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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去了一趟承德避暑山莊。出國十年之後我再回味,除了一處之外,其他已然印象模糊。那一處,被我寫進了散文《天池孤心》中。身臨其境時,覺得此生恐無緣再見此地,離開時我流淚了。從離開承德到寫《天池孤心》的十多年間,雖然生活起了巨大的變化,我的心還是比較平和超然的。萬萬沒有想到,前天在一個視頻上,我竟然與那一隅並不太引人注意的水天再度相遇! 時隔數十載,我依然毫不費力地一眼就認出了那一個地方。
隻是,這一次,我的心情沒有了當年的靜謐。有時候平靜和超然,是因為你沒有被真正感動。今天,一方麵,中國正經曆著一場空前的艱巨挑戰,另一方麵,我對中國的曆史和文化有了豐富得多、深沉得多的了解和認知,對那條連接中國和我自身生命的紐帶有著切膚的感受。此時,我對祖國的摯愛深情,無所藏匿。
承德避暑山莊始建於1703年。巧得很,英國的白金漢宮和俄國的聖彼得堡也始建於這一年。這座皇家園林的建立有著相當深刻的曆史背景。避暑山莊開建的十四年前,即公元1689年,康熙的清政府與沙俄帝國簽訂了尼布楚條約。雙方經過艱難的談判,最終確定了中俄東部的邊界劃分。條約簽署後,康熙心中仍然不覺得平安,因為他感到來自北方的威脅時時存在。還在條約簽訂之前,具有憂患意識的康熙,就已經開始經營與蒙古各部落的關係。他在長城以北的大草原上設置了一處龐大的皇家狩獵圍場:木蘭圍場。每年秋天,騎射技術精湛的康熙必率皇家少壯、八旗官兵、王公大臣及侍衛等數萬大軍,與前來迎接的蒙古王公們一起,在木蘭圍場舉行在狩獵名義掩蓋下的軍事演習。聲勢浩大的圍獵/軍演,對蒙古各部有著強大的震懾作用。康熙同時通過封王、物質援助等政治經濟手段,安撫蒙古王公。恩威並用下,清王朝有效地掌控了塞外草原。
尼布楚條約簽訂後第二年,駐守古北口的總兵官蔡元,上疏反應古北口段長城多所坍塌,請求康熙予以修葺。蔡元的奏折雖未獲康熙批準,卻勾起了皇帝對來自北方危險的再度憂慮。
於是,一年後,康熙來到蒙古多倫諾爾草原上,與蒙古喀爾喀部落諸首領舉行會盟。在這次會盟中,康熙利用民心思統一的態勢,通過調和、分封等形式,成功地促合了喀爾喀原本分裂的各部,並將他們置於清王朝的統一管理之下。此次會盟的成功,使得在清王朝北疆和沙俄帝國之間,橫亙起一道由蒙古鐵騎組成的“塞上雄藩”。正是為了鞏固這一道塞上雄藩,康熙才決定在古北口和木蘭圍場之間,也就是從北方進入中國的中央通道的骨節點上,建造一座皇家行宮。在美麗的自然和人文景觀掩映下的這座行宮,其實是清王朝遏製四方來犯的力道中樞。這個雄居塞外,坐落在險峻的燕山山脈腹地的力道中樞,宛如一座無形的長城,俯瞰並聯動四維,控製清帝國東西南北四方土地和邊陲。
當年我處身避暑山莊的美景之中時,隻覺得這座山水園林氣勢非凡,沒有那份旖旎俗美,卻無從得知那巍峨、素樸與迷離的秀美中所鑲嵌著的當年康熙大帝的政治智慧、軍事勇力和文化情懷,更不知數千年來,這一帶有著怎樣的刀光劍影和烽火狼煙。
在重溫避暑山莊之際,通過視頻,我還領略了居庸關、雁門關以及遼西走廊的古道英姿和英雄事跡。山西代縣北麵的雁門關,矗立於塞外與中原之間,是漢朝將士金戈鐵馬的戰場、王昭君出塞履親所經的城關,也是北宋楊家將滿門忠烈浴血奮戰之地……在有著縱深防禦體係、被稱為京城北大門的的巍巍居庸關上,明軍粉碎過蒙古瓦剌軍的進攻。而山海關外的遼西走廊,則是明末袁崇煥抗擊努爾哈赤,獲得寧遠大捷之處。
想來令人無比感慨。從周朝起到康熙時代的三千年間,中原文明與來自北方的遊牧文明之間,一直進行著無休止的碰撞衝突與融合。這一脈曆史,鑄就了以萬裏長城為標誌的漢文化的鋼筋鐵骨;這一波波融合,最終成全了多元文化之偉大的中華民族。始於儒、道的漢文化,質本柔和如水,胸襟海納百川,有敦煌瑰寶和海上絲路的“光明之城”泉州為其美妙體證。然而,在遭遇血與火的慘烈征服麵前,漢文化精神又表現出無比的堅韌頑強與果敢。康熙皇帝親手締造、乾隆皇帝續建拓展的的避暑山莊,作為華夏廣袤山川人文及民族融合的一個縮影,以她極為豐富的曆史文化內涵和時光沉澱,展現著中華文化渾厚多姿、剛柔並濟的神韻風采。這一份神韻風采,時時感染著、呼招著神州遠在天涯的兒女們……(原載 《九州作家》)
2019年8月26-28日 佳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