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你左手裏麵塞了東西,他一定會從你的右手裏麵把東西偷偷拿過來的。
《創業邦》雜誌 口述/許朝軍 整理/鄭江波
許朝軍
1996 年考入清華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係;
1999 年加入chinaren,擔任技術工程師;
2000 年任搜狐技術總監,技術委員會成員;
2005 年任千橡互動副總裁,校內網負責人;
2010 年任盛大在線首席運營官、盛大邊鋒總裁;
2011 年創辦點點網,投身移動互聯網。
大家都喜歡聽創業、喜歡聽社區、喜歡聽融資,但是我想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凡事有因才有果,所以我想從1996年開始講,那年我才16歲,考入了清華大學計算機係,但是我在上大學之前連計算機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我來自於湖北仙桃,湖北傳統的數理化學科比較厲害,但是計算機這種高新技術教育在當時幾乎為零。由於高中受的教育相對落後,我記得上大學時曾經曆過兩次特別大的打擊。
打擊一:第一次打擊緣於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電腦,但是稀裏糊塗報了計算機係,當時隻是覺得這個東西好像挺新的,像是一個朝陽產業。而且清華大學計算機係在國內一直是最好的,前幾天清華大學百年校慶,我回去了,導師們知道我現在在創業都特別高興,係裏的老師告訴我,現在電子係畢業的鄧峰(北極光創投創始人)會給計算機係的學生發獎學金,我們計算機係至今還沒出過著名企業家,所以對我們這些剛剛創業的同學很是期待。這使我們現在創業中更多了一份來自為計算機係爭光的動力。但是當年我一度懷疑自己報錯了專業,因為我的許多同學都來自北上廣等發達地區,他們會裝電腦,會買主板,甚至還可以編程序。我當時感覺他們太厲害了,他們會盲打,而我卻連鍵盤都沒見過,這個對我打擊很大。
打擊二:接下來一個打擊是英語口語入學考試,我高中學英語頂多講一些比較簡單的英文,口語很差。最後考試結果出來我被分到一個最差的班裏,這是另一個對我打擊很大的事。
我當時感覺自己完全是一個中國教育的悲劇,中國的教育發展不平衡,北京、上海的小孩和大城市的小孩享受的是更好的教育,我感覺人生很不公平,一出生就不公平,或者當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可能不公平了。
可能因為我是湖北人,有一種不太信邪的精神,我當時就立誌要盡快學會盲打,我去買了一個紙做的鍵盤貼在宿舍裏麵,每天都照著那張紙去練習打字,記不同按鍵的位置,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我感覺自己基本上可以了,然後就到學校的機房上機,上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我居然就可以盲打了。就這樣我成為了班裏那些不會盲打的人中第一個會盲打的。
任何事物都有兩麵性,正當我為中國教育的不公平而鬱鬱寡歡的時候,我卻看到了這種不平等下對我有利的地方,湖北的數理化比較好,所以我數學基本就不用學,那時候北京、上海的同學問我說你怎麽那麽厲害,因為微積分什麽的讓他們特別苦惱。當時我就想,也許人生是公平的,因為上帝在你的左手裏麵塞了東西,他一定會從你的右手裏麵把東西偷偷拿過來的。當感覺人生不公平的時候,也不要氣餒,因為上帝可能是從你的左手把東西拿到右手,隻不過你不知道右手拿了很多東西,就像我一樣。不公平的事情、不好的事情,你一定要用你的態度、用你的行動去改變它。我是典型,我不會電腦,英語也不好,但是我讀大三的時候,什麽GRE、托福我全考過了,英語單詞什麽的簡直倒背如流。所以即便你過去接受的教育可能不太行,沒關係,你可以通過自己的自學,在一個新的環境裏迅速地趕上。一個人的性格、一個人的品質、一個人的吃苦耐勞、堅毅的品質就是改變這一切的條件。
遭遇本·拉登
我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又麵臨一個問題,同樣是人生的不公平。我出生在江漢平原上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家庭,從小就開始放牛,父母種地賺錢很辛苦,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每月按時給我寄來500塊錢的生活費,我感覺他們太辛苦了,基於賺錢的動機,我就去了中關村,沒想到那也成為了改變我一生的決定。
1997年的中關村真是一個村子,也就隻有一兩棟樓,有一些小老板,專門賣編程,偶爾在外麵接一些政府的散活兒,找我們這些清華的學生給他編一下,可能接10萬塊錢的活,給我們5000塊錢,自己留9.5萬。那時我每個月能掙2000塊錢,自己花1000塊錢,剩下的1000塊錢寄給爸媽,讓她們不用再辛苦地種地。這個就是責任,當你有這種能力的時候就盡早別找父母要錢了,不要去做啃老族。我就這麽努力地掙錢給別人編程掙一些小錢,就這樣在大三的時候我居然成為了我們年級比較會編程的名人,隨之而來的一個機遇就降臨在了我身上。
大三時我遇到一個老板,就是陳一舟,那時他剛從美國融資了400萬美元,想要做一個網站。當時在中國會做網站的人不多,會做動態網頁的人更少,但是我會,他當時說給我一個月1.5萬元。我同意了,隻是因為他給的錢多,我可以每個月給父母5000塊錢了,所以就毅然決然做網站去了,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去創業了,當時我也不知道創業是什麽,不知道創業的真正定義是什麽。記得我大三的時候,清華組織了中國大學生裏麵的第一屆創業大賽,我還是那裏麵的一個宣傳部長。就感覺“創業”這個詞挺有意思的,就我這麽一個人竟然當了宣傳部長。然後我們就開始了所謂的“創業”,其實也就是把金山軟件在清華擺攤賣了一下,賺了一千多塊錢,然後請這個俱樂部和協會的人吃飯一頓花光了,這是我的第一次創業經曆。後來真正的創業就是開始跟著陳一舟做網站,我們當時做的是chinaren,後來因為2000年互聯網泡沫嘛,我們在燒了1000多萬美元之後,陳一舟就把chinaren賣給了搜狐,我也是稀裏糊塗地去了搜狐。
我大四的時候同時有幾個選擇:第一個就是可以讀研,因為在清華讀研很容易;第二個是可以出國,因為托福GRE也考了,也有美國的學校給我錄取通知書;還有一個選擇是我可以去IBM、微軟;第四個選擇就是去搜狐。當時我就問陳一舟,我到底應該怎麽辦?我到底應該出國還是跟著他幹?他說當然跟著我幹了!我問為什麽,他說出國可以隨時出國,你40歲也出國、30歲也出國,但是互聯網可能也就隻有這麽兩三年或者三五年的發展期了,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所以你應該跟著我幹。當時chinaren還沒有賣,他跟我舉例子說雅虎、思科這些公司,隻要跟互聯網有關係,股價都已經100美金、200美金了。
當時我算了一下他給我的期權,如果真的第二年上市的話,那麽我21、22歲就可以賺到幾千萬元人民幣,這太誘人了,所以我就沒有出國,我還是選擇要賺錢,人家給我1.5萬元我就跟著別人幹,包括我後來想要留在搜狐的選擇也是一樣。
2001年的9月11日,美國發生“9·11”事件,那天正在跟我的同事加班,因為有一個項目要上線,所以待到很晚很晚。當天我們加班到淩晨,我的一個同事打開新浪的網頁說,美國世貿中心被炸了,我當時還不相信。我記得就在那天搜狐發生了一件事,當時有很多從微軟、甲骨文、IBM那些大公司來的一批人,他們本來想通過期權什麽賺一些錢,但是搜狐的股價一直跌,從上市13美元,跌到0.8美元,所以當時很多人就走了,後來張朝陽說要給大家發期權留住大家,那天恰好是2001年9月11日,他給我們發了一些期權,期權價格就是0.86美元,我記得這個數字。我當時聽到發生“9·11”後很緊張,期權就是這樣,如果你股價低的話它是沒有價值的。我們馬上去打開納斯達克的網頁看搜狐的股價,下跌到0.75美元,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從0.86美元下跌到0.75美元。
第二天早上加完班我就回家了,當時搜狐在建國門,從建國門到家要經過天安門。正值9月份天氣很好,秋高氣爽,我看到天安門廣場很多人在那裏瞻仰毛主席的頭像。我看我們的領袖毛爺爺在朝著我笑,但是我心情很差,因為當時恰好工作了一年零幾個月,我的同學們有的在美國知名的大學讀研,有的在清華或者在中科院讀碩士或者博士,還有的去了中國電信、去了微軟、去了IBM。而我在隻有兩三百人的一個小破公司,雖然在美國上市了,但是馬上就有可能因為股票貶值而被摘牌了。
那時候我覺得,想通過網絡、互聯網上市賺點兒錢,看來是沒什麽希望了,本來是0.86還能扛一陣,突然一下子被拉登這麽一撞,0.86搞到0.75,在回家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思考我的選擇是不是錯了。當時的感覺和我剛到清華麵臨的外語不好、電腦不好那種感覺還不一樣,那時候的感覺是上帝不公平,而這個感覺是自己做錯了選擇,自己是一個失敗者。但是後來張朝陽跟我們聊天,打包票說搜狐肯定會賺錢,他說我們搜狐每天有幾百萬人在用,我們實在不行賣礦泉水也能賺錢。我想想也有道理,所以我就堅持下來了。
失敗是必然的
2004年前後,中國互聯網又突然一下子起來了,第一個是靠短信,第二個是靠網絡廣告,然後第三個是靠網絡遊戲,這種模式一直持續到現在。在2004年的時候,搜狐的股價已經漲到40多美元了,人生就是這樣。我原以為在2000年或者2001年就可以很輕鬆地以一個投機者的身份通過互聯網實現財富自由。但是我發現事情就是這樣,永遠是好事多磨,給你一個東西前永遠要先考驗你,先折磨你,先讓你很痛苦,讓你感覺很失敗,讓你放棄,如果最後堅持下來了,也就勝利了。堅持下來靠的是信念,信念就是當你懷疑自己的時候,當你感覺要放棄的時候,你沒有放棄,這是一種相信,一種傻傻的相信。就是張朝陽當年很傻地相信搜狐肯定會賺錢,雖然他不知道怎麽賺錢,但他就是相信,這是一種偏執的相信,這個就叫做信念。就像我一樣,本來2000年我覺得通過互聯網賺錢,但是推遲到了2004年,4年的時間,但是最關鍵的就是那麽一個點,就是在2001年那個點,如果你挺過來的時候,你就起來了。如果放棄了,也許就一無所有,以前的努力化為泡影。我剛剛講了第一個是公平,第二個是責任,第三個就是信念。
2005年的時候我在網上閑逛,偶然間看到了一個六度分割理論,我第一次看到這個理論就嚇了一大跳,我覺得很神奇,六度分割理論主要是說世界上有兩個人,比如說我和你,我們通過最多6個人,就可以找到你。
我覺得這個挺神奇,後來就發現有人居然通過這個理論做了一個網站,也就是SNS社交網站,大家今天用的人人網也是基於這個理論。我後來就跟張朝陽講,因為當年我們每個星期三下午要跟張朝陽開會,我說這個東西好,我們應該要做。但是張朝陽好像無動於衷,張朝陽最近還總說,我們錯過了社交網站,微博可能也要錯過。當時可能也怪我,我沒有今天這麽一個深度或者說有這麽一個經驗跟他去談,因為當時我也似懂非懂,可能也沒有講清楚,確實我也講不清楚,我隻是覺得這個東西很好。
後來我跟陳一舟在網上聊,他們恰好也在探索社交網站的方向,所以一拍即合,我在2005年加盟了千橡。現在人人網已經在美國上市了,這個故事是從2005年開始的。你們現在看這一切好像很順利,但是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們在做校內之前經曆了很多次嚐試,很多次失敗,也有過完全不被市場認可的產品。
當年王興做校內,跟我們差不多大,我們一直競爭,但我們最後說服了王興把這個東西賣給了我們,我說如果我們兩家都做的話,可能每家隻有30%的概率成功,但是如果我們合並的話,就有99%的概率,能夠把其他的人都打敗,讓自己成為NO.1。這個商業決策靈感來自於分眾和聚眾的聯合,分眾跟聚眾說你別跟我打了,我們倆合並,合並完了之後其他做那種電視屏幕的和廣告的會全死掉,因為市場的前兩名如果合並的話,那其他的人就沒辦法搞了。後來我們就成功地把校內收購了,再後來又改名人人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