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性貼之四 --- 酒後絮語

文章來源: 淡淡微風

 

在朋友家吃火鍋，酒至半酣，話題撤到了命運，於是語氣免不了唏噓。

“歲月倥傯酒裏去，少年豪氣醉中來”，袖裏乾坤終究比不得壺中日月來的簡單易行，所以就“千古光陰一霎時，且進杯中物”聊以譴興。雖然它的一瞬畢竟抵不得我的千年，我還是要一天一天捱將過去，卻可以“但願長醉不願醒，與爾同銷萬古愁”。然我輩俗人，超脫亦不易，隻好在這俗世紅塵兜兜轉轉，至多做一個不清淨的散人罷了。

從酒後駕車，說到海嘯，再說到了人生不過一瞬的差別，就已經是人鬼兩世。命運這東西，畢竟自己能把握的太少，不是你想就能改變的。朋友乘著酒興，要給我看手相，我笑著推辭，說我早已經給自己看過，怎麽掙紮都是個短壽的命。朋友卻是不依不饒，非要看了不可，隻好隨他。一展開我的手，他就呆了，我又笑：別緊張，我不是早說過，我的命，我自己知道，忘了我玩兒過易經啊！其他朋友見勢不妙，趕緊圓場。我倒是無所謂，朋友的臉色卻象是經了霜的茄子，怎麽也換不回剛才的容光煥發了。

有人說，“情深不壽，強極則辱”，那麽我自然是不會長壽的。人的命，看自己的習慣性格，看自己的才具魄力，也就明白了大半兒，並不需要算了命才知道。求神拜佛，多半是找個幌子罷了，不到了生死關頭，總歸是患得患失瞻前顧後，又有幾人是真的虔誠。又有人說，“無情何必生斯世，有好終需累此身”，人與木石的差別，也就是這個“情”字，要不然怎麽佛陀把生物的世界叫做“有情世間”。他老人家能不能真的看破這個世界我不知道，但是得道以後被天神勸留，為了我們這些愚妄眾生，多了四十九年的辛苦遭逢，終究是留了個尾巴。
　　　　
很喜歡的一個詞：道家的，頤養天年。天年者，老天給你的時間，沒到的時候別急，到了的時候別慌，走的時候別亂。頤者，山雷頤，彖曰貞吉，養正則吉也。老實過日子，不爭不怒，把擔子挑下來，也就好了。還喜歡一個詞：佛家的，長揖世間。大阿羅漢，功夫到了，可以控製自己的生命，“不昧因果”了，給這個世界作個揖，灑然一笑：不好意思，這裏，我以後可以不來了。

就那麽笑著，很不在意的樣子，揮灑著時間，仿佛生活中揮灑著生命。看著朋友的表情，始終不能放鬆，忽然想到，也是啊，難怪他一時接受不了，一起笑談縱飲的人，說說就能不見，怎麽也是個別扭事兒。

算算時間，還有那麽些年的時光，似乎並不短，還有的好活，然而回想同樣時間的過去，卻仿佛就在昨天一般，到那時候再回首，應該也是同樣的感覺吧。據說離開人世之前，每個人都會回憶自己的一生，象放電影一樣，也就象我們現在回顧過去，隻不過更加的詳盡些，更加的清楚些——那是，最後一回了，誰都會很認真的。隻是，不知道，在那時侯我的心裏，還會不會想起這頓飯、這番話。

寫完了，上網轉轉，看到說趙紫陽走了，一世風流，千秋功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說的清楚，可不也就這麽輕輕的去了。

在我這裏，暗夜昏燈，星明風清，還是一樣的坐著，喝著已經不冷了的冰豆漿，並沒有哪一絲風變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