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Diary 65 --- 在成長中失去的

說實話，我非常喜歡單純這個詞的。我覺得人人都有一種潛在的純真，那是一種真正的人性，生命的特性。一個朋友說，她媽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因為她母親很單純，容易為一些簡單的事情感動並快樂。可是如果單純的人是快樂和幸福的，為何我們總是羞於大聲宣稱，我們是單純的？成長中的我們慢慢的將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眼裏的，心裏的和所有付出過的，於是我們不再單純，不再感動。

 

有個哲人說過，生活從來不缺少感動，我們缺少的是發現感動的眼睛和心。從前對於感動的詮釋莫過於是突然造訪的好友站在家門口說：嗨，給你一個驚喜。現在呢，在這繁忙而又充斥著個人隱私的都市裏，甚至已經沒有這種感動的存在空間了。從前對於感動的詮釋可以是文章或者電影裏的一句話，甚至為之縱聲大笑或者放聲大哭。現在呢，麵對那些網絡雜文和都市影視，即便有感動也不過微乎其微的瞬間。從前對於感動的詮釋是身處送別離散的場麵，因為總會傷心得難以自持。現在呢，雖也害怕送別，可是已經不是怕流淚，而是害怕流不出淚，那種大家都悲戚不出的場麵更令人痛苦不堪。

 

 

成長中的我們，失去的是單純，學會的是從容地麵對各種曾經讓我們感動的生活和人。我們不再隨便的感動，因為我們隻會直覺的懷疑，因為我們明白事出有因，因為我們知道世上沒有絕對的偶然，因為我們懂得偶然背後的那個必然。於是，於是，一切都失去神秘，一切都不再令人感動。

 

 

記得有個被陽光照得連人心都暖乎乎的下午，和幾個朋友圍坐在Queen’s Park裏聊天，樹後突然閃出一個老年乞丐，沒聽清他說些了什麽，隻看見他淚流滿麵，遍布整個臉上的眼淚被太陽照射得發出亮閃閃的白色光芒。我正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突然雙膝一彎跪倒在我們的麵前，下意識裏我跨步上前去一把拉他起來，並掏了十元錢塞給他，他臉上的淚流更加急速了，嘴上更是不停地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之後，所有的朋友都說我被騙了，說加拿大的乞丐足可以去申請美國的奧斯卡大獎，說著說著，連我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可憐的愚蠢的上當受騙者，剛剛升起的同情被憤怒所代替。後來在電話裏描述給母親聽，母親說，不管那個乞丐生活裏是不是真遇那些不幸，隻要他向你伸出雙手乞討，他從心理上已經完全是乞丐了。再說了，你若真眼睜睜地看一個老年人淚流滿麵跪在你眼前而無動於衷，你還能算人嗎？所以，你給他錢一方麵是給他幫助，另一方麵是在的挽救你的同情心。

 

 

聽完母親的話，我沉默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從那裏開始或者從那裏結束這段對話。是呀，如果已經能從容得麵對別人的眼淚而不動聲色，我們就隻能悲哀地標榜著我們的成長。如果這就是成長的代價，我們將最終失去的是那種真正的人性，生命的特性。

 

 

 

寫於2004年12月26日多倫多

[不忘中囯]

成熟就是用第三隻眼睛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