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六炎夏追窮寇戰鬥團
by白檸檬月光
1986年的暑假,酷熱難擋,一覺醒來竹席上可留1個汗漬人形;有些塑料桶都熱得扁癟變樣,不少人家裝上1桶桶水放外麵日光浴,等回家洗熱水澡,願望也被傾了個半空;小孩光腳或穿薄底鞋爬坡上坎玩耍都被磚石燙得一跳一跳的;骨質增生的老年人倒不怕,皮膚感覺也遲鈍些,拐杖也出大力先觸熱地了.日子難熬!
走在大街小巷上的少男少女可不在乎這些,戴著耳機聽著張薔,心中是一片靜謐清涼,"薔"香淡淡.無奈的是隻要一回到家中,父母就跟窗外梧桐老蟬似的,聲嘶力竭的煩擾我們:整天聽歌跳舞不務正業,玩物喪誌...動不動就是作業,前途,讓人煩不勝煩,心中的渴望更似巨石壓頂也頑強萌芽的勁草,期盼著有朝一日能衝破禁錮追尋自己心靈的自由舒展.
一陣串通後,10多個死黨聚坐在學院家屬區一角的作廢洗衣台上,召開了"最後的肉搏"會議,成立了"追窮寇戰鬥團",這些字眼都來自老牆上褪色的標語,雖然大家都並不深諳其意,但能強烈感受到同仇敵訖的情緒在其中,字字句句大氣盤旋虎虎生威的,大家就騰的一聲定下它們了.
說來也巧,那個有些青苔痕跡在縫隙的傾斜水泥板洗衣台,原來也是家屬院裏熱鬧的場所,經常是濕漉漉被棕毛刷隔著被單刷著,幹爽的時候也看得出洗衣粉的留漬紋理,可小時候大人們照樣都把光屁股小孩直接放上去不怕"咬".那旁邊就是一隻特大瓦缸,小孩們都愛圍著它,探頭探腦看著一漾一漾的水麵上自己清清亮亮的小星眸發呆,哪家買回半死的便宜魚丟在缸裏,也是要一直等著看到魚喘過氣,烏青的脊背立起來,搖搖尾巴回頭張張嘴對小朋友無聲的說:我沒死,好著呢,遊遊啦!
缸依樹,樹上掛了好多串蒜,巧合得是每天晚上小朋友們也像一粒粒蒜瓣圍著蒜芯一樣,圍在一文科專業退休半瞎眼女老師身邊,聽她講故事.那父母們一家出5塊大洋請來給我們講書的.他們好做飯,我們也得益.
就是在這裏!當年坐過石台,圍過瓦缸,聽過故事成長起來的一幫青春伊始的少男少女,實在無法忍受乏味沉悶的生活,書籍電影也遠遠不能抑住青春的躁動,老地方,揭杆起義了!
首先是磁帶問題,1盒張薔磁帶不算貴,可盒盒都買父母絕對不幹,最後以集體罷學,又連撕幾本書,幾家家長才一合計,就是大家輪流分開買,然後到父母學校語音室,用5毛一盤的價錢TDK磁帶錄製翻板(家用雙卡錄音機對錄效果不佳),大獲全勝,個個開心.
接著就是圖片畫頁小卡歌片等等飾品玩物,層出不窮,對我們有極大的吸引力,經常都是呼朋喚友樓下院壩聚後,順手掐幾朵野花,象男人夾煙一樣耳朵兩側一邊夾一朵,一群人高唱著張薔,遊上街專去後巷裏街坡上坎下的文具批發市場搜羅這些東西,喧鬧鬧的遍街都在買這些小玩意,競爭激烈,老板精明知道小孩沒錢,也收飯菜票,褐色的毛邊髒錈錈的紙飯票,寫著"貳倆""柒角",蓋著大大朱紅的"糧""副""油"字樣,最終會通過老板流通到學生手中去.家長實在猜不到我們寧願省下飯菜票也願意.又勝一局.
大家都統一口徑對付父母,騙她們出去學習去了,就一塊去當時的登高處會仙樓,或江上索道纜車上,臨風放歌,好自由自在,不過去的最多得還是傍晚的嘉陵江長江江邊: 酷暑的江案日落時分人頭攢動,租一個木板桌(一塊木板,背麵中心有個小鉤鉤住一段可調整長度的鐵鏈,盡頭是個大鐵砣,江邊土產特色"桌"),提到水深1米左右的江裏,放好,木板漂在水麵上,下麵鏈子拉著砣子沉著它不會跑,西瓜放上,兩拳砸開,啃玩就開唱.
有一點還是令家長高興的,那就是大家都自願踴躍參加歌舞隊跳張薔去了,以前老是斥責我們不愛鍛煉,強迫每早上跑步,有幾個被迫加入雜技訓練班,在家裏沙發上躺著也要舉著腿,托著一隻竹筲幾,爸媽坐旁邊擇菜扔進去豌豆尖,菠菜葉.個個深惡痛絕這類身心被摧殘的把戲.而學校歌舞隊可載張歌載薔舞,怎能不積極,高興的我們平時聽著月光迪斯科從頂樓一路翻跟鬥下樓上學,放學回家路上都在一路扭。
越到後來,父母們越高興了,看著孩子身體也鍛煉了,假期作業刷刷刷半月也作完了,個個活潑上進沒變壞.尤其到了1987年的春節期間,孩子們都爭先恐後的結伴去送年貨(以前是苦差叫不動的),背好父母準備的臘肉香腸花生瓜子,給兩江四岸方圓百裏的幾家甚至幾十家親戚一趟趟挨著送,幾個一夥伴兒手拉手,跟著隨身聽邊走邊唱,一是好玩,另外也可以收一些張薔歌本,磁帶的禮物.
和如今的超女迷相比,不同的是追星的經濟條件,相同甚至更勝的是那種狂熱和快樂!
無論別人怎麽說淺薄,在我心中,每當一聽到張薔的歌,就回憶起小時候媽媽帶上我領著學生去果園勞動課時候,她們忙開了我就自己玩,可是白茫茫影綽綽濃霧中的果園到處都一模一樣的樹和桔子,我老要迷混,媽媽告訴我:閉著眼靜下心聽白霧中清暄暄的溪水聲音,媽媽就在那裏勞動.這裏來!
兒童時代終結了,剛入青春期的迷茫和對將來的憧憬讓人終日難寧,經常在暮色江邊望鱗鱗波光出神,豆蔻年華的少女心思是那樣的變幻莫測,而那時候能找到寄托的娛樂的書籍音樂遠不及現在豐富多彩,單調貧乏中幸虧聽到張薔的歌,不由自主人就安靜下來,好像能看見她笑著唱著招手:這裏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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