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淩晨醒來，想想也到了人生的中途，年少時讀歌德的浮世德，也曾暇想人生中途的我會是如何境界。此刻的我卻仿佛喪家之犬，終日惶惶。
終於開始沉溺於回憶往事。還記得兒時的單純快樂。爸爸從幹校回來，帶給我一隻小小的螃蟹，總算賄賂我叫了這個黑黑瘦瘦的陌生人一聲爹。子弟小學的生活在跳皮筋，扔沙包和抓羊拐中飛馳而過，一夜間發現我的世界變大了許多。中學的同學有很多說著我不熟悉的鄉音，大家對彼此都有些興奮有些好奇，我送給他們從首都帶來的新鮮物件，他們帶我吃奇怪但無比鮮美的小吃。當我開始滿嘴鄉音，爸媽臉上開始出現愁容。終於有一天，一個當地男孩給我的信被發現，爸媽大發雷霆。我第一次聽到從小長大的地方竟然不是我的家鄉。父輩離鄉背井，或為命運驅趕或為豪言壯語欺騙，念念不望的卻是終有一天是要離開這片滿是傷心回憶的土地。這麽多年後，<青紅>讓我悚然落淚。終於領悟藝術是生活的再現，在我和周圍夥伴還沒開始就被扼殺的說不清的朦朧感情後，是父母的無奈和執念。當爸爸嚴肅地同他講，我們家**是要回北京的，我哭了。也許是為身上的重負，也許隻是
於是開始發憤，為了考回北京的大學，這是唯一可能圓了父輩夢想的路。終於坐在北京的教室，卻發現這兒早已不是我的家鄉。淡淡鄉音已是我的標記，北京的吃食讓我懷念那不是家鄉地方的小吃。我開始失眠，功課好累，同學好厲害，我的父母的未來還懸在那根叫做‘戶口’的細線上。拚命學習，手上纂住了維二的外地同學留京名額之一。開始跑單位，父母內遷三線前的單位同意接收。還沒喘上一口氣，政府下達文件<邊遠地區生源必須回所在地，除非開具支援三線子女證明。這以後是當地政府漫長的刁難，最可笑的推辭是該證明隻針對研究生。父母是技術人員，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應對，隻苦苦堅持‘中央文件沒有這條限製’。當聽說我世代土生土長的高中同學開出了‘支邊證’，留在了某個富庶的江南城市，我決定考研。倉促的決定，艱辛的備考，我取得了3年後冠冕堂皇索取’支邊證‘的資格。
又一輪找工作的拚殺，我優異的成績輕易敲開外企，3資的大門，三線子弟的戶口終於送我進了北京鍋爐廠。
我終於恍然領悟，二十多年前父母遠赴西南之日，我們已經被開除了‘京籍’，這所謂的家鄉這是父母心中舍不去的那點眷念。
無根的我仿佛永遠在漂泊，如果隻是傳行在旅途的過客，太平洋也不過是一段長長的旅程。我舍下了父母親人，到了這異地他鄉。大家都是漂來客，漸漸將這彼岸當作了棲息地。於是咬牙在寂寞中度過漫漫的求學生活，甚至開始懷念曾經不以為然的北京小吃。
終於畢業了，這動蕩的時局不是你我能控製，在異國他鄉我仍然為某種名為‘簽證’的東西奔波。於是我開始失眠，我遲遲無法入睡，我在淩晨3點驚醒，再也無法入睡。我開始吞吃安眠藥。從over-counter到處方，從一片到兩片直到他們也失效。
在我人生中途的前夜，我再次驚醒於淩晨2點。我看不到前路的任何曙光。於是我打開心愛的電腦，開始述說我平凡的人生。不知道明天的太陽升起時，疲憊不堪的我是否還能應對。TOMORROW IS ANOTHER，但如人生總總隻是不斷輪回的漂泊，終是倦了。我掙不出戶口的束縛，中國的美國的，一徑拚命，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也許終是有命運這一說的，我的人生操縱在交錯的手中。我決定放棄，不再掙紮。但總想留下點什麽，即便隻是人生匆匆的過客。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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