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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02 09:23:49《商界》彭靖 白靈 李彤 周文明 唐雪娟
關鍵字 : 實業,企業家,圈錢遊戲,產業資本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最近幾年來,我們的工業增速正在逐步放緩,這是不是意味著,那曾經無比輝煌的“中國製造”已經窮途末路?有一天,我們可能會驀然發 現,我們已經與自己的蘋果、西門子、鬆下擦肩而過,而誕生中國的喬布斯與稻盛和夫,更將成為無稽之談……如果實業家都熱衷於賺快錢,中國的世界級企業和世 界級品牌要從何而來?建築在流沙上的高樓大廈,又能扛住幾級地震幾次風暴?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最近幾年來,我們的工業增速正在逐步放緩,這是不是意味著,那曾經無比輝煌的“中國製造”已經窮途末路?
有一天,我們可能會驀然發現,我們已經與自己的蘋果、西門子、鬆下擦肩而過,而誕生中國的喬布斯與稻盛和夫,更將成為無稽之談……如果實業家都熱衷於賺快錢,中國的世界級企業和世界級品牌要從何而來?建築在流沙上的高樓大廈,又能扛住幾級地震幾次風暴?
實業家的圈錢遊戲
也許我們不應當去責怪企業家們的浮躁心態。
蘇泊爾賣與老外、雅戈爾涉足房地產開發、聯想轉向PE、創業板公司高管集體辭職套現……當人們曾經引以為豪的“中國製造”接連易手,當那些中國 實業的代表頻繁“不務正業”,當企業上市墮落成為“圈錢遊戲”,當“實業報國”這個昔日鼓舞無數中國人的詞匯不斷被創業者們拋諸腦後,相信每個人的內心都 會泛起一絲苦澀與無奈。
畢竟一點一滴的積累、滾雪球式的發展、經年累月地賺辛苦錢,讓任何實業家都難以忍受,於是,做實業的人總是處於一種焦慮無力的狀態之中。而多年以來積累下的實業“瓶頸”,又讓我們不得不正視中國實業目前的尷尬處境。
另一邊,實業家們眼前的誘惑卻在不斷放大:中國的資本市場風起雲湧,投資機會不斷湧現。資本天然的逐利性,使得實業家們利用“錢能生錢”來賺快錢、賺大錢,幾乎是一種完全合乎理性的選擇。
然而,當實業家們讓“圈錢”成為最高行動準則,曾經鼓舞人心的夢想也逐漸走向了凋零。
從當初豪情萬丈的實業報國,到如今紛紛萌生退意、黯然離場,這種江河日下的低迷景象,卻與中國經濟的實際需要產生了極大落差。事實上,在這個中 國產業經濟麵臨轉型升級的重大時刻,在這個內需外貿都亟待提升的關鍵節點,更需要實業家們披荊斬棘、全力以赴。但我們看到的是,實業依舊弱小。而沒有實體 的支撐,資本市場不過是一場數字遊戲。
的確,中國企業再一次站在了風雲際會的當口,投機之風卻愈演愈烈。隨之而來的資產泡沫化隱憂,以及中國實業隨時可能麵臨的大蕭條,帶來一種“過把癮就死”的恐懼。
這是一種冰與火的煎熬。實業、資本?投資、投機?無疑是兩難的選擇。那麽,在這一次的大轉型當中,中國實業究竟該何去何從?
我們為什麽需要實業?因為隻有實體經濟才能增加社會總財富。郎鹹平認為,真正拉動經濟往上走的隻能是靠實體經濟。
聚焦浙江實業轉型
什麽是實業?對實業的定義五花八門,但是隻有能夠增加社會總財富的產業才叫實業。而虛擬經濟隻是對社會財富的再分配。
但是30年改革開放至今,遊資以及遊資心態正像流感一樣,侵染並且毒害實業。堪稱民營實業樣本區域的浙江,就是一個最典型的案例。
尷尬的實業家
“缺錢”,當記者詢問一位浙江服裝老板近況的時候,他回答得很幹脆。
這是一家典型的浙江企業。金融危機倒逼企業轉型升級。他想轉型做內貿。但是“做外貿隻做工廠,做內貿卻要建渠道,到處都差錢”。
一度浙江民營實業之興,源自活躍的民間資本。在那個投資渠道缺乏的年代,很多當下風生水起的浙江民營企業,正是靠著籌措民間資金走上正軌。現在卻恰恰相反,麵對其他來錢更多更快的領域,民資已不再願意為利潤微薄的實業企業鋪路。
這位浙江老板最終選擇留守外貿。
2010年上半年經濟複蘇,外貿業務的又一次井噴似乎給他帶來希望。然而與之相對,盡管銷量增幅明顯,企業的利潤卻持續下降。“以前浙江服裝企 業總體的平均利潤在15%左右,今年可能連10%都不到,有些隻要有1%~2%的利潤就肯開工生產,除了勞動力和原材料等成本上漲和外商壓價,再加上人民 幣升值,幾乎把企業本就不多的利潤抵消殆盡”。
就連大名鼎鼎的奧康鞋業,“一雙賣20~30美元的皮鞋,以前能賺4~6美元,現在卻隻有2~3美元,如果是給國際大牌貼牌加工,一雙鞋隻能賺0.8美元左右”。
這就是當下仍在苦苦堅守實業的浙江企業麵臨的現實困境。一方麵試圖轉型升級,但是缺錢,往往轉型不成,到最後又開始拚成本。為此,很多浙江老板都把工廠遷往了產業成本更低的印度、越南等地。
另一方麵,製造業企業的利潤空間一再壓縮,又進一步導致企業實業投資意願減弱。據人民銀行溫州市中心支行統計,2009年9月,溫州市工業投資僅完成135.55億元,同比下降10.4%,已經持續14個月處於負增長態勢。
最能反映工業景氣程度的是溫州市廠房出租價格,從2007年最高時候的25元/平方米一路下降,目前已經跌至個位數——與瘋漲的商業地價形成了鮮明對比。
產業資本大挪移
事實上,風起雲湧的“炒房團”、“炒煤團”、“炒棉團”……相對近萬億的浙江民資,曾經隻是個例。一向務實的浙江商人,原本隻是寄望於投資成功後能夠反哺實業。但是麵對愈加嚴峻的實業經營環境和愈加快捷高效的投資收益,實業家們何去何從?
從實業轉做投資,無疑是一個更“科學”更“經濟”的選擇。
一類老板“兩頭兼顧”,實業在做,資本也在投。金融危機之後,浙江一帶幾乎所有的製造業企業都在收縮規模。剩下來的資金,樓市是第一大去處。在房價大漲帶動下,製造業企業投資房地產收益頗豐,最著名的當屬雅戈爾,其投資收益甚至超過主業——這就形成了巨大的利益驅動。
其二,“不在樓市,就在股市”。2009年1~10月,溫州市證券交易總額為9207.61億元,同比增長66.67%;溫州市新增開戶數 66536戶,同比增長17.91%。據說不少溫州老板是用麻袋一袋一袋扛著錢去營業部開戶的,甚至因為開戶的人太多,要開戶還得找人“走後門”。
除此之外,這類老板甚至把企業作為融資平台,變成自己另一條生財之道。浙江老板謝誼(化名),因為公司現金流好,能找到擔保企業,很容易拿到銀 行3000萬元以下的貸款。他就把這部分貸出來的錢再增加幾分利息,轉借給急需資金的企業。“規模不大,但是一次也能賺個一兩百萬,比一分一厘辛苦做企業 強多了”。
另一類老板則是完全轉戰投資。把蘇泊爾做到國內行業第一,全球產量第四的蘇增福就是一個典型案例。2007年底,他將蘇泊爾賣給外資,套現二十多億元,隨後在浙江投資了一個島,準備開發房地產和碼頭,“盈利前景大大好過生產壓力鍋,而且很輕鬆”。
不謀而合的是,溫州中小企業促進會會長周德文稱溫州有20%左右的企業減產甚至關閉,而且都屬於自主自願。那麽他們手中原來的資本怎麽辦?
浙江民間投資聯盟因此有愈演愈烈之勢。除了成規模的知名民營企業聯合而成的民間投資聯盟,諸如中瑞財團、中馳財團,更多的是以普通商人聯合發 起、以熱錢為主要資本的草根投資團。他們被冠之以“慈溪文物團”、“麗水水電團”、“溫州炒車團”、“浙江商標團”、“溫州棉花團”、“永康造房團”等數 十種稱號,在全國各地興風作浪。其中僅以投資文物為生的投資團就數以千計,而投入的資金,光寧波、慈溪兩地就可能至少有幾十億元。
很顯然,當製造業的盈利能力越來越差,或許還有一部分產業資本通過產業升級或搬遷工廠的方式繼續保留在製造產業裏,另一部分產業資本卻開始脫離產業,流轉於回報更高的領域,而且很可能“未來幾年內,產業資本脫離產業的腳步還會加快”。
亂相
2009年8月,針對企業主大量投資房產礦產,實業投資卻基本為零的尷尬狀況,浙江省發改委曾召集省內製造業企業代表,表示隻要企業肯增加實業投資,政府將在稅收政策上予以優惠——可惜應者寥寥。
盡管過去一年中,善於逐利的浙江民資遭遇空前危機——折戟海外市場;受困山西省煤炭整合的“國進民退”;股市疲軟;樓市低迷……但是它們仍在不停尋找高風險、高回報的投資機會。
“現在玩PE(私募股權投資)/VC(風險投資)成了新時尚”,一位溫州炒房團的資深成員坦言,“股權投資這事,看著高深,事實上無非也就是股權交易獲取差價,這裏所要承受的風險也並不是特別大。”
一語中的。像他這樣把資金轉投至PE/VC的浙江人並不在少數,看似扶持實業企業,然而最終目的還是逐利。
除此之外,浙江民資“抄底”礦藏的第二波已經成形。不少投資者從2010年年初即開始押注有色金屬市場,囤積居奇,實力雄厚的企業家甚至買下礦山,坐等升值,“這種投機收益完全不亞於對房地產的投機”。
備受浙江民資追捧的還有黃金市場和商業地產市場。“投入上百萬買黃金的大有人在”。商業地產同樣火爆,有人一次性購進了上海浦東2000多平方 米的寫字樓;有人在迅速處理了上海多套住房後,與40多名親友購進了200多個沿街店鋪……因為“房價受調控了,主要是針對住宅,商業地產基本沒受影 響”。
無須諱言,實業家是現實主義者,投資家則是機會主義者,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內在驅動。當實業家開始轉做投資,當浙江民資已經習慣快進快出,追求高額回報,回報周期長而又利潤微薄的實業經濟,究竟對他們還有多大吸引力?
如果說四處逐利的浙江民資是區域實業家轉做投資的風向標,那些曾被看作國內實業企業典範的著名企業和企業家們,他們的悄然轉型,無疑是更為危險的信號。
那些“不務正業”的企業和企業家們
這是一個實業家變身投資家的大轉型時代。
國資委勒令78家央企退出房地產,無疑是2010年上半年的重磅消息。然而時隔半年,此消息卻再無下文。央企為什麽戀戰房地產?一連串簡單的數 據就足以揭曉答案:2009年,房地產開發業務的營業收入僅占中國建築工程總公司總營業收入的9%左右,卻因為其高達22%的平均利潤率,貢獻了中國建築 工程總公司48%的營業利潤——這絕非特例。房地產被國家發改委列為高風險投資區域。高風險自然有高利潤。
無利不起早。事實上,不隻央企,那些曾被看作國內實業企業典範的著名企業和企業家們,他們都在幹些什麽?他們在自己曾經主業的光鮮外表下,已然開始閃轉騰挪,暗暗布局投資領域——這些非主業投資在有的企業中占據的份額,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原來的主業。
樣本一:家電巨頭搶灘房地產
典型案例:格力、美的、海爾
格力本是一心一意做實業的絕好案例。資本暴富大勢下,單純“賣空調”很容易心情浮躁。但董明珠二十年如一日堅持“工業精神”,“格力是用自己的產品創造效益,這個雖然來得慢,但作為製造業,必須靜下心來,我不會去搞資本運作。”
四年後再看這句話,卻有些別樣的味道。
2009年11月才完成借殼上市的格力地產,2010年8月發布中報顯示,其營業收入超過5億元,比上年增長913.5%——足足翻了9倍!進軍地產業不足一年,格力地產就成為格力集團三大產業結構中當之無愧的一個重要板塊。
為什麽口口聲聲一心一意做空調的格力會去投資地產?
一方麵,傳統家電企業毛利潤5%已經非常驚人,但跟房地產行業35%左右的毛利潤率一比,頓時相形見絀。對比家電業與地產業各家龍頭企業的 2009年度業績可知,格力、美的、海爾的2009年淨利潤,分別為29.13億元、18.9億元和11.49億元,而龍頭房企的年度淨利潤,幾乎是家電 龍頭的一倍以上——利差擺在那兒,這是個巨大的誘惑。
另一方麵,格力現金流穩定,又有一個響當當的品牌,還有長期經營下來跟各個地方政府的良好關係——這三大資源一結合,看似再高風險的房地產業也變得風險極低,格力地產假以時日,或成大器。
但我們不能回避的問題是,做實業與做投資目的不同,路徑絕對不同。其一,如果格力僅僅是以一種短跑的姿態去做房地產,那麽對把房地產作為主業來 做的實業企業,會不會是一個巨大的衝擊?會不會擾亂正常的房地產市場?其二,資本的天性就是逐利,如果作為格力主業的空調利潤越來越薄,利潤增長幾乎靠房 地產業務拉動,格力會不會反過頭來放鬆甚至放棄做空調,專注地產?倘若如此,從更深層次上說,就意味著中國輕工業尤其是家電領域一大拳頭產品的失語!
這兩大拷問,無疑揭示出格力搶灘房地產背後蘊藏的巨大風險。
除了格力,美的、海爾……幾乎所有的家電巨頭都在房地產領域布下了自己的棋子。
樣本二:轉型“英雄會”
典型案例:劉永行、劉永好
坊間戲言,當年劉氏兄弟創業時,銀行連1000塊錢都不肯貸給他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後,劉永好就要搗騰出一個股份製銀行跟國有銀行搶飯碗。
這兩兄弟都是內地富豪榜上10年未下榜的“傳奇人物”。但是麵對實業升級轉型的壓力,他們選擇了截然不同的發展路徑。
劉永行的核心競爭力是低成本。飼料市場競爭激烈,行業平均利潤低至1%,偏偏劉永行的東方希望就能把飼料利潤率控製在5%左右。與此同 時,2002年,當飼料行業利潤不斷走低,劉永行謀求轉型升級,仍然選擇了投資實業——生產電解鋁。電解鋁行業看似與飼料行業風馬牛不相及,但經過劉永行 撮合,兩者竟然產生了神奇關聯——熱電廠用煤發電,蒸汽是主要的副產品,而劉永行的飼料業務中,賴氨酸是飼料的主要成分之一,生產賴氨酸必須用到蒸汽。如 此一來,劉永行設計了從鋁電複合—電熱聯產—賴氨酸—飼料這樣一種循環經濟的解決方案,大大節省產業聯動的成本。
劉永行這種“不務正業”,始終圍繞產業鏈做文章,甚至強行打通產業鏈形成協同效應——在試圖轉型升級的實業企業中堪稱難得一見。
相對而言,劉永好就做得很輕鬆。劉永好最為人稱道的是對民生銀行的投資。1996年1月12日,中國民生銀行在北京正式掛牌,創始股東劉永好出任副董事長。若幹年後,這筆投資為他帶來數十億元回報。
不僅如此,1995年兄弟分家之後,劉永行認為“過於寬鬆的資金容易讓人頭腦膨脹,我們希望用錢最好緊一點,還是花自己的錢比較安心”,因此拒 絕上市,而1997年,劉永好就率領新希望集團在A股上市。此後十數年,劉永行坦承自己的長項不是做公關、拿土地,地產業不是自己能幹的,麵對誘惑不為所 動,而劉永好卻在房地產、金融,甚至天然氣和化工能源領域投資頗有斬獲。就在最近,劉永好還參與投資了原聚眾傳媒創始人虞鋒和馬雲組建的“雲鋒基金”。
顯然,同樣作為第一代民營企業家代表,兄弟二人同樣曆經數次風波而不倒,同樣成功,但是“輕鬆指數”卻截然不同——這似乎給麵臨轉型升級壓力的實業家們,一個轉向投資的“完美”理由。
樣本三:創投衝動
典型案例:沈南鵬、邵亦波、雷軍、吳鷹
這是一個企業發展史漸漸被融資史覆蓋的年代。
一手成就了UT斯達康神話的“小靈通英雄”吳鷹,是被迫“退役”的。人們曾期待他東山再起,但是複出之後,他的角色卻轉變成了和利投資集團(CTC)的資深合夥人。
“四五十歲創業,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你做具體的實業不能綜合運用你的資源,總有一些資源是浪費的”,吳鷹分析說,“但是從投資來講,同時能做幾個公司,你何必做一個呢?中國機會這麽多,應該有很多很好的機會。”他的理想是再造幾個UT斯達康。
吳鷹是從企業家中途轉身為投資家的典型代表,但這並不意味著中途轉身投資家的,隻是那些功敗垂成的企業家。
雷軍的轉型幾乎與吳鷹同時。這位金山軟件前CEO,在金山整整做了16年,其中耗費了8年時間運作金山上市。最終他卻於金山香港上市70天後毅然辭職,隨後開始在中關村扮演新角色——天使投資人。據說,當時金山創始人之一張凱龍曾因此16年來第一次對雷軍大發脾氣。
顯然,與“吳鷹們”相比,雷軍走的是另一條軌跡:依靠實力與勤奮一步步走向高位,直至擔任CEO,並在巔峰時刻激流勇退。
這似乎讓人聯想到當下創業板高管的集體辭職套現。
他們或將選擇的,是一個近幾年異軍突起而又充滿誘惑的行當——沈南鵬、唐越、楊鐳、張醒生、周鴻禕、鄧鋒、林欣禾……都是些業內如雷貫耳的名字。
他們更願意中途轉身為投資家,將自己的資源、經驗以及教訓,跟後生們分享,讓其少走一些彎路,成就另一個“自己”——這遠比等到“退役”後才去進行有效得多。
有錢了的時候,與其辛辛苦苦打江山,不如另辟蹊徑轉型投資,桃李滿天下。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越來越多的上市公司——這些中國最優秀的企業,正在試圖擺脫實業之心的牽絆,轉投到資本運作大軍的帳下。讓天平傾斜的砝碼是什麽?那些讓實業陷入困境的要素,究竟在哪裏?
實業之心為何冷卻?
這的確是一場實業之心與資本逐利之心的激烈博弈。不幸的是,我們看到的是實業之心正在逐漸冷卻,而資本之心正在洶湧躁動。他們中的代表,無疑正是那些處於實業與資本中間地帶的上市公司。
力量的天平,正在傾斜。那麽,讓天平傾斜的砝碼是什麽?那些讓實業陷入困境的要素,究竟在哪裏?
投靠資本的上市公司
據不完全統計,A股上市公司有對外投資行為的有近千家,2009年共計獲得投資收益近千億。總體來看呈現三大特點:
一是大起大落。2008年A股上市公司投資淨收益近2200億元,2009年又跌至1000億元以下。以雅戈爾為例,由於市場波動造成資產縮水、投資收益減少,2010年上半年淨資產縮水20%,淨利潤更是同比下降了59%;
二是分布不均。對外投資的主力是中國銀行、工商銀行、中信證券、西南證券等金融機構和中石油、長江電力等巨型央企。多數公司的對外投資行為僅限於用“閑錢”打打新股。非金融機構卻熱衷於對外投資的主要有雅戈爾、複星醫藥、大眾交通、外高橋等幾家;
三是有賠有賺。僅2009年報披露出現虧損的就達140家。這些是炒股或參與定向增發造成的、已經“紙裏包不住火”的虧損。沒有任何地球人知道,暫時能包住的,以及對非上市公司的股權投資到底有多少潛在虧損。
雅戈爾與複星醫藥是A股上市公司對外投資的“兩大金剛”,下麵的簡表說明了兩家股權投資與實業規模的情況。
國進民退的艱難處境
民營企業能做到上市這一步,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公眾公司,隻要不犯大錯暫時沒有生存之憂。但在數百萬家民營企業中,能夠上市的不及千分之一。多數民企處境艱難,甚至喪失了擴大再生產的能力和意願,這與目前社會經濟的大背景是分不開的。
在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年之際,我們感到改革的動力日漸消退。
改革開放是計劃經濟在國家崩潰邊緣的“大撤退”,舉國內外對改革的必要性曾經有過高度共識。今天的中國處於“半計劃半市場”的十字路口,是進一步向市場經濟“轉型”還是增強央企“有利於中國經濟”的壟斷?雙方的僵持,說明當年的共識已然破裂!
第一道裂痕在普通民眾與壟斷既得利益集團之間。享用著高油價的民眾,難道還得對“三大石油央企”感恩戴德?第二道則在不同層級的政府部門之間。 2010年7月22日,國務院發布了《鼓勵和引導民間投資健康發展重點工作分工的通知》(亦稱“新36條”)。第8條是:“鼓勵民間資本參與石油天然氣建 設。支持民間資本進入油氣勘探開發領域,與國有石油企業合作開展油氣勘探開發。支持民間資本參股建設原油、天然氣、成品油的儲運和管道輸送設施及網絡。” 在負責推進的部委名單裏“國資委”赫然在列。而國資委的掌門人五年前說“石油、電信、電力等行業不存在壟斷”,今天幹脆說“壟斷正常”、“壟斷有功”,不 是倒退是什麽?
從仰融出走華晨,到“鐵本”下馬;從龔家龍身陷囹圄,到民營航空公司的紛紛“凋謝”;贏利的民營鋼鐵公司“日鋼”被虧損的國營“山東”強行兼並;浙江民資在山西血本無歸……民營經濟到底有多大生存和發展的空間?這不是發一兩個文件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事情逐步演進為一個又一個“釣魚工程”。最典型的是山西的煤炭政策。此後地方政府還要引導浙商投向城市公交、燃氣等公用設施,焉知此番不是又一次“釣魚”呢?
國有航空公司虧損幾百億可以得到巨額注資,領導層安然無恙,民營航空公司虧損幾千萬公司破產、老板入獄。國有企業是在走T台,民營企業是在走鋼 絲。讓央企與民營進入同一個行業競爭,猶如一個圈裏同時養狼和羊。狼不餓的時候,可以給羊長膘的機會;狼餓了誰也無心救羊。物傷其類,與狼生活的羊,雖然 暫時沒有被吃掉,但是會很抑鬱。
中國已經遠離短缺經濟,步入過剩經濟。民營企業連“被釣魚”的機會都越來越少。在“整合資源”、“節能減排”、“產業升級”、“淘汰落後技 術”、“壓縮過剩產能”等旗號下的“國進民退”已是不爭的事實。山西的民營煤礦幾乎全軍覆沒,河北的民營鋼鐵廠大麵積停產。雖然沒有人主張完全回到計劃經 濟時代,但留給私營企業去幹的“活兒”就是解決就業、幹髒活累活、應對沃爾瑪那樣挑剔的客戶……再由壟斷國企搜刮、聚斂財富!計劃淩駕於市場、市場服務於 計劃的格局昭然若揭。民企500強的利潤總和還抵不上中石油和中移動兩家!這就是部分人士熱衷,並打算上升為理論的“中國模式”。
實業之心的消退
市場經濟的關鍵詞是“公平”。假如一家從事煤炭物流的民營企業想做大做強,必須有成本控製能力、要尋求與大的供應商和用戶建立固定合作關係。但 大煤礦是國有的、電廠是國有的、高速公路是國有的、加油站也是國有的。民營企業在和壟斷國企打交道時會深感自己的卑微、弱小和無奈,對自己的前途和命運無 能為力,還談什麽上進心、積極性、創造力?
無恒產者無恒心。一旦中國企業家對市場公平沒有了信心,實業之心必然會死去。短期依靠投資獲得資本收益,也就成為必然的選擇。
歲月不饒人,第一代民營企業家半數已逾天命之年。競爭環境越來越惡劣,沒法惹的央企、鬥下去兩敗俱傷的業內民企、虎視眈眈的外企。心力憔悴的企業家想把事業交給子女,子女卻無心無力擔此重擔;想托付給職業經理人,又怕遇上“小人”;高價賣給外資,網民不答應……
農民工為了謀生可以忍受艱苦的工作環境,“小白領”為了還房貸也得起早貪黑,身家幾千萬上億的民營企業家圖什麽?他們中最優秀的人,胸中曾經燃 燒過“做中國的福特”、“做中國的埃克森”、“做中國的米塔爾”……如果這些夢想破碎,企業像玻璃瓶子裏的蒼蠅——有光明沒前途,民營企業家再也不是時代 舞台上聚光燈照著的人物!
實業投資與金融、地產投資的重要區別是變現能力的天壤之別。投資數億建個生產基地,想變現時掛“跳樓價”都很難出手。用這些錢置幾套房產、拍幾件古董、在二級市場“吃進”幾百萬股……相當一些老板已經拉出“收拾行李”隨時可以走人的姿態!
從國家層麵上說,唯有體製改革,才能最終激蕩起推動中國實業可持續發展的動力。
誰來拯救實業?
從企業和企業家角度來看,現實環境下,轉做投資當然是更明智更理性的選擇。但上升到國家政策層麵,實際上,我國政府早已認識到真正拉動經濟往上走的隻能是實體經濟,為此也出台了很多扶持實業的政策措施。但,為什麽實業依舊疲軟?
扶持實業還是國進民退?
金融危機之後,我國首先出台了“一攬子”經濟刺激計劃,包括4萬億的兩年投資計劃,隨後公布的對汽車和鋼鐵兩大行業的調整振興規劃,還有對裝備 製造、紡織、船舶、電子信息等十大產業的調整振興規劃。在擴大內需方麵,也有諸如鼓勵小排量汽車的政策,有家電下鄉的政策。貨幣政策也由從緊轉為適度寬 鬆。而其中最為民資關注的,就是2010年5月13日出台的“新36條”。從紙麵上看,這都在一定程度上支撐了實體經濟的發展。
但是另一方麵,2009年持續至今的煤炭資源整合,2010年上半年開始的史無前例的樓市新政調控,還有2010年8月8日剛剛公布的淘汰落後產能“死亡企業”名單,似乎又傳遞出相反的信號——這是否新“國進民退”時代的到來?
事實上,這反映出國家在政策一致性和連續性上的力不從心。
“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美國著名經濟學家羅伯特·盧卡斯曾經告誡我們,政府製定的宏觀經濟政策必須旗幟鮮明,因為政府的立場是公眾形成經濟預期的重要因素,如果政府的立場含混不清或出爾反爾,公眾就無法形成清晰的行為預期,它會導致經濟活動的遲疑和混亂,從而嚴重損害經濟效率。
近二十年以來,每當鋼材、水泥、玻璃、紙張供不應求,焦炭不夠用,化肥不夠撒時,主管部門就鼓勵“投資多元化”,對能耗、汙染不聞不問,意在吸 引各路資本投進來。等國有企業完成產能和技術提升,“清理”就要開始了。“五小”、“新五小”、“新六小”、“十五小”……無數民營企業被劃入“落後產 能”遭到淘汰。
“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現象,在當今中國經濟生活當中絕不少見。
比如地方積極要求經濟發展以解決地方的經濟問題,增加稅收、增加就業,這樣就要求增加投資,結果投資增大了,信貸就跟著增大了。這樣又造成一個結果,產能就開始過剩了,並且物價上漲。這兩個達到一定程度,政府就趕快收緊。一收緊以後,地方經濟困難,又再次循環。
又比如,最近宏觀調控主題是節能減排,許多地方政府就“急行軍”,在短時間內強行完成目標。
這種把長期問題與短期問題捆綁在一起的做法,勢不能理性把握中國實體經濟的根本。
中國實體經濟的根本
中國實體經濟的根本是什麽?構建可持續發展的體製機製才是根本。
出口、消費、投資,這是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但是我們仍處在二元經濟時期——城鄉二元、沿海內地二元、國企民企二元。出口不行了,中國的消費水 平本來就低下。為什麽?因為社會保障體係不行,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等等不完善,所以人們要存錢,錢不敢亂花,所以導致消費不行。
而投資怎麽拉動?國有體製改革完成了嗎?還沒有,行業壟斷還沒有解除,民資不敢輕易進入。更重要的是,中國現在正在進入一個大改革階段,就是城 鄉一體化,破除城鄉二元體製,城鎮化率45%,每年提高一個百分點,30年之後可以達到75%。在這麽大的國家中,每提高一個百分點,就意味著兩千萬農民 要進城。城市要擴大建設,縣城、鎮要增加住房,辦學校,辦醫院,搞公共服務設施,在全國範圍內,這是多大的建設規模?又會拉動多大的實業投資?
這意味著唯有體製改革,才能最終激蕩起推動中國實業可持續發展的動力。
獨立於實業之外的資本,固然是空中樓閣;而脫離資本輔助的實業,卻也無法快速發展。唯有以實業促進資本,以資本反哺實業,資與產螺旋演進,才是不論資本還是實業的興盛之道,也不失為政策尷尬層麵下,實業家們的自我救贖之道。
複興VS聯想: “資”“產”螺旋演進之道
我們的企業出現種種問題,僅僅是因為企業家們處於實業的困境與資本的誘惑之間,失去了堅持實業的信心。但事實上,資本與實業並不是一對矛盾體,兩者反而是相互促進的關係。
當前形勢下,怎樣給這些資本找到出口,從而形成對實業的助力?複星和聯想,這兩個中國的標杆企業可謂是“資”與“產”螺旋演進、相得益彰的範本。
一、資本運作VS產業整合
複星集團副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梁信軍曾公開表示,我們支持專業化,複星做的每個企業都是專業化運營的。比如說複星醫藥在全行業淨資產排第二,上 市的醫藥類公司中利潤第二。複星對它的曆史投資也就是六千萬左右,現在從創業到今天,保持了14年,每年的複合增長率在37%以上。同樣,複地從1998 年成立以來,全行業排前20名,上海市排前三。
複星在中國資本市場上馳騁的時候,我們不難看到兩個關鍵詞,資本運作和產業整合。通過不斷的擴張、並購,“複星係”進入了鋼鐵、金融、地產等眾多行業。然而,複星“不務正業”的同時,並沒有因此放棄把每個行業都做成“正業”。
看複星的資本路徑:收購上市公司母公司、合作成立聯營公司或者以原始法人股的方式介入,這些方式在複星控股或者參股上市公司裏,屢見不鮮。多年 來,複星集團始終以一種極其敏銳的眼光尋找著合適的產業,“複星係”的急速擴張、瞬間長大,靠的是實業經營和資本運營兩條腿走路。也正是在這不斷的擴張、 並購的產業整合中,形成了複星的核心競爭力。
複星集團的壯大,走的是一條典型的“投資拉動型”的實業之路——不斷進入新行業,根據情況決定是自己操盤、進行管理支持,還是純粹的財務投資。這樣的靈活組合,既兼顧實業和投資兩者之長,又能糅為一體。
二、隻有資本和產業的融合,才能支撐一個產業帝國
綜觀中國民營企業界,投資控股模式做得比較好的一個是複星集團,而另一個,就是聯想控股。從生產、銷售電腦開始,近年柳傳誌打造聯想投資、弘毅 投資、融科智地三駕馬車,同樣是構建聯想控股“實業+投資”的“相關多元化模式”:旗下的產業公司之間可以相互支持,金融公司又可以成為產業公司的資金來 源。
聯想控股總裁柳傳誌認為,聯想20多年紮紮實實地在製造業領域裏邊摸爬滾打的經驗,是從事投資成功的重要前提。正是對行業有較深刻的理解,而且 有做好一個企業的管理基礎,為聯想後來能夠幫助被投企業打下了基礎。他認為聯想控股旗下的兩家投資公司,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他們有能力去幫被投企業增值, 而這些都和聯想的製造業出身有關係。
因此,從複星和聯想做投資的理念來看,他們追求的不僅僅是投資以後的財務回報,而是要在若幹領域形成自己的核心企業。也隻有這樣,企業的產業帝國夢才逐漸變為可能。
三、資本與實業的螺旋演進邏輯
觀察複星係、聯想係的發展軌跡、產業布局,透析他們在資本與實業之間的輾轉騰挪,風雲跌宕,我們認為,兩家企業所取得的成績,既是必然的,也是合理的。因為他們都遵循著以下的產業演進邏輯:
1.階段性內在動力和外在引力
當實業已然壯大,並形成比較強大的資本平台的時候,尤其是在現有業務進入一個相對飽和和成熟期時,有理想的企業領導者必然會尋找新的機會。企業 在穩固並創新發展現有業務的同時,資本會流向其所看好的下一個目標,這個目標就是資本運作的開始:一方麵,可以選擇從頭做起,創建新的項目平台;另一方麵 就是通過並購或重組等方式“短平快”地獲得項目。這就是資本富餘帶來的內在投資動力。
與此同時,產業的演進帶來的巨大機會,形成了資本演進的外在引力。尤其是近十年來,新興產業和企業不斷湧現,帶來了大量的兼並和重組的機會。對 於這些精明的企業家們來說,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的。與其從頭開始搞一個項目,跟別人競爭,不如利用資本手段和管控實力實際“吃”掉項目或從中分一杯羹。
2.“資”“產”之間的價值平衡
不過,盡管資本有擴張的衝動,卻也不能“想吃就吃”。聯想與複星所做的,是在收益與風險之間做好取舍,掌握“資”“產”的平衡。是堅持實業還是偏向資本,抑或是“資”“產”互動,都需要站在企業本體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複星和聯想在企業的整個發展過程中,可謂都是在“資”“產”之間導演了一個螺旋演進的過程,既要把每個項目都做好,又強調實業的整體性,還要不 斷發現和整合新的機會。在“資”“產”之間,兩個企業並不是一條道走到黑,而是張弛有度、能進能退,有時候為了戰略需要,甚至不惜出售一些項目,在長期、 中期、短期尋求一種價值最大化的平衡,
3.金融的工具性價值和實業的本體性價值
從實體經濟的本身而言,金融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資本的最大價值,在於它能為實業成長提供強有力的輔助。單純的虛擬資本經營,帶來的隻是一 串串虛無飄渺的數字。企業的本質目的都是在創造商業價值,實業的本質目的是直接為生產和生活的物質資料提供產品或服務。所以金融應該更多地發揮其工具性價 值,而不能作為價值追求的目的,實業才是價值追求最直接的載體。
在歐美和日本,很少有正身處壯年的實業家在事業巔峰期激流勇退,轉向投資。韋爾奇在GE,格羅夫在英特爾,喬布斯在蘋果,都是經年累月屹立不倒。即使IBM的郭士納,也是在59歲退休後才進入私募投資,成為凱雷集團的董事長。
與典型以實業立國的國家相比,我們的實業家與投資家顯示出的是雙重的青澀。在國外的實業發展模式中,最具代表性的無疑是:美國模式、日本模式與德國模式。
國外實業發展模式之對比
美國模式:投資為私營實業主體服務
美國模式是商品經濟發展模式的總結,高效、有利於投資,它起源於英國,在美國達到頂峰。這種模式中,資本積累的決策權主要在私人公司,它們可以自由地最大限度地追求短期利益最大化,通過金融市場獲得資本。
美國模式中企業格局是:核心500家大公司,周圍是一大批中型企業,邊緣是數以萬計的小企業,私營實業企業是市場活動的主體。美國企業籌措資 金,比較側重於發行股票、債券方式。美國模式中金融市場發育比較成熟,大多數公民手中都握有公司股票和債券。美國證券公司種類很多,股票價格的升降,反映 企業經營的好壞,推動實業企業必須講究經濟效益。
日本模式:交叉持股,以資促產
日本模式的主要特點是:注重企業技術進步,出口主導,貿易立國。
日本企業往往與政府有著密切的關係,政府通過產業政策和經濟計劃指導企業運作。日本企業籌集資金,主要依靠儲蓄和銀行,企業資金籌措大約有 60%以上是商業銀行提供,隻有10%~12%來自於股票和債券的發行。因此在日本,銀行與公司、公司與公司之間往往是交叉持股,中小投資者力量相對較 弱。
這種模式使得日本企業的眼光通常都比較長遠,不過,這些既不差錢,又受到政府保護、沒有完全暴露在市場力量之下的日本公司,其高效率地利用資本的壓力很小。日本模式側重企業的利益,它的主要目標是最大限度地占有市場份額和獲得盡量多的利潤。
德國模式:銀行服務實業
德國模式的主要特征是銀行和公司間關係密切,銀行以股東和放款人的雙重身份對公司實行監督。在這種模式下,國家對資本的積累的直接幹預程度比較 小。德國與日本同樣重視儲蓄,銀行在吸收居民存款和對企業放款中起關鍵作用,而股票、債券市場、社會集資方麵的力量比較薄弱。公司和銀行的密切關係,助長 了高投資,因此讓大型實業企業的發展如魚得水。
在歐美和日本,很少有正身處壯年的實業家在事業巔峰期激流勇退,轉向投資。韋爾奇在GE,格羅夫在英特爾,喬布斯在蘋果,都是經年累月屹立不倒。即使IBM的郭士納,也是在59歲退休後才進入私募投資,成為凱雷集團的董事長。
與典型以實業立國的國家相比,我們的實業家與投資家顯示出的是雙重的青澀。在國外的實業發展模式中,最具代表性的無疑是:美國模式、日本模式與德國模式。
曆史何其相似!“中國製造”所向披靡、房地產隻漲不跌、人民幣升值、資本找不到出口、美國國債、巨大的外匯儲備、噴湧的海外投資……“日本沉沒”的警示,怎能讓我們不如履薄冰,反而去推波助瀾?
中國買下世界?
回顧曆史,日本的經驗與教訓值得我們深思。
日本戰後以模仿西方產品設計起家,然後迅速降低生產成本,最後反過來占領歐美市場。上個世紀80年代,日本經濟飛黃騰達,其實體經濟已經與美國相差無幾,日本產品占領了世界市場。
由於日元的大幅升值,美國的一切在日本人眼中都顯得無比便宜。世界上的一切怎麽都這麽便宜?都買下來吧!隨後,日本投資者開始爭先恐後地湧向世 界各地購買資產。根據日本國內的投資經驗,房地產等不動產隻漲不跌,增值潛力巨大。因此,從1986年開始,日本在全球大量投資不動產,主要選擇了房地產 投資,並且把投資重點放在全球經濟中心的美國。
1989年,日本國內股票市場和房地產市場泡沫達到頂峰,日本人的財富隨之大幅度增長。當年12月29日,日經指數衝到瘋狂的38915點。隨後,美國人一手戳破了這個巨大的泡沫。股票市場的崩潰率先波及到日本的銀行業和保險業,接著就是製造業。
從1990年算起,日本經濟陷入了長達十幾年的衰退,日本股市暴跌了70%,房地產連續14年下跌。在《金融戰敗》一書中,作者認為就財富損失的比例而言,日本的損失幾乎和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戰敗的後果相當。
威廉·恩格在評價日本在金融上的潰敗時,是這樣說的:“東京忠誠和慷慨地購買美國國債、房地產和其它資產,最終換來的報償竟是世界曆史上最具破壞性的金融災難。”
曆史何其相似!“中國製造”所向披靡、房地產隻漲不跌、人民幣升值、資本找不到出口、美國國債、巨大的外匯儲備、噴湧的海外投資……“日本沉沒”的警示,怎能讓我們不如履薄冰,反而去推波助瀾?
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裏,中國經濟要在全球競爭中抗擊風險、有所作為,必須依賴實業經濟的勃興。而在實業發展觸碰到“天花板”之時,企業家們已經 不再那麽缺錢了,中國幾十年來不斷“滾雪球”般被創造出來的“資本的原始積累”,需要找到一個新的出路。但我們需要的不是投機,不是泡沫,而是“資”與 “產”融合,是借助資本讓我們的實業更加強壯和穩固。
不論如何,希望經年之後,我們再回頭來看這段曆史,不會是一次失敗的嚐試,或者是一場泡沫的發端,而是一段新的工業文明的開始。
鏈接:“我”看中國實業
吳曉波(知名財經作家):近年來專心實業似乎已經十分“落伍”。當年曾被視為偶像的鬆下幸之助、傑克·韋爾奇等實業家不再時髦,人們更津津樂道的是巴菲特、索羅斯和李嘉誠。“用錢生錢”顯然比實業來得輕鬆愉快。
滕斌聖(經濟學家):如果中國企業總是在取得一定成功後戛然而止,中國幾經割裂的商業文明就無法傳承,小草將無法長成參天大樹,如此付出的機會成本將是巨大的。
馬津龍(經濟學家):浙江等地的民營經濟迅速發展主要是在製鞋、服裝等傳統產業,這些產業的資本邊際效益正在降低,民營資本希望轉移到新的行業 中,以獲取更高的投資回報率。但是,新行業的資本壁壘、人才壁壘、技術壁壘甚至是政策壁壘,都比原有產業高許多。現在浙江民營企業的投資聯盟化,其實是在 衝擊壁壘。
柳傳誌(企業總裁):從實業運作到資本運作是有一定規律的,宏基集團董事長施振榮、IBM公司董事長郭士納後來都轉向投資領域,在做過實業之後,這些管理者過去的經驗能讓他們把企業看得更深透,把項目看得更宏觀,我自己也是這樣。
樊綱(經濟學家):沒有哪個行業更高級,沒有哪個行業永遠的利潤率更高,製造業利潤來的慢一點,可能風險更穩定。世界過去這幾十年麵對的一個重 要的問題,就是金融業發展嚴重泡沫化,脫離了實體經濟的基礎,產生了大量的風險,而在這個過程當中,還有很多觀念被撒向了像我們這樣的國家,金融業賺錢 快,一等的人搞金融,三等的人搞製造等等,然後就攀比。我們中國金融業是落後的,我們繼續發展,但是更要大力發展製造業。
賀軍(投資專家):為什麽從做實業轉向做投資?每個實業家可能都有各不相同的原因,但從宏觀上看,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更好地分享中國經濟的 繁榮。現在中國實業亂相紛呈隻是一個過渡狀態,隻有當優勝劣汰的機製促使產業資本的盈利能力回升到一定的平衡點,那些脫離產業的資本才會回到產業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