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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想到此,隻左避右讓,尋機反擊。見這兩人均是師出同門,攻擊自己時,兩人打點均是一致,卻讓靜閑清鬆了一些,隻注意防避一處,而損掉了遭遇前後夾擊。靜閑戰得片刻,酒已大醒,慢慢的有了反擊之力。見對方招術狠毒,自己也施猛招來還擊。但兩人卻相互協力,輕輕化解。靜閑想要取他二人性命,此時還沒有絕對把握,隻是感到他們的威脅已經減少,自己卻有了進攻的氣勢。兩人的招式就像是在複製,靜閑想不出來在什麽地方遇到過,也不知他倆是官府、金竹社或什麽幫會的人。雖沒能力置他倆於死地,卻也有心想讓他倆身殘。便一招大力金剛點過,頃刻幻著五鬥劍法。兩人先在攻中防,現在卻是防中攻。靜閑見這樣時間拖下去,吉凶還不可知,又怕二人衝入營帳,砍瓜切菜般傷了裏麵之人,因而一躍退至營帳門口。哪知靜閑剛一邁開,卻聽見周圍一陣亂箭齊射,兩人不知從哪裏取下袍服,揮舞著護身。這時一張大網從天而降,隻見兩人揮袍如棒,努力隔開,無奈不覺地下陷阱打開,把兩人活生生地陷落下去。同時一張更大的網從上又蓋了下去,把兩個人困在了大網之中不得動彈。這時四下裏都大吼起來:“不要走了刺客。”靜閑見狀,忙一個箭步又奔在陷阱邊上,怕兩人從裏麵奔出又來傷人,便大聲喊道:“大家往後退,注意他們反擊傷人。”這時聽得一個負排頭目說:“諸軍聽令,向後退五丈。”又大聲喊道:舉火來看(“負排”是大理及諸鎮大將軍等高級官員的隨身衛隊)。隻見十幾個火炬繞著陷阱而來,卻見一個人將火炬投向井內,卻聽負排頭目說:“住手,留下活口明日問話。”靜閑借著火光看見兩人被罩在網中,但依然在掙紮。靜閑尋思到,剛才與這兩人拚殺,也涉及此地,俱不知此地是陷阱。又看這陷阱有兩三丈高,如要騰出,應該是沒得問題。想兩人皆被網所縛,才無力奔出。假若兩人用刀具劃割開網繩,必將輕鬆走出。忙向旁邊負排頭目說:“你們快想辦法,隻把他倆用大鉤提上,再用繩捆實。”負排頭目道:“公子有所不知,這網繩是不怎麽結實,但也不是輕易能夠割開。往昔聽老的們講,像用此法縛住刺客時,就用大油往裏倒,然後火炬往裏丟,把刺客燒得體無完膚,再用細沙拔去。倘若活口,便問些話兒,否則便將屍首外地埋了。今兒營帳裏的長官俱已大醉,卻沒有誰來下令,我權作處之,立即就讓弓手射了他們腿腳。”靜閑不知兩個刺客是何人,又怕這負排頭目用火燒了他們,自己輕功又未全麵恢複,卻下去不得。借著火光,再看兩人仍在掙紮,用手摸懷裏,尚有小石子可打他倆穴位,就抓起三粒石子,看準了兩人的腳。正要擲去,此時腦海裏卻突然想到,這其中莫非有一個人是林飛,頓時住手。那負排頭目看見靜閑欲擊又止,甚是不解,便叫了個弓手過來說:“隻照這兩人腿腳上射擊。”靜閑忙道:“暫且住手,莫誤了他倆性命,丟了活口,明兒長官們責怪,倒不好。”這負排頭目聽後,心想也是,若發箭誤殺了兩人,不僅無功,或可能問罪自己。正在猶豫不決之時,卻又聽靜閑說:“你我還是在營帳門口守衛著,莫中了他人的調虎離山之計。”這負排頭目聽得,頓時滿臉緊張,招呼著親兵仍然護衛在營帳門口,並沿帳一圈也站滿了負排親兵,隻讓巡邏兵重新守衛在陷阱一圈,都是用弓對著陷阱口。

  靜閑自也退在營帳門口,眼睛不住地左右環視。心想,若明天拿住了兩人,段明見是林飛,自然會放他倆走的,若是其他不相識之人,該殺該放,悉聽段承剛大人尊便。主意已定,卻擔心起段香兒的安危起來。忙對身旁負排頭目說:“我且往城裏去一遭。”這節級說:“公子又無進城腰牌,此時把門軍會放了你去?何況此地營帳機關眾多,我都不是很清楚,這時出去,莫著了道兒,枉送了性命。”靜閑不解地說:“先前兩人不就從外摸了進來?”負排頭目說:“最終還是中了機關。這裏機關有人現操縱的,有原就設定好的,先前見你們打在一起,怕發箭傷了你,故一直不敢放箭。恰好見你退出圈來,便是箭下如雨。這兩人左擋右避雖然了得,但終不免落了陷阱。想這種陷阱,在營裏設得好些處,你還敢走麽?”靜閑聽後,頓時感到這大理軍隊卻也自有絕招。想這許多時日以來,自己若像這兩人被坑在陷阱,自是早就命絕了,哪裏還有今天。忽然聽得一聲放箭,卻見陷阱中兩人用袍揮擋著箭雨,騰空而出,衝出營欄,很快就不知去向。兵卒雖然呐喊,但並不追趕。一會兒卻聽見外圍營帳呐喊聲起,聲音卻逐漸遠去。

  好不容易等至天明,營帳裏的人陸續醒來,竟然無事一般,一個個在親兵的陪同護衛下散去。靜閑見段明出來,忙上前相述昨夜之事,段承剛也聽了帳前親兵報告,自傳下令來,賞昨夜當值兵卒。然後無事一般,與段明話別。靜閑想起昨夜多麽驚心動魄,他們卻在談笑之間。為他們的沉著冷靜和氣度而佩服不已,也歎他們訓練的官兵素質之高,卻不像南宋軍隊,無事生非,臨陣潰逃。

  一行人已到了鄯闡城門,把門軍漢早望見段明,忙敬禮讓過,段明也很歡喜地向他們揮手致意。段明與靜閑進得城後,早隨了商行夥計迎到館舍。靜閑見段香兒又是一身男裝,還以為此地定有許多不便,卻不知段香兒此身裝束是要帶靜閑遊覽城廓,暢賞滇池風光。

  中午過後,兩人登上城樓,向北望來,卻見官道通遠處,群山逶迤,道上人們熙來往遊。靜閑想起剛才在城內遊覽時仿佛有人在跟蹤,此時極目城外,卻見有兩個帶鬥笠的男子匆匆走進城來,雖是一前一後分別走著,但步伐之一致,使他又想起昨夜那兩位刺客。那怕鄯闡城,天高雲淡,烈日炎炎,帶草帽、鬥笠之人很多,但靜閑這種認為還逐漸增強。就對段香兒說:“剛進城的有兩個人像昨夜的刺客。”段香兒道:“那我們要注意一些,否則著了他們的道兒。”靜閑道:“這兩人的身手並不在我之上,昨夜我差點就取了他們性命。”段香兒道:“你認為昨夜這兩人是何方人?”靜閑道:“其中一個有點像林飛的身手。”段香兒道:“你的功夫在林飛之上了?”靜閑道:“應該如此吧,隻是輕功還遜一籌。”段香兒道:“這麽說來你下去是追不上他們的,不過可以先差人去投石問路。”靜閑不解這段香兒怎麽個投石問路法,正在疑惑之間,卻見段香兒已走至城樓的一間房前。大聲喊:“高古哥哥。”隻見裏麵走出一個兵士來,非常高興地向段香兒問這問那。段香兒忙岔開話說:“你快差人去抓了那兩個戴鬥笠的人上來。”高古是管此北門的官,也是段香兒幺舅公的長孫。聽得段香兒如此說後,便把銅鑼一鳴,對內門的把門軍漢大喊道:“快抓住戴鬥笠的兩個人。”四個把門軍漢聽得銅鑼鳴聲,又接到軍令,提著樸刀向兩人衝來。兩個帶鬥笠之人忙把鬥笠飛向路邊行人,便往一店鋪閃進。把門軍漢見街上戴鬥笠的人多,要抓誰都一時搞不清楚。這段香兒和靜閑在城樓上偷偷地從城垛間倒是看得非常清楚,卻見是一老人和一個中年漢子。靜閑見那身影是如此熟悉,已知是林飛和金竹社的人已經追來。正在歎息之中,卻見有一個人從一茶樓上往此城樓望來。靜閑不看則已,一看心裏不免為之一震,心想,那不是郎吉祥麽,他幾時先來到了城裏。忙輕聲地對段香兒說:“官府的人也追到此中來了。”段香兒聽後,覺得有些奇怪:“他們難道是飛來的。”靜閑道:“他們是走來的,隻是這幾日我們一直跟著軍隊走,每日走得慢了。他們知道我們在軍隊裏,卻不敢動手,是要等我們住進了城後,就會來襲。想昨夜林飛兩人不知軍營裏機關,自恃身手了得,襲進營來。就是沒有碰到我,他們也會掉進陷阱。這郎吉祥就不同了,深諳官軍手段,故未來襲營,隻在此城中尋找機會。我看他探視城樓,莫不是要打這城樓的主意,操縱把門軍來襲擾我們。”高古聽後說:“他怎麽操縱我們?”靜閑道:“他把你挾持了,讓你發號施令。剛才這一招是提醒了他。”高古說:“那現在怎辦?”靜閑道:“你隻要把他的名字、所屬之情況如此這般寫在一個大牌上,反而對他說,你敢挑起宋朝和大理國的戰爭,就請把我殺了。他是官府中人,見你知他老底,便不敢把你怎麽樣,隻能是自討沒趣。當然,你可在你身後排些弓手。”段香兒道:“這個不好,倒不如你與兵卒暫時換了裝束,他便不能威脅你了。”段香兒說到此,話鋒一轉:“不如你現在就差人去,舉牌嚇他離開此地。”忽然卻聽見一陣長長的大笑聲,三人一驚,回過頭來,卻見霍成峰騰空而起,靜閑趕忙揮掌來擋,段香兒迅速舉起雙劍護著高古退後說:“趕快鳴金。”這高古迅即敲響銅鑼,一會兒滿街兵卒衝向城門,把門軍聽得鳴金不止,關了城門,又招呼眾兵卒,源源不斷向城樓上擁來。由於是白天,段香兒看見郎吉祥從對麵房頂也直奔城樓上來,便指揮弓手發箭相射。

  原來這霍成峰和郎吉祥在宜賓得知靜閑可能向鄯闡城逃跑,一路追來。昨天晚上,卻聽見兩個著夜行服的人在大理兵營外麵的樹林裏談話,也不知他們是誰,聽得正高興時,卻不想被發現而動起手來。雙方戰了十多回合,各有點損傷,霍成峰和郎吉祥怕驚動大理兵出來,就慌忙撤退。見兩個著夜行服的人沒有追來,便往鄯闡城來。算定好可能今日靜閑將入城來,因而在城門內守株待兔。

  此時靜閑與霍成峰互拆數招,這霍成峰雖不是靜閑的對手,但其輕功甚是了得。且昨夜聽得靜閑輕功被廢,便有恃無恐地左騰右飛、上躥下跳,隻避開靜閑的掌力,便施殺手。靜閑雖然彈跳不自如,但金剛掌力和五鬥劍法相互交替,卻也讓霍成峰眼花繚亂,一心隻盼郎吉祥前來相幫。雖見郎吉祥騰空而來,卻又見弓手發箭如雨。正在無奈之中,隻聽得郎吉祥發出一聲清哨,霍成峰聽後,忙避開靜閑大掌,翻身躍出城去。身手之敏捷,讓靜閑也目瞪口呆。

  雖然城裏兵卒追趕著郎吉祥,但哪能捕捉得住,一會兒功夫,便不知他在何處。此時滿城混亂,許多店鋪都關門閉戶,街上行人且也逃得沒影。靜閑想來,這麽繁華的鄯闡城,卻因自己的到來,搞得人人自危,街市冷清,心裏非常不是個滋味。這時段香兒見靜閑如此沉思不語,知道他又在自責,就輕聲對他說:“我們還是盡快回到羊苴咩城,到一個他們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靜閑無言以對,隻得隨段香兒一起,來到角樓高古的臥室,取了兩套兵服穿上,然後在高古的安排下,從西門出去。

  段香兒與靜閑兩騎往羊苴咩城奔馳而去。段明當然已接到高古傳話,所以第二天一早,便隨著商隊往羊苴咩城而來。段明一路上知有人跟蹤,更是讓商隊放慢腳步。

  且說非止一日,靜閑和段香兒來到羊苴咩城內。由於有身兵服,又有文碟在手,一路上過關進城,俱無阻礙。這天到達羊苴咩城時,已是傍晚,段香兒帶著靜閑直奔家裏而來。

  這段府在此,就是大戶人家。建築構思巧妙,從南向北布局,結構獨特,為四方建造。自南至北,前為庭,中為園,後為宅。宅分內外兩部分。外宅有前後三進,由門廳、茶廳、正廳組成。內宅東側是“洱水樓”,東西兩幢,三樓一底。樓與樓之間由雙重走廊與之貫通,廊下東西各設樓梯可供上下,前庭內園以高牆相隔。庭中清雅幽靜,古木掩映,樟樹榕樹華蓋如雲。前庭與靜心園的主體花園之間有“入佛門”相通,園址雖小,但段安成卻集中了江南園林的亭、台、樓、閣、軒、曲橋、回廊、假山、水池等,而且春、夏、秋、冬、琴、棋、詩、畫,各景俱全。園內建築山水環繞,有山水園之稱。園內的每一處建築既可獨自成景,又是另一景點的對應,頗有步移景異之妙。

  段安成雖是皇族,但一心隻在生意場中,對大理政治已毫無興趣。經商多年,頗有資財,不時讓各方廣為笑納,倒是左右逢緣。又樂善好施,從而上下都非常尊重其為人處事。而這些年來,生意由其長子段明打理,自己卻一心習佛,很少在市麵上行走。段香兒見府邸近在眼前,在長亭便下了馬:“我在此休息,你到門房去叫我的丫鬟帶了轎子來。”靜閑隻得應聲而去。但走了幾步,覺得不妥,便回到長亭裏易容。不一會兒,以一個老兵勇的相貌向段香兒笑了笑,縱馬奔到大門。不久隻見丫鬟領著大轎而來,此時見段香兒已著女裝。靜閑自將段香兒的包袱放在馬上,遠遠地跟在轎後。走到門前,下馬跟進府去。門房當值的見個老兵卒跟進去,以為是去領賞,便也未問。進門是庭堂,然後向中走依次是花園和宅。

  進得內園門後停下轎來,丫鬟扶著段香兒出轎,靜閑想此地進去,可能是內眷之地,就不好再跟進去。段香兒對丫鬟說:“此人有重要事情要向爺爺說。”丫鬟便給內門的老嫗說了。靜閑便隨段香兒進到後院。其實這後宅院很大,裏麵仍然是亭台樓閣。靜閑想到,這段府堪比南宋皇宮,雖占地沒這麽大,卻別致俊逸。更沒有想到的是,這重重疊疊的樓閣,莊重恢宏,若無人引導,真若迷宮一般。段香兒徑直將靜閑引到段安成的佛堂外,靜閑見段香兒進去後,自在花廳站著,丫鬟奉上茶在茶幾上,靜閑也沒有尋座,眼睛裏把個花廳裏的一組大幅壁畫凝神專注。

  這畫是《寶天因緣品》,圖中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一位富有的長者之家生了一子。當他生的時候,天下七寶,遍落院中,堆滿家裏。於是長者就請相師給這孩子看相,相師發現此孩長得奇特,就說:“此孩相貌很不一般。”長者聽了,非常高興,請相師為他取名。相師問道:“其生之時,有何祥瑞?”長者答:“生時天下七寶,堆滿我家。”相師說:那是這孩子的福德,應該叫他勒那提婆(晉時譯作寶天)。然後寶天長大,見聞廣博,多才多藝。當他聽說佛法無邊,世間無雙,心生敬仰,辭別父母,來到佛處,叩頭行禮說:“願世尊許我出家。”佛即答應說:“善來比丘。”於是寶天須發自落,法衣披身,佛即為他說法,使得阿羅漢道果。

  圖中阿難問佛:“寶天比丘前世修了什麽福緣,出生之時,天下七寶,遍落院中,生來就不愁衣食?”佛告訴阿難說:“過去之世,有佛名毗婆屍。其在世時,渡脫眾生,不可勝數。時眾僧雲遊至一村落,村中居士皆出錢物供養眾僧。村裏一個窮人,雖很高興僧人的到來,但卻因太窮,拿不出錢物來供養佛及眾僧,於是他就用一白色石珠,散發給諸位眾僧。”佛又對阿難說:“那個用白色石珠供養僧人的窮人,就是今天的寶天比丘。因為他前世虔誠地把白色石珠散給眾僧,所以乃至九十一劫,受無量幸福,多有財寶。衣食之類更無匱乏。”靜閑把這九幅圖畫看完後,簡直入迷了,一點也沒有聽見段香兒的數聲叫喚。在此時,一切聲聞均被屏蔽。段香兒望著靜閑那如醉如癡的神情,非常不解。還是段成安的一句:“善哉。”讓靜閑如夢初醒。靜閑看到段安成須發飄逸,宛若自己恩師清一再現,心裏不覺為之一震,忙叫:“師……”這“傅”還沒有說出來之時,便清楚地看到,段香兒正扶著段安成微笑地望著自己。靜閑非常不好意思地點頭道:“打擾老爺。”段安成道:“快些免禮。”然後又對靜閑說:“你發現這則故事的新意了麽?”靜閑搖搖頭說:“卻不知。”段安成道:“布施,這是我白族先人的布施。”靜閑一聽布施,立刻想到《金剛經》裏佛所言的布施,便說:“若菩薩不著名布施,其福德也是不可思議的。”段安成聽後,非常歡喜,沒想到這小道士卻博及佛學。便又說:“聽聞過他所施的白珠子麽?”靜閑仍搖搖頭說:“也不知。”段安成正要解釋,卻見一個內侍模樣的人硬闖進來說:“稟安成大人,丞相傳令,讓今上回朝議政。”靜閑聽得此言,甚是不解,難道大理國的皇帝在此麽?這裏難道是皇宮?段安成道:“徐公公且請快坐,我這就去奏請。”靜閑見狀,把眼望著段香兒。段香兒便對靜閑說:“我們且在此等候,沒事的。”靜閑隻得站在一旁,見段安成走進裏麵去,又見丫鬟奉上香茶給徐公公。這徐公公雙手捧著茶碗,先嗅了下,然後把眯著的眼睛慢慢睜開,仔細地打量著靜閑,直盯得靜閑心裏發怵。段香兒見狀,向徐公公道個萬福:“公公請稍候,請用茶。”然後拉了下靜閑,兩人退出佛堂。這靜閑隨著段香兒出來,心裏一直想著個問題,大理國皇帝為何住在段府而不住在皇宮。段香兒引著靜閑從後院轉向別院,但見亭台樓閣、鳥語花香、魚翔淺底。雖然天色漸暗,但此地勢海拔高,又臨西方較近,故而夜色來得較晚。兩人來到一個假山旁的大榕樹下,忽然靜閑聽見樹上有聲音,迅速奔在段香兒前,把懷中石子握在手裏,輕聲對段香兒說:“樹上有人。”段香兒道:“也許是護衛,我們換個地方。”靜閑認為段香兒話還沒有說明白,早見樹上兩人飛撲下來,攔住去路。這靜閑迅即將手中石子擲出,打在兩人腳上。隻見兩人翻滾倒地,手裏的樸刀卻齊齊地飛出,誰知竟被靜閑飛去的石子打斷開去。靜閑一個箭步過來,又迅速點了兩人的穴位,並指著其中一個問道:“你是哪裏來的?”這人被靜閑的身手所震懾,忙說:“我等是……”說到此,卻不敢再說。段香兒反應過來,這兩人非自家護衛,想這兩人輕功了得,莫不是丞相府的人。如果是,放了他們或許是好事。就對靜閑道:“不必問了,放了他們吧。”靜閑便解了兩人穴位,見兩人千恩萬謝地去了,就問段香兒道:“你知他們是幹什麽的?”段香兒道:“也許是吧。”靜閑道:“怎麽有人在你府裏來監視,難道他們是大內侍衛?”段香兒道:“這個或有可能。”靜閑鬥膽地問:“你家是大理皇帝的親戚。”段香兒把眼左右前後上下望後,見無異常,就對靜閑說:“我們且去後院。”兩人悄悄來到段香兒的繡樓,靜閑與段香兒兩個在底樓大廳裏分賓主坐了,丫鬟自奉上香茶來後自去。此時段香兒道:“我家的關係我也說不清楚,而且我大理皇帝一心向佛,政事一律由我舅公家管理。”靜閑聽得似懂非懂:“你舅公?”段香兒道:“就是我婆婆的大弟。”

  靜閑聽後仿佛有些明白,想這大理國卻也是有些奇怪,便也不多問,隻是在段香兒安排的一個叫樂乎的小院子裏,一個人獨自住著。堂前屋後自有丫鬟、家丁應侍。靜閑仔細看了環境,便放心地睡了一覺。不過這段時間也許太過疲憊,雖然一直想早點醒過來,但還是快到中午了才醒。然後出得房來,見餐桌上擺滿了一大桌,而且還有人在不停地端著食盤進來。靜閑忙去洗漱出來,見滿廳飄香,就想起段香兒來。便問:“請問小姐來否?”門前丫鬟回道:“來過一會兒,見你還在睡覺。卻被太老爺喚去了。”靜閑便在一旁坐著,但滿目佳肴,使他很難安神,何況此時腹中正饑。可丫鬟卻退在門口站著,沒有一句話說。

  靜閑真有些忍不住,雖然不停地喝茶水,卻始終無法抗拒美味的吸擾。便說:“你們小姐說了什麽時候來這兒吃飯嗎?”丫鬟道:“她沒有說。”靜閑道:“她說了讓我等她一起吃飯嗎?”丫鬟道:“也沒有說。”靜閑聽後想到,既無須我等她一起吃,那麽我也不管這些俗套了。就自顧飽餐一頓,卻將滿桌豐盛佳肴吃得所剩無幾。丫鬟見此,便讓人來把杯盤撤了。靜閑也不管,任其將它收拾幹淨。自己獨自回到臥室,習功打坐。哪知這一習練,居然到了晚上,也沒見段香兒來,心裏不免想起昨夜放了那兩個人來。便走出臥室,見丫鬟又在張羅著晚肴,卻哪有心思在此。就問:“你們小姐還未過來?”丫鬟道:“已找人去通報了三次,均說沒有回來。”靜閑道:“你們小姐出去了?”丫鬟道:“聽人說,先前來了許多宮裏的侍衛和禁軍,然後太老爺和小姐都進宮裏去了。”靜閑聽後,感覺有些不舒服,心想段香兒家裏可能有些麻煩。但想到她家與皇帝的關係,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便自我安慰:“權且把晚餐用了,段香兒便會回來了。”可等到子時,依然沒有消息,靜閑有些忍不住了,就從房間裏外出到院裏,仔細收聽院內外動靜,見除了夜蟲蟬鳴之聲外,一切正常。

  過了片刻,一陣腳步聲急促而來。靜閑忙退出房內,閃在客廳旁邊,見是一個家丁進廳來向丫鬟問:“那公子在嗎?”還沒等丫鬟回答,靜閑一個箭步奔了出來:“且問有什麽事嗎?”家丁說:“老爺回來了,請你過去。”靜閑也沒多問,跟著家丁走了幾處院落,也搞不清楚是什麽地方,來到一個客廳,見段明有些焦急地站在廳裏,往花窗外望著。靜閑忙上前招呼,段明轉過身來說:“不好意思,家裏有些難事,這兩天照顧不周。”靜閑道:“哪裏,哪裏,這一向打擾府上,不知我能否幫上一點忙嗎?”段明道:“這個事,這個,唉,又是國事,又是家事。”靜閑想,難道這大理皇帝出了大事。便說:“你不要客氣,有事請吩咐。”段明道:“實不相瞞,我國皇上與丞相意見不和,現在兩個都在氣頭上。據說有很長段時間皇上沒有上朝了,我爹和香兒去勸說,現在也不知情況如何。”靜閑難免緊張起來,想這丞相要搞政變了?怎麽說這是家事。忙對段明說:“是要我去護衛大理皇帝,還是其他什麽事?”段明歎口氣說:“我想進宮看個究竟。”靜閑道:“難道皇上沒有權罷了或殺了丞相?”段明道:“因為這事難了,兩邊都是親戚。所以我爹一直不願出來當官,一心隻在生意和修佛上。”靜閑道:“我不了解你們的事情,但按常理,這皇帝和丞相相鬥一般是你死我活,哪有這隨隨便便就進宮去的。我聽師傅曾講,帝王無親情。隋朝是外戚奪了天下,西漢王莽、東漢朝董卓、魏國曹丕等等。為此,若現在皇帝得勝,勢必斬殺了丞相;若丞相取勝,也有可能弑君,而且另立新帝或自立為君。以至國家混亂,人人自危。”

  段明道:“你說的是你中原皇帝,我這大理三百年來,幾乎沒有此類危險。如有,也是自家的事,並不危及百姓、社稷。”靜閑道:“什麽時候進宮?”段明道:“現在吧。”兩人一路出來,消失在夜色之中。

  且說這段香兒前日與段安成隨駕進宮,本欲看爺爺相勸今上和舅公,卻被舅公派人將他們全部軟禁在宮裏,不允許外出,也不允許把消息外傳。段安成與大理功極皇帝段智興一起無畏地在宮裏研習《金剛經》,並不把宮外侍衛和高丞相放在眼裏。段香兒進宮後,一直擔憂著功極皇帝和爺爺的安危,但過了一天,見除了不能外出,與在自家府上沒有什麽不同。隻是有些想念靜閑,也不知他現在情況如何。突然見一宮女進來相請,便跟她出來,來到後宮拜辭皇後。又才被太監從後宮帶出,來到勤政殿,在外候著。不一會兒,跟著太監進殿,見爺爺和功極皇帝還在打坐習功,也不好去驚動。忽然見他兩人雙掌齊出,隻見一對光束,將兩人相吸在一起,並且滿屋紅光閃耀。段香兒一下看得呆了,也不知他們習的是什麽功夫。忽然高羽儀長一聲命令,一隊羽儀軍(大理國在皇宮中設羽儀軍,全部由清平官的子弟充當,常在大理皇宮左右護衛。羽儀軍設羽儀長,可佩劍入宮廷,不得掌管公事,本來是大理皇宮的心腹親信,但現在卻是丞相的心腹親信。)從外衝了進來,卻見兩人哈哈大笑,然後輕揮一掌,但見衝進來這六名侍衛頓時倒地,個個昏厥過去。

  段香兒看了看他兩人,卻不知要做什麽。隻聽見外麵許多侍衛不敢進殿來,雙方似乎僵持住了。等了會兒,段安成站起身來,一臉莫名,慢慢步出殿門。卻見殿外許多羽儀軍侍衛和弓手嚴陣以待,心裏難免生起氣來。本想說你等是保護功極皇帝,不是來弑君的反賊。但又覺得均無意義,隻把眼向前麵的侍衛橫掃一番說:“且把裏麵的人搬出去。”然後退回殿門,可卻沒有看見有人敢進殿來。過了會兒,進來一個執事太監,低聲對功極皇帝說:“啟稟聖上,高丞相求見。”功極皇帝就像沒有聽見一樣,隻閉著眼睛在用雙手數著一串白色佛手珠。段安成見此,便對太監說:“知道了,你去吧。”段香兒見太監正要走,便問:“丞相在外等候嗎?”太監說:“所有大臣都在朝房等候。”段安成道:“皇上,你還是上朝去吧。”功極皇帝說:“他喜歡上朝就上朝,用不著請我旨意。”段安成道:“我們老百姓,圖的就是平安、和諧,沒有紛爭。如果你不去朝堂決斷國家大事,勢必引起幾十個部落戰亂重起。”功極皇帝聽後,慢慢站了起來。段安成道:“起駕。”功極皇帝在段安成和段香兒的陪侍下,走出勤政殿,殿外侍衛忙讓開一條大道,把手中武器背在身後。

  其實這所有侍衛並不敢背弑君的罪名,高丞相也沒有下格殺令,隻是采取看似有點逼宮的感覺讓功極皇帝心裏不安。因而段明和靜閑連夜來到丞相府求見,這高丞相也還未入睡,聽說段明來此,心裏也就放寬了心,畢竟是自己的親外侄。段明在堂上拜見:“打擾舅父大人,外甥給你請安了。”高丞相說:“是來問你父親的情況吧?”段明道:“打聽得舅舅又與今上鬧別扭,不知是否有此事?”高丞相說:“這昏皇帝一天癡迷武功修為,一點不問民生國事。”段明道:“許是舅舅辦事幹練,國泰民安,所以皇上便不問朝政,也百業興旺。”高丞相道:“你休得如此說,我高家卻不是專權之徒,隻是你這段家皇帝個個昏慵。你父子也是,讓你們出仕,共同治理我大理,你們卻癡迷蠅頭小利,經商辦業,一點不為國家著想。”段明道:“舅舅教訓的是,如果不是舅父鞠躬盡瘁,親力親為,我大理豈能有今天的國運?不過,外甥真不願你與皇上搞僵。以皇上個人的武功修為,大理國哪人是他的對手?但他天生就是皇帝,不是我們認不認可的問題,也不是他個人的事情。其實他不專政,你專政,都是國家幸事。倘若他每日勤政至深夜,早朝日日不斷,能有你說話算數的時候?”高丞相聽後,若有所思地說:“你說得有些道理。不過我也知道他個人武功修為了得,但他那是匹夫之勇,能夠頂得上我千軍萬馬?”段明道:“皇上每年做什麽事最重視?”高丞相道:“我看他就是練習武功。”段明道:“不,舅舅,你看每年三月節,他時時早朝,傾聽儀程安排,下旨定奪方案,神采奕奕地接受大理國各部落首領虔誠的參拜,評估各地功過,擔當大理領袖和靈魂,聆聽萬民山呼萬歲。這說明一個什麽問題,他是大理國的象征,萬民的主宰。”高丞相聽後,沒有一點語言。段明見高丞相如此,知已聽進了一些話,就說:“趁現在天色,你快些張羅早朝事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高丞相聽後,才吩咐人去安排。先放了段安成和段香兒,請皇上早朝有事相奏。

  靜閑見段明出來,表情非常輕鬆,知道一場危機可能解決。兩人騎了馬來到皇宮外,此時天色尚早,見一些早朝的朝臣有的乘轎、有的騎馬正走向皇宮。一會兒,見幾十個侍衛護送著五個大轎走進皇宮。靜閑不解地問:“怎麽這麽多侍衛,難道是親王嗎?”段明在路旁回答說:“當然不是親王,這是我老舅的護衛。”靜閑道:“怎麽有五乘大轎?”段明道:“這個你有所不知,若遇偷襲,正好躲過。因襲擊者不知舅舅會坐哪乘轎子。”約末一個時辰,段明見父親和段香兒從皇宮裏出來,忙迎了上去。三代人相見,格外高興,特別是段安成聽段明如此這般勸舅舅,讓自己深感欣慰,但也多了一份擔憂。他知道功極皇帝的武功,此時要取丞相性命易如反掌,但功極皇帝要瓦解高家勢力,卻是不易。假若高家兵變,大理國的確沒有寧日。靜閑見段香兒雖然感覺很疲憊,但眼裏依然蕩漾著春情,四人一行無語,揚鞭催馬,不一刻便回到段府。

  靜閑依然在樂乎院客居,剛進院不久,靜閑便見院裏已被人光顧過,而且此人武功非同一般。便不露聲色,獨自在房前屋後、院內院外、樓上樓下搜尋了一番,表麵上悠哉遊哉,暗地裏運功仔細搜聽著各種動靜。他覺得大理國宮廷之事倒不可怕,而擔心的是重慶的那些幫會跟來,又給段家平添許多煩惱。因而一會錢一路沿著走廊走,一會錢一路格外小心地左右打量。應侍的丫鬟和家丁不知靜閑要幹什麽,也不敢上前問詢。靜閑用了片刻時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然後回到臥室,運功修習。忽然聽到段香兒急促的腳步,便迎了出來。見段香兒一身白族姑娘服飾,而且滿身奇香,頓時覺得心曠神怡。本來想把先前的情況告訴給她,但又覺得此時不應該說這些沉重的話題。不料段香兒卻開門見山地對靜閑說:“沒想到我們府上,也被監視了,而且外麵的兵丁現在才撤走。”靜閑道:“他們在此用兵監視你府上是何道理?”段香兒道:“這兩日在宮裏聽說,我舅公怕皇上和我爺爺練就了神功來對付他,本來是派兵先下手的,但前日我和爺爺隨侍皇上進宮,倒還化解了些事。”靜閑不解地問:“怎麽會這樣?”段香兒麵帶得意之色道:“我是家裏的掌中寶,舅公見我爺爺帶了我陪送皇上進宮,定是不會向他下手。今天才得知父親又找了舅公,才化解了這場危機,想來真是很懸。”靜閑道:“我想你大理國政變是遲早的事。”段香兒道:“我爺爺和父親也這樣認為,且安排早做打算,盡量避開這個禍患。”

  靜閑聽後,心裏有些焦躁起來,想自己真是個災星,在哪裏出現,就讓人家危機四伏。即使大理國沒有內患,重慶各幫會,也會前來把大理國羊苴咩城或者段府搞得一團亂麻。便對段香兒說:“你們如果用得上我,我隨時在你們身邊。如果你們覺得……”靜閑說到此,卻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唐突,若段香兒是來下逐客令的呢?自己卻厚著臉皮賴著不走。但轉而一想,段香兒對自己一往情深,自己此時卻有如此想法,真是丟臉。就接著說:“現在你們既然有點難處,我就一直與你們在一起。”段香兒道:“如果沒有難處,你就會離我們而去嗎?”靜閑又覺得自己說話不全麵,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反正與你……”話到此,又停住了,本來想說反正與你們在一起。但又覺得此話真是很沉重,自己還有許多事情要了結。今後情況如何,但真是不想拖累段香兒。可段香兒接過話說:“與我永遠在一起。”靜閑雖然沒有回答,也沒點頭,臉上也紅了起來,卻呆呆地望著段香兒美麗的眼睛,望著她那讓人銷魂的眼神。段香兒見狀,心裏美滋滋地,伸出雙手來握住靜閑的雙手。卻突然聽見家丁來報:“小姐,不好了,有六個武功了得之人在前院與太老爺和老爺交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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