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讀書心筆

寫日記的另一層妙用,就是一天辛苦下來,夜深人靜,借境調心,景與心會。有了這種時時靜悟的簡靜心態, 才有了對生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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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Diary 487 --- 《轉山》

(2008-11-28 01:20:43) 下一個

說來也巧,周五去旺角買書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一本台灣出的書叫《轉山》,定睛一看,原來是第一屆流浪者計劃裏麵的一名作者寫他騎單車穿越雲南西藏的故事。於是毫不猶豫的買下這本豎排的,從後往前翻的書(家裏的豎排書隻有兩本,其中一本還是怎麽也看不下)。

迷上了它。作者的文字略顯粗糙,但在閱讀時,腦子裏能自然而然的展現出他當時的場麵對話景色感受。感同身受,有時候。我希望自己也能有如此的放下一切的心態,讓自己的身體去流浪。

《轉山》

出版 】 作者:謝旺霖 最後: 2008-11-19

  本書源自一位台灣文藝青年的失戀,由於失戀,這位青年作家開始了獨自西藏流浪的旅途,雖說途中艱險不斷,幾乎喪命,但真正打動我們的,卻是作者勇於麵對自己的勇氣,選擇用自己方式生活的決心,某種意義上,這其實是一次心靈的流浪,艱險的旅途中他重新找回了自我,讀著他真誠、細密的文字,我們也仿佛有了出走流浪的理由。於丹、梁文道、林懷民、蔣勳等人為此書真情推薦。於丹說這是一本令她靈魂戰栗的書,梁文道說這是一本可以召喚整代人的書,林懷民則說這是他十年來看過最好看的書。在日漸寒冷的 08 年冬天,相信本書會帶來一股暖心的溫情。 閱讀全部 

大三結束那年,我失戀了。

也許這一切來的過於突然,以致我一時無法采取適切的態度去響應與麵對。奮力突圍的結果,我祇想逃離那熟悉的生活現場,去尋找一個「再也沒有思念的地方」。於是那年夏天,在不顧母親的憂慮和反對下,我買了一張單程機票,飛往新疆的烏魯木齊。(五年後的某天談及此事,母親才說,那天送我到機場後,她是一路邊開著車邊流著淚回家。)

從烏魯木齊出發,北赴克拉馬伊魔鬼城,中俄邊境的喀那斯湖,西往伊犛,塔城,穿越天山山脈,轉進巴音布魯克大草原,南向新疆第二大城喀什,到帕米爾山結上喀什庫爾幹的中巴(中國與巴基斯坦)邊境──洪其拉甫陸路口岸,至葉城止。似乎這樣的旅程還不夠遙遠,我繼續貿然地往西藏的方向行去。

我搭著一輛載運水泥的卡車,在世界海拔最高的公路上,連行了三天三夜。途中,因高原氣候的緣故,我嘔吐,流鼻血,發高燒,加上無法輕易休息(三位司機會輪番拍打我,怕我睡暈而命喪),幾乎半程的時間裏都失去了清醒的意識。不過,最後仍有驚無險地抵達西藏西北阿裏地區的首府──獅泉河。

在那高寒偏遠的地帶,我頭一次體會,身體的狀態原來是可以主宰心靈的。每天,我都必須為了生存而搏鬥,注意力多數花在抵禦間歇的高燒,頭疼,或為了下一餐下一個住宿地點而憂慮,眼前大好的美景似乎永遠是身心俱疲的襯景。有次夜裏,我恍惚間,竟誤喝車上飲料罐裝的汽油,因此更形加重了高原病情。

更險的一次是在岡仁波齊峰參與藏族的轉山儀式,我和同行旅伴,遇上冰雹,仍硬撐走至天黑,她竟體力耗竭失了溫,歇斯底裏哭喊著:「我不想死,我要爸爸媽媽,我要回家,救我啊救救我,我不想死啊!」無助哭泣的嘶喊響遍整麵漆暗的山穀。幸好不久之後,先行到達營地的隊員,返回尋找我們,實時解救了這場危機。後來這位旅伴經過換裝,烤火,叫喚,喂食紅糖水的狀況下,漸漸蘇醒(否則我將罪責一生)。而我似乎也體會了一場死亡的迫近,瑟抖於帳棚一隅,凍得慘白的雙腳,被一位好心的湖南姑娘捧在她的掌心取暖。

跋涉了數千公裏的路途,我還是找不到那所謂「沒有思念的地方」。有天午間,獨自散步在拉薩的街道,我突然想起學校即將開學,而我卻尚未辦理注冊事宜。正當想起這件事時,腦中關於校園景物的記憶,竟悉數被抽離了。我不禁張徨地蹲在路旁努力追想,又赫然發覺,不祇是校園,連曾熟悉的城市的顯影,也不知在哪一刻裏,悄悄地溶解了。

意外的「失憶」,使我豁然了解,「人原來是可以『忘掉』自己的。」想著想著,隔天一早,我立即背起行囊離開西藏,經青海,甘肅,四川,然後徒步長江三峽的古棧道,結束那場近三個月的漂流旅程。

從西藏歸來,彷佛有個隱約莫名的啟示,將自己看得更加真切且明白一些。雖然我仍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但至少確認我不要的是什麽了。我決定完成政治與法律雙修課業後,轉往文學的道路。不管這條路是否可行,我想,我已能,也願,承擔人生重新再來過的風險了。然而,不但周遭的師長和親友始終質疑,暗地裏我也反複地質疑自己,這樣一時轉換的信念和決心,到底可以撐持多久呢?

拿到「無用的」高標成績畢業後,我頓時又陷入一片迷茫悵惘的感覺之中,於是我又想將放逐到一處不受幹擾的遠方。一場文學的秘密結社裏(學長的作家女友曾「虧」我們是一群「空言」的家夥,她說:文學不是光說,而是要不斷用寫作去實踐的),中文係學弟向我提起:「『雲門舞集』正有個什麽計劃,反正給人錢去旅行的啦,聽說申請挺簡單,你那麽喜歡流浪,應該去試試才對。」

當晚,我上網查明相關規則,不禁大失所望。雲門「流浪者計劃」所要征選的是:「三十歲以下從事藝術工作的青年,」我看了一眼,就放棄了。

接下來幾天,忙著準備行李,我卻仍然惦念著這個「免費出國」的計劃。終於我很阿 Q 地說服自己去申請。理由是:雖然祇符合三十歲以下規定,且不是什麽文藝青年,但去應征了,不就認可自己是了嗎。「暗爽」之餘,匆促選出幾篇大學時期寫的詩文,草草填完數據表格,並在「流浪目的與行程安排」一欄,突發奇想地擘畫一場「騎鐵馬到西藏」的「瘋狂」之旅。心裏盡管認定不可能會被選上,但下筆「亂寫」的那一瞬間,卻有一種淋漓高潮的快感。投完稿,我便踏上那沒有任何目的地的中國之行了。

拜訪沈從文的「鳳凰」,貴州苗族侗族大小寨子,黃果樹大瀑布,走進雲南昆明,大理,劍川。一個半月後,我輾轉到了麗江,「流浪者計劃」初選的消息才遲遲揭曉,我竟然進入初選。本想繼續前進,但猶豫再三,還是中斷旅程,趕回台灣參加麵試。又過了半個月,從報載得知自己獲選的消息,當下的無助與不安遠遠超過了欣喜。因為我以為那織夢般隨便說的寫的流浪計劃,都祇是遙遠的囈語,無聊喊著玩的鬧的而已。如今,它卻即將成真,對我而言,這簡直就像「狼來了!」的故事一樣「糟糕」。

礙於兵役征調的麻煩,我被迫祇能在二○○四年秋季出發。一個多月的準備期間裏,我所請益過的所有專家們炮口一致反對這項莽撞的規劃。他們大抵的看法是:「找死啊!」「天氣太冷了,你不可能忍受得了西藏酷寒的天氣」「你的經驗不足,準備不夠,無法因應突發的危機。」「你根本沒有長途騎行的經驗,騎單車,可不比登山輕鬆。」(那時我並無真正「練過」每天十個小時卵囊下持續頂著石頭的滋味,不然我可能更審慎考慮放棄也說不定)

出發前,我編了不少謊言,甚至必須小心隱藏自己內心的焦躁。我不敢告訴母親旅途的實情,盡管不說,我卻知道,不論我做或不做什麽,她都還是會一直擔心著,我祇能設法不去想它。住在另一個家中的父親說:「什麽?想玩想瘋啦,騎單車,你腦袋真的壞啦!」他不知是怎麽轉述給他八十多歲的老父親聽的,竟使得阿公有一天問我:「啊你甘有機會拿金牌轉來?!麥漏氣喔~」

當一切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我似乎感受到這躁進的舉止,或說機會,也許是人生中一環扣著一環,一波推著一波,逐漸連綴成的□□,而非你突然要它,它就來了。說不定未來將發生什麽事早已冥冥注定,總之,與你過去的所為所思無法脫勾,我在相信與懷疑之間擺蕩:最後的結果可能失敗,但至少我應該在失敗麵前看見自己究竟是如何就範的。

兩個月流浪裏,從雲南麗江為始,到虎跳峽,瀘沽湖,折回麗江後,北上中甸,德欽,佛山,進入西藏鹽井,小昌都,芒康,竹卡,左貢,幫達,八宿,然烏,波密,通麥,東久,魯朗,林芝,八一,巴河,八鬆措聖湖,工布江達,鬆多,日多,墨竹工卡,達孜,止於聖城拉薩。山是永遠眺望不盡的玉龍,哈巴,白馬,梅裏,紅拉,拉烏,覺巴,東達,業拉,安久拉,色季拉,南伽巴瓦,米拉。水是永遠俯瞰不及的金沙江,瀾滄江,怒江,雅礱江,雅魯藏布江,拉薩河。還有更多更多不知名的山脈,流水,湖泊及村落,和最美的人情。

走過那麽多地方,而我卻紀錄那麽少。這段期間裏,生病過,恐懼過,失落過,軟弱過,任何的挫折與不安,孤獨與絕望,幸好都沒有全然阻斷我的行進,追究到底,如果不向前行,種種負麵的情緒和現實狀況,也依然會催逼著我的心理與生理,將我撲倒在地。我不過是在一切的試探和比較中,琢磨出一個似乎不得不然的步伐。那麽,那些曾經有過的反複憂憫,淒寒悵惘,灰心沮喪,似乎現在看來,最終也是凝聚在這趟行腳中的一個重要部分。我懷疑,這趟旅程根本沒有所謂的「勇敢」在支持自己朝著未知的可能無止無懈地挺進。

十月六日出發,十二月六日歸來,十二月八日的入伍征召令,幸而被及時的預官報考給延後了。又三個月後,兵單再來,又遭研究所入學考試擋下。並非刻意,且原本打定主意七月就要入伍從軍的我,最後卻幸運進了文學院的殿堂。說不出為什麽,彷佛每到西藏一次,我的人生就有那麽一點出奇不意的改變。

從內向轉外放,從寡言變多話,有些舉止的變化似乎來自西藏旅途裏,向人討吃討喝討住(或騙吃騙喝騙住)學來的,或者,我根本就是這樣一個人,又或者,我在創造另一個新的可能的自我。最明顯的變化是,過去我長期缺乏的自信,好像長出了一點什麽,彷佛緣於「看重」曾經兩個月裏全心投入孤獨和貧困的生活,於是覺得以後對於文學的道路,自己將可以堅持得更久更長一些了。

西藏的旅程比想象的遙遠,卻又靠近,它不僅祇是時間和裏數的累積,也是纏祟在腦海中的幽靈。兩年多來,我利用課餘和工作之暇,斷斷續續書寫這趟旅程的散文,先是一篇一篇無法連貫的破碎記憶,後來有段時間裏,我竟開始躲避它,畏懼它,因為時空的距離已然把我拉得太遠,以致書寫過程,總遭遇極大的難題:過去的時間,空間,事件,和我過去的觀點,行動,感想;現下的時間,空間,記憶和意識,知識的層層累積;文本本身蘊含另一項透明的時間,空間,穿梭的敘述與跳躍的節奏。有形無形,在在化成一道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盡管我嚐試用現在重返過去,設想回到過去現場,追逐,逼視,重組曆史,事件,人物,地點,時間等等,但實然的距離已留出一片想象的空間,讓我有意無意錯置或忽略了原本的時空和情事的樣貌,而這種種永遠的落後,再落後,便可能遠離了原本的真實。我該如何忍受自己的書寫「失了真」呢?

記得有一次,隨著「雲門舞集」南下高雄做義工。滂沱的雨夜裏,約莫十點多,返回旅館途中,遇到了林懷民老師,他邀我一同吃晚餐。心目中的大師輕鬆地坐在一旁,我卻拘謹危坐著,感到頸臂僵直得像條鐵鋼。我們談了些許西藏和創作的事,他說最喜歡在大昭寺前觀想那些虔誠的芸芸眾生,話鋒一轉,「在西藏,不能不抽煙啊!」我豎起耳朵認真傾聽,心裏暗想著那可能意指抑製肺活量以適應高原缺氧氣候較為舒活的方式之一。他接著一聲長籲,傻在一邊的我當時並未繼續問明「不能不抽煙」的原因,但那無疑是我得默默追究細心體會的問題。

飯畢後,老師從褲子口袋裏,拉出一團團皺得發窘的紅色紙團,一張張攤開,我才辨識出那竟是百元鈔票。我那時的確擔心過──老師雖說要請客,可不會帶不夠錢吧。那樣的情景,讓我不禁又受到一次震撼,堂堂的大師,對於必需的生活事物竟毫無留意,或者他已把多數的心力與財富「揮霍」給我們這批「流浪者」了。

對於寫作,我時常感到焦慮。經過大師「震撼」教育後,我做了些反省,並發現我的焦慮一天比一天巨大。這樣的焦慮也逐漸滲透到不寫作之時,兩相激烈拉扯,終於有一天,我領悟到「不寫」的焦慮竟遠遠超越「寫」的焦慮之後,也祇有去寫了。仔細探求寫與不寫的焦慮原由,這或許表明我已然期許用寫作去關涉或厘清某種的社會意義與責任,而非朝向個人化的虛無妥協。

再次落筆,似乎放得更開了一些。我了解,旅途本身不會再次重複,重複的祇是我對它無盡的想象,還有那些曾遭受旅途影響而已然誕生在我生命裏的意義;往下思索,過去的意識與現在的處境不同,我很可能在有意無意間把現在已變化了的我,拿去頂替從前的自己。這也許才更關乎文學的「真實」吧。有時,經曆一段書寫與對話,似乎同樣的對話或感受也會在我的現實生活中次第展開。到底是我在寫一場旅途,還是旅途來銘刻我,甚至揭發我?曾經,在那遙遠的過去的時空裏,發生過的事件輕得宛若一片雪,彷佛我不再竭力去追憶,探索,和叩問,一切都不曾存在過。

這本書包含〈出發〉的十八篇文章,幾乎就在這樣的歲月,不斷地自我懷疑,推翻,憂懼,肯定與失落的狀態下,跳跳接接完成的。開始並無先後組織的安排,有的篇章似乎能一氣嗬成,像瀘沽湖,行路難,柔軟的時光;但有的篇章如朝聖,天葬,紅塵的主題,竟使我反複思索了一年有餘(現實生活可這樣跳接綴補的嗎?)。直到最後一個月,我才知道自己並非在寫一篇一篇的散文,而是寫一大篇長長長長的散文,這也不是寫西藏的文章,而是寫我心底流浪的文章。寫完這本書最後一個字,審閱最後一次,我不禁懷疑,過去的那場失戀是真的嗎?那場流浪的冒險旅途是真的嗎?這些文字果真夠格付印成冊?我懷疑,始終懷疑這都祇不過是一個長長的夢而已。曾以為自己追尋的是某個目的或終點,驀然翻身後,才發覺這一切無非盡是過程。

到現在仍有許多人問我,為什麽要放棄法律的路途,不怕「餓死」嗎?當然怕啊!但也覺得若是什麽事情都肯苦幹的話,真要餓死也不是容易的事。我知道自己斷然選擇了一條可以不計代價,得失,專注以赴的道路。生活種種取舍之間,我才剛跨出了第一步,而這一步卻幸而能有那麽多人的支持與鼓勵才得以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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