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讀書心筆

寫日記的另一層妙用,就是一天辛苦下來,夜深人靜,借境調心,景與心會。有了這種時時靜悟的簡靜心態, 才有了對生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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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性貼之二十六 --- 內疚讓我更加堅強

(2005-02-11 09:52:47) 下一個

文章來源: 逍遙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好多事都已經淡忘了。隻是令我最難忘的是我因逞一時之勇而給母親帶來的負擔。直到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大學,當我打點背包坐在入學的列車上向母親揮手告別的時候,淚水禁不住模糊了視線。我掏出手絹擦了擦沾在眼鏡上的淚水。旁邊一個小女孩兒笑著跟她的媽媽說:“瞧,那個大哥哥真沒出息,那麽大了,還舍不得家……”我沒有理會小女孩兒的說笑,隻是任由淚水往下淌。思緒把我帶回了幾年前的陳事中。
  
那是我讀初三的時候,有一次補課, 還剩一節課就要放學了,我就聽到樓下有吵吵嚷嚷的聲音,知道又打架了。因為一段時間來,總有校外的幾個不三不四的青年來滋事。當我隨著慌亂的同學們衝到操場上的時候,看到校外的三個青年正在與我們代課老師撕打。其中一個留著長發的青年手持一把蒙古刀殺氣騰騰地揮舞著,看那情形非常危險。我禁不住義憤,拔開人群擠到最前麵與幾個鬧事者搏鬥起來。也是憑著我縣運動員的身體素質,在混戰中我終於奪下了其中一個滋事者的刀,隻是他並不肯善罷甘休,硬是往上衝,就在他試圖用腳踢掉我奪到手的刀時,不幸踢到了刀刃上,他“哎喲”一聲抱著腳坐到地上,血濺了一地。後來我才知道他的腳筋被割斷了一根。另兩個鬧事者一見同伴受了傷,瘋了一樣地揮著凶器往上撲,就在其中的一個 刀就要砍到我的一刹那,我一個急轉身避過他的刀鋒,隨後探手中的蒙古刀往他的左肋上一劃,他“媽呀!”地叫了一聲,手中的刀“咣當”落在地上。他捂著湧出血的左肋蹲了下去。隻一會兒功夫,我就連傷了兩個滋事者,真是大快人心哪,同學們都在為我叫好:好樣的!樂強,你真行!幾個滋事者落荒而逃之後,我被同學們象英雄般地抬起來歡呼!一時好不得意。我哪裏知道,就在我自鳴得意的同時,也埋下了悔恨的殃根。
  
事後我時刻擔心著,每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課也聽得心不在焉,總怕有人會忽然找上門來。半個月後的一天,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一輛警車停在了學校門口……我被帶到了縣公安局,直一個星期後母親才在社區工作人員的陪同擔保下把我從收容站裏接了出來。
  
後來我聽說體弱多病的奶奶就在我收容期間過世了。臨走的時候還叫著我的乳名——樂強——樂強——家裏人沒有通知我。 正在街頭擺地灘的母親得到我被抓到公安局的消息後,慌裏慌張地向公安局跑,半路上扭傷了腳,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治療竟落下個跛腳的毛病。也許是我一時的樂強,竟然讓親人們跟著蒙受了這麽大的痛苦。
  
被我所傷的兩個青年的社會背景都很複雜,學校和老師一看情形不妙,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我,一向慣於忍氣吞生的母親沒有為我辯解什麽。經過公安局治安科的調節,母親同意承擔兩個受傷學生的全部醫藥費、家屬誤工費、營養費等全部費用3萬元。
  
從收容站回家的路上,我不敢去看母親的臉,甚至沒有勇氣抬起頭,因為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一幅充滿了苦楚和無奈的麵孔。一路上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低著頭跟在母親身後,看她那步履蹣跚的樣子,我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讓一個無依無靠的母親去承擔這份意外呢?難道其他的人對此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責任嗎? 本以為母親會連哭帶罵地責備我一通,其實,那樣我會好受些,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母親顯得異常的平靜,隻是話越來越少了。不知所措的我隻好主動地找些活來做,母親搶過我的活計說:“樂強,讓媽來吧,你隻管安心讀書就是了。”麵對母親的寬容,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深深的內疚與自責,一頭撲到母親懷裏失聲痛哭起來,記得那次我哭得特別傷心,更多的是悔恨的淚水,我斷斷續續地嘟喃道:“媽,我不去上學了,下來找活幹還欠款……”誰知,這下可惹怒了母親,她一反常態地變得異常嚴曆起來,厲聲斥道:“樂強呀,樂強你真讓媽失望,虧你想得出,不讀書你能幹啥?!”
  
後來母親買了房子,又變買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即使是這樣,還欠了一萬多元的欠款。 就為這份欠款,母親暴著嚴寒酷暑足足辛苦了三年。三年的風霜雪雨呀,那是怎樣的一種生存狀態呀,通常人是難以想象的。在租來的一間簡陋的小屋裏,沒有暖氣,冬天隻燒一個用油桶改裝成的小火爐子。母親四點來鍾就起來到一裏多以外的磚廠去撿煤糊兒,為的是能省下點兒煤錢,手腳都凍了。夏天熱得要命也不敢開窗戶,窗外不遠就是一個屠宰場,醺得人簡直要死。為了能讓我能有個好一點兒的學習環境,母親花錢讓我住在學校。這樣一來,就又增加了她的經濟負擔了。由於過度的勞累,再加長期的營養不良。母親在一家飯店打工的時候,昏倒在案板旁邊,飯店通知我去,母親看到我,驚慌地支撐著起來,強裝著很輕鬆的樣子說:“你來幹啥——媽就是有點困了,休息一會兒就好,有啥大驚小怪的。”我聽說媽有好幾次咳血,都偷偷地吐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母親怕人家發現後被解雇。
  
也是為了那份深深的內疚,我拚命地學習。也隻有這樣才能略給母親一點兒安慰,這也就是她老人家對我,對一個兒子惟一的所求。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本來學習平平的我,經過了幾年非人的學習生活,終於盼來了那張夢寐以求的大學入錄取通知書。我以560分的成績被南京審計學院錄取了,當我把印著大學鋼印的錄取通知書拿給母親時,我看到母親笑了,笑的是那樣的舒心,這是自那年出事後我第一次看到母親這樣開心地笑。
  
火車的震動把我從記憶中拉了回來,列車徐徐開動了,月台上送行的人在我的視線裏越來越快地向後退去,直到消失。我看到母親吃力地跟了兩步,喊著,聽不清母親說什麽,大概是說到那麵打電話之類的話。我長吸了一口氣忍著沒有再一次湧出來的淚水,把頭轉向車內,一遍遍地在心裏重複著——媽媽,您老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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