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讀書心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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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中囯之237: 也寫一寫我們家的故事

(2009-10-01 20:14:28) 下一個

也寫一寫我們家的故事
 
轉眼建國都60年了,看到首頁上那篇一個小老百姓家的文章,我也想寫一寫我們家的故事,都是上一代的口述,有些地方也接不起來,有錯的地方,就當幻想小說看吧。

先寫我爸這邊兒。奶奶家當年在上海絕對是個大戶人家,富到什麽程度不知道,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是肯定的。據說奶奶是三房生的長女,19歲那年嫁給了我爺爺。關於爺爺的資料,少得可憐,所以他的家世我一點也不知道,隻聽說祖上是寧波到上海的,打下一遍天地,爺爺讀書不錯,後來進了政府做了海關的一個官,收入不菲。他們的婚姻是包辦的,沒有感情,當時沒有,後來也沒有培養出來,唯一的結果,就是我爸。

聽說奶奶出嫁的時候還是很風光的,金銀珠寶什麽的陪了不少,還坐過八抬大轎。奶奶看電視裏出現首飾的時候,偶爾會說我的那個比他還大,我那塊玉比他那個好看之類的。不過後來奶奶落難的時候,她們娘家沒有一個人肯幫她,不知道是不是周家自已也落難了,自顧不睱?我還零零碎碎地聽說一些奶奶和太奶奶之間的恩怨,具體什麽故事,他們不肯明說。有一點我想不通,周家的後人,還是非常有錢的。80年的時候,我們去上海,我的兩個舅公(奶奶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在上海有一棟小樓,兩輛黑色的奔馳車,還帶著我們開車過一個隧道去國際飯店吃飯。80年的時候,開奔馳應該算很有錢的了吧?怎麽這麽多年,也沒有拉我們一把?

爺爺總共娶了三個太太,奶奶算是大房,另外兩個是什麽人,什麽情況,都不清楚。有一點是肯定的,上海解放了,爺爺被逼選了一個老婆一起生活,海關的職務也沒了,鬱悶地回寧波去了,從此奶奶的噩夢就開始了,那一年,我爸九歲。我們小時候,每每問起爺爺的時候,都說他是在我爸九歲的時候去世了,其實那時候還沒有去世,隻是那段經曆可能太痛苦,所以奶奶就寧可當他已經死了。(這裏有一些我不明白的地方,49年的時候我爸五歲,可是爺爺離開的時候是9歲,可見是55年事,不知道政府是不是55年才開始清理這些有幾個老婆的人?又或者是五歲的時候離開了,九歲的時候是真的去世了?)

爺爺一離開,家裏沒有了生活來源,平時養尊處優的奶奶根本就沒有謀生的手段,剛開始還不覺得,因為家底還算厚,就靠典當過日子。漸漸地,首飾都當完了,苦日子真正開始了。先是被迫搬到一處貧民窟。那個地方我後來還去過,就在離大光明電影院不遠的地方,叫新閘路77號,很舊的那種弄堂,家家都擠在小房間裏,還要天天倒馬桶。扯遠了,再扯回來。首飾當光以後,奶奶就開始學人家做一些小生意,幫人洗衣服,賣五香豆啊什麽的。一來世道不好,二來她根本做不過人家經常做的,很快家裏就支撐不下去了,有時候連口粥都喝不上,還要靠鄰居接濟,那些鄰居後來還一直有聯係,我爸還叫他們阿爸阿媽,象親生的一樣。

這時候奶奶遇見了從前的一個姐妹,在舞廳跳舞,看奶奶這麽困難,就介紹她也去舞廳上班,陪人跳舞。在那裏她認識了一個混混,算是一個小頭目吧,跟這個人同居了大概有一年多,生了我叔叔和姑姑。然後那個人就被抓了,還判了很多年,什麽罪名,關了多長時間,什麽時候放出來的,我都不清楚。曾經聽我媽提過我爸去上海還找過他,但是感覺奶奶好象對這個人一點感情也沒有了,究意是為什麽,也不知道。反正他一被抓,又多出來三個小孩,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再後來,爸爸初中畢業,因為家裏實在困難,就沒有上高中,直接應征去工作了,到了西北的一個電廠,好象離山丹很近。我推算了一下,這一年應該是我爸15-6歲左右,也就是1959到1960年之間。他廠裏的師父對他不錯,象兒子一樣照顧,所以日子還算過得去,每個月還有錢寄回上海。不知道60年左右,政府又發什麽瘋,開始清理象奶奶這樣的家庭(有熟悉曆史的,不妨給補充一下),要把他們趕出上海。我聽我媽說,當時如果死活賴著不走應該也是可以留下來的。可是奶奶一來是想離開傷心地,二來看我爸還有錢寄給她,覺得應該是條出路,所以就做出了她一生中最大的錯誤決定,拿了一筆安家費,去西北找我爸爸去了。

到了西北,豈知道情況根本沒有想象的那樣,廠裏也算是一個軍工企業,不能住家屬,家屬要住到很遠的一個鎮上。我爸隻能每個星期跑去看他們。在上海時他們還有些救濟,到了西北,連救濟也沒了,靠我爸的那點兒學徒工的收入,根本養活不了這麽大一家人。我的一個叔叔(和姑姑是雙胞胎,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大概5歲吧,說是在這個時候餓死的。其實說餓死可能有些誇張,我覺得是病死的,當然和營養不良也有關係。我爸說,他說肚子痛,還沒等到帶他去看大夫,就斷氣了。臨死之前說想吃饅頭,所以大家就認定他是餓死的。這個叔叔餓死以後,奶奶一看在西北實在待不下去了,隻好又回到上海。

這次回來,真是什麽也沒有了,戶口沒了,住的地方沒了,一家人隻好住在以前住的地方的樓梯間裏。去找民政部門的人隻給提供了一條出路,安排到農村去落戶,有幾個地方可以去,他們選了安徽的一個地方,就全家搬過去了。到了農村,有了地方住,還有地可以種,好象日子可以勉強過下去了,這樣一直到我爸和我媽結婚生我哥。叔叔和姑姑就在那兒落戶了,徹徹底底的變成了農民。

我爸很聰明,聽說以前上學的時候學習成績就很好,在廠裏的時候自學了很多高中大學程度的東西,很快成為業務骨幹,後來支援三線的時候,要建電廠,他就被派來支援,就這樣,來到了貴州,認識了我媽,結了婚生了我哥,就把奶奶接來跟我們住,一直到現在。

奶奶這個人,性格很倔,又或把這些經曆看成是恥辱,從來不跟我們說。偶爾提起,她都會發很大的火,所有的這些,在家裏都是禁忌,不能講的,到我這裏的都是一些片段,零零碎碎的。我還記得小時候我說想吃五香豆,我爸就隨口說了一句,你奶奶會做,做得比賣得還好吃,奶奶就生氣了,臉陰了一整天。後來上大學回家聊天,聊到在學校裏跳交際舞什麽的,我爸就說你奶奶也會跳,她也是突然就生氣了,後來我知道原因了,不過當時真的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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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說說我媽那邊。我姥姥生在安徽和山東交界處的一個挺富裕的地方,姓陳。陳家是村裏最大的地主,家境富裕,為人也很好。我姥姥也算是出了名的人長得好,性格好,而且特別知書達理的那種。關於長相,我不知道,沒有照片留下來,而且看我媽長得也不算好看,所以持保留態度。不過性格方麵,我絕對相信,因為我媽就是那種出了名的好性子。跟我奶奶相處了三十多年,從來沒紅過臉,跟我嫂子也是處得相當好,單位上的同事更是都很喜歡她。
 
我媽是49年生的,今年也六十了,剛過完六十大壽。所以這些故事,剛好就發生在解放前。我曆史差得很,再加上中國那段時間很亂,也搞不清什麽時候打了什麽仗,誰贏了怎麽樣。我隻記得說姥爺是國民黨的一個小軍官,估計是排長連長這樣的。當時國共兩軍在山東安徽那一片打得很激烈,所以就不奇怪他為什麽會在那個時間去到那個小村莊。總之他們比共軍先一步進到這裏,沒有安營,就直接住到了老百姓家裏,他是頭兒,所以理所當然地住到條件最好的地主家裏,一住就是個把月。同在一個屋簷下,加上我姥姥又這麽溫柔嫻淑,很快兩個人就有了感情,還是生死與共的那種。我有時候就在想,這就是孽緣,那個年代很少有這樣的真感情,有了,就要付出代價。
 
在姥爺向太姥爺(姥姥的爸)提出要娶姥姥的時候,遭到了太姥爺的強烈反對,理由是一個當兵的,隨時都可能把命丟了,他不希望女兒年紀輕輕就當個寡婦。這邊兩人已經到了非你不娶非你不嫁的地步,那邊老太爺說你要嫁給他就滾出我們陳家。正在爭執不下的時候,共產黨打來了。共產黨來了要革命,要分田地,老太爺當然不願意。就對我姥爺說,好吧,你要娶我家老二可以,隻要你能保我一家老小平安,送我出城,就把月華嫁給你。(這一點我一直不太明白,出城,出什麽城?又或是進城?進什麽城?為什麽出了或進了這個城就安全了? 我是糊塗的)。總之,姥爺答應了,說可以,拚了我這條命,把你們送出去。在出城的時候,跟共軍發生了激烈的槍戰,當然雙方互有死傷,不過卻已經給後來的事埋下了禍根。
 
人送出了城,姥爺也如願以償地娶到了姥姥,還算過了一陣子幸福時光,並在解放前的幾個月,生下了我媽。解放了,也就意味著共軍勝利了,國民黨被打敗了,要跑路了。不巧姥姥又懷了我舅舅,還有別的種種原因,不能跟著姥爺一起到台灣去。(這我也想不通,懷孕了也可以跑路的啊?因為我舅舅是51年初生的,他們逃跑的時候,應該是不會影響到什麽的) 反正是姥姥不能一起走,而他們感情又非常好,所以姥爺也沒有一個人逃走,而是留了下來,躲到山裏去了,時不時出來看望下我姥姥。
 
快生我舅舅的時候,風聲一下緊了,開始清理這些殘餘的土匪特務國民黨之類的,四處撒網,象我姥爺這樣的,有名有姓,還在被通緝。姥爺躲在山裏一躲就是兩個多月都不敢出來,直到我姥姥快生了,實在太想念她們,冒險出來跟她們見一麵,這一見竟成了永別。陳家是個大戶,村子裏親戚眾多,正巧姥爺回家的時候,被一個親戚撞見。不知道是有懸賞還是共產黨的宣傳攻勢太強大,這個親戚竟然跑去告了密。當天晚上,姥爺就被抓走了。正在風頭上,加上出城那件事,他算是沾過血的,所以審也沒審,不幾天就被槍斃了。半個月後,我舅舅出生了,可憐的孩子從來就沒見過自已的爸爸,爸爸卻為他死了。那個親戚,現在還在,可是我媽死活也不說是誰,就說,那個年代,都是不得已的。還有就是官要當就當大點兒,當大了不僅不會被槍斃,可能還封個一官半職的。
 
當年太姥爺說不想女兒年紀輕輕就守寡,沒想到還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姥姥一個人,帶著一雙兒女,總呆在娘家也不是長久之計,再加上她們家也敗了,根本也養活不了她和兩個小孩。這時候人家就給他介紹了一個男的,老婆病死了,也有兩個孩子。出身好,是個礦工。那時候,工人估計最吃香了,象姥姥這樣的黑五類,能有人要就不錯了,就嫁給了這個礦工。後來開始在貴州采煤,他們一家也就搬到了貴州。到了貴州六盤水,雖然不寬裕,不過總算有一個人工作,姥姥又賢惠,至少生存是沒有問題,所以也算過了幾年的安穩日子,我媽也順順利利地上了初中。可惜沒多久,就文革了。
 
文革,我們這裏很多人都不曾經曆過,但慘烈程度應該是知道一二的。有關文革的書,電影電視看得不少,但那都是別人的故事,攤到自已頭上,又是別有一番滋味了。文革裏麵的三反五反是揪壞分子的,那段時間揪了不少壞分子出來,當然現在看來,誤傷是多數。後姥爺工作的礦裏,也有這麽一家人,經曆和身世跟我姥姥非常相似,號稱國民黨軍官的太太,地主家的小姐,被人舉報,被剃了個陰陽頭,脖子上用細細的鐵絲掛了厚厚的木板遊街,邊走還要邊敲鑼打鼓 (基本上和王光美一個待遇)。真是,人性真是醜惡,這麽有創造力就是為了折磨另一個同類。遊行還沒結束,就要求群眾舉報共餘躲藏起來的壞分子。當時這個礦上都是從山東那邊兒遷過來的,所以大家都知根知底兒,姥姥就知道,快輪到她了。雖然經曆了不少變故,又嫁了個沒有感情的礦工,姥姥還是保持了驕傲的本性。她不希望同樣的恥辱發生在她身上,做好了飯,換上幹淨的衣服,留了個字條兒,就在造反派到來之前上吊結束了自已的生命。
 
那個字條上也沒寫什麽,隻說,我對不起你,請不要為難我的兩個孩子,一定要讓大華(我媽的小名)把書讀完。老頭兒還算行,沒有辜負她,讓我媽讀完了初中,然後又讀了個中專,也算是可以自謀生路了。我媽中專畢業以後,就去了礦上的一個單位,也是在深山溝裏,在那裏認識了我爸。
 
我爸和我媽相識在動蕩時間和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除了身份都不好以外,沒什麽共同點。我爸頭腦比較靈活,個子高,長得又帥,又是大城市來的,組織能力又超強,按理說在那個小廠裏,算是風雲人物了。要在平常的年代,估計追他的姑娘一大把。(插一句,我爸的優點我幾乎沒得到啥,那天跟一個朋友聊天,就說,I got the brain, my brother got everything else....慘)。可惜也是生不逢時,出身不好,還愛出風頭,年紀輕輕就被打成了右派,還被關到牛棚裏被人鬥。原來在上海有個女朋友,也跟他劃清界限了。而我媽呢,其貌不揚,人反應也慢,但是優點是性格非常好,懂得與人相處,並且做事情很認真。雖然如此,但在那個男性為主的環境裏,還算是很吃香的。我媽有個好朋友,在工作上跟我爸的單位有聯係,見過我爸,驚為天人,就恨自已嫁得早,心有不甘之餘就把自已的好朋友介紹給我爸了。
 
他們剛結婚那陣,也是窮得一踏糊塗。想來這在當時也很普遍,就是兩個單人床,拚在一起,幾個樟木箱,就算家具了。還借了一大筆錢,去上海度了一趟蜜月。似乎他們倆一直沒有什麽金錢的概念,總是對明天充滿信心。現在想來,我非常感謝他們的這種金錢觀,雖然家裏不富裕,也沒有什麽存款,但是從來沒讓我們感道拮據,一直讓我哥和我過著自以為小康的生活。直到我大學畢業我才突然意識到以前很傻很天真地大手大腳地花錢,我家的經濟狀況其實是在中等甚至偏下的水平。別人家看起來很窮的都能拿出幾萬十幾萬的存款,而我們家卻一分錢也沒存。好在那時候我和我哥都大學畢業了。
 
我出生的地方,是貴州和雲南相交處一個叫做二塘的地方,這世界上知道這個地名的人,估計上不了千。有一次在北京碰到一個二塘出來的熟人,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這個地方偏到什麽程度?到最近的醫院,要坐汽車一個多小時才能到,也正是這樣,才救了我一命。我媽懷上我的時候,我哥才幾個月大,她肚子疼以為是蛔蟲在做怪,自做主張吃了14片打蟲藥。結果蟲沒打出來,肚子還在疼,才意識到又懷上了。當時我哥還太小,他們工作又忙,生活壓力太大,加上又吃了那麽多打蟲藥,擔心對孩子有副作用,就決定要把孩子拿掉。去醫院的班車,好象是每周隻有兩班。那天早上起來,我奶奶發現我媽沒在家,就向鄰居打聽,才知道我媽去醫院了。老太太一聽以為多大事兒,趕到汽車站,那時我媽已經上車有一會兒了,隻是還沒到開車的點兒。一問,原來是去打胎,老太太一聽就急了,說反正我在家沒事兒,我幫你們帶,多一個也不多。生把我媽從車上拽下來了。就這,救了我一條小命。
 
自從我哥一出生,我爸媽就一直在努力往大一點兒城市搬,為了我們今後上學。所以一直跟他們是聚少離多。那時候調動個工作相當困難,可以說基本不可能。還好趕上當時鐵路上在建黔昆線,有一些技術難題,需要我爸去解決,這樣一來二去,就調到鐵路上了。說時容易,整個過程花了整整五年! 也就是說,我從出生到上小學之間,父母一直在搞調動,經常出差,見他們的時間少之又少。隻有在家和哥哥奶奶相依為命。所以我和我哥跟奶奶的感情都特別深。
 
上小學之前,我們全家搬到了六盤水。天啊,好大一個城市! 什麽都有,有商店,有郵局,有很大的火車站。總之生活完全不一樣了。可惜沒穩定兩年,我爸又在開始調動了,這一調又是好幾年。回過頭來想想,父母真是偉大,為了孩子,費多大的事都願意去做。但是也很遺憾,這樣調來調去的,根本就沒有交到一個發小。好不容易我們一家人搬到了貴陽,又因為種種原因我媽被單位上的領導卡著不放,拖了三年才一家團聚。三年裏,都隻有周末才能見到媽媽。等我媽調來的時候,我也初中畢業了,進到市裏最好的高中開始了走讀的生活。唉,現在想想,我其實很少跟我爸媽真正一起生活過,不過記憶裏還是很甜蜜的,都是在一起生活的片段,好象從來沒分開過。從此以後,我就越走越遠,93年我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學,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涯。
 
在上大學的時候,家裏還出了一點兒事兒,我舅舅問我家借了一大筆錢,說是要自已買輛車,搞運輸。我早就說了,我家本來就沒什麽錢,但考慮那是她唯一的親弟弟,還去找人家借了錢又借給他。誰想到,我舅被人騙買了一輛舊車,掙得一點兒錢全用來修車了。虧本了,錢也還不了,也沒臉見我媽了,就離家出走了,直到現在也沒回來,我們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他,生死未卜,至今仍是懸案。舅舅走了,我媽借的那部分錢自然要由我們家來還。當時我們家我和我哥都在上大學,我哥還讀的是自費,所以家裏擔子很重,我爸媽也經常為了這事兒吵架。怕我分心,他們一直也沒告訴我這回事兒,直到我大學畢業才知道。我上大學的時候年年都有獎學金,可惜花得比掙得多,每個月還要家裏寄1000塊,實在太不懂事了。因為我爸媽從來不讓我們操心錢的事兒,所以我也一直覺得家裏不會有財政危機,花錢一直大手大腳。後來我們同學聚會的時候,還有人說我是我們班上的幾個首富之一。我還記得我跟一個朋友在隻剩下50塊錢的時候拿去買了一塊三角牌巧克力,嗬嗬。不過我們那個時候的大手大腳,跟現在不懂事的孩子又不是一個級別的,我們也就是吃吃喝喝而已。
 
大學還沒畢業,我就跟一家銀行的總行簽了約。畢業以後立刻就有錢了,很快幫家裏把錢還完了。(其實跟本沒多少錢,四五萬而已,可是當時還不起就是還不起。) 我工作的地方有點象個機關,福利很好,權利也很大,官都當得很大,典型的一個部委機關。我進去的時候,正部級3位,副部級5個,正局級108個,副局,處就不計其數,象我們這樣的啥也不是的,反倒成了稀有動物。行裏高幹子女也是一大把,基本都是有點兒來頭的,象我們這種平民,倒成了比較搶手的。反正也是運氣好,我呆過的部門全都是最要害的,臨出國前,我手裏還有三個北京的城建項目,兩個機場,寧波的城建還有南航的飛機。
 
工作不到一年,就開始分房子了。想來也是運氣,趕上最後一批分房,雖然是很小的一間兩室一廳,不過離人大隻有數步之遙,還沒裝修完,就有很多人上門來問賣不賣,真是很誇張。有機會我可以把當時分房的情型再說一說,肯定很多人沒有經曆過。裝修好以後,我還把爸媽接到北京住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大概是我們最親密接觸的一段時間了吧?我當時是局裏最招人喜歡的孩子,局長處長都把我當寶貝一樣。我爸媽來,還請他們吃了好幾次飯。都說大機關勾心鬥角,其實也未必,我在那段時間還真交了不少真心的朋友,我們處長算是一個。也是他鼓勵我出國的。
 
當時行裏來了個新行長,從原單位帶來十三個局級的親信,我們戲稱十三太保鬧X行。從那以後,行裏就變得不太平靜,開始了大規模的上山下鄉運動。總行的局長處長派到省行當行長,大批的科員升成分行的處長。不過隻有願意下分行,才能被提拔。我個人留下其實是有做為的,但我更向往比較自由的生活,加上我們處長的鼓勵,我決定出國讀MBA。
 
扯遠了,總之我出來了。上了兩年學,然後就工作了。買了房子,養了狗。我04年把爸媽接出來一次,住了半年,玩了很多地方,他們很喜歡在美國生活,可是我實在沒辦法照顧他們。08年又把他們接出來一回。相隔四年,覺得爸媽老多了。奶奶還和她們住在一起。前年我給他們在小河一個挺好的小區買了新房子,又幫他們存了一筆錢養老。我想我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順便說一句,我哥也生活得很幸福,娶了個漂亮能幹的老婆,女兒也五歲了,除了我,誰也不怕。他們住得離我爸媽很近。雖然我媽經常跟我報怨說他們來家裏揩油,可是語氣還是幸福的。我也很感謝我哥我嫂能在我不在的時候陪著我爸媽還照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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