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十三

  靜閑一個騰字訣,躍上大雄寶殿房頂,然後滑下後院,躲在金剛塔背後。隻見他三人在大雄寶殿前後左右搜尋,卻始終無人跑到後院來,更無人敢上這金剛塔。靜閑見已無什麽動靜,便躍牆而出。

  靜閑尋路回到城內,在旅店裏飽餐一頓後,就習功休息。靜閑雖然打座,但心裏卻怎麽也靜不下來,他現在覺得奇怪的是曾實和金剛寺裏的和尚都相信他把陽都監抓了起來,或許說是救了出來,這讓靜閑怎麽也想不通。他覺得此時最重要的是找到清覺師兄,清覺師兄是文武通才,而且是可以信賴的大師兄。靜閑想著想著,越來越精神,一點倦意也沒有。推開窗,看又是一輪明月當空。他呆望著月色,心裏又不免想起陽鳳來,頓時又添些惆悵。想著還是大睡一覺,明日再去金剛寺尋訪。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喧鬧聲使他驚醒過來。他迅速隔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卻聽見一個比較熟悉的聲音,他一驚,心想怎麽會遇到他在這裏,而且已經在此大鬧了一個回合。靜閑便悄然出門,遠遠地望著樓下大堂外,一群人正圍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那大漢腳下是乎是踏著一個人,還在底下呻吟。靜閑還沒有擠進去,卻聽見大漢說:“似這等汙吏,也配在衙門當差,那不刮了許多民膏。我今天且當著眾人,把你的手廢了,免了你到處去撈好處。”說著便一腳踩在地上那人的手腕上,隻聽那人殺豬般地嚎叫:“不敢了,飛大爺饒命吧。”大漢道:“我今兒個饒你,你且明兒個又來撒野。像你這等豬狗不如的東西,爺爺我恨不得殺一個少一個,殺兩個少一雙。”這時店掌櫃也在旁說:“大俠,你快些饒了他,小店門前也擔當不起呀。”靜閑仔細一聽,卻是那日在巴鮮山貨店救了自己的林飛大哥,頓時一陣興奮,正要去相認,突然聽見有人大喊官兵來了。這林飛聽後,一腳把那人提起來,像玩毽子一樣,一個反腳,踢出兩三丈外。這圍觀人等,聽說官兵來了,便立馬四散開去,路邊隻剩了林飛、靜閑和店掌櫃。十幾個官兵撲將上來,將他們三人圍住。掌櫃竟然用哭聲訴道:“這與我店無關,這與我店無關。”那些官兵哪管這許多,伸手就來抓掌櫃。靜閑因想給林飛打招呼,故也沒有閃開,這時林飛看見靜閑,雖非著道袍,但卻一眼也認出他來,但在驚喜中卻又覺得這靜閑不該站在此中。林飛自己要走,哪個官兵也擋不住,可是如果要救靜閑,又要受些折騰。但事已至此,隻得做好硬拚的準備,接著大吼一聲說:“我自與地上這扒皮私人恩怨,也不關其他人事。如果你們要拿我,且跟我來。”說著便馳在靜閑前麵,護衛著他。靜閑頓時覺得好溫暖,認為隻有飛哥夠義氣。便也一躍擋在林飛前麵說:“這些小事豈勞飛哥動手。”說話時,幾個大圓弧迭出,這個個官兵,爺娘亂叫。靜閑說了聲:“走。”便與林飛急馳,奔過幾條街後,見無人跟來,就在附近又尋個旅店。拉了林飛進房,又叫掌櫃準備些吃的送進房來。這林飛覺得,還沒有一年時間,這靜閑武功卻是長進得飛快,而且辦事也較老練,鬧完事卻跟無事一般,尋個旅店照樣吃喝。真應了那句話:士隔三日,刮目相看。靜閑此時也不知林飛是做什麽的,怎麽和一個做公的在旅店門前打架,便問道:“那扒皮怎麽惹了飛哥。”此時林飛正在想靜閑這小子怎這麽大變化,想上清寺裏大鬧成都府的人難道是他?卻聽見靜閑問自己。便答道:“這扒皮本是我的一個老鄉,從小就橫行鄉裏。長大後去當了個衙吏,變本加利,仗著姨父是個都頭,老舅是個縣尉就為害一方。今兒我有些個人私事,來托店掌櫃幫忙打理,卻碰見他正來店裏收保護費。我道你是官家,人家納了稅,你還私收什麽孝敬費、保護費。他本來在我們老家,這重慶府升格了,他也跟著吃進城來了。”靜閑道:“似這等扒皮,殺了也就殺了,你下不了手,改日我幫你。”林飛聽後笑望著靜閑道:“你真是大變了。”靜閑搖搖頭說:“還沒有變成飛哥。”林飛道:“這幾月你去了哪裏?那日你落水後,後來得知你已脫險,便沒有去尋你。”靜閑苦笑著說:“這幾月遇到了許多事情,但……”他說到此時,又小心起來,怕林飛也來追問陽都監的下落,那更是沒有一個說話的地方。林飛見他欲言又止,也不追問,兩人隻談些武功修為,竟也說了一個通宵。最後,林飛說:“若你與眾師兄都沒有聯係,你還是去找到他們為好。一個人猶如一滴水,隻有在大海裏才不會枯竭。如你一直沒聯係上,我也可以幫你代勞。”靜閑苦笑說:“我正設法與他們取得聯係,多謝飛哥。”

  兩人洗漱完,就出旅店大門告別,又如路人一般,各自走開。靜閑一心要到金剛寺裏尋找清覺師兄,這城門還未打開,他便走在街上,遠遠地盼望著城門上的把門軍漢,早點開門。本來他可以從城牆上翻躍下去,想到時間還早,又不是有很急的事。隻在看得到城門打開的一個小食攤上坐著,雖然要了碗豆漿,但吃了一通宵的東西,現在是水都不想喝一口,腹中還有飽脹的感覺。說也奇怪,太陽都已老高了,城門還是沒有打開。靜閑感到有些不對,這時見城門口已站了許多要出城的人。突然他想到是不是因為昨夜官兵被打之事,在搜查出城之人。心裏又覺得好笑,想自己就是硬撞城門,這些把門軍漢也奈何不了自己。而昨日這一出手,受苦受累的又是貧苦百姓。特別是城外想進城做生意的人,挑著擔焦急地望著冷冰冰的城門,那眼神,讓從城牆上下來去自如的靜閑心裏也很自責。

  靜閑從城牆上下來,隻得埋頭來到觀音岩上,往金剛寺裏走。他想走到寺旁的一家雜貨店去,反正現在口袋裏有錢。央個人去尋清覺師兄來說話,是沒得問題的,也免了與那希有、無得、無失三個動手動腳。因而徑直來到雜貨店前,看無人,便叫喊道:“有人嗎。”隻聽裏麵一個女聲:“來了。”手裏抱著一個孩子出來問:“客官,買點什麽?”靜閑見這婦女又哄著懷中的孩子,又來做生意。便問:“你店裏沒有其他人麽?”婦女道:“你要買東西自買,問其他人做什麽?”靜閑見這婦女還有點凶,便沒好氣地說:“我想出點錢讓人去問點事。”婦女說:“哪有問事都出錢的道理,我男人一早到寺裏去幫忙,也不會收人家一文錢。”靜閑道:“那寺裏還請人打工?”婦女說:“清晨寺裏說死了個和尚,便過去張羅了。”靜閑聽後頓時覺得不妙,心想是不是清覺師兄在外麵受傷回到寺裏出了意外。立刻轉身奔進寺裏,見無人,就向左邊禪房走去,正看見無失和希有從裏麵走出來。忽然看見靜閑,兩個頓時滿懷憤怒,如狼似虎般猛撲過來,揮掌向靜閑劈來。靜閑一驚,連忙轉身往後退。不敢去接一招半式,隻顧左避右讓。但這兩人的掌力、招式卻凶狠無比,若靜閑不出招擋住,很難逃脫。靜閑漸漸地招架不住,被逼得必須要出手了。這時他突然心生一計,大喊一聲:“清覺師兄,快下來。”這兩人一聽,都往後退了一步。靜閑趁此一個騰字訣,翻身飛上大雄寶殿,又連續幾個翻騰,早已把兩人甩出數裏之外。靜閑這一路奔來,更是思緒萬千,他此時有些清醒了,覺得自己身邊一直有一個人在監視著,但這個人是誰,卻又想不出來。此時,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去見任何人,否則見了誰,誰就可能遭毒手。但他轉而一想,不會,這樣也太恐怖了吧。自己小人物一個,無非就是想為師傅報仇,其餘,沒有什麽奢望。怎麽會有一個人一直跟隨著自己呢?這樣自己在外麵,定然是一個把子,自己應該在暗中,再來看看是誰在操縱,是誰在計劃這一切。但此時應該走哪去?去大佛寺石磴,不,這不可能。自己不如到赤霞仙姑和回雪她們的洞天福地裏去,那裏也許上清寺和金剛寺的師兄誰都不知道,待自己練成了大力金剛指和五鬥劍法後,再來尋找兩位師兄,把扳指和念珠給他們,自己隻尋了陽都監和下藥害師傅的人,報仇了事。

  直到晚上,靜閑又重回到幽岩洞,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滌蕩心靈。他先到了上次掉進去的大溶洞,取下身上的包裹,在溫泉裏泡著,此時,他多麽想回雪重新出現。但他就是把眼睛睜得再圓,也沒有回雪的影子。想那日在巴香飯莊門前與她們走失,也不知她倆吉凶如何。卻一味隻想到早日為師傅報仇,而忘記了她們的安危。此時他又有些自責,但自責歎息一回也就是這麽回事。便從水裏起來,重新走到那日埋葬無相法師的石壘,便想先到山上去參拜恩師的墳墓。一個騰字訣飛出洞穴,趁著月色,在無相法師的墓前,拜了九拜,才慢慢地尋路,回到洞裏。在上次碰見西川三鷹的洞廳裏,點了燈,見洞裏一切如舊,隻是沒有回雪師徒回來過的痕跡。端著燈,來到貯存食物的一個洞裏,見裏麵的幹糧已經不可食用。翻著一袋糧食,可自己又不會做飯。心想,芳煙在就好了,她會照顧人,雖這麽想著,但又覺得有些臉紅。不過靜閑知道自己所練之功,沒有食物做保證,肯定是不行的,明天必須下山去,去鎮上買一大包食物回來。想著想著就入夢了,也許是腹饑難耐,沒睡兩個時辰,就餓醒了,醒前一直在做著大吃大喝的美夢。

  走出洞來,他見天色還未大亮,也就循著山路而下。過了片刻,卻看見一農家房裏正冒著炊煙。心想,又何必到鎮上,多給點錢也可得點食物裹腹。便來敲門,一會兒,一個婦女把門打開。靜閑說明來意,那婦女頓時歡天喜地,忙叫丈夫大柱出來相見。原來這家農戶在此種地耕田,也夠度日。男人大柱又喜歡射獵,昨晚才打了一頭野豬,今天正剝完要運到集市上去賣。這靜閑聽後大喜道:“這野豬我全買了,還望你煮了十人用的幹糧,我一並給錢,我們還要趕路。”大柱道:“這可大好,我還送壺燒酒與你們。”靜閑道:“這豬肉也要煮熟,隻把它切成大塊就行。”本來靜閑在上清寺也是素食。但自從練這大力金剛指,且多日以來,飯不在時辰上,有時吃一餐是一餐,也就不去講究這葷素之忌。此時腹中正饑,聞到廚房裏飄出的香味,便忍不住叫道:“大嫂快舀碗飯來。”大柱也說:“這麽香的味,怎麽忍得住。”兩人邊說邊走進廚房。見大柱女人正把一大鍋肉,一塊塊夾起來。大柱早盛了碗湯給靜閑,沒要到片刻,大家都飽餐了一頓。靜閑付了錢,留了一些肉給他們,把個背兜裝了食物,與他們告辭回到洞裏。

  這靜閑在洞裏住了十多日,然後又出去找大柱家尋些食物。轉眼重慶的冬天雖然已經來臨,但靜閑每日在洞裏靜心習練,借著溫泉的浸泡,深感功力已進展非常。靜閑自在洞裏習練,一心要練就大力金剛指和五鬥劍法,也不再去想外邊之事。哪知這日午後,自己剛用竹片削開了一塊大石,頓時覺得這五鬥劍法也是可行走江湖。正在自我陶醉之時,忽然聽見有許多人在這座山上,頓時覺得非常奇怪。隨手抓起包裹掛在身上,便慢慢地尋到洞口來,見有許多官兵的人頭在攢動,覺得甚是不解。心想這官兵到這山上來做什麽?便隱在洞口。因這洞口有幾棵盤根錯節的大樹遮著,一般是不會被發現的,何況洞口又長滿了蒿草,且洞口就是一條石縫。靜閑若非回雪指引,是決不會知道的。因而靜閑在洞口伏著,隻聽見外麵官兵搜山的聲音。這些官兵又用槍或刀在敲擊樹木,發出許多聲響。而且有的官兵卻在喊:“快出來,已經看見你了。”靜閑心想,這山上除了我在洞裏,這段時間就沒有其他人。這官兵搜山,難道是找赤霞仙姑和回雪她們嗎?靜閑心裏這麽想著,非常小心地溜出洞口。抬眼一看,正有一個兵勇舉著槍走過,靜閑看準後,一石子打在啞穴上,兵勇翻身倒下。靜閑也不敢出去把人拖進洞來,隻伏在洞口聽外麵的反應。過了會兒,聽搜山的官兵上山遠了,自己卻來看剛才打了啞穴的兵勇,隻見他痛苦萬分地爬在山石上,兩手無力地放在雜草中。靜閑蹲在他身後說:“你聽著,我問話,你不如實說,立要你命。”說後解了他啞穴問道:“你們在山上來做什麽?”兵卒說:“捕反賊。”靜閑一聽,心裏一驚,心想自己躲在這裏,官府怎麽知道。靜閑裝著不知情:“有多少反賊。”兵勇說:“就一個賊頭。”靜閑問:“什麽賊頭?”兵勇說:“帶領賊眾攻打成都府的。”靜閑想,這肯定是針對自己的了,他把手指一起。正想斃了這兵勇,突然又把手放回。此刻他比較冷靜,覺得自己隻能選路逃走,卻不能讓官兵最終搗毀了這洞天福地。這時他一掌打暈了兵勇,然後把他背在自己的身上,慢慢爬向離洞口有兩三百步的一個山丘上。然後放下,把槍放在他手邊,見沒人發覺。就悄悄地下到山腳下,尋路而走。

  沒走多遠,突然看見路口處十幾個官兵在地上坐著休息,便退回,沿著花溪河邊往上遊走去。靜閑走一走,又停一停,好不容易才離開了官兵的視線。靜閑想,這些官兵也太可惡,這麽多人來搜捕我一個人,看來他們已知我的功力還可以,而且後麵還肯定帶了高手作後盾。想到此,靜閑認為自己不能住深山裏走,往重慶城裏走反而會更安全。於是尋著回重慶府的路,快步走了起來。剛走過一座石橋,靜閑正要回首看走過的這段路時,突然聽見一支弓箭正向自己射來。靜閑不屑一顧地伸手接住,然後隨手擲回。卻聽見對麵林子裏一聲吼叫:“不好。”三個人從林子裏奔出。其中一個舉弓又要放箭。靜閑想,隻有打發了這三人,自己才能脫身。一個騰字訣,從橋上飛身而去。那舉弓的剛放了箭,卻見靜閑在空中已一掌打來,把弓擊得粉碎。靜閑隨即一個圓弧掌,三人早已氣絕身亡。靜閑見此,也自驚奇,沒想到自己的功力已如此深厚。蹲下身去看這死了的三人,見都不是捕快裝束。想來這一路,定有許多凶險。但這些對靜閑來說,也不算什麽,他覺得重要的是把手珠和扳指交還給清覺和靜一師兄,然後再去踏平重慶府衙。讓天下都知道,誰與道士、和尚為敵誰就是自取其辱。現在既然官府不讓我在洞中清靜,我便把這重慶搞得天翻地覆。想到此,也就渾身是膽,急步往城裏路趕。走了不到十裏地,又有一冷箭射來,靜閑依然如法炮製,解決了三人。走了幾步一想,不對,假若這些弓手排成一排,一齊射來,自己豈不成個刺蝟。這一支一支的放冷箭,按陽鳳說的這是誘敵深入。不過也不對呀,官兵在山裏搜捕我,目的是趕我出來,假如我往遠處逃,而不是往城裏趕,他那邊是安排的什麽陣式等我呢?想著想著,覺得還是小心為好。便抓起一根青竹,取下一枝條,然後把枝條幻著五鬥劍,把青竹削片,編成一個盾牌拿在手上。走了大約五裏路,這時再走,就進峽穀了。靜閑想,如果兩麵山上都有伏兵。放些岩石、土木下來,這盾牌有什麽用處。便不敢向前,倒是往後退。走了約一裏路,翻上山頂,小心從山背上前行。走了約兩三裏地,果然看半山腰上伏著許多官兵。心想這官府心也太黑,似這等用兵,若是在與金人對幹,還可立我大宋雄風,怎麽能用重兵來對付我,一個小道土!真是屠戮婦嬰建偉績,殺雞也去用牛刀。靜閑這樣想著,也走得也更小心。忽然,他覺得可用大火反往半山上的官兵襲擊,但轉而一想,又怕這大山裏還有像大柱那樣的無辜百姓在山裏居住。想這大宋不會用兵,以至河山隻剩半壁。總是無好皇帝,無好臣子。

  靜閑雖然想著,路也走得格外小心,哪知他在山頂上走,卻是走了很大的彎路,不過也恰好躲過了官府的許多埋伏。而且在山上走路,餓了也容易打些野味充饑,這一路下來,自己功力又大增。走了將近兩天兩夜,靜閑才看見了西來東去的長江。也不顧勞累,奔下山來。雖是冬天,長江水枯,但也不是一個騰字訣就能躍過江去。靜閑見江上無舟,自己又不敢貿然到渡口去,想這官府常常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作法來對待自己,莫弄幾個會水的引自己上船,然後掀翻,自己在水裏,可能不會遇到段香兒了。想到這兒,突然覺得該去找段香兒。往江邊走了不多久,他又猶豫起來。想當日在白帝城走失,自己連一封信都沒有給人家,不就是怕她那奔放的性格,怕她把自己當做家裏人。現在又去找人家,似乎也有些不夠意思。想著段香兒那日在船上,是那麽嫵媚,臉上頓時感到一股紅暈。他邊走邊看著滔滔江水,這時恰看見一個渡口,但他不敢輕易過去問詢,隻在岸上看那渡船的動靜。見除江水嘩嘩聲外,整個江岸一片寧靜。靜閑仍然不敢大意,沿渡口的石梯往山上麵走,準備走到鎮上找個旅店住宿。知剛在石梯上走得幾步,便聽見上麵一陣緊似一陣的腳步聲,忙閃在路邊一竹林隱藏。借著清色的夜光,見是兩個人從石梯上直奔渡口而去,當兩人路過竹林時,靜閑一眼望著希有師兄那光頭在夜光下非常明顯,但他身後的這人卻不認識,見兩人很快到了渡口上了船,便靜靜地離港而去。靜閑看得呆了,想自己太過小心,其實這船怎麽就和官府有關係呢?人家好好的渡船,風裏來,雨裏去,不可能招惹誰。正在埋怨自己時,卻見一艘大兵船正從對岸駛向渡船,靜閑看得緊張起來,想這希有師兄定會遇上麻煩,船上定有一番打鬥,便從竹林裏往渡口奔來。看見兵船與渡船靠攏,希有師兄和另外一人奔上兵船,然後各自調頭,沒有打鬥聲,像沒有發生什麽事一樣。

  靜閑伏在渡口,見渡船慢慢靠岸,便一個箭步奔上船,把撐船的中年漢子嚇了一跳。靜閑道:“現在能過河麽?”中年漢子定了定神後說:“現在不行,已經封渡,”靜閑道:“你剛才不是渡人過江了。”中年漢子道:“他們出錢多。”靜閑道:“他們出了多少錢?”中年漢子道:“他們出了一兩銀子。”靜閑心想,這渡河最多收人家一文錢,你卻要了人家一兩銀子,心也太黑了。忽然覺得不對:“他們是和尚,哪有一兩銀給你?”中年漢子道:“這個你不用管,你拿錢,我就擺渡。”靜閑摸了摸身上,銀子還是有,可就是裝著說:“怎麽一文也沒有,待我去借了來。”便下了船。中年漢子道:“沒錢也想爺渡你,沒門。”靜閑強忍了一下,沒有與之相爭,畢竟自己又劃不來船,遊泳又太差。但轉而一想,這個渡口不行,且到下個渡口去,於是又走了五六裏地,來到龍門浩渡口,但渡口處沒有渡船,正自納悶,卻聽見岸上的樹林裏有人在說話。便隱伏著向樹林裏前行,走了大約二三十步遠,見一方礁石正好藏身,便伏在礁石旁運氣聆聽,卻是幾個人在發牢騷。其中一個聲音粗魯:“也不知有多少反賊,卻讓爺們在此守候幾日,人也凍成冰棍了,又不讓升火來烤。”靜閑不聽則已,聽後深感震驚,想這官府的的確確是要置他於死地。此時自己斷不能在此等待,必須離開此地,便順著江岸,向下遊走去。

  不知不覺來到彈子石碼頭,此時醜時已過。這裏停了幾艘船,看樣子並非兵船。但卻沒看到有渡船,心裏難免納悶。靜閑蹲在路邊,見打更的人沿著碼頭的石梯向上走著,靜閑怕在沿河的街道上遇到官兵,也不想暴露自己,便順著江岸的沙灘,急步又向下遊走,走了。有兩三百步遠,回望漆黑的對岸,偶有燈火在城裏閃爍。但見渝水仍嘩嘩地匯入這奔逝的長江。由此他突然想到《金剛經》裏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如此他認為渝水有形有相的身相,到此確是虛妄不真的。當然靜閑如能把各種身相都看成非身相,他就會見到如來的法身了。但他現在不能,他還想在這奔流不息的長江中,點出哪一股是渝水,哪一滴是涪江呢?此時他又覺得這《金剛經》太博大了,包羅萬象,而又本非萬象。雖然他想起前不久林飛對自己說的話,想自己也許如一滴水都不如,一滴水在江裏,在海裏可以聚成狂濤而不枯,如果自己一直是一個人,能生生不息嗎?想到此,靜閑頓時覺得一片茫然,認為自己必須去找到靜一師兄,尋到清覺師兄,才有可能為師傅報仇。但這兩個師兄真是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哪裏有他們的影蹤?金剛寺裏,希有、無失咄咄逼人,曾實卻又滿臉疑問,真不知去找誰更好。對,應該找飛哥,他或許會有辦法,靜閑想著。但怎樣才能找著他呢?想第一次相逢,是在都監府對麵的巴鮮山貨店裏,難道這飛哥一直就是與官府作對的麽?他越想越覺得隻有飛哥可靠,也就打定主意,設法過河去。此時天已開始蒙蒙發亮,隻是霧氣也慢慢大了起來。這重慶的大霧,一到冬天,幾乎很少不見。有時霧大得幾步開外便不得相見,若遇此大霧,江上自然也封渡停船。

  靜閑覺得,現在要過江定是不行,不如尋到鎮上去,看看有無其他辦法。在霧中穿行,自然比較安全,因為沒得人能先看清別人的臉麵。當要看清時,彼此又都各奔東西,消失在迷霧之中。靜閑低頭而行,漸漸到了河街,此時霧要小一些,能夠看到街兩旁的房屋和店鋪。靜閑看見一個食店,頓感腹中也饑餓,提步走進,見店裏共四個方桌,且都坐了些食客,便坐到離門最近的一桌。見同桌坐的兩人各自吃著食物,靜閑滿臉含笑與他們點點頭,那兩個也禮節性地回敬一笑。靜閑要了一大碗我稀飯,十個饅頭。同桌的一個年約四十的漢子又抬眼看了看他,然後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對旁邊的那人說:“你快些吃,我去方便了來。”哪知這漢子徑直出來,往河街口的一麵牆走來,仔細地看了牆上兩張布告,覺得靜閑與這年輕的一個非常像,又看看另一布告上那年老的,也與靜閑有些相象,頓時拔腳往食店趕來,隻站在門前喊:“禍事了,禍事了,大家快跑呀。”

  與靜閑同桌的人抬頭仔細看了看靜閑,也嚇得驚慌失措,拔腿往外跑。這下滿屋裏其他桌的人也站起來,有膽大的向靜閑望了便跑,那膽小的早嚇得屁滾尿流般逃出門去。店家還在門前放蒸籠上鍋,突見這漢子大叫後,食客便拚死般衝出,便覺不妙,待認真看出靜閑的模祥,也是嚇得哭喪著說:“我的爺,求你離開這裏吧,一會兒官家來了,我可遭罪不起呀。”靜閑聽後,庚即站起來,把剩餘食物拿在手裏,也不說話,轉身走出食店。隻見街麵上人們東奔西跑,心想不好,也許官府很快要追趕到此。但此時大霧,要逃是非常容易的,但絕對不能往正街上走,或往碼頭走。靜閑想到此,便往河街旁的路走去,走了一兩百步,覺得不對,隱隱約約看見有房屋的輪廓。想自己走到鎮上來,不是有意與官兵相遇麽,正想停下來,但又覺不能退回去。因聽後麵已有許多腳步聲在趕來,隻得硬著頭皮往前直衝,這時才看清這路直通到的是一個大門,門半開著,走近看後,卻是一個由許多的貨倉相連在一起的貨場。裏麵倉庫分別堆著不同的貨物,一些人在離大門不遠的一間房前站著,像等待工作安排似的。靜閑見此,心裏卻高興起來,想這些貨物必定要搬運上船去,既然如此,便有機會上得船去。一邊想一邊沿著貨場外圍牆轉,卻不敢進去。當轉到後麵,突然看見路上有幾件貨物。心想,這後麵卻有門可以出貨,由於是大霧,靜閑聽到有急促的跑步聲,而沒有人。便退後幾步,卻見一人慌慌張張地扛起貨物,向江邊快步跑去。靜閑想,也許是偷竊之徒,便追下江邊,隻見那扛貨之人,正把貨抱著遞給一隻小船上的人。靜閑走近見他們如此神色,心裏已明白。飛身上船之時,兩手迅速點了兩人的穴位,自己卻轉身落到搖晃的船上。這兩人見靜閑如此武功,俱已大駭,滿臉痛苦,又不敢大叫,隻得悄悄地說:“大俠饒命,小的們不敢了,這就拿去還給婉家貨場。”靜閑一聽,這貨卻是婉老爺家的。便說:“你兩個幹此事多久了?”兩個齊聲說:“小的今兒個才開始做。”靜閑心想,你這等狗賊,問到你,就是才開始做。但轉而一想,他們不是官府的,我可以冒險借這船過江。他們敢在這大霧裏偷運,定可在大霧裏行船。便說:“你等初犯,暫且饒你們,不過,你們要把船劃到城裏,我便不把你兩人交官。這貨物,你們就別想了。”本來靜閑想讓他們中一個人下船把貨物送回去,但一想,怕節外生枝。上麵貨場裏人聲已開始嘈雜,大概有官兵搜到貨場去了。靜閑忙給他倆解了穴,自己坐在船頭,看著他倆非常熟練地撐著船向江中奔去。由於是上水,兩人都顯得非常吃力,靜閑問:“平時你們也是這樣逆水行舟麽?”在後麵撐船的回道:“平時我們是往對岸開去,隨流水開到寸灘岸邊下船。”靜閑道:“虧你說才做第一次。”靜閑剛說到此,兩人忙說:“大俠饒命,小的們再也不敢了。”靜閑道:“且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說後又覺得說得不對,便又說:“快快劃船。”靜閑見周圍一片白色茫茫,隻有眼前幾步,看見流水,才知船在向右上行。船行了將近半個時辰,突然劃不動了,靜閑卻不知為何,在靜閑麵前的這人拿竹蒿向水裏一撐,說道:“到岸了,船都開在沙灘上來了。”他說著跳下岸去。靜閑見此,也跟著跳下船,站在岸上。這時突然聽到有腳步聲過來,靜閑連忙向岸上奔去,緊接著就聽見一陣喊聲:“抓住他們。”又是一陣腳步聲來,又聽見說:“那兩個賊娃子跑了。這麽大的霧,也不怕死。”靜閑邊聽邊向岸上走來,走了一段路,才想起這是長江和渝水交匯處的沙咀(現朝天門沙咀)。此時大霧在慢慢地開始散了,靜閑想自己不能從東水門城門口進去,自己的畫像肯定貼在牆上,便趁著霧色,一個騰字訣,翻進城來。但見城裏房屋越集中、人越多的地方,霧就散開了一些。此時靜閑又不敢到旅店去住,隻在街上低頭而行。心裏一直盤算著尋個落腳之處,卻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都監府旁邊的西大街。這時霧基本散去,太陽的光還不是很耀眼。靜閑想,如果自己不畫個裝在街上走,就會像早晨在彈子石河街的食店裏一樣,不是自投羅網,而是嚇得路人東奔西跑,自己也東逃西竄。想到此,便往茗德茶樓看了一眼,想那晉財和莊節也許能夠幫上一點忙。但一摸身上銀子,卻想到身上還背了個包裹,裏麵那套在成都衙門取的捕快服裝卻有用處了。隨即尋個偏避無人之處,換了這身衣服,又把自己扮成個包公黑臉。拿出芳煙留給自己的銅鏡子看了,卻覺得比較打眼,容易引起人們注意,倒是不好。便來到一戶人家敲門,準備討些水來把臉洗了。把門敲了一會兒,一個婆子開門見此,嚇得往後退。靜閑道:“休要害怕,我們畫了臉嚇殺賊人,這裏來討口水洗臉。”那婆子聽此:“官爺等著,我這就去端水來。”靜閑隻在院裏,也不進屋,待那婆子打水洗完臉後問道:“這幾日可有賊人來鬧騰?”婆子道:“並無賊人,許是官家人多,賊人都跑出城去了。”靜閑道:“這就好。”邊說邊把鏡來看,重新貼了胡須在腮上,卻與告示上畫像不同。想這路人一般是不敢看官爺,倒是官家可以東張西望。想到此,便出得門來,慢慢走到茗德茶樓。走進去後,徑直往樓上走。

  站在門口的譚六毛雖看見靜閑過來,卻認為是個官爺,哪敢去招呼他進來白吃,便裝著沒有看見而回望著門內。突然見他上樓去後,慌忙跟上來:“官爺樓上請。”靜閑也不理他,像在尋人一樣向包間走去,一間一間地探頭往裏看,譚六毛還以為這官爺是來搜捕人的,便不再說話,隻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後麵。哪知靜閑見一間房空著,便抬步進去。譚六毛庚即進來,見靜閑臉往牆上一幅圖看著道:“先沏壺茶,然後叫晉財和莊節來說話。”譚六毛聽此,覺得這兩人可能犯了什麽事,迅即下樓,一把拉了晉財說:“上麵官爺在找你和莊節,想你們是犯了什麽事?”晉財聽後,嚇了一跳,想自己一向在茶樓裏,又沒有外出,哪有什麽事,但不知莊節是否有事。便對譚六毛說:“你先去應付,我去找莊節來。”譚六毛著人把茶端了進來,自己就站在門口,仍見靜閑麵向牆壁上的那幅畫看著,非常出神似的。譚六毛見端茶人出來後,就跟著退到樓下門前站著攬生意。靜閑等了會兒,沒見晉財和莊節上來,便又問了下譚六毛,才發現此時室裏隻有自己一個人。

  靜閑見譚六毛沒有在,便把茶來喝了,慢慢又等了會兒,依然沒有看到他倆進來。靜閑想,是否是這兩人被自己捕快服嚇跑了,剛想到此,卻見譚六毛進來說:“報官爺,請問找他倆有什麽事,我們這就派人去傳他們了。”靜閑用手遮著額頭做思考狀說:“找他們打聽一個人。”靜閑說到此時,馬上停下,他怕這兩人想是官爺在問過去在茶樓的那個靜閑。故又說:“問個女人。”譚六毛說:“女人?”靜閑故意凶道:“快去找來,否則拿你問話。”這譚六毛一聽,立即不說話,忙轉身出去,一會兒,把他倆帶進房來。靜閑道:“都幹什麽去了,這時才來。”兩人俱低著頭,不敢看靜閑,也不敢回答。靜閑又問:“剛才見你們在下麵,卻一直不上來,是做了哪些好事?”這晉財和莊節聽後,覺得雲裏霧裏,搞不清楚自己犯了什麽事。那譚六毛聽此,退出門去,生怕與自己有所牽連。靜閑見他倆依然不說話,又問:“今年你兩人去幫人打探陽都監消息後,還見過那人否。”兩人聽此,心裏開始害怕起來。晉財想這事怎麽有人知道,該不是那人已被官府抓了,又吐出我們來,看來此事認賬不得。且說:“官爺明鑒,小的自從陽都監下獄後,便不知消息,都是客人亂猜亂傳,我等哪管這些閑事?也不明白官爺所問何事?”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