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金聖
江南,在中國文人的心目中,與其說是一個地理概念,不如說更是一個人文概念。
天堂勝景,世外桃源,魚米鄉,佳麗地,三秋桂子,十裏荷花,遍地綺羅,盈耳絲竹。這一切,當然都是迷倒文人的境界,但其實這往往不過是江南的背景。千百年來,使中國文人神馳夢想,甚至使一個北方的皇帝也不惜放棄朝政而三下江南的真正緣由,我以為是在江南那一道道迷人背景之中,更有一位真正的“江南主角”:那就是“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江南女子。
女人是江南的靈魂。這種說法雖然會讓人覺出一絲色情的味道,但也沒辦法。男人就是如此沒出息,文人則更甚。
其實,色情並非是個不幹淨的字眼,由色生情,自古皆然,隻要這情是真的,是善的。更何況“色”也是一種美。但由於人們已經習慣了一種說法,因此,如果我說江南二字中隱含了一種“色情文化”的意蘊,恐怕會引起無數江南女子要與我打官司,告我“汙人清白”。
鄙人有幸,也曾三下江南,下榻江南春飯店,設宴“春藏嬌”餐廳。問及當地人,為何江南的賓館飯店都喜歡以“春”字為招牌,男士答曰:靠自己去悟;女士皆以纖纖細指掩住猩紅小口,竊笑不答。這種曖昧或者說是暗示,更引得我往“形而下”的思路上去找答案了。
女人是江南的主角,從這一個“春”字上,其實已暗泄天機。
再翻翻曆朝曆代文人墨客們遊江南的那些詩文墨稿,你會更覺得此說不謬。那些冶遊、豔遇式的歌詠,雖然大都是無聊文人們排遣惆悵的方式,但其中也確有令人肝腸寸斷的愛情故事。這些故事,如果發生在大漠朔方,那情調肯定要差多了。但隻要一搬到江南,在這些故事中蒙上一層江南細雨、伴上幾聲簫管絲竹、滴上幾滴江南女子的清淚,立刻會顯出一種楚楚動人的清婉和幽深。
作為一名男人,坦率地說,我喜歡江南女子。這種喜歡,並非是一種欲望,而是一種精神情調。因為在江南女子身上,天然地帶有一種江南文化的韻致。我相信在心理上與我有同感的男人絕不在少數,但敢說出來的人恐怕不多,大概是因為家中有“河東獅吼”,因此都有“賊”心而無“賊”膽。
但把江南女子當成一種江南文化來欣賞,說到底還是一種賊心而已。
江南女子的美是不必說的。但容貌畢竟還是一種物質形態,人們欣賞美的核心是追求一種精神質量。美人天下皆有,但江南氣質和江南神韻的美,則為江南女子獨擅。這種“獨擅”,一是別種女子學不來,二是學了,也有一種“變味兒”的感覺,有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神韻與情致是最難描摹的。這裏隻好舉一個具體例子:
朋友中有位男士,在熱戀著一位江南女子。不巧這位女子要去美國一段時間。別後多日,音信杳然。忽一天,海外飛鴻至,打開時,隻有兩片連在一起的落葉。一行小字寫道:“這是我在參觀美國白宮時撿到的,白宮前楓樹落葉紛紛,但隻有這兩葉是連在一起的,一起長在樹上,又一起隨風而落。撿來寄給你,以慰相思。”
我親眼見到這位男士當時是兩行清淚,簌簌而下。他發誓要把這兩片樹葉帶進棺材。
這就是江南女子的情致,這就是江南文化的精髓。深情、含蓄、細膩、溫婉、迷蒙而又明明帶有一絲傷感的情調。這比那種北方的“生要同床死要同穴”的愛情誓言,不知要藝術多少倍。
都說男人的心腸硬,其實如果碰到世間的至柔至弱之物,比如這一片樹葉,男人的心是最軟的。
江南女子的韻致,是攻克男人心腸的利器。
明山秀水孕育了江南文化,江南文化又滋養了江南女子的靈心與慧性。看看那些千針萬縷織就出的錦緞與絲綢,聽聽那一句句溫軟纏綿的吳儂軟語,哪一樣不沁出一股濃濃的女人味兒?
如詩如夢的江南,多少男人為你而意亂神迷?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