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讀書心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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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Diary 307 --- ZT 更持紅燭賞殘花

(2007-05-01 01:40:06) 下一個
更持紅燭賞殘花
來源: 枯荷雨聲07-04-30 17:4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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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荷(中國)/文

  人生並不總是充滿了如意,更多的是平淡與遺憾,小我情懷與大我情懷之間,原本是沒有取舍的,是相互依存,互為補充,相得益彰的。完美與殘缺,人們往往會毫不猶豫選擇完美,舍棄殘缺,在藝術與文學上,人們對完美的追求更是達到了極致。

  常思,生活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發現美的眼睛。美無處不在,可是能把美發揮演繹的卻寥寥無幾。本身存在的顯性之美,再多語言,實則已經累贅。而那些並不被人注意的美,卻往往溜出人們的視角,獨自逍遙於世外。

  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每個人對客觀事物的描述都是不一樣的,所以世界就有了五彩斑斕,就有了形態萬千。境由心生,外界的事物如何的美與醜,原本是和人的性情與心情有著十足關係的。

  豐盈之美,盛唐已至極,所有華美絢爛的色彩在彼時噴撒而盡,比之野馬奔騰更多幾分狂放與大氣,比之山河奔流更有幾分壯美與瑰麗。人常在盛唐的詩歌中流連忘返,懷想這個世界曾經有過的輝煌,曾經有過的奔放與自由,這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壯麗的一章。

  常想,這樣的風範是屬於男人的,偉岸的丈夫,該是壯懷激越,該是信馬由韁,該是步履放達,該是讓人即便是失意也要放遠未來,充盈信心的。體態之健美,神采之自信,這就是盛唐,這就是文學之鼎盛。

  繁花落盡,一派蕭索,茫然四顧,沒了主張。精神上的失落,與社會的整體衰落成正比。中唐之後,再無盛唐之流暢灑脫,沒有了滾滾而來,沒有了浩蕩而去。自盛唐之後,是否再無詩歌之美,藝術之魂了呢?

  人總是仰望著的時候,脖子是會酸疼的,高歌唱久了,聲音未免就趨近嘶啞,精神與文學上的疲憊之感,讓更多的人在衰落的社會發展中轉向自我的內心體驗,這種體驗在以往的文學作品中是不多。盛唐,人們總是直抒胸臆,無論各自景況如何不堪,也都是心誌堅強,神態自若,了然於胸,指揮若定。就是在分別之愁離別之痛也讓人感覺到詩人力圖渲染的豪放之氣“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這些詞句,充滿了對未來的堅定與豁達。

  中唐之後,猶到晚唐,更多的人俯首低視,把目光投向那些低向塵埃的花朵。更沉著地平視自己,近距離的審視自身,拉近自己和外界的聯係,發現自己,發現那些低微的,那些不為人道的,那些浮塵,那些衰草,那些散落於角落中自身自滅的事物,人性的回歸在這些低調的色彩中有了新生,一些屬於自我的文學美開始得到發現和發揮。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這樣辭藻華麗,音韻悠揚,深情眷念,淒婉動人,無限迷茫的詞句若從李白杜甫口中,斷然是脫落不出來的,隱晦艱澀不是盛唐之風。而在晚唐就有了和諧之美,與社會整體的調子達到了統一,這樣的詩句無疑讓人感覺到了那種“幾欲是吞聲”的隱痛,而這些隱痛的心境描述在藝術的感染方麵是比直接表達更讓人動容的,是更具有藝術震撼力的。

  亮麗的流彩逐漸歸於平和,柔美,含蓄,沉著,溫煦,視野變小了,心靈的空間更大了,客觀事物的陳述往往被虛化,性靈凸顯出來了。即便有長劍當歌,起舞弄影,也是孤單和清寡的,是一種不勝寒風的,蒼涼與落魄,淒婉與愁怨,在字裏行間滲透,在情緒的渲染中擴散,與盛唐的高貴華美形成了鮮明的藝術對比。

  把這種低冷色調的美發展成熟並到極致的,當推晚唐李商隱。盛唐的鋪陳與揮霍,飽滿與激昂在晚唐之後已經鮮見蹤跡,從陽剛到陰柔,人們的審美情趣也逐漸回歸到了一種自然狀態,“身無彩霞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完全由心象所構築的形象,看似匪夷所思,實則相當精妙的把內心情感表露出來,達到與讀者內心強烈共鳴的藝術效果。這些用內心幻象寄於客觀事物的文學藝術表達,把中國漢語言文字的意境美推向了高峰,文字更有了多角度展現客觀與主觀之間相互替換,相互映襯的表達手法,在心象與外物之間構築了一道互通的橋梁。人的內心情感和體驗用朦朧淒豔的語言表達出霧裏看花般更為悠遠的情境。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李商隱的詩歌如燭光和淚的美女,哀而不傷,豔而不糜。在纏綿與清幽中讓人顧盼回首,低眉淺語,有了萬般風情萬種情思,你可以任由心象在詩句中幻化飛舞,在內心情感的跌宕中起伏無定。

  李商隱的詩歌在陰柔之美中不乏病態,但是這些絲毫不減損其詩歌的溫潤而成熟,絢目而沉鬱,回味綿長,意象萬千。“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若斷若續中,把人引向遐想,引向自身情緒的感懷,浮想聯翩。他的詩歌無須去讀懂,而是體會,是真正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隻有在他所營造的情境中體驗自身世界的感悟,回味詩人所要表達的情緒與心象,在似懂非懂之間感受詩歌獨特的藝術魅力。

  《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是最能體現李商隱詩歌風格的,也最具代表性。這不僅僅是詩歌的沉博絕麗之魅力,而更多在於他把枯境與殘缺用一種典雅清麗的心緒完美的表達出來,讓人在意境的殘缺中體味美,感受美,意想美。為後代的詞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影響了大批詞人的創作。如李清照的“紅耦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這些微妙而細致的手法,在盛唐的詩歌中無多,而在他的詩歌中大量出現,到此詩更是達至頂峰。

  駱氏亭的清幽絕塵,牽動了詩人懷友之思,這思念如水清純,外界的環境與內心的情感層次遞出,自然流暢,秋日夜來相思雨,聲聲敲扣詩人心。在風荷搖曳中,誰能辨別風聲,荷聲或雨聲,這樣纏綿動人的心境與情境交相輝映,漸次交替中,詩意的美感頓現,而枯荷之美為眾多的詠荷詩詞更添別致的風韻。寂寥長夜何足歎,荷雨相思綿更長。此詩讀來千回百轉,心魂蕩漾,逶迤綺麗,空靈飄逸,動感與靜態的韻律風致讓人掩卷而思不絕。

  這首詩歌的另一意義在於豐盛了我國對於荷花的詠歎,別樹一幟的把枯境的美用虛幻現實相結合的意境反襯,而不是通過直白的描述達到動人的藝術效果。過於圓滿的事物,都先天地剝奪了人的奇特想象力和創造力,在藝術效果上,悲劇性的美往往是直透人心的,殘缺的美讓人更能富足想象,無限發揮人內心潛在的對於美的追求與向往。這些美的幻象是完全私人的,是不被任何外來人和事物破壞和打擾的,具有更加獨立的孤傲的美麗,更單純與聖潔。

  把秋後盛極而衰的枯荷賦予生命的質感的象征,在恣意宣泄的盛開與凋零的瞬息之間把握璀璨而奪目的光芒,在水流落花之美中又可感懷流光溢彩之美,在枯境中品味靜美,在生命貌似脆弱中感受堅強,美總是要逐漸失去往日的光澤,而當這些附著的光彩不再的時候,生命更有了一份從容淡定,豁達與寬容。

  紅衰翠減,原本是無限淒涼,讓人感懷憂傷的,但是雨中的枯荷,因毅然倔強的身姿而更讓人感覺生命的超越與頑強,這種傲視是對生命最後的盛開,是對命運的坦然。在生命的盡頭抒唱最後的華章,其冷寂清幽雅靜絕豔,在思念的情感抒發中更為動人心弦。

  枯榮之間本是人生常事,繁花之美人人愛,但殘枯之美卻並非人人能品。沒有曆練後的豁達,沒有久經人世風霜嚴相逼後的澄靜,如何能體會這生命之秋最後的盛美。香銷玉殞,仍有餘芳殘留,仍有暗香盈袖,這些飄散不去的質潔高雅,是枯荷留存世間的最後一道風骨,以枯衰殘敗之軀而對抗惡劣環境的排壓,婷婷立於世,毫不屈服,傲骨猶存。

  李商隱用優美雅致的筆觸,在感傷與思念中傳達著對生命的執著和熱愛,對美好的珍存和宛歎。於是不難理解在他的筆尖之下,那些即將失去生命的自然之物也煥發著最強烈的美感,斜日,殘花,冷灰,殘燭無不蘊籍著深厚的意向,無不昭示著生命的頑強,花落去,有芳菲殘留,流連中的挽唱,是對世間美好事物最誠摯的詠歎讚美。沒有不美的景象,隻有不美的心靈,世間萬物是造物主賜給我們豐盛的禮物,無論盛開還是衰敗,都是一種自然的美麗,這些形態的存在,不因榮與枯而有美的低劣,隻有美的不同。於是我們能有“尋芳不覺醉流霞,倚樹沉眠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紅燭賞殘花。”的雅趣之美。

  李商隱之後,更多的詩人詞人把眼目放之於周遭的一草一木,在絢麗的詩歌辭賦中有了更深情動人的纏綿婉約,對人性自身最普遍的關懷,一種淡雅,一種柔情,別樣於盛唐之高華明朗,更平易近人,在情感上更能融入詩人情懷,感受文學藝術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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