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中午,如果天氣好,我喜歡利用午飯後約半小時到街上散步。曼哈頓的DOWNTOWN,隨時都是熱鬧的,讓我想起老家那種大都市的繁華。我有時順著人流走,有時逆著人流走,有時兜著圈漫無目的地走。
往西走,穿過百老匯,在教會大街之前,是曼哈頓最老的教堂,叫S.T. PAUL CHAPEL。據說這裏常有重要人物來。我進去看了看,不大,陳設也很簡單。我想起倫敦大笨鍾下的教堂,但那個顯然更富麗堂皇些。 這裏的特色是教堂外全是墓碑,看著都有年頭了。上麵刻的字讀不清楚,我試圖讀明白其中一個,隻搞懂是為誰家的兩個孩子(SONS)豎立的。教堂的西門,對著世貿舊址那個方向,有一口鍾,座落在地上,據說是英國人為紀念九一一打製的。911那天,倒塌的世貿沒有傷到離它很近的教堂,但那片墓地卻是一遍狼藉,被許多飛來的碎片覆蓋。教堂開始是避難所,隨後關閉了兩年,到03年才重新開放。
我記得來這家單位麵試那天,出來後感覺很累,就在街上亂串,看見這個教堂外有一排椅子,就在那裏歇了一陣。當時街上也是人來人往,我很茫然的坐在角落裏,望著路上匆匆行走的過客。
往南走幾個BLOCK,就會碰到華爾街。 那條街不寬也不特別長,東南端連著海灣。在華爾街上沒走多久就會看見水街,和水上停泊的船。和解放街一樣,華爾街很熱鬧,還有小攤販,賣的東西都極便宜。金融危機時期,在人們心裏,華爾街不象以前那麽神秘和風光了。但是華爾街本身還是老樣子。遊客對著那個小路牌照相,神色又好奇又凝重。
熙熙攘攘的人流,讓我想起老家。我今年初回國時還去了武侯祠的廟會,在古色古香的“錦裏”穿街走巷。 美國的雞肉羊肉餅也好吃,但哪裏比得上老家的喬麵,包子和油茶呢?
往北走,會遇到PACE UNIVERSITY,就那麽一個BUILDING,靠在FDR旁邊。我沒有進去看,改天吧。如果不是惦記著回去上班,我會一直朝北走,走到唐人街去。其實走得快,也就20來分鍾的路。
有的街寬有的街窄。讓我想起老家的寬巷子窄巷子。父親說他們剛從郊縣到大城市時,就住在寬巷子。那時他還小。其實主要是爺爺奶奶住那裏,父親16歲就當兵去了。他去了北朝鮮,我看過他很多穿著製服的照片,很神氣的樣子。他其實脾氣暴,但照片上看,卻比我愛笑。而母親脾氣極好。以前別人都說我樣子和脾氣都象母親。但我現在樣子還象她,脾氣卻壞起來。
我總是有借口的,壓力大。出來散步,也是為了減少壓力。壓力,起先隻是默默的擱在心上,我總以為自己扛得住。 但後來就蔓延開,每天都在肩上背上頭上爬。
在鬧市散步,讓我有機會沉浸在繁華中。 我喜歡鬧市的繁華。那繁華與我無關,但我走在繁華裏,也變成了繁華的一部分。
到了周末,我就回到鄉下。 鄉下的田園風光和鬧市的人山人海形成強烈的對比,那種感覺,恍若隔世。 我仿佛過著兩棲生活。
我家的後院,是一大片的草坪,草坪的後麵是一片小樹林。我是看著那些小樹發芽生長的。 七八年過去,比人都高了。小樹林的後麵是一些楓樹。 這個環境已經夠幽靜了。
而我最近又有了新發現!在離我家很近的地方,開車4-5分鍾吧,有個絕好的去處。約70英畝的森林,供HIKING的3英裏的TRAIL。知道那個地方的人一定很少。父親節那天,我,妻還有女兒在那幽靜的叢林裏走了兩個小時。我聞到了森林的氣息。我看見蝴蝶, 蛙,石橋,還有小瀑布。
在密林裏走著,空氣就象純氧一樣養人。除了家人,沒有一個旁人。 路標不是很清楚,卻更加有探險的味道。走到一個地方好象無路可走了,前麵是雨水積下的水塘,兩隻青蛙撲通撲通跳進水裏。妻和女兒都想打退堂鼓了。 我找來一根木頭,想踩在上麵過去。可歎木頭太短。 正絕望時,發現旁邊有個極其隱蔽的小道。真是曲徑通幽。
我想起電影臥虎藏龍裏的密林。想起小時候和老師同學一起坐汽車顛簸著去青城山。 我又聞到了青城山的味道。
走回來時遇到一個五十來歲的老美,遠遠的和我們打招呼。“HAPPY FATHER‘SDAY!”
“YOU TOO!”
“FATHER‘SDAY!GOT TO TREAT MYSELF!” 他說。
他問我應該走哪條路。 我給他指了路,看他孤獨的背影消失在密林裏。那時已經接近傍晚,天下著毛毛雨。我不知到他有沒有家,是否離異,兒女可能上大學去了,總之不在身邊。沒有人陪伴,沒有人說“HAPPY FATHER’S DAY”,怪可憐的。
在繁華鬧市中散步,會遇到不計其數的陌生人。 我卻沒有印象。 倒是在幽靜的地方遇到的這一個人,我還記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在地鐵上,我聽到流浪藝人吹奏東方曲子。先是慢板,極其悠揚。然後快如馳馬,極其歡快。 他一臉沉醉一臉孤獨。我閉上眼睛,身體卻顫抖起來。
第二天,天陰陰的。我吃完飯,來到大街上,順著人流走,逆著人流走,兜著圈漫無目的地走,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