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驕陽

我的心中充滿驕傲,就象桃花在春天嚎叫! 就象太陽盡情燃燒! 我的心中充滿自豪,如同鬆果落滿山腰! 如同荒坡瘋長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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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2010-09-26 16:23:08) 下一個
每一天早上馬彪從床上爬起來的第一個欲求,就是汩汩滔滔酣暢淋漓的撒泡尿。泛起泡沫的尿的溫熱和早已習慣了的尿的臊臭讓他覺到一股子濃厚的生活的氣息。生活和撒尿的相似處在於兩點:小的欲望足以令人難以忍受;欲望滿足後有種短暫的快感。 但差別是,生活艱難得多,因為有各種級別的欲望,卻不能總是象撒尿這樣容易得到滿足。馬彪抖幹最後幾滴尿,為這個頗有哲理的發現欣慰了一番。

“生活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 洗臉和漱口時他這麽想,這話很出名的,誰說的呢? 米開朗基羅?不對?古代的伯樂?實在想不起來了。 他在腮幫子上抹上剃須液,利落的把夜裏竄生的胡子刮淨。 然後開始馬馬虎虎的燙熨準備出門穿的衣褲。三分人才七分打扮,這個道理誰都懂,他上高中時就“被明白”了。他這個人自小就缺乏拾掇自己的能耐。念中學時臨座申猴子曾好心的對他說:你什麽都好,就是不會美化自己。打扮時尚的物理科女老師曾公開的不點名的批評過:那些樣樣都好但是不修邊幅的人是不值得大家學習的。且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看他的反應。馬彪當然不記得他當時的反應了。 害羞?慚愧?反感?憤怒? 也許都有吧,高中是那麽久遠的事,誰記得那麽清楚。高中的他常常一頭亂發,滿臉胡楂(說得好聽是烏發美髯)。為此他在年輕時代給人少年老成的印象。然而,他有一個非常輝煌的中學時代。 這個他還記得,而且這句話有典故,出於另一個老師對別人眉飛色舞講他時說的溢美之詞。嗨,少年得誌,人生一大不幸。嗯, 好漢不提當年勇。

人到中年,又在一堆精力異常充沛的年輕人組成的團隊裏謀事,他現在需要的是看起來年輕,更重要的是感覺上年輕。 自前年生病,他感覺自己在走下坡路。但可喜的是今年身體大有好轉。夏天在網上算命,也得了個“吉”字。 年初按生肖算的說得未免嚴重了些。不過還是小心為好,居安思危。

人生易老天難老。。。

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生命在於走動 (父親以前老這麽說,如今他已經走不動了) 。。。

出門上班那十分鍾的走路,下地鐵又再走八分鍾,就是很好的運動。

但出門前須刮了胡子,顯得精神才行。馬彪知道,即使人到中年,如果刮幹淨胡子,頭發梳理順光,臉皮搞得水滑,再穿上得體的衣褲,確實還可以達到舊貌換新顏的效果,甚至出去騙小姑娘的自信也不知羞恥的冒出那麽點了(遺憾的是,他現在感覺和小姑娘之間有代溝,甚至和多數女人都有種人溝,也明白這距離並非增大的腹圍造成的)。當然神采煥發的前提是頭天晚上睡個好覺。如果缺乏睡眠,上班時絕對沒精打采,一臉的疲態盡顯,心情也特別容易煩躁,完全達不到“上善若水”的境界。

昨天晚上,很好的秋夜,田田秋聲蒙蒙秋色,睡裏夢裏都覺著宜人。雖然月光打在窗簾上沒照進來,但微風乘窗隙而入,吹麵又不寒,加上門外細雨霏霏。。。嗬嗬,夢裏不知身是客,一夜舒酣。誰說孤枕難眠?


這天的早晨,同往常一樣,馬彪上班坐地鐵前都會先到一家中餐館用早餐。一碗豆漿是少不了的,麵食就在小尖包和油條之間輪換。有時候細細摸摸的出門,明知去吃早點就會遲到,他還是把工作放在了第二位。民以食為天。這樣想心裏就平衡了很多。生活與喝豆漿的相似處在於兩點:小的欲望足以令人難以忍受;欲望滿足後有種短暫的快感。 但差別是,生活艱難得多,因為有各種級別的欲望,卻不能總是象喝豆漿這樣容易得到滿足。 嘿嘿。

在去餐館的路上,他給家裏掛了個電話。 知道今晚父母都會去弟弟家,他把電話直接打給弟弟馬龍。

馬龍四十,和老婆結婚五六年了,早先不準備生孩子,要做丁克。弟媳是獨生女,居然也同意。 兩個人輕輕鬆鬆過了五年。這兩人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從戀愛,分手,又各自一番折騰後在十年後複合,終於在人到中年時結婚。馬龍的母親知道這個二兒子是除了有脾氣就什麽都沒有的男人,所以為他操了數十年的心。

但今年馬龍終於讓母親長臉了。 馬龍的老婆今年懷上了,小心嗬護後七月流火時生下個胖小子。 這下子兩邊的老人都高興壞了。產房門口,老人們望孫心切一大早就去候著,比馬龍還焦急激動。小孩生下來前,本以為是個女孩,結果護士抱出個帶把的,大家又驚喜交加了一陣。馬龍跟馬彪電話上講起,說馬龍的一個在場的同事說咱媽都顯得失態了,居然當眾手舞足蹈的。馬彪後來在電話上問母親,母親矢口否認,半喜半怒的說“那個人亂說,他才手舞足蹈,自己的媳婦還沒生,就跑到產房來候著取經,他才失態!”

馬彪知道母親其實更喜歡男孩,但她打電話時總是很“虛偽”的說都一樣,女兒貼心什麽的。 馬彪不忍心去戳穿她的話,因她確實也十分疼愛孫女兒。 馬龍曾問她為什麽有了兩個兒子還想孫孫也是男孩,“我這麽不爭氣,你還不煩男孩啊?”,老太太隻是簡單的回答說:“女人苦。”

女人苦,男人未嚐不苦。 聖經上說:上帝要女人受十月懷胎之苦,要男人受勞作之苦,終年含辛茹苦。而佛要世人超脫,苦中作樂。

馬龍有了小孩,馬彪自然也格外的高興,仿佛自己盼望了很久似的。雖然自己有個女兒,但常年在國外,母親很難看到孫女,不免是個憾事。現在好了,弟弟有小孩了;他想,為了父母,為了弟媳的父母,弟弟也該生養一個。什麽養不起,什麽日子艱難,什麽養小孩沒意思,別指望養兒防老雲雲,都他媽是借口,馬彪早對弟弟這丁克情結不滿意了。 現在好了,馬彪這樣想,心裏有種輕鬆感,和諧感。

電話先是弟弟接的,說才把兒子抱出去散了圈步,說都在他這裏,才吃了飯散了步回來在看電視。 然後是媽接的,問馬彪現在在哪裏打電話,問身體好些嗎,工作忙要注意休息,又問起媳婦和外孫女。

馬彪分明看到,在老家的小巷子裏,弟媳抱著兒子和弟弟走在前邊,四個老人跟在後麵,說著笑著,祥和的陽光照在他們臉上身上和手臂上,這時一陣微風拂動,老人趕緊提醒把孫孫抱回去了免得著涼;馬彪這麽想著,感到心裏踏實而溫暖,他體會到一種Virtual的團圓感。

下班前老婆打來電話,問他如何,他說還好。他問老婆還有要說的嗎?老婆說沒了。 然後他笑著說:老婆,中秋節好。

老婆笑著說:“中秋,嗬嗬,真忘了。 你周四還是周五晚上回來?”

馬彪說可能還是周五。美國不興過中秋,馬彪知道的。 所以他和他老婆都習慣了,雖然最初幾年也說起,也探出頭去看大月亮,去啃東方店買的月餅,但最近這兩年基本上就不再特意惦記這個節日了。如果不是母親在上周六提起,他也不會很記得。但他因為被提醒而惦記,又因為有了Virtual 的團圓---和中國的親人,和美國的親人---他再次體會到小的欲望足以令人難受和欲望得到滿足後的短暫的快感。以及,這之後的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所以那天晚上,忙完繁忙的工作後,他去了曼哈頓的一家酒吧,那裏有免費的SHOW 上演,一個酷酷的BRAND 來唱很現代的歌。瘋狂的鼓點中歌手唱得很投入,光影在幽暗的大廳翻轉,從懸在大廳中央的一個轉動的圓球上折射開,破閃的光的碎片摔在觀眾的臉上身上手臂上,那些臉和台上的歌手的臉一樣迷茫而陶醉,那些身體在音樂的節拍中扭動,那些手臂伸在半空中揮舞著,仿佛在祈求一個沒有煩惱的SURE 的明天。

馬彪什麽也聽不清,隻偶爾聽清"Push and Pull","Come to Combat".他隻覺得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他隨著音樂的節奏忘形的吼叫,笨拙的扭動,並把雙手伸向半空揮舞,在這個美國人不知曉的中國人的節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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