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1235)
2006 (492)
2007 (191)
2008 (735)
2009 (1102)
2010 (315)
2011 (256)
2012 (203)
作家狄馬在《無權勢者的睡眠》中回憶:父親每天晚上勞動回來,倚在土炕邊,用廢紙卷起一根煙,歎一口氣說:“幸虧老天爺留下了睡覺,不然人會累死的。”語氣裏充滿了對生活的酸辛和無奈,但也不無慶幸在裏邊。
除了睡覺,幸虧老天爺還留下了歌唱,不然無處宣泄的理想會把人憋死的。那兩位光著膀子在出租屋裏吼唱《春天裏》的底層歌手,那一刻一定感覺自己的理想也盛開在了春天裏。上帝給每個人理想,卻讓很多人的理想隻是幻想,惟有在這歌唱的幾分鍾裏,沒有壓抑,沒有絕望,實現了理想麵前人人平等。…
民工版《春天裏》感動無數人
一版歌曲意外走紅,唱哭省委書記
在北京打工的29歲底層歌手劉剛和44歲農民工王旭光著膀子在出租屋翻唱歌曲《春天裏》的視頻上傳到網上後,迅速紅遍網絡。
11月7日,九屆湖南省委常委中心組第二十九次集中學習會上,湖南省委書記周強總結發言時說,最近在網上看到《春天裏》的視頻,“每看一次都感動得熱淚盈眶”。 而3天前,周強已經推薦過一次:“他們用吉他彈奏出了、用歌喉唱出了身居社會底層,但對夢想執著追求的生命力,非常令人感動。” …
這版歌曲的魔力何在
《春天裏》是著名搖滾歌手汪峰的作品,這首歌本身與農民工沒關係,描述的是一個成功男人對奮鬥年代的懷念。歌曲的上半部分是關於青澀年代雖然一無所有卻又心懷理想的快樂;下半部分是關於成熟年代人生收獲卻又迷失方向的失落,又通過這種失落反襯當年那心懷理想時光的美好。農民工版本的《春天裏》脫離了這個原來的結構,卻又與歌曲的意境高度合一:簡陋的出租屋裏,兩個光膀子的男人,一個彈著“破木吉他”,一個夾著煙吼唱到麵目扭曲,桌上擺滿空酒瓶,這不正是“一無所有卻又心懷理想”的現實演繹嗎。畫麵、演唱、肢體與歌曲就這樣合而為一,給人的心靈帶來極度震撼。但這也正是兩位底層歌手離開出租屋之後站在舞台上的歌唱,再難以讓人找回那種震撼感覺的原因。…
《春天裏》還不是農民工歌曲的代表
《春天裏》屬於農民工裏的“小眾”
事實上,農民工版本的《春天裏》紅了,並不代表這首歌就是最受農民工歡迎的。兩位底層歌手有其特殊性,他們的一個角色就是地鐵裏的流浪歌手。而汪峰、許巍等搖滾歌手的曲目,本就是流浪歌手的必備。
這首歌的本意也是偏小資的,能在兩位農民工口中唱紅,有一定的巧合性。
《狼愛上羊》才是最受歡迎的
真正受農民工歡迎的歌,是《狼愛上羊》、《求佛》、《你是我的玫瑰花》、《那一夜》、《愛情買賣》等所謂網絡歌曲,這些歌雖然被專業人士痛批為“爛俗”,但卻流行得一塌糊塗。事實上把這些歌稱為手機歌曲更合適,拿著山寨手機,放著《狼愛上羊》,跟著哼幾句,是農民工生活的一道風景。專業人士是理解不了另一個世界的生活的:總共2.3億農民工裏,有1億多是80年後出生的新生代農民工;1.5億外出農民工裏,新生代農民工占了六成,這些年輕的農民工,麵臨的一大問題就是情感。其實不僅是新生代農民工,對於30歲以上的農民工,婚姻和情感也是一個焦點問題。調查顯示,婚戀和精神情感成為現在農民工的首要心理問題。所以簡單直白的愛情歌曲,正是適合農民工的精神食糧。…
無論《春天裏》還是《狼愛上羊》,都盛開了底層民眾的理想
這裏無意探討歌曲的類別。正如狄馬在《無權勢者的睡眠》中寫道的: 富人、闊人、權勢者可以獨占金錢、權力、地位,卻不能獨占睡眠,窮人至少還擁有睡眠,如果說上帝給每個人的一天都是24小時,那麽,對窮人來說,惟有這睡眠的8小時,沒有歧視,沒有壓迫,真正的人人平等。 我們同樣可以說:富人貴人也不能獨占歌曲,不僅僅是農民工,所有底層人至少還擁有歌曲。不管是被工棚阻隔的夫妻,還是每天看著紅男綠女的服務生,隻要在旋律和哼唱中,都可以憧憬“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的甜甜美美,或者幻想“狼愛上羊,愛的瘋狂”的轟轟烈烈,這一刻,人人平等。
春天之外,理想之外
越夢想,越痛苦?
歌曲再美妙,那也隻能讓理想綻放一時。現實不僅殘酷,而且對有理想的人尤其殘酷。有人描述了這樣一種情形:每次去理發店,發現服務員小姑娘們就愛盯著電視看泡沫劇,目不轉睛,即便是在接到活洗頭的時候,也抓緊時間瞟一眼屏幕,有時甚至走神。或許泡沫劇中的燈紅酒綠,也是她們人生的一種夢想。
說到這種夢想,就讓人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90年代的時候,四川南充發生了引人關注的女工自殺現象。南充以絲織業為重要產業,這個產業需要很多女工,外來妹因此進入這座城市。她們被城市的繁華吸引,不想再回到鄉下,然而她們靠什麽留下?許多人為了留下,寄希望於婚戀,而弱勢的她們卻注定容易受欺騙、被玩弄,因此由於感情問題自殺的女工就特別多,從“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始,到“用心澆灌的真愛,枯萎才明白”終。這大概就是青年農民工羅煉失蹤後人們所說的“越有夢越痛苦”…
春天裏不是民工版《春天裏》的全部
農民工版的《春天裏》,固然有“身居社會底層,但對夢想執著追求的生命力”,但誰說沒有“終生役役而不見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向”的“悲傷”?有趣的是,這首歌的原版是汪峰在成功後懷念那“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但如果汪峰永遠都住在這“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他還會想要“請把我留在那時光裏”嗎?而兩位歌唱的底層人,不正是很可能要永遠生活在汪峰懷念的“那時光裏”嗎。這樣的“時光”,總得有個理想終實現的盡頭,才有美感;如果沒有盡頭,永遠都是理想下去,最終就會是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