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鳥 小說 十三

結束芭蕾舞團的暑期班，林黛回到家鄉，正值家鄉的炎熱的三伏天，林黛的爸爸從火車站接過女兒的行李包，一邊往站外的公車站走，一邊對女兒說：“熱吧？今天最高氣溫要達四十度呢！昨天晚上，我們家電風扇開了一整夜，席子上都是汗！你媽他們單位組織去黃山，明天出發，正好我們一家跟過去避避暑，每天都很多人中暑，這個鬼天氣！”

林黛一路沉默著，回到家鄉，她不可克製地想起王俊傑，想到他現在也在這塊炎熱的土地上，不知道他正在做什麽？

“黛黛，黛黛！”在公車裏的座位坐下，林爸爸幾聲呼喚才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的林黛喚醒：“發什麽呆啊！你這孩子！是不是被熱傻了！不習慣這火爐的炎熱了？”林黛淡淡一笑：“哪會？我喜歡熱！所以才不要去北方讀書的！”

“我剛才是跟你講，你有個男同學，就是你進大學第一天就碰到的那個姓王的小夥子，到我們家來好幾次了，問你什麽時候回來？那個時候你還沒買回家的火車票，所以就告訴他具體我們也不清楚，那小夥子人不錯！黛黛，爸爸看得出來，他好像有點兒意思！”林爸爸有種我家有女初成長的開心和驕傲！

“什麽有點兒意思嗎？”林黛心裏一甜，可嘴裏卻是顯得無所謂的樣子，跟自己的父親就無所顧忌地說：“他總在女生堆裏！在學校他和一個女生唱二重唱……我才不要睬他！”

林爸爸沉吟道：“那個男娃兒確實長得不錯，討女娃兒喜歡是肯定的，不過，這樣子到真是讓人不放心了！”“誰不放心啊？”林黛打斷父親的話：“誰愛操心誰操心去，管我什麽事！”林黛使起小性子。

林爸爸見風使舵：“就是就是，我女兒，將來追的人多著呢，現在還小，不急著談戀愛！想做我的女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得過我老爸這一關！”林黛看著父親一付得意的樣子，覺得老爸挺逗的，父女倆相視嘿嘿哈哈笑了起來。

才走進林家住的大樓附近，就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風一般地刮了過來，林黛的心跳得咚咚響，隻見他不由分說就從林爸爸手裏接過林黛的旅行袋，還聽見那把熟悉的男聲：“林伯伯，我來！”林爸爸笑得嗬嗬的：“啊，小王！你來了！昨天才知道黛黛今天回來！來來，上樓，家裏坐！”

林爸爸率先往樓梯上去，王俊傑拎著旅行袋，兩眼牢牢盯住站在一邊有點兒不知所措的林黛，眼睛裏的熱力讓林黛有點抗不住，她看他不說話，自己也不曉得說什麽，一低頭也往樓道走去，王俊傑在林黛從自己眼前青煙一般飄過的瞬間閉了一下眼睛，他可以聞到少女身上飄出的那種淡淡的特有的氣味。

這些天的折磨總算結束了一半！她回來了！見到她，他心理的滿足是無法言說的，即使她好像並沒有期望見到他，盡管她一句話都沒說，她的大眼睛裏盛著清水一般的清涼，他隻要看見它們就已足夠了。這個夏天如此得炎熱煩人，被愛情折磨的他，每天混混沌沌地度日如年，幾次來林黛家找她，她父母都說她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具體的回程車次，他知道就在這幾天林黛要回家鄉，所以他幾乎每天都過來在林黛家附近的幾條馬路上溜達，希望可以看到心上人的倩影。今天他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林爸爸急匆匆地走了，林爸爸沒騎自行車，他立刻有種預感林黛可能回來了！他三步並作兩步爬上四樓，敲林黛家的門，開門的是林媽媽。林媽媽證實林爸爸去火車站接女兒去了，王俊傑聽了立刻就也想去車站接車，被林媽媽拉住說這樣有可能錯過，還不如在家等著，王俊傑屋裏等不住，就站在大樓門口等著，終於看見林爸爸和林黛慢慢悠悠地走來，他才飛跑了過去！

林黛走進家門，正在炒菜的林媽媽關了火，開心地張開雙臂過來疼愛地摟著女兒，林黛想起身後的王俊傑，便有些不好意思。聞著一屋子的菜香，林黛對媽媽撒嬌：“我餓死了！我聞到菊花澇的味道了！哎呀！媽，我要吃菊花澇！”林媽媽趕緊又往廚房奔去，一邊走一邊說："這丫頭，還是那麽嘴饞！菊花澇有，還有鹽水鴨、鴨肫肝、馬蘭頭，都是你喜歡吃的！” 說著從廚房裏端著菜盤子往客廳的餐台上放，還招呼著正目不轉睛看著小女兒樣的林黛的王俊傑：“小王啊，你們同學嗎，一塊吃飯啊！”王俊傑拿眼看著林黛，希望她也能出聲邀請自己入席，可林黛自顧自在餐桌邊坐下來，拿起筷子就往那菊花澇的盤子裏戳去。

王俊傑十分尷尬，不知該留還是該走，林爸爸過來又招呼：“小王，坐坐！我們家這個女兒給慣壞了，你別介意，我們家就這麽一個女兒，黛黛媽媽有心髒病，不能多生養，所以呢，這個女兒就被打小寵得比較任性！”王俊傑順勢坐了下來，林爸爸轉頭又對林黛說：“你看，人家小王幫你把行李包拎上來，你不知道要說謝謝啊？還有，哪有你這樣自己坐下來就吃的！至少請人家坐下來才能動筷子嗎！”

“媽！你看，爸他不讓我吃你做的菜！”林黛故意對廚房裏進進出出的母親高喊，林媽媽又上了兩盤菜，對著林爸爸擠眼睛：“你讓黛黛吃嗎！她肚子餓了，火車上能有什麽好東西吃？小王又不是外人，他們倆同學！不要緊的！對吧，小王？”王俊傑這話聽著特別舒服，忙不迭地點頭：“我不是外人，沒關係！”一高興，坐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鹽水鴨，送到林黛麵前的碗裏，說：“你快吃吧！一定餓壞了！”

林黛這下到不急著吃了，她用筷子撥著碗裏的菜，歪著頭問王俊傑：“你怎麽來了？”王俊傑用一隻手撐著自己的額頭，自嘲地笑了一下：“嗬！你終於注意到我了！我來了很多次了，一直在等你回來！”林爸爸早被林媽媽用眼色指使著進了廚房，廳裏就兩個年輕人。

“等我？等我有事嗎？”林黛明知故問，問完還不解氣，又說：“你不是去海邊玩了嗎？怎麽有時間來等我？” 王俊傑一下子沒明白過來林黛的意思，過了兩秒鍾才想起來問：“你是說放假前我去學校海邊的事？我們好幾個人一塊兒去的，唐介德他們都去的。我回校本想跟你一塊兒回來，可你同宿舍的同學告訴我你跟那誰去芭蕾舞團幫忙去了。”

其實林黛自看見王俊傑出現在自己家門口，心裏早已蜜糖罐翻了-甜蜜蜜，又看見他殷勤地拎包巴巴地跟進來，加上看見母親那股喜歡他的勁兒，心裏舒坦極了，這再聽他自己說海邊是大家夥一起去的，那最後一點兒疙瘩也解開了，胃口大開，大口吃著碗裏的菜，還想到招呼爸爸媽媽：“唉，爸！媽！你們不吃我都吃了哦！”林爸爸林媽媽聞聲出來入座，大家一起吃著晚飯，王俊傑雖說還有話想問，卻礙著人多，隻好悶頭劃飯，不過看著林黛開心的笑臉，他心裏是滿滿的柔情，她開心就好，他看見她的笑臉就心裏滿是溫柔。

林黛吃完飯，直嚷嚷“熱死了”，家裏電扇開著，所有的窗戶也是開著的，火爐的夏夜沒有一絲風，家裏的客廳很小，人擠在一起就更熱了，王俊傑心裏一動，提議：“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麵涼快一些！”林爸爸不知趣，卻提議：“黛黛，你去洗個澡，就會舒服很多，今天還是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要出發呢？”

王俊傑立刻問：“出發？去哪裏？”林媽媽解釋：“我們單位組織去黃山，都說黃山不熱，所以我們一家明天去黃山，然後正好順路去合肥看看林黛的外婆，在外婆家住幾天再回來！”王俊傑仔細一問，林家這黃山和外婆家一去，等林黛回來沒兩天就要開學回學校了。他本來預備要帶著林黛去東郊郊遊，還想最好能拉著林黛去玄武湖，這下好了，計劃不如變化，看來這相思的日子還要連下去！王俊傑沮喪地沉默了下來！

林黛進衛生間洗澡去了，王俊傑坐在那裏心裏翻騰不已，滿腹的心裏話卻沒有機會說，他很想問問她這些天有沒有想念他？也很想知道那個顧維民跟她有沒有什麽進展？不不，當然不會有什麽，否則她不會剛才那麽開心地跟他一起吃飯！可是，他總覺得那個顧維民越來越成為心中的一塊石頭，讓他感覺沉甸甸的。

林媽媽端上來一盤冰鎮西瓜：“小王，吃幾塊西瓜，解暑的！”

王俊傑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來，忽然覺得有一股衝動，他站起來謝過林媽媽，說要回家一趟，等一會兒再來。就在林黛洗澡的時候，王俊傑飛跑下樓，騎上自行車往自己的家中疾駛而去。

一個鍾頭後，林黛正吃著媽媽遞過來的冰西瓜，一陣小提琴纏綿的琴聲從窗外傳來，猶如炎熱的夏夜裏一陣清涼的輕風，直直地往林黛的心裏吹去。

林黛跑到曬台上，一眼就看見站在樓下路燈光影裏的王俊傑，他正在拉那首《愛情的故事》，林黛聽他唱過的，她就那樣站在那裏看著他，心裏跟著琴聲唱著：

where do i begin 我從哪裏說起

to tell a story of how great a love can be 講述一個偉大的愛情的故事

the sweet love story that is older than the sea 甜蜜的愛情比大海還要古老

the simple truth about the love she brings to me 她帶給我的純真

where do i start 我從哪兒說起

with her first hello 從她對我說的第一句問候

she gave a meaning to this empty world of mine 她讓我空虛的世界充滿了意義

there'd never be another love 永遠不會再有另一份情愛

another time 永遠不會

she came into my life and made the living fine 她走進我的生命使得一切美好

she fills my heart 她充滿我的心……

林黛被琴聲打動，這樣的述說這樣的表達，她還能怎樣去麵對？她在琴聲中淚流滿麵，在琴聲中走下樓，走到路燈下，看著忘我拉琴的王俊傑，當音樂的最後一個音符飄遠，王俊傑放下琴弓，眼裏也有閃光的淚珠，他們倆就那樣站在那裏，相互深情凝視，很久很久默默無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