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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經觀察之202 --- 克林頓與格林斯潘

(2005-05-20 20:11:29) 下一個

 

作為一國總統,克林頓一向有私德不檢的名聲。回溯往事,這位醜聞纏身的“花花公子”總統之所以在政界所向披靡、深得民心,之所以在“拉鏈門”案中化險為夷、起死回生,與他任期內美國經濟在低通貨膨脹率、低失業率之下奇跡般持續增長有直接關係。從1991年4月複蘇到2000年2月,美國經濟持續增長 107個月,成為美國經濟史上自1854年發生周期性經濟波動以來最長的一次持續增長期。

可能有專家會說,把美國經濟騰飛和持續增長的功勞歸功於克林頓,好像有點兒不太對頭吧?在1996年總統大選中,美國選民的投票率隻有49%,但卻有一億四千萬美國人投資股票市場。就此而言,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格林斯潘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美國總統。尼克鬆總統曾極為精辟地指出:“我一向認為,這個國家在內政方麵可以自行運轉,無需總統幹預。所需要的隻是一個勝任的內閣來管理國內事務而已。在製訂外交政策方麵,總統的作用不可或缺。”(1)



話固然是這麽個話,理的確也是這麽個理。但是,實話實說,在消除巨額聯邦赤字、重振美國經濟的宏觀決策中,克林頓在總統任內的確作出了一定貢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其功績不可抹殺,其作用不可忽略,其影響不可低估。

裏根總統執政八年,以減稅、擴軍備戰、大砍社會福利的“虎狼猛藥”,暫時製服了70年代以來經濟停滯、通貨膨脹的毛病。但是,美國經濟並未走上良性循環的繁榮之路,其中最要命的就是巨額聯邦赤字。1992年,年度聯邦赤字高達近三千億美元,累計赤字攀升到四萬億美元;密西西比河以西20多個州年度稅收的總和,僅夠償付同年聯邦赤字的利息。想當年,巨額聯邦赤字已成為成為懸在美國總統頭上的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老布什總統競選連任失敗,就是吃了巨額聯邦赤字的大虧。

1987年,格林斯潘出任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位子還沒坐穩,就趕上了華爾街股市大崩盤。道·瓊斯工業股票指數在一天之中狂跌 22%。從1989年到1992年,聯儲會先後二十七次降息,但經濟卻好似一灘爛泥,不死不活,複蘇乏力。聯儲會調整利率的作用,一向被美國經濟學界吹噓得神乎其神,這時卻仿佛神力盡失,喪失了經濟調控指揮棒的魔力。在巨額赤字壓力下,老布什在經濟政策中的回旋餘地極小。他既無法以減稅這種共和黨總統慣用的高招兒刺激私人投資,也無法以增加聯邦政府財政支出的手段創造暫時經濟景氣。為了防止聯邦赤字狂增失控,老布什別無選擇,被迫打破“看清楚我的嘴型,不增稅!”(read my lips, no new taxes)的著名競選諾言,增收百分之零點五的汽油稅。

不增稅就不增稅吧,老布什為何節外生枝,瞎忽悠什麽“看清楚我的嘴型”呢?這裏涉及到美國政治中的一個典故。裏根總統當政時,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一位記者提問銳利尖刻,把“不讀書、不看報”的裏根問得灰頭土麵、狼狽不堪。勉強應付過去後,裏根麵露不悅之色,回頭向身後的白宮幕僚輕聲嘀咕了一句話。他究竟說了些什麽,外人誰也沒聽清。說來也巧,後麵恰好有一台攝像機,攝錄了裏根的嘴型動作。幾位“觀唇辨音”專家鑒定後,一致得出結論:裏根嘀咕的是一句罵人粗話“狗娘養的!” (son of bitch)。結論一出,輿論大嘩。白宮新聞發言人趕忙出麵澄清,楞說總統嘀咕的那句話是“拯救預算!”(save the budget)。此後,“看清楚我的嘴型”一語,就成為美國政客指天發誓、拍胸脯子保證“心口如一”的常用語。

在美國社會,媒體是公開 “罵”,小罵大幫忙;總統隻能偷著罵,大罵泄小怨。可是,“偷著罵”常常一不留神就成了“公開罵”。2000年9月4日,在伊利諾伊州納柏威爾市(Naperville)紀念勞工節活動中,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小布什坐在主席台上,遠遠看到《紐約時報》常駐得克薩斯州記者科雷默(Adam Clymer)在台下遛達,便對競選搭檔切尼輕聲罵道:克雷默是“大聯盟的屁眼兒!”(Major League asshole)。切尼應聲附和:“的確如此,是個大號的!”。大聯盟(Major League)是美國職業棒球聯賽中檔次最高的一級。小布什本人不僅是個狂熱的棒球迷,而且還是大聯盟中得州遊騎兵棒球隊的東家。在粗話之前加上“大聯盟”這麽一個形容詞,可見小布什對這位記者“高度重視”、恨之入骨。

沒想到,此番“悄悄罵”竟然被小布什身上的微型麥克風“現場直播”了,在場的很多聽眾聽了個一清二楚。幸虧與會者多為共和黨人,總算沒鬧出更加難堪的政治風波。事後,《紐約時報》向小布什提出嚴正抗議。說起來,科雷默堪稱一位“公開罵”總統的急先鋒。小布什在得州主政多年,造福鄉裏,政績甚佳,民望頗高。但科雷默卻好像“有眼無珠”,在新聞報導和專欄文章中“成心找碴”、 “罵”聲不絕。小布什若對自由派媒體“歪曲報導”不滿,口出怨言,本係無可厚非。但是,身為民主社會中的政治公眾人物,他在公開場合“意外失言”,用齷齪低俗的粗話辱罵新聞記者,既缺乏對新聞界的起碼尊重,也有失自己身份。

與土得掉渣兒、談吐粗俗的兒子相比,老布什一派紳士風度,在公開和私下場合極少亂罵粗話。可是,老布什卻是一位“不經罵”的政治人物。1991年,《時代》周刊獨出心裁,諷刺性地把“兩位”喬治·布什評為“年度風雲人物”。在雜誌封麵,登出了兩張總統肖像:在外交領域,老布什堅定有力,自信善斷,海灣大戰後聲望極高;在內政方麵,老布什平庸膽怯,束手無策,麵對經濟難題一籌莫展。媒體譏諷說:如果消極被動也算是一門藝術的話,那麽老布什總統堪稱藝術大師。

一片“罵聲”之中,民眾對老布什的支持率急劇下跌。1992年7月,為了扭轉選戰危局,老布什提名格林斯潘連任聯儲會主席,並通過各種渠道頻施壓力,希望聯儲會在大選關鍵時刻大幅度降息,刺激企業投資和經濟複蘇,以助自己連任總統。

在觀察美國問題時,國人往往注意到美國各州和聯邦法院的“司法獨立”現象,但卻常常忽略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的“經濟獨立”立場。毋庸諱言,無論美國總統還是中國總理,他們的施政綱領和經濟決策,常常很難完全避免那種目光近視、但求能在自己任期內“速見政績”的弊端。但是,難能可貴的是,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一向高瞻遠矚,超然獨立,極力防止總統、國會和黨派利益幹預或影響宏觀經濟決策。

格林斯潘是共和黨人,曾給尼克鬆競選班子當過經濟顧問,在福特政府幹過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後經裏根和老布什提名,先後出任、連任聯儲會主席要職。但是,格林斯潘卻能超越黨派立場,以經濟繁榮遠景和國家長治久安為重。因政策衝突,格林斯潘與四位共和黨總統的關係並不融洽,與老布什總統的關係尤為糟糕。1988年8月,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推舉總統候選人前夜,聯儲會突然宣布提高利率,把共和黨總統候選人老布什氣得火冒三丈,但卻有苦難言。

老布什執政後,對格林斯潘這種“獨立自主”、“不聽招呼” 的行事風格極為頭疼。1991年1月,老布什在國情谘文中大聲疾呼:“應當降低利率,而且現在就降。”然而,由於聯邦赤字和通貨膨脹隱患,格林斯潘對總統的呼籲置若罔聞。1992年9月,老布什在選戰中敗象已露,因經濟複蘇的步調極為緩慢,行政部門希望聯儲會降息次數再多一點、步調再快一點、幅度再大一點。但是,格林斯潘以經濟全局為重,仍然穩紮穩打,按步就班。老布什下台後,竟然氣急敗壞地把敗選歸咎於格林斯潘。1998年8月,格林斯潘因引導全球擺脫金融危機風頭正健,老布什卻向媒體重提傷心舊事:“我認為,如果當年聯儲會降息幅度再大一點,我可能會連任成功,因為經濟複蘇會更明顯。”“我讓格林斯潘連任,他卻不讓我連任。”(2)

相形之下,早在競選期間,克林頓便向格林斯潘頻送秋波,可勁兒地稱讚聯儲會的金融貨幣政策。克林頓執政之初,在外交領域缺乏經驗,遲疑寡斷,縮手縮腳。國務卿克裏斯多弗(Warren Christopher)閑得發慌。他每周隻能與克林頓見一次麵,每次隻有半個小時。好在冷戰已告結束,天下無大事,美國民眾迫切需要的是一位擅長處理國內事務的總統。為了振興經濟,贏得大選後,克林頓一反以往曆屆政府組閣慣例,首先組成了總統經濟班子,設立與國家安全委員會平級的國家經濟委員會,延攬哈佛、麻省理工學院和牛津出身的各界精英入閣參與經濟決策,廢寢忘食地勤奮工作,大膽地施展聰明才智。

因揭露水門事件一舉成名的美國著名記者伍德沃德披露,克林頓剛一當選,立刻移樽就教,邀請格林斯潘來小石城的州長官邸會麵。在會晤中,格林斯潘侃侃而談,克林頓洗耳恭聽。格林斯潘解釋說,當聯邦赤字攀升到某一危險的臨界點之後,聯儲會出台的金融和利率政策就會黯然失效。聯儲會雖然號稱神通廣大,但實際上隻能調控短期利率,而調控短期利率的目的,是借此影響長期利率的走勢,後者與企業投資貸款利率、消費者房屋和汽車貸款利率直接相關,對美國經濟的繁榮昌盛具有至關重要的影響。然而,聯邦赤字居高不下,短期內難以消除,聯邦政府已成為長期貸款市場上前所未有的大主顧,導致長期貸款市場資金緊缺,長期利率無法隨同短期利率的降低而下滑,使企業和消費者深受其害,這才是當前經濟不振的主要病灶。格林斯潘認為,隻有大幅度削減聯邦赤字,長期利率才能隨之下滑,企業投資和房地產業自然重拾歡顏,民間資金將由政府債券轉投股市,經濟振興指日可待。(3)

“小石城會晤”一番教誨,使克林頓有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之感,也使格林斯潘對克林頓刮目相看。格林斯潘以前打過交道的四位共和黨總統,清一色都是拙於“數字化”管理、厭煩經濟決策細節、一讀有關聯邦財政的統計數據和報表就頭疼欲裂的主兒。但克林頓截然不同,他對煩瑣的統計數據極有興趣,能夠就各種宏觀經濟決策的細節深入發問,並能自如運用抽象概念,進行海闊天空的理論探討。格林斯潘深感這位年輕有為的民主黨總統聰穎機敏、博學多識。兩人可謂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克林頓敏感地注意到,由於聯邦赤字觸目驚心,格林斯潘甚至並不反對向高收入階層增稅。

此後,克林頓一直與格林斯潘保持了良好的工作關係,以致有人閑言碎語,說格林斯潘簡直形同克林頓的特別經濟顧問。克林頓的經濟內閣也與格林斯潘相處頗為祥和。曆任財政部長都信守“不與聯儲會直接衝突”的戒條,即使行政當局的立場與聯儲會南轅北轍,也決不居高臨下、咄咄逼人。克林頓執政之初,聯儲會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連續七次提高利率。但是,克林頓及其經濟內閣一直避免與格林斯潘正麵衝突、迎頭相撞,而是努力以更巧妙、更圓滑的手段影響聯儲會的貨幣政策。

1997年,克林頓蟬聯總統之後,曾對新聞界開玩笑說,他與格林斯潘之間的關係,可稱之為““稀奇古怪的一對”(The Odd Couple)。典出美國著名劇作家尼爾·西蒙(Neil Simon)的一出名劇。這兩個人的確在很多方麵天差地別:克林頓是民主黨人,格林斯潘是共和黨人;克林頓長於南方小鎮,格林斯潘長於大都市紐約;克林頓才氣縱橫,格林斯潘深藏不漏;克林頓相貌堂堂,格林斯潘其貌不揚;克林頓為初生牛犢,格林斯潘是識途老馬;克林頓靠競選出人頭地,格林斯潘從未競選公職;克林頓演說明快易懂,格林斯潘講話深奧詭譎;克林頓崇拜美國搖滾歌星‘貓王”,格林斯潘推崇德國古典作曲家亨德爾;克林頓桃色醜聞令人恥笑,格林斯潘“作風嚴謹”令人生疑。

在美國社會中,當官兒的“生活作風”太嚴謹了,有時反而容易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煩。1974年,格林斯潘出任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後,兩名聯邦調查局特工曾秘密拜訪格林斯潘前妻、畫家米切爾(Joan Mitchell)。其原因為,格林斯潘的第一次婚姻隻持續了10個月。離異20年來,他不僅一直沒再婚,而且極少身涉桃色軼聞。從聯邦調查局的角度看,如果格林斯潘是同性戀,他出任高官後,可能麵臨被人勒索的危險。在調查時,麵對風度迷人、氣質高雅的女藝術家,兩位特工竟然羞澀得像小姑娘,不好意思直奔主題,隻是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地暗示:“要想知道一個男人的缺陷,最好問他的前妻。”米切爾被這種“像霧像雨又像風”的含糊問題整得稀裏糊塗、雲裏霧中。最後,她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人家打聽的是前夫的“同性戀”問題。她當即毫不含糊地回答:“肯定不是,這點絕對沒問題”。(4)得到答複後,兩位仁兄臊得滿臉通紅,道了聲謝,扭頭便逃。

說起來,克林頓與格林斯潘也有共同之處:他們都被各自黨內的守舊派視為“毫無原則”、“政治妓女”和“變色龍”。共和黨的守舊派認為,聯儲會就是中央銀行,中央銀行就是中央計劃經濟;格林斯潘的一生,就是逐漸放棄自由競爭、自由放任原則的編年史。民主黨的守舊派則認為,克林頓毫無操守,背信棄義,為了削減聯邦赤字,他砍掉中產階級減稅方案,裁減10萬聯邦政府雇員;他不惜犧牲低技術勞工階層利益,批準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說服國會同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使大量低技術工作流失到第三世界國家;他無視低收入貧困階層的困境,批準社會福利改革法案,使自羅斯福總統“社會保障法案”開始、約翰遜總統“偉大社會”立法達到高峰的社會福利保障事業大受挫折。

在20世紀美國憲政史上,民主黨的基本經濟綱領,一向是注重政府幹預經濟和國民收入再分配的功能。然而,WTO的基本原則是自由市場經濟,政府不得幹涉企業和經濟。為了提高國家競爭力,克林頓政府注重教育、培訓和高科技創新投資,對信息高速公路基礎建設尤為重視,並在世界範圍內卓有成效地推廣知識產權法規,努力為美國高科技企業及其各種名牌產品提供良好的全球競爭環境。克林頓執政期間,美國知識經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起飛,產業結構信息化,資源配置全球化,整個國民經濟轉變為以科技和知識、以品牌和服務為主體的知識型經濟。製造業大部外遷第三世界國家,淪為“品牌經濟”光環下的廉價加工廠。以生產一雙耐克運動鞋為例,品牌擁有者所獲得的利潤,為生產製造廠商的五倍以上。在這種美國占據主導地位,以科技創新、超強品牌、產權法規、金融服務、能源控製為核心的全球化自由貿易體製中,美國憑借超強實力,在世界範圍內進行政治滲透和軍事幹預的危險性明顯增加。

依照羅斯福“新政”以來風行一時的凱恩斯經濟理論,當經濟不景氣時,政府財政赤字有助於刺激經濟增長,財政盈餘反而會拖累經濟複蘇。可是,依照格林斯潘在“小石城會晤”的一番高論,在一定經濟形勢下,隻有大幅度削減聯邦赤字,才能刺激經濟複蘇。在美蘇冷戰結束、信息革命方興未艾、美國經濟走向全球化、聯邦赤字觸目驚心的轉折關頭,克林頓審時度勢,隨機應變,平衡調和,在民主黨“大政府、高稅收、高福利”和共和黨“自由放任、市場導向”的傳統政策之間玩弄平衡。

1993年8月,克林頓決定提高汽油稅並對高收入階層適度增稅,向國會提交了削減預算赤字和刺激景氣齊頭並進的經濟複興法案,預計在未來五年中減少近五千億美元聯邦赤字。參議院表決時,以50對50票持平,副總統兼參議院議長戈爾投下了決定性一票,終於使法案得以通過。這是美國政府首次痛下決心,不遺餘力,不惜代價,死活也要削減巨額聯邦赤字。至於這麽幹是否會造成短期經濟衰退、引起大企業管理階層和期待減稅的普通選民不滿、影響1994年國會中期選舉,克林頓本人也隱隱不安。他在回憶錄中坦承:“雖然有很多令人信服的理由證明經濟方案將會成功,但是,這個在我總統任期內最重要的內政決策,仍然是一場大賭博。”(5)

對克林頓而言,政治好似賭博,情場亦為賭場。在遊戲人生的風流情場,克林頓“遇人不淑”,碰上了萊溫斯基這麽個“衣裙收藏家”。有此情人,何需敵人!在風雲詭譎的宏觀決策領域,克林頓猶如天助神縱,做出了正確的經濟決策。賭注押對,青史留名!複興法案通過後,經濟平穩發展,聯邦赤字逐年減少,長期利率如期下滑;聯儲會短期利率調控的效果,果然由僵硬無效一變為靈活神奇;高科技投資、房地產業和股市開始複蘇。1996年,克林頓輕鬆贏得大選,成為二戰後首位連任的民主黨總統。

此後,經濟發展仿佛進入了開闊水域,高科技產業千帆競發,乘風破浪,勇闖東亞金融風暴險灘,有驚無險,勢不可擋。道·瓊斯工業股票指數從1991年的 3000點起步,到2000年2月已突破10000點大關;納斯達克綜合股票指數從500點起漲,到2000年已高達5000點。股市空前繁榮,泡沫四起,一時造就了無數科技新貴和百萬富翁。令人目瞪口呆的是,1998年,巨額聯邦赤字一不留神消失得無影無蹤。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打了一場“零傷亡”但耗資巨大的科索沃戰爭之後,1999年,聯邦政府竟然出現了財政盈餘,這可是30多年來頭一遭。

眾所周知,經濟騰飛和赤字消失的真正功臣是微軟、思科、通用電器、美國在線等高科技企業和水漲船高的廣大納稅人。他們交納的巨額稅金使國庫充盈,國力大增。但是,克林頓積極“協助”格林斯潘做好經濟工作,在調整治國方略和削減預算赤字等領域居功厥偉,論功行賞時不可遺漏了他的功勞。

值得注意的是,克林頓身陷“拉鏈門”醜聞後,美國經濟和內政運轉自如,但在外交和軍事政策領域卻出現了疏漏。因公眾信任率劇跌,在下令發起大規模轟炸伊拉克的“沙漠之狐”戰役之後,克林頓已很難以美軍總司令的身份臨機決斷,繼續對國際恐怖分子發起預防性猛烈攻擊。有時盡管情報相當確鑿,克林頓卻瞻前顧後,猶豫寡斷,多次喪失了先發製人的良機。

信不信由你,在2004年總統大選中,“稀奇古怪的一對”實際上是小布什蟬聯總統的“幕後功臣”。據最新統計,在2004年度,美國國民經濟(GDP)增長率高達4.4%,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名列前茅。縱觀美國總統選舉史,沒有任何一位現任總統馬失前蹄,在整體經濟形勢良好之時丟失白宮寶座。老布什生不逢時,從裏根手上繼承了一個金玉其外但卻債台高壘的“破爛攤子”;小布什卻吉星高照,從克林頓手上承接了一個雖有泡沫但卻富甲一方的“殷實家底”。想當年,格林斯潘對老布什“刻薄寡恩”;現如今,格林斯潘卻對小布什“另眼相看”。為了刺激經濟複蘇,聯儲會一度把短期利率降到了百分之一這個曆史最低點。簡直就跟白送錢沒兩樣!這一疏一親,其奧秘正在於聯邦預算赤字。

小布什執政之初,麵對經濟衰退難題,因無預算赤字壓力,他在經濟政策領域中左右逢源、遊刃有餘,既可以“慷國庫之慨”,以巨額減稅方案刺激私人投資;又可以窮兵黷武,以“軍事凱恩斯主義”製造戰爭經濟景氣。2001年,由於對財政盈餘前景的樂觀估計,格林斯潘在國會聽證會支持小布什提出的巨額減稅方案,使其在參眾兩院順利通過。

事實證明,格林斯潘這回判斷失誤,馬失前蹄。截止到2005年5月,累計聯邦赤字重新攀升到七千七百億美元。格林斯潘為此飽受民主黨抨擊,事態如果近一步惡化,將來有可能演變為格老“晚節不保” 的滑鐵盧。格林斯潘一再發出警告,強調聯邦赤字居高不下的危險性,並多次上調利率,以防止通貨膨脹。不過,與克林頓執政之初相比,目前的聯邦赤字顯然尚未超越“危險的臨界點”,不太可能對今後四年的美國經濟造成過份嚴重的負麵影響。

無論在人生還是政治舞台上,“運氣”兩個字其實很重要。如果說老布什是個“倒黴蛋”的話,那麽小布什堪稱“幸運兒”。他不喜讀書,進哈佛耶魯卻易如反掌;競選“遇險”,老爹任命的大法官“拔刀相助”;不諳軍略,美軍照樣在阿富汗伊拉克連戰連捷;經濟衰退,自有識途老馬格林斯潘頻舍身襄助。就目前而言,在小布什第二屆任期內,不管他如何瞎折騰,美國經濟複蘇的勁頭似乎已勢不可擋。至於巨額聯邦預算赤字,顯然將是令下一任美國總統極為頭疼的大難題。

一些民主黨人士認為,如果克林頓夫人希拉裏在2008年獨出心裁,打出“買一送一”(buy one get one free)的競選大旗角逐總統寶座,克林頓夫婦有可能重返白宮。如果格林斯潘尚未退休的話,“稀奇古怪的一對”將有機會再度聯手、再創輝煌!不過,恕筆者大膽預測一回:若無特別意外,希拉裏入主白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說了,格林斯潘那時已82歲高齡,他老人家也該回家頤養天年了。

注釋:

(1)引自拉爾夫·戴貝茨:《當代美國史》(de Bedts, Ralph F., Recent American History, Homewood, Illinois: Dorsey Press, 1973, Vol.2, p.335.)

(2)引自鮑勃·伍德沃德:《大師:格林斯潘的聯儲會與美國經濟繁榮》(Bob Woodward, Maestro: Greenspan's Fed and the American Boom,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2000, p.196.)

(3) “小石城會晤”的詳情,參見鮑勃·伍德沃德:《議程:克林頓白宮內幕》(Bob Woodward, The Agenda: Inside The Clinton White House,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1994, pp.68-71.)

(4)賈斯廷·馬丁:《格林斯潘:金錢幕後之人》(Justin Martin, Greenspan: The Man Behind Money, Cambridge, MA: Perseus Publishing, 2000, p.91.)

(5)克林頓:《我的生活》(William Jefferson Clinton, My Life, New York: Alfred A. Knopf, 2004, p.463.)

(原載2005年第4期《書屋》,文字略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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