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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中囯之313: 民國武者口中的武術界

(2010-01-31 01:57:58) 下一個
民國武者口中的武術界(圖) 東方早報

或許八卦拳名家孫祿堂的腿功及速度可以提供一些參照:“孫祿堂的腿功,是新聞事件。他和段祺瑞坐敞篷汽車,逆風而行,車速很快。段祺瑞頭上戴著巴拿馬草帽,被風吹走。孫祿堂跳下車追到草帽後再追汽車,司機還沒意識到有人跳車,他就已經回到車上。”

說出來非常抱歉的是:看電視我隻看“東方110”和“案件聚焦”,或者央視12頻道“天網”、“第一線”之類的節目,因為這些欄目比較真實,至於借此可以一覘社會風氣之良莠、治安情況之好壞乃至歹徒行騙新花樣倒在其次;然而不時冒出的低俗廣告像揮之不去的蒼蠅,於是隻得迅速轉頻道,偶爾瞥見了一些漢子在捉對廝鬥,原來是河南電視台一檔武打節目,名之曰“武林風”。

仔細一看,這些武打選手似乎大都是西洋boxing之苗裔,使用的招數無非是左右開弓亂揮拳,中間也摻有幾下上鉤拳、平鉤拳,機靈者則是衝上前去抱腿,摔對手一個大跟鬥——完全看不到一點中華武術固有之豐采:略一接觸就可把對方瞬間彈開去,或者飛身躍起,一腳把對方踢出三丈遠。映入眼簾的皆是一群胡子拉碴的蠻漢在大用蠻力,這哪裏是展示武功的“武林風”呢?簡直就是屠門壯漢在氣咻咻貼身肉搏而已也。

回想從前冷兵器時代,中華武功高手威風八麵,可以飛簷走壁,可以偶露崢嶸,可以力敵千夫,可以嘯聚為王,自然也可以執戈衛家乃至捍衛國土社稷萬裏江山。可惜自彈道學、熱兵器發明以來,嗚呼哀哉,中華武術雄風不再,當年十八武僧幫助唐太宗打天下之類的傳說成了近似於“嫦娥奔月”的神話。及至當今市場經濟全球一體化以來,中華武術更是麵目全非:上乘者,充其量一排排光頭黃衫少林和尚揮棒弄棍輔之呐喊,齊刷刷淪為舞台的一種雜耍而博得西洋看客一陣驚愕且大鼓其掌而已;下乘者,就是空中連翻幾個筋鬥,外加一套花拳繡腿,在所謂的全國賽事中經來自三山五嶽各方評委綜合平衡後,混個一兩張獎狀罷了。

當然,武術界亦有一些明智之士曾經呼籲:武術應擺脫純粹觀賞,要重視發揚實戰傳統。是的,不必說與熱兵器抗衡,一切有誌於振興中華武術的有心人應發掘傳統秘技絕活,勤學苦練,至少應在拳壇上把西洋拳擊、東洋柔道以及泰拳、跆拳道之類的旁門左道統統輕鬆打趴下。

手邊有一冊想寫點讀後感的圖書,書名是《逝去的武林:一代形意拳大師口述曆史》。稍稍瀏覽一下,就不難感到這本書是真正的“幹貨”,內容精彩奇特,令人無法釋卷而隻得一氣讀完。

這位形意拳大師名叫李仲軒(1915-2004),出身於天津書香門第,卻性喜練武。年輕時曾先後拜北方三位拳術名家唐維祿、尚雲祥、薛顛為師,探驪得珠,博采各家之長,深得形意拳之精義。三十四歲自武林退隱,身懷絕技,隱居市井數十年,和光同塵,不事張揚。晚年曾為京城西單某家商場看門謀生。隻是到了辭世前的最後幾年,因機緣湊合,遂向外界一位有心人全盤傾吐半個世紀前的武林舊事。其中既展示了眾多武術大家的言行風貌、逸聞佚事,也透露了不少曾經秘而不宣的練功秘訣。李仲軒口述的係列文章以連載的形式,於2000年12月由《武魂》雜誌公開發表以來,驚動了海內外武術界一池春水,好評如潮,被譽為“中華武學最後一個高峰期的最後一位見證者”。

李仲軒在練武

習武者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長年累月地埋首苦練,究竟能達到一種什麽樣的境界呢?據李仲軒口述:“形意拳能練到什麽程度呢?唐師跟我打比方,說從懸崖峭壁跳下,快撞到地麵時,用手在石壁上一拍,人橫著飛出去了,平安無事。”(第48頁)縱身跳下,橫著飛出,能致人於死命的千斤重力於一刹那間煙消雲散,得到化解——這個姿態本身即可謂“力學”中的精巧構思,妙不可言!

那個時代,比武不像如今“武林風”中的選手,動輒以抱對方大腿而取勝——你想武鬆打架會抱腿嗎?都是一發力即可把對手遠遠摔開去。李仲軒第三個師傅是薛顛。“薛顛和師兄傅昌榮在一座兩層的酒樓比武,薛顛說:‘這不是一個比武的地方。’傅昌榮說:‘打你不用多大的地方。’——這是激將法,薛顛倉促出手,傅昌榮一記‘回身掌’把薛顛打下了酒樓。他是從二樓欄杆上下去的,摔得很結實,看熱鬧的人都以為他摔壞了,不料他馬上就站了起來,對酒樓上的傅昌榮說了句:‘以後我找你。’便一步步走了。”(第163頁)這件事的另一個版本:“唐(維祿)師說,薛顛與傅昌榮原本交好,倆人借宿在關東營口的一家糧店,臨睡前試了試手,傅昌榮突然發力,把薛顛摔了出去,窗框都撞裂了,薛顛深以為恥,便走了。”(第43-44頁)一巴掌即可把對手摔出去撞破窗框,這就是與當今花拳繡腿迥然不同的原汁原味的中華武功。

薛顛此次比武失敗,深以為恥,即隱居五台山獨自練功,經一位百餘歲名叫“虛無上人靈空長老”的老和尚指點,武藝突飛猛進。幾年後,薛顛重回天津找傅昌榮交手,“薛顛的武功達到了‘神變’的程度,傅昌榮也一直在長功夫,繞著臉盆走一圈,臉盆裏的水就旋起來,簡直匪夷所思。其實他邁步看似極輕卻極重,腳一落地便將臉盆裏的水震蕩起來。這份腿功已是‘舉重若輕’的境界,一邁步便能傷人,薛、傅的比武,真會必有一傷的”(第44頁)。後由大師兄尚雲祥出麵調解,說同門師兄弟不能“鬥命”,並讓薛顛接師傅李存義的班,出任天津國術館館長,方才了此一段公案。

李仲軒所拜的第二個師傅就是這位尚雲祥,功夫亦十分了得,號稱“鐵腳佛”,平日裏隨意練一回拳,腳下的磚石皆會裂開。這僅僅是略顯身手的小玩意。尚雲祥無時不備的敏捷感應才是一種出神入化的絕技。“一個夏天,一個徒弟從窗戶外見到尚雲祥睡覺,有寺廟裏臥佛的寧靜氣派,生起恭敬之心,心裏感慨:‘跟著尚師傅,就能學出真東西。’這時尚雲祥一下就醒了,說:‘我這個人睡覺時不能讓人看,人一看,就醒。’”(第86頁)“尚師睡覺的時候,在他身邊說話、走動都沒事,可隻要一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尚師傅便挺身醒了。聽著神奇,但練形意拳日子久了,一定會出現這一效果。”(第39頁)這種不可思議的敏捷感應就是拳譜上所說“隨感而發,有觸必應”,有了這種感應,哪怕睡覺時也不可能被人偷襲而遇害。

李仲軒第一個師傅唐維祿的腳力非常神奇,據說一個晚上能行三四百裏。“唐師綽號‘唐小猴’,孫祿堂綽號‘孫猴子’,是說兩人皆有翻牆越脊之能,兩人並稱為‘二祿’,諧音為‘二鹿’,是說兩人皆有夜行三四百裏的腳力。唐師來京,為了避免施展腿功驚擾了路人,都是在寧河睡到一更天再動身,天亮時便到了北京,途中還要偷越過幾道關卡。”(第37頁)有時唐維祿的速度還能追上火車:“形意門的怪事不敢講。年輕時,我一度住在丁誌濤家。在那時,唐師給我們表演過追火車。就是讓我們坐一站的火車,唐師說了:‘我抄近道追你們啊。’等我們到了,見唐師在火車站等我們呢,搖著扇子,身上沒汗。能抄的近道,我們都想了,抄上也不會那麽快。我和丁誌濤都不敢說話了。”(第49頁)李仲軒還舉了唐維祿快步如飛的另一個例子:“日軍侵占京津時期,唐維祿在京津兩地往返,夜裏手拎燈籠,避開關卡走野地,有時快成一條線,由於走得多了,沿途設卡的偽軍遠遠見了,就知道是唐師傅來了,他們不開槍。筆者當時問:‘要是開槍呢?’李老說:‘開槍了也打不著。以前開過槍,槍一響,唐師傅就有了辦法。’”(第64頁)能追火車與躲閃遠距離開槍,乍聞之下,連筆者都無法信以為真,但像李仲軒這樣一位終身信守諾言不敢稍稍有違師訓的武林前輩,為人處事樸實敦厚,猶存古風,決非是時下慣見的打誑語的角兒。信乎不信乎?或許八卦拳名家孫祿堂的腿功及速度可以提供一些參照:“孫祿堂的腿功,是新聞事件。他和段祺瑞坐敞篷汽車,逆風而行,車速很快。段祺瑞頭上戴著巴拿馬草帽,被風吹走。孫祿堂跳下車追到草帽後再追汽車,司機還沒意識到有人跳車,他就已經回到車上。”(第115頁)

孫祿堂

武林奇事多,李仲軒說:“舊時代練武人時興訪人,練成了就四處走,誰出名就找誰……有個壯武師,訪到一個老頭,老頭說:‘我多大歲數了,比不了。’壯武師非要比,這時有個人挑了兩桶水過來,老頭說:‘那就比吧,可你得容我喝口水。’攔住了挑水人,沒想到老頭一喝就喝了一桶水,壯武師看呆了,老頭猛一張口,一口水把壯武師噴倒在地。我沒見過練形意的人練這東西,原本以為是傳說,但一次看戲,發現評劇名角高月樓在舞台上表演這個。他在台下也表演,一口水能噴出去很遠,離他一步距離,挨他一口水,等於挨一個小拳頭。”(第226-227頁)

最奇的還有這樣一件事:“唐師有個徒弟叫丁誌濤,被稱為‘津東大俠’。天津東邊兩個村子爭水,即將演變成武打,丁誌濤去了。動手的人過來,他一發勁打得那人直愣愣站住,幾秒鍾都抬不了腳,這是形意的劈拳勁,一掌兜下去,能把人‘釘’在地上。他‘釘’了十幾個人,就製止了這場武鬥,也因此成名。”(第6頁)當代世界貧富擴大,社會轉型期間種種矛盾如暗潮湧動,海內外各地主政者正為如何應對“群體性事件”而煩惱不已,催淚彈與水龍頭充其量隻能發揮驅散之功效,受眾似乎並不畏懼,過後又可卷土重來;唯有一巴掌把人“釘”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中華武功,既有威懾力而免殺傷力,雙美俱全,圓融和諧,倒不失為化解“群體性事件”的一種妙法,值得美國聯邦警察署及英國皇家馬隊學習學習。

中國的武功高手,雖是絕技驚人,但平日裏並不顯山露水,往往隱身於市井販夫走卒之中,懶慵慵度日,如同傳說中的文殊菩薩,常在五台山以乞丐、老翁、村姑、孩童相示人。例如:尚雲祥經營帽子小買賣,“尚師早年是做帽子的,晚年生活來源的一部分是徒弟單廣欽的資助,單廣欽做水果、糕點生意”(第10頁)。唐維祿有個師兄叫張景富,綽號“果子張”,“以炸油條為生,是曾任清宮武術教習申萬林的弟子”(第17頁)。八卦拳名家程廷華以製眼鏡為生,在北京崇文門外開個眼鏡鋪,江湖上稱之為“眼鏡程”(第58頁)。李仲軒的師弟丁誌濤是殺豬的屠夫,“一天唐師帶我去找他,他正幹活,將豬脊骨在案板上一磕就軟了,骨節散開。唐師拍拍我說:‘咱們的擒拿就是這個。’”(第31頁)另外,八卦門中還有個點穴高手,據說“武功與程廷華相當,綽號‘煤子馬’,賣煤球的”(第80頁)。

這些炸油條、賣煤球、製眼鏡、殺肥豬的武功高手,佐證了一句“英雄不問出身”的老話,這當然僅僅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武林中也有人物以軒昂麵目現身的:如形意拳大師李存義曾在兩江總督劉坤一麾下任武官,訓練士兵,屢建功績。後往保定開設萬通鏢局,保護南北商賈往來。庚子之變,率領弟子抗擊八國聯軍。晚年創辦中華武士會,赴京參加“萬國賽武大會”,擊敗俄國大力士康泰爾。再如將形意、八卦、太極三家武藝合冶一爐,創立孫氏太極拳的孫祿堂,曾被民國徐世昌聘入總統府,出任武宣官,有“虎頭少保、天下第一手”的美譽。

筆者曾瀏覽過民國金鐵庵編輯的《金鍾罩、鐵布衫真傳》、《一指禪、紅砂手真傳》等書,名稱雖然驚心奪目,內容肯一吐秘技練法的不多。眼前這本口述史雖然講述了不少武林逸事,但最有價值的部分卻是披露了不少數十年練武的經驗之談和往日秘而不宣的武功訣竅。這些東西精湛非凡,小叩則小鳴,大叩則大鳴,唯有緣者得之可獲益匪淺。

在當前《魔獸世界》與迪士尼樂園共舞、比薩餅與漢堡包齊飛的新時代中,以都市青年白領為代表的群體,終日窩在轉椅或沙發中工作、休閑,一個個養得像肥嘟嘟不思動彈的肉雞,缺乏一種清新剛健的姿態。這或許是拜過度工業化、城市化所賜的一種後果。夕陽西下,往往會留給這個世界一抹彩霞,李仲軒老人辭世前留下的這部口述史展示了另一種世界的別樣風光,驃悍勇武,同樣可以令人觀賞感歎不已。

(本文來源:東方早報 作者:張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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