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讀書心筆

寫日記的另一層妙用,就是一天辛苦下來,夜深人靜,借境調心,景與心會。有了這種時時靜悟的簡靜心態, 才有了對生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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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性貼之二十五 --- 走進人間煙火

(2005-02-11 09:50:03) 下一個

文章來源: 歸舟

 

《九月的高跟鞋》(四)走進人間煙火



曾經突發奇想地問他,穿幾號鞋。他打著問號,還是寬容地回答了我。我原以為,用腳穿行過過幾乎半個中國的他,該是有一雙大號的鐵腳板。連他的一雙手,也是線條柔和的,絕不象西北的天氣一樣棱角分明。他一直以來就用不緊不慢的聲音和我說話,我握著話筒,常常不敢相信。也許是,閱盡千山萬水,以靜製動,以動製靜,終得回歸平和。

遊曆大自然無數,不知可有興趣與我穿街走巷,嚐嚐人間煙火?他背起我的包:“跟著我。”儼然我是他的鄰家小妹。走市,隨俗,我套上高跟鞋,做好了心理準備。

一路上輾轉換車,下來是大柵欄。在北京曾經居住許多年的我,逛大柵欄,頭一回。前門大街上,進去一個小口子,居然裏麵藏了那麽多曲折無盡的小巷,活像一個布口袋,解開繩子,抖摟出滿地的寶貝,直讓人眼花繚亂。老北京的商業街,變成了今日的旅遊點。來往的,是南北的遊客,來買紀念品的外鄉人。仿古的建築、招牌、貨物兒,嘩啦啦爭先呈到你眼前,迫不及待,恐再被灰塵掩埋經年。我和他,真的怕被人的腳步衝散,更怕被這些五顏六色的招搖吞沒。拉著他,前腳跟後腳。老字號一個個挨著,有許多是最初的門鋪,非裝模做樣移居此處的商戶。“厚誠宜”發綠了的銅柵門,兩層樓的鏤花雕到繁複地精細。隔壁的“瑞蚨祥”石庫門,穩重軒昂,弧型凹進去的門臉牆上,刻著兩對荷花浮雕。從現在封住的石欄杆上,可以看出這原來是個二層布行。幾十年前,中戶、大戶的人家,坐了黃包車,拉到這裏看布料。太太們選下合意的錦緞,在二樓坐了,等著裁縫來量尺寸;或者,打發了夥計去買相配的絲線,好把鴛鴦繡上巾帕。閑語間,就這般憑欄,街市裏望?同一條街上,有兩家“瑞蚨祥”,另一家標了“麟記”,不知有何典故。這裏的另一個大家閨秀就是“同仁堂”,也是闊門抬樓,紅底銅字的園招牌,莊重地掛著,創業者的圓融和風雨都在上麵啊。“炮製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雖貴必不敢減物力”,真是難得。還有其他的百年老店,比如“張一元”茶樓,“狗不理”包子鋪,“內聯升”布鞋店,等等,等等。北京內城的胡同裏,這些老字號,就是前朝遺老,隻有等著人們來懷念了。

我們一口氣走到底,走到商鋪消了見了人家,才掉頭,去看前門樓子。他其實走得很快,我曉得他一直在放慢腳步,等著我得得地跟上來。他問我累不累,我說還沒呢。這麽早就喊上了,豈不是讓自己下不了台?嗬嗬。我象個劉姥姥一樣東張西望地拍照,他從來不催我,還為我指點評說,為我擋駕要穿過來的行人。也許是他根本對這些遺老們不感興趣,可是,我不必揣揣不安,和他在一起行走,那麽放鬆愜意。他讓我做我自己。

兩座箭樓,可說是北京的鎮山寶貝了,保護得非常好。青磚堡壘式的箭樓,造型別樣,不論從哪個角度拍,構圖都很完整,有了雕塑的味道了。可惜“隻可遠觀,不可褻玩”,少見的優質草坪大大地圍了一圈,外圍還圈上了鐵欄杆。我們轉到後麵的那一座,倒是可以上去,得買門票。我指指頭上的青磚紅樓,問售票員:“到底哪個叫正陽門?”她頭都不抬:“兩個都是”,然後帶上門出去了。我看看他:“不可能”。以前皇上要說走正陽門,大臣領錯了,豈不是要殺頭?其實那個五伏五券拱券式樣子如堡壘的門樓才是正陽門箭樓,專走龍車鳳輦。那座重簷歇山頂的單稱箭樓。之所以稱箭樓,是因為有箭窗,供對外射箭用。那個售票員該開除,賣了這許久的票,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哪一家。

從紀念堂的外牆走過,我們聽到了牆裏頭武警操練的聲音。哎,我倆都在歎息,好好一個廣場,就被圈去了這麽一大塊地。那座牆如此地長,及至行到天安門廣場的空地,我真的累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幹脆就地坐下,青磚地上,遊人盤踞。望著搖曳的蜈蚣風箏,我問他,現在最想做什麽?我自己心裏盼著一塊草地,可以躺下。他說想做那個放風箏人。用思念,係在我的心上,好讓我飛得再高再遠也不會飛出他的視線?不用嗬不用,忘了我是你的鄰家小妹?到了哪裏,我們都在各自的左右。看看那個老伯,手裏抓了一堆風箏,可線頭最終都牽在了他人的手裏。

我們在天安門前,合了第一張影。東西長安街上,單車如潮車如流,往新北京飯店方向,開始有了現代的氣息。我們沿著紅牆根,走走坐坐。麵對著十裏長街,背靠著灌木密樹,身在鬧市,竟不覺喧嘩。九月的京城,已經褪去了燥熱,早晚時分,甚至寒透單衣涼呢。走在樹下,滴下來的濃蔭,罩住了我們合在一起的身影。這樣的路,是不是一輩子走不完?

到了王府井,步行街人滿為患,沒有了汽車,倒也個個悠閑。我們在露天冷飲攤歇息,喝著冰茶,觀各色人等,也是一樂。再怎麽行走天下,看來也有累的時候:-)看到對麵的肯德基、麥當勞,顧客多得都要溢出來了,不健康的快餐,國人為何趨之若鶩?我和他走到哪裏,常常被人群圍住,無數隻手向我們伸過來,硬要塞給廣告卡片。什麽時候生出這麽個“新生事物”?像一群蒼蠅一樣,揮都揮不走。我苦惱地問他:“可不可以發明出一種汗衫,前後都印著‘拒絕蒼蠅’?字底下畫著蒼蠅,每個蒼蠅頭上頂著各色卡片,也惡心惡心他們。”他畢竟比我厚道些,實在躲不過,會接下幾張,在手心裏攥一會兒,才扔掉。我從來不接:“小心哦,你一旦作出接受的姿態,就給了他們近身的機會,被掏了錢包也說不定。”他特驚訝,沒料到我的“革命警惕性”比他還高,嗬嗬。在我們歇息的小攤,就有好幾個發放這種卡片的打工妹、打工仔,捆成一摞一摞的片片裝在腳下的旅行包裏,趴著睡覺呢。這種營生,也是可憐見的。

新東安市場,外觀內觀,都漂亮多了,東西也貴多了,與無數別的市場也沒了差別。現代化、摩登化,本不該是讓我們失去個性。我們很快就走出來了,王府井百貨大樓也沒有了興趣進去逛,它門口的大鍾,修整過的廣場引向高高的石階,倒也氣派。在用餐的最高峰到來之前,我們走進了全聚德。“一鴨三吃”,不堪,不堪!不堪嗬,是自己在京數年,不得此食真味;更不堪,遙遙他鄉,錯過了這個國寶式的佳肴。最佳部位片出來的幾片鴨皮,燦黃燦黃,幾乎透明。他看我舍不得吃,就夾一片送到我嘴裏。天,那麽脆,嚼幾口,似乎轉眼化成了滿口的油,和著甜麵醬,毫不起膩。我驚喜地瞪大了眼睛。我讓不過他,大半的鴨皮進我肚子裏了。其實這麽金貴的食物,他也難得吃的。他笑著找各種理由,其實理由隻有一個。

出門,夜燈已經亮起,我們走回天安門廣場。滿目華燈,灑向四處的光線,又結織在一起,仿佛無數的珠子,綴得夜色也變得透明起來。我們後來又有一次機會經過廣場,他說要讓我看看國慶前夕的樣子。華燈,花壇、微景、旗幟、條幅,曾經的親切又回來了,不同的是,這次有他,牽著我的手,給我生輝的笑臉。那次我們邁過金水橋,踱進了天安門,一直走過端門,走到巍峨的午門————紫禁城的入口。一路長長的青磚石板路,兩旁綿延琉璃屋,宮燈,古樂,隱隱在眼下、耳下劃過。雖然一群一群的遊客還在徜徉,這樣的昏明,這樣的幽咽,讓夜色變得如此溫柔,化開了我們積鬱一整天的凝望,在天、地、月的擁抱下,我們的溫唇碰到了一處。。。。。。

人間煙火,我本不曾脫。從未走脫,無所謂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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