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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西之老者】
他不是我們遇上的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人,他提著一桶酥油一個寺廟一個寺廟的朝拜,轉幾個寺廟就能碰上。他身材矮小,雙腳有力,皺紋在他的臉上橫七豎八的亂爬,但卻並不覺得蒼老,相反,他相當精悍,走了那麽多的路,沒有絲毫的喘息,不似我和倩,已經累得雙腳發木了。
許是聽見我們的普通話,他問我們,是不是從北京來的。很難得能在這麽早的人群裏聽見漢語,而他的漢語雖然還是夾著藏民特有的口音,卻也叫我們很興奮了。轉了寺廟一大半,也沒有能聽見一句漢語。這個時候還沒有遊客,來的都是虔誠的藏民。
聽見答是,他有些興奮。他說他幾十年前就在北京讀書,在地質學院。他說他喜歡那裏,但是從離開就再沒回去過。他的話語裏有深深的懷念,不知道是懷念他的青蔥歲月,還是懷念那個叫首都的北京。他說起海澱,說起學院路,說起他曾經記憶中的那些草木,那些流轉的季節。
我竟不知,一個人對北京的懷念會那麽深,雖然我在這裏生活了三十年,雖然我的毛發中都深浸著北京的味道,可是,我從來不會這樣去想它,無論我走多遠,走多久,北京隻是我生活習慣了的地方。
聽著他講述北京,講述我小時候也生活過的北京,莫名的,關於幼年時在北京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到北京的那年恰好是冬季,從來沒有凍僵過的手,到了北京竟凍得如紫色的茄子,膿血疼痛,擱在暖氣片上烘烤,癢癢得叫人難受,每日都要把自己裹卷在厚厚的棉襖裏,腦袋上裹再厚的圍巾都擋不住北風犀利地割破那些縫隙穿進來,從脖子往裏灌著刺骨的涼意,直透進心裏。也許這些糟糕的記憶,叫我對北京有些深惡痛絕,以至很久很久我都沒有喜歡過這裏,冬日的蕭索,夏日的炎熱,春天的風沙,秋天的幹燥。可是,他的回憶卻帶著那麽多無法抹去的美好。
他在那麽深的記憶裏行走,我不敢打擾,隻是一邊走一邊傾聽。他會偶爾問我,現在那裏還是這樣的麽,那裏是不是還那樣的。我有些不知所措,告訴他不是了,他是否會深深失望,告訴他是,卻又是深深的欺騙。我總是無法找到合適的話語,有些喃喃自語般:北京我要是一個月不出門,有些地方都是認不得的了。
果然,他歎息著,不斷的在那裏搖著頭。這是一個離他很遠的北京了。與他的記憶隔成了蒼茫的河,他在河的這岸,該如何泅渡到彼岸?
看著我們有些盲目地轉廟,他叫我們一直跟著他轉,每到一處也都給我們詳細講來。他對我們的親切,就好似他鄉遇故知。
當知道我們五點半便從大昭寺那邊趕過來到現在已經饑腸轆轆時,便指點我們先去買點吃的墊肚子,然後他說一會轉完了哲蚌寺可以帶我們去旁邊的寺廟,那裏也很好,來了應該也去看看。
我和倩左右是沒事做,有這麽好的向導,正是求之不得,自是很爽快的應了。於是相約在出口處等待。
買食物的地方並沒有找到,或者時間尚早,沒有開門也未可知。於是和倩又開始沒有目標的轉悠。
誰知道,我偶然的撞進一座破舊的院落,便和他失之交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