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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圍觀的莊稼人,都來為張棒棒幫忙,卻搬它不起。渝誠見此情景,眉頭雙皺,默默無言。走到香燭擔兒前,用手操起扁擔,身子一立,籮繩理伸,楠竹扁擔肩上一擱,腰杆一直,腳下用力,竟將這副擔兒挑了起來。渝誠試了試擔子,確有重量,開步一走,勉強能行。他回轉身來,對張棒棒說:“張大哥,如果你答應我一件事,此擔兒我與你挑了就是!”“這位大哥,你尊姓大名,啥子事要我答應?”“我叫渝誠,是渝州的棒棒。昨晚,一個和尚托我送一封急信回渝州。為了不誤路程,我要早起晚宿,不到站口不歇,你意如何?”張棒棒:“難為你幫忙,莫說早起晚宿,就是連更連夜走我都答應,隻是把你辛苦了!”張棒棒話音剛落,渝誠把衣服一紮,挑起擔兒。招呼道:“走,我們上路吧!”說來奇怪,渝誠試挑這副擔兒時,十分沉重。現在挑在肩上,輕巧得很,仿佛肩上長了翅膀似的,兩腳生風,好不快當。渝誠與張腳力曉行夜宿,經過了千辛萬苦,才走攏了渝州石橋鋪。

  渝誠挑著擔兒在前麵走,張棒棒在後麵跟,剛要上坡時,張棒棒喊了一聲:“渝誠,讓我來挑一肩!”渝誠說:“我挑得動!”邊說邊將擔兒從右肩換到左肩,不料,渝誠右肩一聳,右肩一接,隻聽“哢嚓!”一聲,擔兒上那根楠竹扁擔斷了!張棒棒連聲叫苦,渝誠也很著急。扁擔斷了,挑不成。隻好找個店子歇下來。張棒棒進店住宿,渝誠去石橋鋪雜貨店買扁擔。不巧,他走遍所有雜貨鋪,一根扁擔也沒有,非常為難。渝誠怏怏不快地回到店房,與張棒棒說明情況。張棒棒卻說:“一路之上多蒙你替我挑擔,豈能要你賠償?”渝誠道:“張大哥,扁擔是你我下力人的衣飯碗,我今損壞,定當要賠,隻是此處無貨,我的日期又緊。大哥是否暫留此地,待我先趕到渝州送信,三日後就來找您。”張腳力再三感謝。

  渝誠星夜趕路,天亮時走攏了渝州城。渝誠路過家門,不回家吃飯,急急忙忙向東水門而來。渝誠來到東水門外兩江匯合處的沙嘴,放眼望去,碧波蕩漾,帆影點點,號子聲聲。北岸人頭山白塔霧氣騰騰,南岸真武山煙雲繚繞。回望東水門,一坡一坡的石梯坎直伸向河心……哪有金竹寺的影子?渝誠心想,莫非是成都那個老和尚弄錯了碼頭?待我尋來。從早走到晚,披星戴月,尋遍了四門五碼頭,找遍了九宮十八廟,哪有金竹寺?一天過去了。翌日,渝誠又去南岸,爬了坎坷的黃桷埡,走遍塗山煙雨路,拜訪真武廟,查問玄壇廟,僧人們盡都不知金竹寺坐落何方?第二天又這樣過去了。隻剩下最後一天了!渝誠心急如火,一清早就過江北,走人頭山,訪紅土地,從早到晚連水都難喝一口,還是沒有找到金竹寺的線索。打二更的時候,渝誠拖著疲乏的腳步,懷著不安的心情,回到東水門外的沙嘴,獨坐在石梯上。他望著星月,聽著奔騰的江水,焦急的說:“金竹寺呀金竹寺,你在哪裏?今天我再找不到你,都江兩岸的百姓就要遭災了。”渝誠話音一落,耳聽後麵傳來匆匆行走的腳步聲,渝誠回頭一看,瞧見了!高高的石梯上,閃灼著兩朵火焰,慢慢向江邊而來。近看,那兩團火焰化作兩盞燈籠,舉燈籠的是兩個小和尚,燈籠在夜風中搖曳,明亮的燈籠“金竹寺”三個大字照得金光閃耀。渝誠一見,欣喜若狂,連聲驚呼:“金竹寺呀!原來在這裏!”他急忙上前向兩個小和尚施禮:“小師傅,你們是金竹寺的嗎?”小和尚:“是的!施主問金竹寺何來?”渝誠說:“小師傅,我為你們送信而來。”說完取出信交與小和尚,小和尚接信一看說:“施主,這是寫給我們師傅親收的信,煩勞施主多走幾步,到寒寺麵交吾師如何?”渝誠忙說:“有勞小師傅帶路。”兩個小和尚一前一後,把渝誠夾在中間,對對直直往江中走去。隻見江水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青白玉石梯,渝誠跟著小和尚,直向江心走去,下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石梯。他抬眼望去,又是一派景色。兩廂玉壁聳立,路旁奇花吐豔,異草爭妍。翠竹蔥蘢,掩映著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紅牆綠瓦,殿堂重疊,高大的山門上,懸掛著“金竹寺”的橫匾。渝誠無心觀賞,隨小和尚走進廟來,在客房坐下。小和尚請出水晶長老。渝誠見長老滿臉笑容,鶴發童顏,身著黃色僧衣。渝誠雙手遞上書信。水晶長老一邊看信,一邊口稱“善哉!”小和尚獻上香茶。渝誠用手接過,喝上一口,滿嘴清香,滋心潤肺,渝誠頓時感到饑渴即止。水晶長老看完了信說:“渝施主,一路上辛苦了。信中之事,老僧照辦,即刻送去護堤之寶。徒兒過來,快去取銀十兩與渝施主作路資。”

  渝誠一聽和尚要取銀子送他,他連忙說:“老師傅,我送信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都江兩岸百姓。隻要師傅早日將護堤之寶送去,就當我受師傅的重禮了。”水晶長老道:“渝施主,你千裏迢迢傳書帶信,不收分文路資,老僧實在欽佩。”渝誠道:“師傅,路資我定然不要,可另有一事告知師傅。我回渝州時,替張棒棒挑香燭擔兒,不想攏了石橋鋪,扁擔斷了。我們棒棒靠扁擔為生,斷了又拿什麽去找生活呢?我今進廟送書,見師傅廟前廟後茂竹成林。隻想向師傅討根竹兒作扁擔賠張棒棒,不知師傅肯不肯幫助?”水晶長老道:“善哉,善哉!徒兒過來,你帶渝施主去林中砍竹。渝施主,老僧就不送你了。”說完,雙手合掌,飄然離去。

  渝誠跟著小和尚,出得廟來,走進竹林。根根竹子枝葉繁茂,大小粗細均勻。黃澄澄,亮晶晶,光彩奪目。小和尚手拿戒刀,就地一劃,砍下一根長長的竹子,遞與渝誠。渝誠用手量了量長度,說:“小師傅,隻要一根扁擔長就行了。”小和尚再三勸說,渝誠堅持己見。小和尚見渝誠這般誠樸,隻好砍斷竹兒,剔去椏枝,還理了一把竹葉捧給渝誠說:“渝施主,竹葉可以清心。你辛苦一趟,帶一點竹葉回去,也算小寺的酬勞。”渝誠見小和尚如此盛情,收下竹葉,揣入懷中。小和尚這才領著渝誠走出竹林,返回石梯坎路上。走著走著,渝誠心想,金竹寺實在難找,待我把路看看清楚,他正想到此,猛一回頭,結果小和尚、金竹寺都不見了,隻見茫茫江水上漲,水已淹到渝誠的腳下。渝誠趕忙跑上碼頭。此時,樵樓正打五更,東方漸漸發白了。

  渝誠揉揉眼睛,心想,莫非我在做夢呀!他順手往懷裏一摸,信不見了,卻摸出一把金黃色的竹葉。低頭一看,腳邊放著一根黃竹子。渝誠想起來,這竹子是我向老和尚討來還張棒棒的,待我與他送去。渝誠披著晨光來到了石橋鋪,張棒棒正在場口等他!渝誠滿臉笑容,搶上前去,對張棒棒敘述了去金竹寺的經過,並把金竹遞與張棒棒。張棒棒接過金竹,仰天大笑,笑聲中張棒棒搖身一變,變成了在成都旅店求渝誠帶信的長老。長老大聲地對渝誠說:“護堤之寶有矣!”霎時,長老無影無蹤。

  水晶長老對玉水龍說:其實這渝誠就是你,我就是水晶長老,當年我師弟,就是成都旅店求渝誠帶信的長老與都江水龍鬥法時打賭,如果在渝州和成都之間,找到一個耿直、至誠之人,都江遊龍將永遠不興風作浪,為害人間。玉水龍看後說:“請長老收我為徒。”長老說:“你塵緣未盡,還有機緣。”玉水龍說:“且請長老指點。”長老說:“此天機不可道。隻是你回去後,不取傷天害理之財,做個扶危濟困的義士,等候時日。”

  玉水龍聽後,叩拜而出。出得金竹寺,不覺已是早上,紅日正在天空。他站在礁石上,看著浩浩蕩蕩的兩江匯合處,哪裏有什麽金竹寺,但懷裏依然有兩片金燦燦的竹葉。後來打聽才得知,自己在金竹寺裏片刻,外麵已經過了七天。官府說賊首玉水龍投江而死,所以玉水龍精心整容,便在市麵上行走。又招集舊部,以金竹社冠名,以永記救命之恩。開設旅店、茶樓、飯店做起生意來,又改名換姓,在民間扶危濟困,隻打貪官汙吏錢財。並且組織更加嚴密,除了各堂主每季例會見麵之外,隻有身邊的一個護法,一個傳令使者能夠與之相隨左右。林飛的父親林超發就是金竹使者,三十多歲才生有林飛,現在已六十多歲。也是一身家傳武功,是與玉水龍從軍營逃走的結義兄弟。

  林飛告辭了婉重達,回到家裏。向父親林超發說了官府已經開始動手的事後,他父親便親自去玉水龍在城外的山莊,向玉水龍報告。林飛自去將堂內已知被官府盯梢的望江樓等處關門避禍。

  玉水龍更名龍仁,山莊在鵝項嶺旁,養得二十個莊客,在莊上打點事宜。一妻二妾都在上次官兵毀寨時被逼自殺,育有三子,均還小,大的才十歲,都是新娶的夫人所生。莊裏上下俱不知他是金竹社的社主,每日隻在莊裏看書、習功,也教三個孩子練功,請了個先生在家裏教他們習字。這時見林超發來,便在書房相敘。玉水龍說:“看來朝廷是要逼我們出手。”林超發道:“有消息稱巫教的譚教主也讓教眾全部北去,不知為何。”玉水龍說:“難道是去避禍?看來他們也許是遇到了我們一樣的麻煩,而且情況比我們還緊急一些。不過,現在重慶的社眾除隻認識各自的門主,且茶樓酒肆的情況,他們一概不知情。我看官府要動手,也不容易找到主。”林超發說:“隻是上清寺那叛徒是朝廷的走卒,先前就是他在監視望江樓的情況。本來擒住他時就可下手解決,不料我兒不謹慎,卻要交給上清寺的道士來處置,而讓他逃脫。雖然社主下了追殺令,但現在官府查我們也甚緊,倒無人去尋得他蹤跡。此人武功高強,非堂主齊出手,不能除了此賊。”玉水龍道:“上清寺那清一道長功力不在他上?”林超發道:“據說他還師承金剛寺無相法師,清一道長他們二人絕學盡傳此子,卻不知被他騙得苦。”玉水龍道:“看來要除此人,還得我們出手。”林超發道:“不勞社主出山,卑職與小兒先行去來。”玉水龍道:“追殺令不可停,傳書各堂,不可與官府正麵交鋒,尋到此賊蹤跡飛書報來。”林超發道:“是”。

  卻說靜閑在婉府門對麵看了一夜,見林飛出門時,都已五更。心想段香兒立刻就要出來,便打起精神看著大門。此時,卻見門一下又開了。卻是紅杏探頭出來,看了一眼,然後牽了匹馬出來,翻身上馬,往河邊而去。靜閑急喊:“恒力。”那紅杏一聽,忙收韁停馬,見靜閑在街角處,縱馬來到跟前,下馬說:“你先騎此馬到江津渡口去,隻沿著河邊的路走,小姐自來追上。”靜閑聽後,也不再問,知道段香兒已經曉得船已出事,故隻騎馬奔走。一路上說來也怪,並沒有遇到一個官兵、捕快。靜閑走了三個時辰,覺得不能在江津渡口等段香兒,在河邊的一片樹林裏等卻是再好不過,又很少有人經過,視野又寬,又可看到過往行船。想到此,靜閑在樹林裏打坐運功,舒解一夜疲乏。等了一個多時辰,仍然沒有看到段香兒跟來,靜閑心裏有些焦急。這時看見有一隻帆船載著貨物,十幾個纖夫拉著,往上遊而去。靜閑呆呆地望著,想看到段香兒在船上。不過又想轉來,這段香兒一定不會在這船上,因為船比馬走得慢多了,而且想來卻是先前他在路途看見的,所以又隻得在此靜候。

  日當正午,靜閑覺得有些饑渴了。忽然,見有五匹馬奔馳而來,靜閑看見跑在前麵的一個,正是段香兒,但且看著她手提雙劍,後麵四騎隻是遠遠地跟著。靜閑正自納悶,忽然段香兒也縱馬而回,向那四騎奔去。那四騎見狀,慌忙回避,又四散開去。等段香兒向前走時,四騎又轉頭追來。見段香兒氣憤地又提馬回頭,又向四騎逼來,這四騎又忙讓開,待段香兒一走,依然提馬追來。靜閑見狀,知是婉府之人,便拾起小石子,待四騎要經過時,齊刷刷地把他們打得人仰馬翻。靜閑趁此騎馬奔出,追隨而來。

  其實這段香兒也是很遠就看到了靜閑,所以剛才有意識地來回跑馬向靜閑示警,因而讓靜閑施手。兩人見那四人從地上爬起,但那四匹馬卻沒有站起來,非常放心地揚鞭催馬。又跑了一陣,段香兒道:“這四人是商號的,你沒有傷他們人吧。”靜閑道:“隻打了馬,他們怎麽會跟著你?”段香兒道:“早上外公說船被官兵驅走了,隻得另租,我說不信,便要到河邊。其實昨天夜裏外公他們在客廳所談之事,我也聽清,故讓紅杏通知你先到江津渡口。我到河邊後,便騎馬趕來,卻被他們阻擋。無奈又不能與他們動手,僵持了一陣,外公也來了,我隻得跟他們回到府裏。我大喊大鬧要回大理去,外婆被我纏不過,找外公說,才同意派人送我到江津再坐船。又見是我一個人走,想把我送走也好了事。我怕他們一路認出你來,一路上都在想法甩掉他們,所以這時才走到此地。”兩人邊說邊走,來到了江津渡口。早有穿商號統一灰色服飾的人在碼頭上站著。靜閑在路口旁的一棵大樹下看著段香兒走向碼頭,那商號的人點頭哈腰,非常熱情地帶引段香兒上得船。靜閑見狀,忙縱馬奔去,與段香兒一樣,連人帶馬上到船裏。靜閑一看,這船滿滿的裝滿了貨物,要開船,不知有多慢,倒不如騎馬來得快。這商號裏的人卻已在船上滿滿地準備了一桌河鮮,隻在船艙外殷情等候。

  靜閑上次被林飛暗算後,不敢吃人家的東西,還是段香兒把頭上的銀鬈子拿在手裏,把個魚從盤裏剔了刺,對靜閑說:“先用這盤。”然後又去測試其他菜肴。傍晚時分,兩人見船員仍隻有三個人,段香兒問商號的人說:“怎麽這船隻有這麽幾個船工?”商號的人說:“平時靠岸,他們要麽回家,要麽去看相好,要到開船前才來。”段香兒道:“這船明天幾時開?”商號的人說:“天一亮就開。”這時靜閑聽見有許多腳步聲在往船上來。靜閑猛地站起來,對商號的人說:“你叫什麽名?”商號的人說:“小的叫郭幸福。”靜閑道:“你快出去看是什麽人來了?”郭幸福忙出船艙去,見有十幾個人上得船來,守船的三個船工卻被他們推在一邊。這夥人手提樸刀、棍棒和劍,凶神惡煞地問郭幸福說:“下麵都有什麽人?”郭幸福說:“大河幫的弟兄,我家老爺可是你們幫主的朋友,什麽事要到貨船上來相擾。”領頭的人叫謝祥,氣勢洶洶地說道:“我們也是奉幫主之命,擒拿上清寺叛徒。”郭幸福心想,這兩人一個是我家老爺的外孫女,一個是她的丫鬟,雖然均是男裝打扮,但細看如花一樣。忙說:“下麵是我家兩個公子,今日遊玩此地,小的請了在船裏小酌。”謝祥說:“且請兩位公子上來見見麵,我們便走。”郭幸福心想,你這人也太不給麵子,但見他們人多勢眾,也隻得下到船艙,對段香兒說:“稟小姐,他們要你們上去一見。”靜閑向段香兒點點頭。段香兒道:“前麵帶路。”段香兒提著雙劍走在郭幸福後麵,靜閑也跟著段香兒出來。這時天已經慢慢地黑下來了,段香兒走在船頭問:“請問有何指教?”謝祥一看這公子雖個頭不是很高,卻是氣度非凡。便問:“敢問公子,下麵船艙隻你兩人,其餘沒有了嗎?”段香兒道:“你們本來可以去看,但這婉氏商號的貨船不是想搜就搜的,否則……”本來段香兒的意思是說否則問問手裏的劍,哪知靜閑站在她身後,手裏還拿著在江邊拾的小石,當段香兒說否則二字時,正把手中的劍一橫之際,靜閑突然大吼一聲說:“兄弟息怒。”便把石子擲了出去。隻見站在前麵的三人和謝祥摔倒在地,後麵的人早唬得往後一步。這謝祥還沒搞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便著了道兒,還以為段香兒有蓋世絕功,人家一揮劍,自己便站都站不住,哪有功夫來拚殺,除非是自己想找死。他站起身來道:“見識了公子神功,打擾了。”轉身帶著這群人下船去了。

  段香兒知是靜閑施了援手,見他們走下船後說:“他大河幫主若不是外公的朋友,定叫這群人手腳不全。”這三個船工和郭幸福聽後真個是膽戰心驚。這郭幸福平常是個非常細心之人,他中午接到管事的飛鴿傳書,讓安排好小姐在船上的事宜。自己又沒有見過小姐,所以穿個號衣在江邊等候。及至見到小姐時,才看到是個公子打扮,想這也難怪,人在旅途,這樣便當。當見到靜閑時,也認為是丫頭扮的男裝,更沒有仔細思量,何況此人為人心正,想人家兩個姑娘,便不把眼光放在人家臉上。段香兒道:“平時這大河幫的也上船來幺喝嗎?”一個船工答道:“一般不來,有時隻有官府的來看看,貨物文碟都有商號的人帶來。”靜閑說:“我們到船艙裏去。”段香兒又對郭幸福說:“你讓人來把桌上撤了。”三個船工忙下船艙去。靜閑和段香兒見天已黑下來了,江上隻有漁火零星閃爍,便在船艙裏來,見桌上掌了燈,沏了茶放著。靜閑對段香兒道:“今晚我們在船上或許還會遇到像大河幫一樣的人來,其實他們這些哪裏是我的對手,隻是覺得太煩。我覺得我也用不著走,我隻在一個平時無人打擾和知曉的地方去就行了。你想,我們這一路到你那大理國,這麽重的貨物在船上,水路上要走近一月。要是金竹社的人追來,我們便隻有被擒。”段香兒道:“我們租一艘無貨的船,可以加速走。”靜閑道:“這樣也很費事,不如我們到城裏去,租個房大隱於市。”段香兒聽後,臉色有些紅暈,但心裏真是甜極了。心想,隻要與靜閑在一起,在哪裏都是一樣的。便說:“我聽你的。”靜閑道:“你可讓郭幸福讓船工把船開到對岸去,然後我們趁空離去。”段香兒一聽,笑了笑說:“用不著船過去,有馬就行了。我們先把馬牽下岸邊,隻說是去溜溜,讓馬吃些夜草,然後趁此泅水對岸。”靜閑不解地問:“這樣行嗎?”段香兒道:“以你我的功力,讓馬馱過河,我們的衣都不會打濕,隻站在馬背上即可。”靜閑想,你段香兒倒是個水仙,不過既然有水仙在,哪裏還怕滾滾長江。

  兩人說幹就幹,趁著夜色,下岸來,按段香兒所說,騎馬向上遊而行,準備找江麵窄的地方橫渡。走了二裏之地,便聽到下遊岸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段香兒忙說:“快站在馬背上去,把韁繩給我。”就在說時,自己已登在馬背上,靠近靜閑,伸手接了韁繩。這兩匹馬被段香兒調教過,見把雙韁並一,便向水裏走去,在段香兒的指揮下,慢慢遊向對岸,剛遊在江中心時,正好與商號租的那船成一橫線,見船上有七八個人舉著火炬。那林飛雖然一身夜行服,仍被靜閑認出,心想好險,否則定是一場惡戰。

  這些人的確是林飛和他父親林超發帶來的。中午林飛接到密報說婉重達派人送外孫女到江津坐船回大理,突然感到靜閑可能去挾持段香兒,便與父親一道,帶了人追趕而來。在半路遇到婉府的人,得知段香兒與靜閑是一夥,兩人邀約好了,避開婉重達派的護衛而去。林飛想這段香兒也許是以兒女之情為重,並不了解靜閑的真麵目,故心急如焚地奔江津而來。先期還與大河幫作了溝通,因而大河幫在江津的分部先來盤問所有停港之船。這大河幫在江津有百多人,今天是分成五個組在盤查停港的船,假若不是他們想到婉家與自己幫主的關係,那一百多號人均要奔上船來,定讓段香兒無所適從,靜閑也會心慌意亂。靜閑生怕他們從船上看到水中的自己和段香兒,把個腰弓得很低。

  這兩匹馬馱著他倆,隨著流水,遊過對岸。上岸後,兩人除鞋子被水打濕外,其餘都沒有沾到江水,隻是靜閑懼水,背上和臉上大汗淋漓。兩人在岸邊坐下,休息了一會兒,見馬也精神起來,便隨著江岸奔馳而下。走了個多時辰,突然看見有兩個黑影從江岸上的一戶房裏跑出來,便把馬一收韁。但那兩人均已看見有兩乘馬來,唬得忙向屋後跑去。靜閑覺得可能是賊人,便縱馬而來。段香兒見此,忙道:“不可去,我們自趕路。”哪知靜閑動作快,已追上一人,才聽見段香兒的喊聲,忙停住。這賊人一看,便一標向靜閑飛來。

  靜閑聽得,忙一個翻身,下到這人跟前,出手點了他穴位。見他動彈不得,就又去追趕那人。那人先看靜閑翻身,以為被發標打中落馬,便也搶步回來,卻被靜閑提步拿了個正著。兩人痛得大叫,驚動了房裏的主人。原來這房主人是兩個老人,男的姓傅,年約六十,人稱傅自冬,老倆口在江岸上種幾畝沙地過日。傅自冬聽見叫聲,掌燈來看,見屋裏翻得一遍狼藉,知是賊娃子進了屋。由於是單家獨戶的,便不敢出門來看,隻在屋裏大喊:“你放下東西去吧。”靜閑在外麵說:“賊娃子已經在後麵捉到,你快出來拿了東西進去。”傅自冬以為是捕快抓了賊,便走出門來到屋後,見兩個賊人倒在地上呻喚不已,又見靜閑站在一旁。便說:“多謝官爺,這兩個不成器的,你要拿就白天來拿吧,怎地夜晚來嚇殺人。”又對靜閑說:“官爺饒了他們。”

  靜閑想這大爺卻也心底善良,便說:“看在屋主饒你們的分上,還不快走。”說著把穴給他倆解了。這兩人叩了頭,連忙稱謝後跑了。靜閑幫傅自冬拿了兩個包裹進屋來,段香兒把兩匹馬在門外樹上拴了。傅自冬忙招呼他倆進屋來坐。傅婆婆在桌上打開包裹,卻見是幾件舊衣服和幾個碗盤和鹽缽。傅自冬道:“多謝官爺,否則又斷了小老兒的衣食之用。”靜閑道:“我們不是官爺,是路過此地的。”傅婆婆見段香兒進來:“好俊的後生,完全是個仙女。”傅自冬說:“你莫在此說笑,快去燒點開水來他們喝。”然後又說:“這麽晚了還趕路,有急事麽?”靜閑道:“我們錯過了旅店,又不知道時辰,隻得向前趕路。”傅自冬說:“若不嫌棄,在此將就住一宿,天明趕路不遲。”傅婆婆端了壺水,放了碗在桌上說:“請喝水,我去收拾了床來,你兩兄弟睡一起。”靜閑聽後說:“不麻煩了,我們自在此坐一宿也可。”傅婆婆說:“這屋我經常收拾,不打緊的。”說著有些傷心起來。段香兒見狀說:“我幫婆婆收拾。”傅婆婆用手擦了下眼淚說:“不瞞小哥說,我那兒子、媳婦、孫子一家三口失蹤十年了,這屋裏我還是經常打掃。”靜閑聽後說:“失蹤?”傅自冬說:“哪有十年,今年才八年。他三人回娘家,卻一去不返,後來我找到媳婦娘家,卻說並未見他們回去。哎。丟下我們兩個老的,守著這院裏三棟房屋。”段香兒道:“你們報了官麽?”傅自冬:“報了,這多年並無結果。”靜閑道:“讓你們想起不幸的事來,真是過意不去。”傅自冬道:“這是哪裏話,老太婆隻要看見後生們,便要想著他們,不關你們事。”

  段香兒見傅婆婆去東麵兒子媳婦房裏收拾,便跟著進去,見裏麵完全像是一直有人住,一點塵埃也沒有。傅婆婆說:“想他們時,我經常在這裏睡覺。”靜閑見段香兒與傅婆婆在房裏說話,便對傅自冬說:“我去把馬牽進院裏來。”傅自冬拿著燈,跟著靜閑出門到院外,見這兩匹馬質地這麽好,想是富貴人家的,待他把馬牽進來後卻說:“小哥快些把馬交給我,你哪是做此事的人。”靜閑道:“沒什麽,我自己來。”卻把馬牽到牛圈旁拴了,隨傅自冬進屋來。這靜閑想,自己和段香兒卻不能住在一間房裏,否則會想起陽鳳,這會讓自己非常難過。便說:“你在裏麵去睡吧,我在這堂屋打坐運功。”然後對傅自冬說:“你二老也去休息吧。”傅自冬見狀,隻得與老伴關門進屋。這傅婆婆進屋後,輕聲對傅自冬說:“你看這兩人興許是私奔的夫妻,隻是相互且兼讓的緊。”靜閑聽得此說,心想,待天一亮,我們便告辭而去。便自在堂屋裏打坐,許是這兩日比較辛苦,這一入定,卻睡著了。段香兒與他也是一樣,直睡到午時,才被傅婆婆叫醒。兩人見桌上已擺了幾碟菜,一缽湯。忙到外麵院裏洗漱了來。這才看清院內比較大,兩側房屋一麵是柴房和廚房、雜物間,另外一邊就是豬圈、牛圈,不過沒有牛,隻有兩隻半大豬崽在裏麵。靜閑見兩匹馬也在牛圈裏吃著青草,深感兩個老人想得周到。

  靜閑又開門出來,見門前長江東去,後麵樹林茂密,隻是左右毫無遮攔,隻要有人來,很遠就能看到。若要是遇到急事,卻不便離開。因而感到此地不能久留,決定吃過飯後,便和段香兒往重慶趕路。靜閑進屋,見段香兒已經坐在桌旁,等待自己。雖然相勸一陣,兩位老人卻不上桌,隻是讓他倆坐了吃飯。段香兒見此,隻得與靜閑先吃了些飯,很快下席來。老倆口見他們吃這麽少,想是太客氣。雖再三勸,靜閑隻又多吃了一碗飯,便也下席來。靜閑拿出一錠銀遞給傅自冬說:“權作飯資。”這傅自冬哪裏敢收,靜閑給段香兒使個眼色,便往外走,去牽馬匹。靜閑隻把銀放在桌上,這兩老死活不受,拿著銀追了出來。靜閑無奈,隻得說:“你們且先拿著,我下次來時,你們且做些吃的,我看你處比較清靜,便在此地玩幾日。”傅婆婆一聽,高興起來,便說:“你們隻管在此住下,我們也鬧熱一些。不瞞小哥說,我看你們是從家裏逃出來的。如若在此能住得慣,我們像待兒女一般,若是住得煩了,再走不遲。”段香兒一聽,卻覺得很好,若回重慶城去住,難免碰到熟人,這裏荒山野嶺,人煙很少,卻是個藏身的好所在。便答道:“我們且是兄妹,隻因婚姻不順,我哥便帶我逃出來投親戚。”靜閑接著話說:“我們還要趕路,莫又誤了時辰。就此告辭。”段香兒且對靜閑說:“哥,我們還是先在此住幾日,見他們沒有來追趕,再走不遲。”傅婆婆說:“好好好,這樣就好,我再去收拾個房來。”靜閑見此,也隻得依了,便說:“這就打擾了你們。我們出去轉轉回來。”

  兩人出得院來,騎馬直往後麵樹林裏去。見一條小路,彎彎曲曲,靜閑和段香兒登上一座小山丘,靜閑見有一個廢棄的小柴房,就說:“可把馬匹放養此處。”說著心裏一個騰字訣就到了房頂,突然發現自己的功力已恢複了許多,非常興奮地對段香兒說:“沒想到昨夜入定後,又熟睡,卻功力大增。看來在此靜養幾日,功力會大大增強。”段香兒道:“不如給他二老說,去買些耐吃的肉來大補。”靜閑道:“此地人煙稀少,你看這荒山野嶺,讓他們到哪裏去買肉食,不如騎馬回城裏,任我大吃大喝來補身體。”突然靜閑看見有一隻鷂鷹在天空盤旋,馬上對段香兒說:“有吃的了。”便往樹上騰去,雖很費力,卻也躍上樹叉上站著。這段香兒在樹下隻舉頭望著靜閑,卻不知他要做什麽。其實靜閑剛剛看到鷂鷹遊弋尋食,便登上樹來看,果然見有兩隻黃羊在草叢裏走動。心裏大喜,下得樹來,悄悄奔過去,手裏拿著石頭,唰唰擲出。聽得叫聲,早已跑攏提了兩隻羊來。這兩隻羊子一隻頭上中石,已然氣絕,另一隻卻打到後腳,流血不止。靜閑直接把羊提到江邊,用樹枝幻著五鬥劍,把羊剝了洗淨。段香兒早請傅自冬用竹框裝了,把羊皮也洗淨,晾在院內。靜閑問傅自冬道:“此處離鎮上近嗎?”傅自冬道:“三十裏地,一年隻去買幾次鹽和酒。”段香兒一聽,更覺得此處比較偏遠,便對靜閑會心地一笑。

  豐盛的晚膳,使他們興奮不已。吃飯到天剛黑,突然聽到有人敲門,四個人都顯得有點緊張。靜閑首先奔到院裏,伏在大門內聽動靜,知道來人隻一個人。便讓傅自冬去開門,自己躲在一側。門開了,那人進門來,見裏麵也沒有燈,便說:“怎麽沒有個燈?”傅自冬道:“都見黑睡了,你是哪裏來的?”那人說:“我是過路的貨郎,見天色晚了,且來借宿。”傅自冬說:“我家沒有空床。”貨郎說:“我隻在你家柴房避避風寒。”傅自冬見狀,隻得說:“你在門前等會兒,我去拿了燈來。”貨郎道:“不用了,我自點了來。”靜閑一聽,這人聲音好熟悉,忽然感到不好,這人是霍吊頸鬼。這一驚非同小可,忙上來把門關了,學著傅自冬的話說:“你先等會兒,我去把那瘋子兒安頓了來。”忙捂著傅自冬的嘴,拉起往堂屋來。這傅自冬還以為是靜閑他們家裏人尋了來,也嚇了一跳,見他們把桌上已收拾幹淨,便讓老伴睡在床上去。靜閑和段香兒翻上房頂,往後麵樹林裏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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