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萬曆十五年，朱常洵滿周歲了。一大早，萬曆皇帝就來到了翊坤宮。宮女們在湯裏加了蔥蒜，準備給朱常洵洗澡，朱常洵不情願，大哭起來。萬曆皇帝過來抱他，他就不哭了，小手抓著萬曆皇帝的胡子。萬曆皇帝說，好疼啊，好疼啊。朱常洵就格格地笑。他對旁邊的鄭貴妃說，你看，洵兒的力氣好大，長大以後，肯定是文武雙全。萬曆皇帝把朱常洵放在脖子上，在宮裏跑過來跑過去。鄭貴妃說，皇上，當心點，別碰著。突然，萬曆皇帝說，我怎麽感覺脖子裏熱乎乎的。鄭貴妃笑著說，皇上，是洵兒尿尿了。萬曆皇帝笑著說，你這小東西，看父皇不打你P股才怪呢。宮女接過朱常洵。鄭貴妃說，快給皇上洗澡更衣。
等萬曆皇帝更完衣，各宮的賀禮陸續到來。最先來的是陳太後和李太後。隨後是持賀禮的太監。萬曆皇帝和鄭貴妃給兩宮太後請安。陳太後說，不必多禮。李太後說，快把賀禮拿進來。鄭貴妃說，多謝兩位太後對洵兒的厚愛。李太後說，洵兒，快讓我抱抱。李太後從春兒手中接過洵兒。陳太後說，你看洵兒長得多像皇上啊。李太後說，是啊，洵兒真是一臉福相啊。陳太後摸著朱常洵的小手，朱常洵格格地笑。陳太後說，你看他的小手，手指筆直，長大一定是個讀書的好料子。說話間下人來報，皇後駕到。小太監報：坤寧宮金鐲兩個，金帶頭一個，金搬指一個，銀鍍金鐲四個，銀鍍金鈴鐺、升、鬥、鍾、印各一份，小帽兩頂，單紗小衣服八件，兜肚兩個，褲子兩條，鞋襪四雙……王皇後一進來，鄭貴妃跟皇上對視了一下，強打起笑顏。王皇後說，臣妾給兩宮太後請安，給皇上請安。兩宮太後說，坐吧。鄭貴妃說，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王皇後說，妹妹不必多禮。李太後說，皇後，你看洵兒多可愛啊。王皇後說，讓臣妾抱抱，感覺一下當母親是什麽滋味。王皇後抱過洵兒，朱常洵就皺起眉頭，哇哇地哭了起來，手拚命抓她的臉。王皇後很尷尬地說，這孩子，人小脾氣還不小。春兒說，皇後娘娘，洵兒可能是餓了。說罷，春兒抱過洵兒交給了奶娘。
申時行帶著大臣來了。眾臣跪倒說，臣等給兩宮太後，皇上皇後，貴妃娘娘請安。恭祝常洵皇子萬全大吉。陳太後說，多謝各位前來道賀，都平身吧。眾臣說，謝太後。小順子說，吉時到。宮女揭開桌上的紅布，上麵是啐盤的工具，照例用，玉陳設兩事，玉扇墜兩枚，金匙一件，銀盒一圓，犀鍾一捧，犀棒一雙，弧一張，矢一枝，文房一分，啐盤一具，中品果桌一張。皇上抱起朱常洵來到桌前。鄭貴妃說，洵兒，快抓一樣自己喜歡的東西。朱常洵不動，眼睛到處看。李太後說，你們看，洵兒的眼珠兒轉得好快。皇上說，洵兒，快抓啊。朱常洵先抓書籍，再抓弓矢，然後抓筆。大家都笑了。眾臣一起說，恭喜皇上，常洵皇子將來必定文武雙全。萬曆皇帝很高興地說，來吧，大家入席吧。小順子給萬曆皇帝倒上酒。萬曆皇帝喝了一口酒，皺了眉頭，仿佛要發怒的樣子。各位大臣看到他的樣子，十分害怕，有的大臣竟然把筷子都掉在了地上。萬曆皇帝突然舒展眉頭，咂了咂嘴說，好酒，好酒。各位大臣都鬆了一口氣。萬曆皇帝說，此酒味道甘醇，芳香怡人，真乃人間極品。陳大人聽到此話，一臉得意。萬曆皇帝說，這酒產自何處？鄭貴妃說，回皇上，此酒乃是陳大人所贈。萬曆皇帝說，陳大人。陳大人說，微臣在。萬曆皇帝說，此酒從何而來？陳大人說，此酒乃是微臣的祖父偶然所得，在府上已存上百年之久，微臣知道皇上愛酒，所以，特地借此機會獻給皇上。萬曆皇帝說，陳大人，真是有心人。不知府上是否還有？陳大人說，不瞞皇上，這是最後的五壇了。萬曆皇帝歎了口氣說，那你祖父從何得來？陳大人說，這個微臣也不清楚。鄭貴妃說，皇上就不要為難陳大人了。萬曆皇帝說，也罷也罷，來，喝酒喝酒。
吃過宴席，萬曆皇帝召見申時行。萬曆皇帝說，申大人，壽宮進展如何？申時行說，一切都進展順利。萬曆皇帝說，地宮何時可以完工？申時行說，如果天公作美，一年半時間足矣。萬曆皇帝說，可以多派些工匠，爭取一年完成。申時行說，老臣領旨。萬曆皇帝說，在地宮落成之際，朕要大擺宴席。申時行說，的確值得慶賀。萬曆皇帝說，到時候，朕要做一套新的龍袍，還要詔告天下，征集禦酒。申時行說，啟稟皇上，一年時間，龍袍不可能完成。萬曆皇帝說，那你說多少年？申時行說，最快也要三年。萬曆皇帝說，怎麽要那麽久？申時行說，皇上有所不知，這工藝非常複雜。萬曆皇帝說，朕倒要聽聽到底多複雜。申時行說，第一步，首先要製作勻細的金線，這是一項十分複雜的工藝。撚製金線，首先需將金子捶打成金箔，這也是非常繁複的。在紡織時，將片金線或撚金線纏於織梭上，作為緯線的一種，織入織物，並將孔雀尾羽撚成線，織入織物，顯現花紋。萬曆皇帝說，這有何難？申時行說，龍袍采用複雜的“過管”、“挖花”的妝花技術織製，在紗地上織有團龍紋，龍紋分為升龍、降龍兩種，龍的鱗、爪及頭部均用孔雀羽線織成，至今色彩鮮豔。團龍紋中的龍、雲、火珠等則用金線織出輪廓，極富有立體感，並且形成金翠交輝的效果。萬曆皇帝說，多些工師不就行了？申時行說，普天之下，能織龍袍的工師可是屈指可數。再說，人多了，也無補於事。萬曆皇帝說，朕不管這麽多，在地宮落成的宴席上，朕一定要穿新的龍袍。申時行說，皇上，此事老臣不敢妄下斷論，請容老臣先與尚衣監的熊公公商議。萬曆皇帝說，那好吧。申時行說，老臣告退。
從宮裏出來，申時行直接來到了尚衣監。見到申時行，熊公公說，申大人駕到，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申時行說，熊公公，不必客氣，我這次來是有事與你相商。熊公公說，有什麽事，大人盡管吩咐。申時行說，今兒早上，皇上召見我，說要在一年之內織出新的龍袍，準備在壽宮的地宮落成時穿。熊公公說，申大人，下官是不是聽錯了？一年，怎麽可能完成。申時行歎了口氣說，唉，我就是為這事傷神，公公是這方麵的專家，所以，我特地來向你求教。熊公公說，大人是否跟皇上稟報過製作龍袍的複雜工藝？申時行說，我跟皇上講了半天，可皇上還是一意孤行。熊公公說，織一件龍袍一般來說，需要五年的時間，最快最快，也要三年，一年時間，絕無可能。申時行說，熊公公，你倒是想個法子，要不然，我怎麽給皇上交差呢？熊公公說，我就是抓破頭皮也沒轍啊。申時行說，能不能分開製作？熊公公說，這以前可從來沒有先例。申時行說，這個不是問題。熊公公說，再說，龍袍如果分開製作，可能不吉利。申時行說，我看這是唯一的辦法，我們這就去奏明皇上。熊公公點了點頭。
萬曆皇帝正在閉目養神。小順子說，皇上，申大人和熊公公求見。萬曆皇帝說，讓他們進來。申時行說，老臣給皇上請安。熊公公說，奴才給皇上請安。萬曆皇帝說，起來吧。申時行說，皇上，龍袍之事，老臣和熊公公商議過了，隻有一個法子。萬曆皇帝說，說給朕聽聽。申時行說，我們準備將龍袍分成幾個部分，讓工師們分頭製作，最後再連綴在一起。這是前人從未有過的做法，不知是否妥當？萬曆皇帝說，朕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熊公公說，皇上，奴才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萬曆皇帝說，但講無妨。熊公公說，若按此法縫製，雖然可節省時間，但奴才擔心……萬曆皇帝說，擔心什麽？熊公公說，奴才不敢說。萬曆皇帝說，說吧，說錯了，朕免你的罪。熊公公說，奴才擔心大臣們覺得按此法製作會不吉利。萬曆皇帝大笑說，朕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呢。熊公公說，皇上真的不介意？萬曆皇帝說，這有什麽好介意的。申時行說，吾皇英明，吾皇英明。
一天早朝前，酗酒過度的萬曆皇帝突然覺得腦子有些暈眩。小順子說，皇上，你怎麽了？萬曆皇帝說，朕覺得有些頭昏。小順子說，奴才給你叫禦醫來。萬曆皇帝說，不用了，馬上要上早朝了。小順子說，皇上要是龍體欠安，就取消今天的早朝吧。反正最近國泰民安，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萬曆皇帝說，說什麽呢，掌嘴。小順子說，奴才該死，可奴才也是為皇上好。萬曆皇帝說，備轎。
上朝時，眾臣就努爾哈赤的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丁大人說，啟稟皇上，據可靠消息建州首領努爾哈赤部連年征戰，先後攻占了棟鄂、蘇克蘇護河等部。並於呼蘭哈達南岡建“宮室”，並女真國淑勒貝勒，微臣以為應該建議增加遼東兵力，在其羽翼未豐時，一舉殲滅，防患於未然。田大人說，皇上，微臣不同意丁大人的看法，努爾哈赤年年進貢，是我大明朝的順服臣子。倒是韃靼國多次進犯我邊境，他們才是我們的天敵。萬曆皇帝覺得他們所說的都有道理，便問，申大人，你覺得如何？申時行說，老臣同意田大人的說法。萬曆皇帝說，那你對丁大人的說法如何看？申時行說，老臣以為，丁大人是杞人憂天。丁大人申辯道，努爾哈赤精於韜晦之術，對朝廷進行忠順守邊，稱臣納貢的方針，其用心不軌，請皇上明察啊。萬曆皇帝說，丁愛卿一片拳拳之忱讓朕十分感動，但是，努爾哈赤不過區區幾萬人馬，與我大明朝相抵抗，豈不是拿雞蛋碰石頭？丁大人說，皇上，萬萬不可輕視啊！萬曆皇帝說，眾愛卿，還有其他事情要稟報嗎？田大人說，皇上，東南大部分地區最近暴雨不止，洪澇成災，民眾失散流離，慘不忍睹。申時行說，東南熟，天下足。太倉庫的銀兩大部分都來自東南地區。今年的洪災，恐怕影響甚大。萬曆皇帝說，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申時行說，老臣以為應當減免這些地區的賦稅。萬曆皇帝說，田愛卿，朕命你去江南負責賑災，不得有誤。田大人說，微臣一定不負皇上重托。
翊坤宮中，朱常洵正在學步。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隻聽咚一聲，一P股摔在了地上。春兒要去扶他，鄭貴妃說，讓他自己爬起來。朱常洵倒在地上，也不哭，也不爬起來了。鄭貴妃看著他可愛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鄭貴妃問春兒，最近有沒有景陽宮的消息？春兒說，回娘娘，奴婢差人去打聽過，並無特別的事情。鄭貴妃說，昨天本宮做了一個夢，夢到皇上立的太子不是洵兒，而是朱常洛。春兒說，娘娘多心了，奴婢聽說夢與現實是相反的。再說，皇上那麽喜歡洵兒，肯定會立他為太子的。鄭貴妃說，話雖這麽說，他畢竟是皇上的長子，到時候，皇上的性格又軟弱，大臣們要是一反對，太後再一發話，事情怕就沒那麽簡單了。春兒說，奴婢倒是有個好辦法。鄭貴妃說，什麽法子？春兒說，如果不讓朱常洛出閣讀書，那他不就成了廢物。鄭貴妃一拍掌說，好主意，真是個好主意，本宮找個機會跟皇上說說。
萬曆皇帝退了朝，來到了翊坤宮。鄭貴妃說，臣妾給皇上請安。萬曆皇帝說，洵兒呢？鄭貴妃說，剛才還在這兒的。說完，邊找邊喊，洵兒，洵兒。這時，她看到簾子後麵，有一雙胖乎乎的小腳。拉開簾子，看到他把手指放在嘴裏，吮吸著。萬曆皇帝說，洵兒，手指好不好吃，讓父皇也嚐嚐。朱常洵真的把手伸過來了。大家都笑了。
午膳的時間到了，鄭貴妃給萬曆皇帝倒酒。萬曆皇帝聞到香味說，這不是陳大人獻的金枝酒嗎？鄭貴妃說，臣妾知道皇上喜歡，所以特地留了一壇。萬曆皇帝說，愛妃真是有心啊。朱常洵啊啊地叫。鄭貴妃說，皇上，你看洵兒。萬曆皇帝說，洵兒，你也想嚐嚐嗎？朱常洵還是啊啊地叫。萬曆皇帝拿了筷子，醮了酒，點了一下朱常洵的嘴唇。朱常洵一邊吐著舌頭，一邊哭了起來。鄭貴妃說，皇上，洵兒還那麽小，你怎麽可以給他喝酒呢？萬曆皇帝說，不喝酒，算什麽男人呢？鄭貴妃說，抱下去吧。萬曆皇帝說，愛妃，你也陪朕喝兩杯吧。鄭貴妃和萬曆皇帝幹了杯。鄭貴妃說，聽說皇上正在征集禦酒，不知可有收獲？萬曆皇帝說，這可急不得，就像朕當初遇到你一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鄭貴妃說，皇上真會拿臣妾尋開心。
等萬曆皇帝更完衣，各宮的賀禮陸續到來。最先來的是陳太後和李太後。隨後是持賀禮的太監。萬曆皇帝和鄭貴妃給兩宮太後請安。陳太後說，不必多禮。李太後說，快把賀禮拿進來。鄭貴妃說，多謝兩位太後對洵兒的厚愛。李太後說，洵兒，快讓我抱抱。李太後從春兒手中接過洵兒。陳太後說，你看洵兒長得多像皇上啊。李太後說，是啊，洵兒真是一臉福相啊。陳太後摸著朱常洵的小手，朱常洵格格地笑。陳太後說，你看他的小手，手指筆直，長大一定是個讀書的好料子。說話間下人來報，皇後駕到。小太監報：坤寧宮金鐲兩個，金帶頭一個，金搬指一個，銀鍍金鐲四個，銀鍍金鈴鐺、升、鬥、鍾、印各一份，小帽兩頂，單紗小衣服八件，兜肚兩個，褲子兩條，鞋襪四雙……王皇後一進來，鄭貴妃跟皇上對視了一下，強打起笑顏。王皇後說，臣妾給兩宮太後請安，給皇上請安。兩宮太後說，坐吧。鄭貴妃說，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王皇後說，妹妹不必多禮。李太後說，皇後，你看洵兒多可愛啊。王皇後說，讓臣妾抱抱，感覺一下當母親是什麽滋味。王皇後抱過洵兒，朱常洵就皺起眉頭，哇哇地哭了起來，手拚命抓她的臉。王皇後很尷尬地說，這孩子，人小脾氣還不小。春兒說，皇後娘娘，洵兒可能是餓了。說罷，春兒抱過洵兒交給了奶娘。
申時行帶著大臣來了。眾臣跪倒說，臣等給兩宮太後，皇上皇後，貴妃娘娘請安。恭祝常洵皇子萬全大吉。陳太後說，多謝各位前來道賀，都平身吧。眾臣說，謝太後。小順子說，吉時到。宮女揭開桌上的紅布，上麵是啐盤的工具，照例用，玉陳設兩事，玉扇墜兩枚，金匙一件，銀盒一圓，犀鍾一捧，犀棒一雙，弧一張，矢一枝，文房一分，啐盤一具，中品果桌一張。皇上抱起朱常洵來到桌前。鄭貴妃說，洵兒，快抓一樣自己喜歡的東西。朱常洵不動，眼睛到處看。李太後說，你們看，洵兒的眼珠兒轉得好快。皇上說，洵兒，快抓啊。朱常洵先抓書籍，再抓弓矢，然後抓筆。大家都笑了。眾臣一起說，恭喜皇上，常洵皇子將來必定文武雙全。萬曆皇帝很高興地說，來吧，大家入席吧。小順子給萬曆皇帝倒上酒。萬曆皇帝喝了一口酒，皺了眉頭，仿佛要發怒的樣子。各位大臣看到他的樣子，十分害怕，有的大臣竟然把筷子都掉在了地上。萬曆皇帝突然舒展眉頭，咂了咂嘴說，好酒，好酒。各位大臣都鬆了一口氣。萬曆皇帝說，此酒味道甘醇，芳香怡人，真乃人間極品。陳大人聽到此話，一臉得意。萬曆皇帝說，這酒產自何處？鄭貴妃說，回皇上，此酒乃是陳大人所贈。萬曆皇帝說，陳大人。陳大人說，微臣在。萬曆皇帝說，此酒從何而來？陳大人說，此酒乃是微臣的祖父偶然所得，在府上已存上百年之久，微臣知道皇上愛酒，所以，特地借此機會獻給皇上。萬曆皇帝說，陳大人，真是有心人。不知府上是否還有？陳大人說，不瞞皇上，這是最後的五壇了。萬曆皇帝歎了口氣說，那你祖父從何得來？陳大人說，這個微臣也不清楚。鄭貴妃說，皇上就不要為難陳大人了。萬曆皇帝說，也罷也罷，來，喝酒喝酒。
吃過宴席，萬曆皇帝召見申時行。萬曆皇帝說，申大人，壽宮進展如何？申時行說，一切都進展順利。萬曆皇帝說，地宮何時可以完工？申時行說，如果天公作美，一年半時間足矣。萬曆皇帝說，可以多派些工匠，爭取一年完成。申時行說，老臣領旨。萬曆皇帝說，在地宮落成之際，朕要大擺宴席。申時行說，的確值得慶賀。萬曆皇帝說，到時候，朕要做一套新的龍袍，還要詔告天下，征集禦酒。申時行說，啟稟皇上，一年時間，龍袍不可能完成。萬曆皇帝說，那你說多少年？申時行說，最快也要三年。萬曆皇帝說，怎麽要那麽久？申時行說，皇上有所不知，這工藝非常複雜。萬曆皇帝說，朕倒要聽聽到底多複雜。申時行說，第一步，首先要製作勻細的金線，這是一項十分複雜的工藝。撚製金線，首先需將金子捶打成金箔，這也是非常繁複的。在紡織時，將片金線或撚金線纏於織梭上，作為緯線的一種，織入織物，並將孔雀尾羽撚成線，織入織物，顯現花紋。萬曆皇帝說，這有何難？申時行說，龍袍采用複雜的“過管”、“挖花”的妝花技術織製，在紗地上織有團龍紋，龍紋分為升龍、降龍兩種，龍的鱗、爪及頭部均用孔雀羽線織成，至今色彩鮮豔。團龍紋中的龍、雲、火珠等則用金線織出輪廓，極富有立體感，並且形成金翠交輝的效果。萬曆皇帝說，多些工師不就行了？申時行說，普天之下，能織龍袍的工師可是屈指可數。再說，人多了，也無補於事。萬曆皇帝說，朕不管這麽多，在地宮落成的宴席上，朕一定要穿新的龍袍。申時行說，皇上，此事老臣不敢妄下斷論，請容老臣先與尚衣監的熊公公商議。萬曆皇帝說，那好吧。申時行說，老臣告退。
從宮裏出來，申時行直接來到了尚衣監。見到申時行，熊公公說，申大人駕到，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申時行說，熊公公，不必客氣，我這次來是有事與你相商。熊公公說，有什麽事，大人盡管吩咐。申時行說，今兒早上，皇上召見我，說要在一年之內織出新的龍袍，準備在壽宮的地宮落成時穿。熊公公說，申大人，下官是不是聽錯了？一年，怎麽可能完成。申時行歎了口氣說，唉，我就是為這事傷神，公公是這方麵的專家，所以，我特地來向你求教。熊公公說，大人是否跟皇上稟報過製作龍袍的複雜工藝？申時行說，我跟皇上講了半天，可皇上還是一意孤行。熊公公說，織一件龍袍一般來說，需要五年的時間，最快最快，也要三年，一年時間，絕無可能。申時行說，熊公公，你倒是想個法子，要不然，我怎麽給皇上交差呢？熊公公說，我就是抓破頭皮也沒轍啊。申時行說，能不能分開製作？熊公公說，這以前可從來沒有先例。申時行說，這個不是問題。熊公公說，再說，龍袍如果分開製作，可能不吉利。申時行說，我看這是唯一的辦法，我們這就去奏明皇上。熊公公點了點頭。
萬曆皇帝正在閉目養神。小順子說，皇上，申大人和熊公公求見。萬曆皇帝說，讓他們進來。申時行說，老臣給皇上請安。熊公公說，奴才給皇上請安。萬曆皇帝說，起來吧。申時行說，皇上，龍袍之事，老臣和熊公公商議過了，隻有一個法子。萬曆皇帝說，說給朕聽聽。申時行說，我們準備將龍袍分成幾個部分，讓工師們分頭製作，最後再連綴在一起。這是前人從未有過的做法，不知是否妥當？萬曆皇帝說，朕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熊公公說，皇上，奴才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萬曆皇帝說，但講無妨。熊公公說，若按此法縫製，雖然可節省時間，但奴才擔心……萬曆皇帝說，擔心什麽？熊公公說，奴才不敢說。萬曆皇帝說，說吧，說錯了，朕免你的罪。熊公公說，奴才擔心大臣們覺得按此法製作會不吉利。萬曆皇帝大笑說，朕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呢。熊公公說，皇上真的不介意？萬曆皇帝說，這有什麽好介意的。申時行說，吾皇英明，吾皇英明。
一天早朝前，酗酒過度的萬曆皇帝突然覺得腦子有些暈眩。小順子說，皇上，你怎麽了？萬曆皇帝說，朕覺得有些頭昏。小順子說，奴才給你叫禦醫來。萬曆皇帝說，不用了，馬上要上早朝了。小順子說，皇上要是龍體欠安，就取消今天的早朝吧。反正最近國泰民安，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萬曆皇帝說，說什麽呢，掌嘴。小順子說，奴才該死，可奴才也是為皇上好。萬曆皇帝說，備轎。
上朝時，眾臣就努爾哈赤的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丁大人說，啟稟皇上，據可靠消息建州首領努爾哈赤部連年征戰，先後攻占了棟鄂、蘇克蘇護河等部。並於呼蘭哈達南岡建“宮室”，並女真國淑勒貝勒，微臣以為應該建議增加遼東兵力，在其羽翼未豐時，一舉殲滅，防患於未然。田大人說，皇上，微臣不同意丁大人的看法，努爾哈赤年年進貢，是我大明朝的順服臣子。倒是韃靼國多次進犯我邊境，他們才是我們的天敵。萬曆皇帝覺得他們所說的都有道理，便問，申大人，你覺得如何？申時行說，老臣同意田大人的說法。萬曆皇帝說，那你對丁大人的說法如何看？申時行說，老臣以為，丁大人是杞人憂天。丁大人申辯道，努爾哈赤精於韜晦之術，對朝廷進行忠順守邊，稱臣納貢的方針，其用心不軌，請皇上明察啊。萬曆皇帝說，丁愛卿一片拳拳之忱讓朕十分感動，但是，努爾哈赤不過區區幾萬人馬，與我大明朝相抵抗，豈不是拿雞蛋碰石頭？丁大人說，皇上，萬萬不可輕視啊！萬曆皇帝說，眾愛卿，還有其他事情要稟報嗎？田大人說，皇上，東南大部分地區最近暴雨不止，洪澇成災，民眾失散流離，慘不忍睹。申時行說，東南熟，天下足。太倉庫的銀兩大部分都來自東南地區。今年的洪災，恐怕影響甚大。萬曆皇帝說，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申時行說，老臣以為應當減免這些地區的賦稅。萬曆皇帝說，田愛卿，朕命你去江南負責賑災，不得有誤。田大人說，微臣一定不負皇上重托。
翊坤宮中，朱常洵正在學步。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隻聽咚一聲，一P股摔在了地上。春兒要去扶他，鄭貴妃說，讓他自己爬起來。朱常洵倒在地上，也不哭，也不爬起來了。鄭貴妃看著他可愛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鄭貴妃問春兒，最近有沒有景陽宮的消息？春兒說，回娘娘，奴婢差人去打聽過，並無特別的事情。鄭貴妃說，昨天本宮做了一個夢，夢到皇上立的太子不是洵兒，而是朱常洛。春兒說，娘娘多心了，奴婢聽說夢與現實是相反的。再說，皇上那麽喜歡洵兒，肯定會立他為太子的。鄭貴妃說，話雖這麽說，他畢竟是皇上的長子，到時候，皇上的性格又軟弱，大臣們要是一反對，太後再一發話，事情怕就沒那麽簡單了。春兒說，奴婢倒是有個好辦法。鄭貴妃說，什麽法子？春兒說，如果不讓朱常洛出閣讀書，那他不就成了廢物。鄭貴妃一拍掌說，好主意，真是個好主意，本宮找個機會跟皇上說說。
萬曆皇帝退了朝，來到了翊坤宮。鄭貴妃說，臣妾給皇上請安。萬曆皇帝說，洵兒呢？鄭貴妃說，剛才還在這兒的。說完，邊找邊喊，洵兒，洵兒。這時，她看到簾子後麵，有一雙胖乎乎的小腳。拉開簾子，看到他把手指放在嘴裏，吮吸著。萬曆皇帝說，洵兒，手指好不好吃，讓父皇也嚐嚐。朱常洵真的把手伸過來了。大家都笑了。
午膳的時間到了，鄭貴妃給萬曆皇帝倒酒。萬曆皇帝聞到香味說，這不是陳大人獻的金枝酒嗎？鄭貴妃說，臣妾知道皇上喜歡，所以特地留了一壇。萬曆皇帝說，愛妃真是有心啊。朱常洵啊啊地叫。鄭貴妃說，皇上，你看洵兒。萬曆皇帝說，洵兒，你也想嚐嚐嗎？朱常洵還是啊啊地叫。萬曆皇帝拿了筷子，醮了酒，點了一下朱常洵的嘴唇。朱常洵一邊吐著舌頭，一邊哭了起來。鄭貴妃說，皇上，洵兒還那麽小，你怎麽可以給他喝酒呢？萬曆皇帝說，不喝酒，算什麽男人呢？鄭貴妃說，抱下去吧。萬曆皇帝說，愛妃，你也陪朕喝兩杯吧。鄭貴妃和萬曆皇帝幹了杯。鄭貴妃說，聽說皇上正在征集禦酒，不知可有收獲？萬曆皇帝說，這可急不得，就像朕當初遇到你一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鄭貴妃說，皇上真會拿臣妾尋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