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凡高
新年都過了,仍留守在家,繼續給小公主當陪讀陪玩陪吃之三陪。於心不甘,決定去本地藝術博物館參拜一下神像。這神就是藝術老祖,凡高。其真跡數(弓長),是從荷蘭借調來的,小地請不起高僧,但這次能搬到這神,也屬不易。雖然和開懷大肚彌勒佛形象相左,但見到色彩和風景,人自然而然就會愉快。特別是油畫,往往是不加玻璃,和觀者坦誠相見,典型的見光活。 周一上午趕個大早就去。高博物館和古根漢姆的內部設計類似,都是圓形螺旋欄杆上下。這時候,扶欄上,依次挑著幾幅豎的條幅,都是凡高畫的局部放大。陽光如注,筆觸透亮,飛龍走鳳。 耳朵戴上發的隨身聽,本來希望親自體驗,但現在都講究感官多方位調動,況且裏麵講解繪聲又繪色,就作內參吧。一開始是集體展,算是凡高畫展的時代和背景鋪墊,沒有什麽印象,隻是發現歐洲十九世紀末暗地裏學日本版畫的油畫家很多。大凡用線劃區填色,就不可避免地承帶了些裝飾性。當時誰借鑒東方藝術早些,作品就略比別人出跳些。本來拽著妞來,是打算免費熏陶一下,可我還沒熏呢,她就逃了。在展覽廳過於多動,恨不得親手觸摸神畫真跡,屢屢犯規,讓我這當媽很跌份。 接著入口處就是凡高的自畫像。原來就比打印紙大一點,卻也是世界級的份量。過去在紐約大都會,記得有一(弓長)薩金特的肖像畫,幾米高,但論魔力,似乎不敵此幅。這算是凡高比較收斂平靜的一幅自畫像,可見其作畫時,心靜則筆細,沒有漏掉顴骨下的一點紅印,刮胡子留的?還是青春豆?也叫膚色不均?這幅畫其實給整個畫展定了一個理性冷靜且心智健全的基調,當我流連所有的畫之後,更證實了這點。 這幅夜晚的戶外咖啡館也很有名。敞篷底下凝聚的檸檬黃比畫冊上的更亮更厚,映著室內的壁爐。金黃和透氣的深藍純淨對比,讓人對那個靜夜向往不已。看,為你留好了白色圓桌,為你上好一杯濃咖啡,快把靜夜的濕潤,鵝卵石路上雜踏的腳步聲,遠近不一的星點,都喝入心底吧。耳機裏說那夜空的點點金黃,仿佛是詩中的詞眼,歌聲裏的音符,注解一切美好。去,當法國小資吧。
在如嶺夫人像裏,凡高傾注了大量對綠色的熱愛。如嶺夫婦對凡高照顧有加,因此凡高畫中充滿感激。在本來可以從輕發落的背景上,他不厭其煩地描繪著簇簇美麗花團,所以當這份真誠敬重被溢於畫麵的時候,略微顯得笨拙費勁,倒是反映出凡高的憨厚天性。
這幅靜物畫是在凡高和高更鬧矛盾之後,一本健康手冊似乎表現出凡高的悔改之意。但同時畫裏把煙酒放在明顯位置,縱容自己?還是借此澆愁?恐怕隻有靜躺著的家書能讓他藉慰安寧。一桌安排有序的靜物,一場糾葛無序的人生。
展廳有幾(弓長)素描,帶著習作常見的認真和拘謹,筆下流露出要專門解決技術問題的韌勁。但是其中有一(弓長)炭筆畫的田野不象習作,可以獨立成畫。左上角的太陽,本來就是一片圓形的暈旋,但凡高居然沿著圓邊,排畫出很多組橫短線。之間的空檔,又有條條豎線呈放射狀穿插。陽光帶上如此硬質有觸摸的機理,著實耐看。下麵的田地,田埂的方形就在太陽底下轉角,田裏麥梗殘留。凡高告訴他弟弟Theo, “我甚至喜歡正午在田間作畫,陽光就在我的頭頂,我的周圍沒有陰影。有時,在屋裏看低沉的雲,昏暗的大地,一種悲涼,我不出戶就能感覺到。”這(弓長)畫讓人感動,莫明其妙的。也許是畫家從自然和觀者之間抽身讓出,你置身在赤裸的土地上和耀眼的陽光下,把心交給樸素平淡又異常美麗的田園。 再看一幅“聖保羅醫院的花園” 。1889年,凡高可能是發現自己狀態不佳,就自願回到聖保羅醫院療養。這個百草園,左邊是錯落相連的鵝黃色牆壁,右邊是蔥鬱的大樹林。高過院牆的樹枝,在尖梢似乎被火燎了一下,蚯蚓一樣聚集著縷縷桔紅朱紅深紅。樹下的石凳,渺小而又關鍵,似乎在那裏小憩,便可以捕捉到凡高當時在戶外作畫時的風聲蟲聲。條凳前麵的小路,陰影處有一塊淡紫,淡得似乎壓不住投影,但卻非常柔和,和淺藍的天互相輝映,妙不可言。不是一般的喜歡這(弓長)畫,在這畫前,人的心和眼會被濕潤浸透。在這片園子,這個避難所,凡高似乎找到了心神的內外平衡和秩序,反觀世界,愈是繁華似錦,意象萬千。
凡高後來反複畫過這個角落,這個石凳,可見也是喜歡。
風景畫實際是很客觀的,即使是印象派,也是把自己對自然的表現手法加以處理,不過是換個角度看法去表現客觀世界。畫風景畫的過程,就是把自己慢慢融合到自然裏麵,越是投入自我,越能忘記自我。現代的繪畫,更有了新的挑戰,要把人的主觀世界投影到自然裏麵,甚至是客觀因為主觀的存在和變化而變化。可惜找來的網上照片,色彩和實際差別太大,全變綠色了,隻好將就看。這才發現看油畫真跡的好處,尤其是象凡高這樣的不太調色直接上彩法,一百年後,顏色還是如此新鮮濕潤。 總的來說,整個畫展色調是明快的,技術是嚴謹的,心情是開朗的。即使過去大家認為瘋狂之致的條狀筆觸,如今看來也十分的合乎邏輯。因為收藏家根據自己的喜好收集,所以水平比較整齊統一。其中隻有一幅紡織男工,造型比例略有些偏差,有胸塊臀塊,但缺腰段。全展也就二十多(弓長)畫,規模不大。大了我也麻煩了,拉扯不住俺家小頑主了。問她喜歡那幅,在人堆裏麵轉了兩圈,她挑了聖保羅醫院的花園,我倒,我是多麽虔誠地崇拜這(弓長),怎麽和她一般見識了,但願她不是我想象的那麽油鹽不進。買了本凡高的櫻花樹封麵的地址本,回頭,妞正采集了一大把人造彩色絨麵的花,問我好看嗎,也逗笑了後麵的女士。我心想,等大了,帶你去田裏去寫生,去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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