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觀察之三十六 --- 強勢美元：一個修辭用語？

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陳豔／李安方／上海社科院世界經濟研究所

２００５年新年伊始，美國財政部部長約翰·斯諾再次重申美國政府“支持強勢
美元”，美國總統布什於最近公開表示，美國繼續維持“強勢美元政策”。這是自上
世紀９０年代以來美國連續四屆財政部部長在不同的公開場合反複強調的“強勢美元
政策”。不過，與以往不同，此次表態是在美元兌歐元、日元等世界主要貨幣的匯率
連續三年下跌，強勢美元政策麵臨諸多爭議的情況下作出的，因而美國能否繼續維持
“強勢美元政策”也顯得格外引人關注。

　　強勢美元：一個修辭用語？

　　“強勢美元政策”作為美國的“國策”，始於２０世紀９０年代初的克林頓政府
，當時出身於金融部門的羅伯特·魯賓出任財政部部長，公開支持美元升值，強勢美
元政策自此確立。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強勢美元”作為一個被長期沿用、頻繁提起
的“政策”，其內容並沒有明確的官方定義，實施該政策的具體手段和工具也無從談
起。“強勢美元”是否就是意味著美元匯率的強勢呢？對此眾說紛紜。

　　當時出任美國財政部部長的魯賓在公開露麵的場合多次重複一句話，“強勢美元
符合美國利益”，但是他在任期內很少采取行動改變美元的匯率。繼任財長奧尼爾也
堅持“強勢美元政策”，但多次在公開場合強調應由市場決定美元匯率。當美元市場
匯率大幅貶值時，奧尼爾從未幹預。

　　現任美國財政部部長斯諾２００３年６月首次對強勢美元作出比較明確的解釋，
認為“‘強勢美元’是希望投資者對美元有足夠的信心，希望美元成為人們願意持有
的儲備貨幣……而非外匯市場上美元的市場價值如何。”與此同時，美元與其他國際
性貨幣相比已經連續三年多處於下降趨勢，跌去約３０％。所有這些言論、舉措與現
象，讓人迷惑不解。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應用經濟學教授史蒂夫·漢克就幹脆指出，“誰也不可能告訴
你“強勢美元政策”是什麽，因為它是出自聯邦政府的一個毫無意義的修辭用語，實
際上，它根本毫無意義……媒體之所以不斷重複，主要是因為在財長們任職期間美元
相對於其他貨幣確實堅挺。然而，我們沒有以政策的形式對它采取過任何措施。”嚴
格來說，強勢美元確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貨幣政策，也不能被稱為匯率政策。那麽，
我們該如何解讀它呢？

　　強勢美元＝經濟利益

　　“強勢美元政策”的出台有其特殊背景。上世紀９０年代是美國“新經濟”持續
高增長的１０年，美國經濟經過１０年的繁榮建立了穩固的經濟基礎、合理的經濟結
構、完善的金融製度以及強盛的企業生產力，產生的美元財富效應溢滿全球，不僅使
美元資產的覆蓋麵進一步擴展，而且使全球對美元資產的依存度上升，這些因素構成
了美國經濟恢複和增長的動力，也成為美元能夠“強勢”的強大實力支撐。然而，這
樣的好光景如今一去不複返，進入２１世紀，網絡經濟泡沫破滅、大公司醜聞、伊拉
克戰爭、恐怖襲擊不斷、全球原油價格波動、債台高築的“雙赤字”等因素，“強勢
美元政策”已經失去了強勢的經濟後台作支撐，美國政府一再在公開場合的表態主要
是因為“強勢美元”給美國帶來了太多的經濟利益。

　　首先，能為美國籌集到充裕的資金，促進經濟增長。美國國內的儲蓄率非常低，
僅靠本國儲蓄無法提供經濟快速增長所需要的資金，而強勢美元吸引了外國資本的流
入，使美國資本市場實力雄厚，流動性更強，美國企業和政府可以很容易籌集到資金。

　　其次，強勢美元吸引的資金流入彌補了美國國際收支經常項目的巨額逆差。從１
９９１年開始，美國國際收支中一直存在巨額的經常項目逆差，到２００４年逆差額
占ＧＤＰ的５．５％。這樣巨額的逆差美國卻沒有及時進行調整，而且國內經濟也並
沒有因此受到影響，主要是因為資本和金融項目的順差起到了彌補的作用。

　　第三，強勢美元給美國國內經濟政策帶來了較大的調整空間。近年來，美國國內
的財政政策、貨幣政策、產業政策、經濟結構調整等都與“強勢美元政策”密不可分
。強勢美元使得外國進口商品價格低廉，有利於控製通貨膨脹，可以實施低利率，推
動經濟發展；強勢美元吸引的巨額資金還活躍了美國股市，有利於高科技的創業投資
，為美國的高科技產業發展和結構調整提供了支持。

　　第四，強勢美元為美國帶來巨大的鑄幣稅收益。根據統計，約有７０％的美元在
美國之外的國家流通，數量高達４萬億美元，即使按照１．５％的貼現率來結算，也
相當於每年為美國支付６００億美元的利息。而美國所獲取的這部分收益恰恰是由所
有持有美元資產的國家共同分擔的。

　　很顯然，從“強勢美元政策”中獲得巨大經濟收益的美國不願意輕易放棄。一方
麵宣稱“強勢”，另一方麵美元對其他國際貨幣持續貶值，國際社會看到了一個自認
為“強勢”、試圖力挽狂瀾的美國。然而“強勢”是要憑實力說話，隨著歐洲經濟的
漸漸複蘇，中國等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崛起，美元能夠“強勢”多久？我們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