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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回憶之一:三坊七巷故居記
故居‘三坊七巷’的十個名稱已經記不全了,依稀在腦海中的剩下的隻有紫衣巷,將軍巷和文儒坊。外婆在世時說這兒曾經是老福州府的達官上卿,將軍貴人的聚居地,而我出生的文儒坊,曆史上則是儒師和進士的府第。
‘三坊七巷’的府衙裏大多有自己的荷花潭,這些散落的水潭由內河串在一起,從天上望下看,就象少女脖子上掛的珍珠,奪人心魄。每當雨季來臨的時候,坊巷裏水意氤氳,猶如一座立在水中的古老戲台。歲月的風一絲絲一縷縷的都掛在它高高翹起的簷角上,溫潤的雨濕了又濕它黑瓦上的青苔,這樣的戲台,如今是不適合演風花雪月和金戈鐵馬了,它隻能敘說柴米油鹽平平淡淡的生活,白天演完一出,夜裏又演一出,一把二胡便能講盡它的滄桑。
當夜的幕幃張開的時候,賣魚圓湯的陳伯的吆喝聲總是伴隨著那盞煤油燈,搖搖曳曳的從黑暗裏走出來。巷子黑暗幽深,一色的青石板路麵,車馬人物在上麵水一樣地流過,把它們磨洗的如鏡子一樣的平整光滑,用燈晃晃,能照得見人影。陳伯的煤油燈卻不是用來照路的,而是用來招攬客人的。忽閃不定的燈花兒,晃人的眼,動人的心。陳伯的魚圓湯,黃婆的炸蝦酥,這是‘三坊七巷’的名吃。連一些飄洋過海,見過大世麵的人都說,外麵的世界是寬,是大,是精彩,可是吃的卻不及我們坊巷裏的東西實在。眾人聽了,異口同聲的說:是是是。然後,大家一邊想象著外邊精彩的世界,一邊拈起一粒陳伯做的魚圓,放在嘴裏。嚐嚐,隻有一個字,鮮;再用力嚼嚼,還是一個字,韌。鮮韌的魚圓和陳伯的舊鋪麵一個模樣,都土,上不了席麵,可它貼坊巷裏大夥的胃口。人們喝一口魚圓湯嚼一口炸蝦酥,再喝一口魚圓湯再嚼一口炸蝦酥,日子就過的有滋有味了。
在巷子的另一邊,也有一盞煤油燈在夜風裏搖曳,那就是林麻子的鍋邊擔子。鍋邊擔上熱騰騰的霧氣把林麻子的麻臉熏的油汪汪的,在煤油燈的照映下,虛虛地象抹了一層光暈。坊巷裏,一扇被風雨剝蝕得灰暗的院門打開了,從裏麵跑出一位小女孩,同時跑出來的還有一縷白玉蘭的幽香。巷子的夜因此就生動了。慈祥的林麻子看著在他擔前吃鍋邊的女孩想:比她娘當年還要俊呢。
這樣的夜晚裏,總有一支水般柔滑的曲調在‘三坊七巷’的庭院閣台間縈繞。這小調便是閩曲。坊巷霏霏煙雨中的柳枝是閩曲甩起的水袖,小西湖荷花從裏鷺鳥的鳴唱是閩曲的複調,花巷巷底的老福州戲班裏,小白蘭唱的十二月花名,狸貓換太子,四季遊不知醉倒過多少坊巷裏的人,睡夢裏都是她清脆脆的聲音。
我坐在多倫多濃稠的黑夜裏,麵對著Yonge街搖曳的燈光,心早已隨著念頭走在故居‘三坊七巷’的青石板路麵上了。不知道今夜是誰先點起那盞煤油燈?
寫於2004年11月30日多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