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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沃爾特·羅素·米德 譯/許宏
出處:《環球企業家》2008年10月5日 第19期 總第166期
自從冷戰結束,美國以及世界其他地方的政策製定者和思想者一直在就美國的未來行程進行辯論。總體來說,有兩種主要的觀點。
一些人認為,美國已經開始或即將開始不可避免的衰落。另一些人則宣稱,查爾斯·克勞薩默(Charles Krauthammer)在1990年描述的“單極”世界很可能持續下去,美國的力量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會不可避免地變得更加強大。
在海洋文明史的脈絡中,這個爭論顯得太過突兀。衰落和持續的單極世界都是可能的未來;隻是,這兩者的可能都不大。
衰落論大致來源於這兩種論點:關於文明興衰的概論,或是關於美國和英國之間的類比,無論直言還是暗指。
支持衰落論的人從曆史中總結,認為既然所有的文明都不可避免地衰落,而美國也不例外,不僅如此,美國的衰落已經開始。這是撒母耳·亨廷頓(Sam Huntington)在他所著《文明的衝突》最後一章指出的觀點。類似的論點是:所有的大國都要衰落。美國是大國,所以美國必然衰落。
這些說法並非如有時人們所想的那樣可靠,原因不僅在於證明某事物終有一天必然衰落跟證明就在衰落是非常不同的兩件事。
這些觀點根植於奧斯瓦爾德·施本格勒(Oswald Spengler)以及阿諾德·湯因比(Arnold Toynbee)這般思想者的著述,他們對於文明和曆史的看法在二十世紀前半葉要比如今應驗的可能性大一些。
一百年甚至五十年前,中國看起來是文明(和大國)衰落的典型。今天還是這樣嗎?印度呢?它們屬於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有好的時候,也有壞的時候,但都從挫折中恢複繼續下去。有些文明的確衰落了;有些卻從一次次危機中延續至今。目前世界上所有的偉大文明都是非常古老的,都經曆了許多打擊和許多嚴冬。偉大文明是不衰落的,它們被推著,經過各種境況不同尋常的組合之後,整個文明得以被推動,度過危機的極點。
衰落論者中一個常見的言論認為巨債和貿易赤字會導致美國經濟的坍塌,因此美國在世界的地位也隨之瓦解。這些人並非完全受到誤導。美國經濟的活力仍然是美國保持其全球地位的關鍵,任何對此活力的威脅都會潛在地形成對美國實力的致命打擊。
但是債務——甚至很高層次的債務——跟經濟活力之間的關係並不像看起來那樣簡單。
早在1850年,麥考利(Thomas Babington Macaulay)在描述英格蘭銀行的根基時就作出有關國債與國家毀滅之關係的預言。150多年過去了,此類災難的預言不絕於耳。至今,毀滅沒有到來。
美國在整個十九世紀都是個債務國,美國並沒有因此變得衰落,一百多年後反而變得更加強大和富有得多。二戰之後美國國債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遠遠高於六十年後。毀滅沒有到來。
媒體在裏根執政時期一而再再而三地預言前所未有的財政和貿易赤字意味著毀滅就在眼前。結果?在1986年至2006年之間,美國經濟經曆了美國有史以來兩段最長久的增長時期,其間隻有短暫輕微的衰退。在1983年看來要超過美國經濟的歐洲和日本在以後的歲月中焦急地學習,試圖複製美國超乎尋常的成功。
也有人將當今的美國跟一百年前的英國相提並論。他們認為,就像英國最終被興起的大國比如俄國、德國超過,美國會被亞洲的新興超級大國拋在後麵。
然而那時的英國與今日的美國在世界上的實力並不相同。英國在1870年左右最鼎盛時期占有世界經濟產出的份額也不過9%,而1820年的中國被認為是當時全球最大的經濟體,達到世界各國國內生產總值總額的33%。
目前,世界銀行的數據顯示,美國占世界總產出的28%,並沒有跡象預示美國會在可見的未來下滑到10%以下,而這是英國在頂峰時才有的份額。
而地緣政治的前景讓人們更加有理由相信海洋文明秩序仍然是穩定的。亞洲和歐洲的情況總體來說都有利於美國在世界上保持其獨特的位置,有利於海洋文明秩序不會受到其他大國的挑戰。
實際上,亞洲對美國最大的威脅並非來自不斷現代化的印度和中國,而來自於這兩國不能夠實現現代化。
從英美的長線曆史看,美國麵臨不可避免衰落的可能性很小;而曆史也不支持認為美國會繼續成為世界政治“單極”中心的觀點。
在海洋文明秩序的曆史中,既有單極又有兩極世界的時候。1763年,英國在涉及那時歐洲各大國家的七年戰爭中取得了勝利,它成為在地中海、美洲和亞洲各地一枝獨秀的力量。而在拿破侖倒台後,僅有俄國可能跟英國的影響力相比,但即使在當時,俄國基本上是個歐洲強國,英國則是獨一無二的世界強國。
但也有一些時候,英國處於大國競爭較為平衡的世界,它的位置可以被稱為“平等者中的第一人”,比如它需要與人結盟對付西班牙法國這樣的強國。
關係美國實力未來的真正問題,不在於這個世界是否會在2015或2050年比1946或1989年變得更加單極或更少單極,而在於美國是否能夠隨著時光的流淌確保並拓展海洋文明秩序。
對有些人,這聽起來是個違反直覺的觀點,然而,在很多情形中,美國單極地位的削弱會在實際上促進海洋文明秩序的發展,而不是相反。
拿破侖倒台和二戰之後歐洲的進展說明了這一點。當法國、普魯士、奧地利以及那些二流強國在維也納會議之後穩定下來,當歐洲大陸經濟從戰爭中恢複開始掌握工業革命的技術,英國影響歐陸局勢的能力趨於減弱。但是,英國卻無疑更加安全富有,它在世界的地位也明顯更加愜意和持久。
在歐洲,二戰之後的局麵遵循著類似的路徑。美國政策的戰略目標——避免一個強國控製其他國家、結束數代之久的戰事、推廣政治經濟的自由榜樣、美國生產商和投資者的市場準入、麵臨地區安全挑戰時的合作——都得到很大的推進,即使美國政治的直接影響力減小了。
而在美國,為數眾多的美國人很可能會繼續信奉那些塑造了英美世界的價值觀,藉此,英美人已經在過去動蕩的三個世紀中保持領先。他們也會繼續相信,這些價值觀將帶領他們繼續向西前行,繼續向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