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王皇後流產的時候，萬曆皇帝正陪在鄭貴妃身邊。鄭貴妃說，皇上，我的腿好酸。萬曆皇帝說，朕幫你揉揉。鄭貴妃說，那怎麽行？要是傳出去，皇上的威儀何在？萬曆皇帝說，你不說，朕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了。說完，萬曆皇帝就開始給鄭貴妃揉起腿來。過了一會兒，鄭貴妃說，皇上，你累了吧？萬曆皇帝說，不累。鄭貴妃說，皇上，臣妾的腿不酸了，你歇著吧。萬曆皇帝這才歇下來。鄭貴妃說，皇上，你聽，他的小腿在踢我的肚子呢。萬曆皇帝貼在她的肚皮上說，聽到了，聽到了。那麽調皮，肯定是個男孩。鄭貴妃說，萬一是個女孩呢？萬曆皇帝笑了笑說，朕一樣喜歡。鄭貴妃說，皇上對臣妾真好。
此時此刻的坤寧宮，仿佛是一座墳墓。宮女們誰也不敢出聲，她們不知道王皇後還能不能醒過來。過了一會兒，值夜的胡禦醫到了。他切了切王皇後的脈，緊鎖眉頭，搖了搖頭。月兒說，我家主子怎麽樣？胡禦醫歎了口氣。月兒說，你倒是說句話啊？胡禦醫說，她肚裏胎兒沒有了，而且……月兒說，而且什麽？胡禦醫說，以後恐怕再也懷不上了。月兒說，啊，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胡禦醫搖了搖頭說，就是神仙下凡也於事無補。月兒說，那該怎麽辦？胡禦醫說，我隻能開幾服藥，讓娘娘補補身子。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王皇後才醒來，她吃力地睜開眼睛。月兒說，主子，你醒了？王皇後說，本宮睡了多少時辰？月兒說，整整一天了。王皇後說，本宮怎麽什麽都記不得了？月兒說，主子，你要不要用膳？王皇後說，本宮什麽都不想吃。王皇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接著就哭了起來。月兒說，主子，你不用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王皇後說，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說完，又哭了起來。王皇後說，皇上知道嗎？月兒說，奴婢讓小順子去通告了，可皇上……王皇後說，皇上怎麽了？月兒說，皇上在翊坤宮，一直沒有來。王皇後不哭了，她咬著嘴唇，冷笑著說，皇上，你也太絕情了。
這時，下人稟報，太後駕到。李太後匆匆進來。王皇後見到李太後就大哭起來。李太後說，你不要太傷心了，流了就流了，大不了再懷一個。王皇後說，都怪臣妾，實在是太不小心了。李太後說，哀家也有責任，要是不讓你陪我去看戲就好了。王皇後說，我的心口好疼啊。李太後說，你可得想開點，好好把身子調養好。王皇後說，嗯。
王皇後流產的消息很快在宮裏傳開了。春兒侍候鄭貴妃更衣的時候，低聲說，主子，宮裏出了件大事，你知道嗎？鄭貴妃說，什麽事情，搞得這麽神秘兮兮的。春兒說，王皇後流產了。鄭貴妃說，流產？怎麽可能？春兒說，前天晚上，李太後叫皇後去看戲，回來的時候，天色不早了，在坤寧宮的門口，皇後摔倒了，流了一地的血。鄭貴妃說，她可真是個可憐的人。春兒說，還有更可憐的呢。鄭貴妃說，哦？春兒說，奴婢聽說，她再也懷不了孩子了。鄭貴妃說，此話屬實？春兒說，這宮裏都傳遍了。鄭貴妃說，那本宮得去看看她。春兒說，奴婢以為，現在去不太合適。皇後會誤以為，我們是去看好戲。鄭貴妃歎了口氣說，那倒也是，那就過段時間再去吧。
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微風輕拂，花香彌漫。王皇後在宮裏憋得太久，便來到宮後苑散步，月兒扶著她。剛走到一座假山前，就聽到兩個宮女在議論她，王皇後便站住了。宮女小玲說，聽說，皇後流產了。宮女小馨說，活該，誰叫她平時對宮女們那麽凶。小玲說，你小聲點，讓人聽到了，你可就慘了。小馨忙說，俗話說，惡有惡報嘛，我恨不得她永遠都昏迷不醒。小玲說，依我看，皇上遲早會廢掉王皇後，改立鄭貴妃為皇後的。小馨說，你聽到什麽風聲了嗎？小玲說，公公們都是這麽說的。王皇後氣得發抖，她繞過假山，故意冷靜地說，你們說什麽呢？兩個宮女嚇了一跳，忙跪下，皇後娘娘吉祥。王皇後說，你們剛才說誰不能生育了，誰惡有惡報？她們倆嚇得說不出話了。王皇後說，你們都啞巴了？小馨說，皇後娘娘饒命，這話都是她說的。王皇後說，她都說了什麽？小馨說，奴婢不敢說。王皇後說，你剛才膽子不是挺大的嗎？快說，不然，本宮割了你的舌頭。小馨說，奴婢說，請皇後娘娘饒命。王皇後說，說吧。小馨說，她說皇後娘娘不能生育了。王皇後一聽，突然一陣暈眩，月兒扶住了她。月兒說，主子，你怎麽了？王皇後說，她們說的是真的？月兒無奈地點了點頭。王皇後說，上天為何對我如此不公平？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月兒說，主子，你不要太傷心了。王皇後絕望地說，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幾天後，王皇後拿出一個小瓶，她對月兒說，你知道這裏麵是什麽？月兒說，是不是墮胎藥？王皇後大笑，歇斯底裏地說，哪有那麽便宜的事。這是毒藥，服用三天後，渾身四肢無力，半個月後就會魂歸西天。月兒說，請主子三思啊！王皇後說，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休想得到。休想！月兒說，主子是想讓鳳兒一起死？王皇後說，你不覺得這樣更好嗎？月兒說，可鳳兒畢竟是主子的人啊！王皇後說，鳳兒一死，一切不就死無對證了嗎？月兒說，可是……王皇後說，好了，你不要再多說了。月兒說，奴婢領旨。
月上柳梢。樹林彌漫著神秘的輕霧。鳳兒悄悄閃進了樹林。月兒已經在這裏等候。月兒把藥給鳳兒時說，這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不然，我們以後都沒好日子過。鳳兒說，上次是意外，這次，不可能了。月兒說，隻要成功，皇後娘娘答應讓你當浣衣局的掌印。鳳兒說，請娘娘放心，這次絕對不會再有任何閃失。
第二天，送往翊坤宮的膳食都準備好了。鳳兒一一打開查看，乘人不備，把藥倒了進去。太監們開始送膳。
王皇後在坤寧宮裏焦急地走來走去。月兒說，主子，該用膳了。王皇後說，本宮不想吃。月兒說，請主子放心，這次不會再有閃失了。王皇後說，本宮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月兒說，這會兒，膳食應該送到翊坤宮了。王皇後說，要不，你叫人過去看看？月兒說，使不得，主子，你再耐心等半個時辰，一切都會塵埃落定的。
送膳的隊伍到了翊坤宮。宮女們將碗碟一一擺好。春兒說，主子，該用膳了。鄭貴妃說，嗯。春兒扶著鄭貴妃坐下。鄭貴妃的肚子高高突起。鳳兒有些緊張，額上冒著汗。春兒說，鳳兒。鳳兒嚇了一跳。春兒說，你今兒個不舒服嗎？鳳兒說，沒，沒，沒有。鄭貴妃說，你要是不舒服，就下去歇著吧。鳳兒說，沒事，主子，你想吃點什麽？鄭貴妃說，本宮覺得胃有點寒。鳳兒說，不如先喝點湯，暖暖胃吧。鄭貴妃點了點頭。鳳兒開始舀湯。突然，鄭貴妃打了個噴嚏。鳳兒手中的湯勺就掉在了地上，摔碎了。鳳兒馬上跪在地上，忙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鄭貴妃說，起來吧，不是你的錯，是本宮嚇著你了。宮女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鳳兒說，奴婢再給你盛一碗，鄭貴妃點了點頭。
王皇後還在焦急地等待。月兒說，主子，時辰不早了，您先用膳吧，不要餓壞了鳳體。王皇後說，本宮還真的有點餓了。月兒說，傳膳。王皇後說，月兒，你派個人過去探聽探聽。月兒說，奴婢覺得現在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才好。王皇後說，唉，本宮真是要急死了。月兒說，主子，你就盡管放心用膳吧。奴婢估計，這會兒，鳳兒應該得手了。王皇後說，成敗在此一舉了。王皇後吃了幾口，突然噎著了，打起了嗝。月兒馬上過來給她捶背。月兒說，主子，你好些了嗎？王皇後剛要說話，又打起了嗝。月兒說，主子，你把手舉過頭頂，就好了。王皇後依著做了，果然就好了。月兒給她端來了茶水，王皇後喝了一口說，這次事成之後，本宮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月兒說，奴婢多謝娘娘恩典。
下午，鳳兒急匆匆地往廟裏趕，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小太監。小太監說，鳳兒，你這麽急匆匆地，難道是趕著去投胎？鳳兒說，你再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自顧往前走。鳳兒來到廟中，月兒說，你身後沒有人跟來嗎？鳳兒說，沒呢。月兒說，怎麽樣？鳳兒說，又功虧一簣。月兒說，怎麽會這樣？鳳兒說，我給貴妃盛了湯，她正準備喝，這時，小順子就來了。小順子說，皇上一個人用膳，覺得食之無味，所以，才讓奴才來請您，這會兒，皇上在等著呢。於是，貴妃把這些膳食，就賞給下人們吃了。月兒說，怎麽每次都差那麽一點點呢？鳳兒說，我看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命大。月兒說，這可讓我怎麽跟皇後娘娘交差呢？鳳兒說，姐姐，你不用擔心，要怪罪，就讓皇後娘娘怪罪我好了。
這時，傳來一陣響動。月兒說，不好，外麵有人偷聽。兩人衝出廟，看到那個剛才和鳳兒說話的小太監，馬上追了上去，這小太監竟然摔倒了。鳳兒說，你都聽到了什麽？小太監說，沒，沒，我什麽都沒聽到。鳳兒問月兒，怎麽辦？月兒說，說吧，你想要什麽？小太監說，我要一百兩銀子。月兒笑笑說，沒問題，不過，你得跟我們一起去見主子。小太監說，走就走。小太監走前麵，她們兩個跟在後麵。小太監走到一口井邊，兩人使了個眼色，突然衝上前，把他抬起來，扔進了井裏。小太監掙紮了幾分鍾，便沒有了聲息。扔完了，月兒鬆了口氣。鳳兒說，別人會不會懷疑？月兒說，怕什麽，別人肯定以為他是不幸落水的。鳳兒說，嗯，那我就先回去了。月兒說，你回去吧，免得引起別人的懷疑。王皇後見到月兒，對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們都退下了。
王皇後著急地問，事情辦妥了嗎？月兒說，這，這，這……王皇後說，說話，幹嘛吞吞吐吐的？月兒跪倒在地說，奴婢辦事不力，請皇後娘娘恕罪。王皇後說，你，你再說一遍？月兒說，奴婢辦事不力，請皇後娘娘恕罪。王皇後一聽，感覺腦子一暈，就要往後倒，月兒忙上前扶住她。王皇後說，怎麽會這樣？月兒說，主子，你處置奴婢吧。王皇後說，你把事情給我原原本本地說一遍。月兒說，鳳兒把藥下在了湯裏，她給貴妃舀了一碗湯，貴妃正準備喝，不料，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小順子來了，說是皇上讓她過去，貴妃就把食物賞給下人了。王皇後苦笑著說，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月兒說，主子，難道你就此罷手，聽憑她將孩子生下來，聽憑她以後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嗎？王皇後歇斯底裏地叫，不，這不可能，不可能，永遠不可能。月兒說，奴婢以為，隻要孩子沒有落地，咱們就還有機會。王皇後的眼光凶狠毒辣。月兒說，主子，奴婢還有一個想法。王皇後說，你還有什麽好主意？月兒湊到了王皇後的耳邊，嘀咕起來。
鄭貴妃的肚子越來越大了。用過早膳之後，她像往常一樣，喝著玫瑰花茶。這時，春兒跑進來。春兒說，娘娘，不好了。鄭貴妃說，什麽事大驚小怪的？春兒說，宮女小彩和小翠出事了。鄭貴妃說，她們怎麽了？春兒說，昨天晚上死了。鄭貴妃說，怎麽可能？春兒說，這個奴婢也不清楚。鄭貴妃說，怎麽不明不白就死了呢？春兒說，聽其他人說，她們是喝了娘娘賜的湯。鄭貴妃說，你是說昨天午膳時的湯？春兒說，正是。鄭貴妃說，你的意思是湯裏有毒？春兒說，正是。鄭貴妃說，你是說這宮裏有人要害我和我肚裏的孩子？春兒說，主子這段時間要特別小心才行。鄭貴妃說，本宮素來跟人無冤無仇，怎麽可能有人會害我？春兒說，人心隔肚皮啊。鄭貴妃冷笑道，這麽說，如果皇上昨天不讓我過去，我就沒命了。春兒說，娘娘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鄭貴妃說，那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想害我？春兒說，這個，奴婢不敢說。鄭貴妃說，說吧，說錯了，我不怪你。春兒說，此事關係重大，奴婢不敢信口胡言。鄭貴妃說，本宮隨便問問，你隨便說說就行了。春兒說，那奴婢就說了。鄭貴妃點點頭。春兒說，奴婢以為，王皇後最有可能。鄭貴妃語氣平淡地說，她，不會吧，她可是本宮的表姐。春兒說，娘娘，這人是會變的。鄭貴妃說，她小時候連青蟲都怕，怎麽可能下此毒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春兒說，這後宮可是大染缸啊。鄭貴妃說，你有什麽證據嗎？春兒搖著頭說，暫時還沒有。鄭貴妃說，沒有證據，就不要說了。小彩和小翠的事就交給內務府去查吧。春兒說，奴婢領旨。不過，奴婢還有一句話想說。鄭貴妃說，說吧。春兒說，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奴婢以為，這下毒的人，肯定不會就此罷手，所以，娘娘要格外小心才是。鄭貴妃說，你倒是說說怎麽個小心法？春兒說，從今往後，奴婢親自去禦膳房，看著廚子們做菜，燉補品。鄭貴妃說，把你派去幹這個活，是大材小用了，你在我身邊侍候著，我心裏覺得踏實。春兒說，奴婢聽候娘娘安排。
半個月後的一天早上，鄭貴妃起床後，突然感覺肚子一陣陣地痛，便喊，來人啊。春兒聞聲，趕忙進來說，娘娘，你怎麽了？鄭貴妃沁出了一額的汗，她說，痛，好痛啊，是不是要生了？春兒說，娘娘，奴婢這就去找禦醫。不一會兒，禦醫來了。鄭貴妃說，孩子是不是要出生了？禦醫說，回稟娘娘，這是孩子出生前的正常反應，微臣以為，孩子還要一個月才會出生，這段時間，娘娘一定要靜心療養，微臣給娘娘開幾服安胎藥。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鄭貴妃的肚子又疼了起來。閃電照著她蒼白的臉和她額上豆大的汗珠。鄭貴妃急切地喊，春兒，春兒。春兒說，奴婢在。鄭貴妃說，本宮的肚子好痛，可能要生了。春兒說，奴婢這就去叫穩婆。鄭貴妃說，快，快去。不一會兒，穩婆來了。一個時辰之後，一個孩子呱呱墜地了。穩婆說，恭喜娘娘，是個皇子。穩婆拿到外麵去清洗，春兒則守在床邊。
這時，有人對著房間裏吹了一陣迷香。穩婆昏過去了，一個老太監將孩子換走了。過了好一會兒，鄭貴妃問，春兒，怎麽這麽久還沒洗好？春兒說，奴婢過去看看。春兒推開門，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禁尖叫起來。穩婆也醒了。春兒說，你怎麽了？穩婆說，我也不知道，剛才不知道怎麽就感覺很困，迷迷糊糊竟然睡著了。春兒說，孩子洗好了嗎？穩婆說，還沒呢。穩婆開始準備洗孩子，她叫道，不對，出事了，這孩子讓人換了。春兒說，怎麽回事？穩婆說，明明是個男孩，怎麽現在變成一個女孩了。春兒說，我馬上去稟告娘娘。
春兒進來了。鄭貴妃說，孩子呢？春兒說，娘娘，不好了，孩子讓人換走了，剛才明明是個男孩，現在變成了女孩。鄭貴妃一陣暈眩。春兒喊，娘娘。鄭貴妃醒過來，說，快，快去找皇上，一定要把我的孩子追回來。春兒往乾清宮趕去，雨傾盆而下，雷聲像是一隻巨獸在磨牙，閃電像這隻巨獸張開的大嘴。在乾清宮門口，侍衛攔住了她。春兒說，我有急事要麵見皇上。侍衛說，皇上就寢了。春兒說，我真是有特別急的事，麻煩你稟報一聲。侍衛說，天大的事也不行。這時，出來巡查的小順子聽到響聲，便問，誰在那裏吵？春兒說，小順子，我是春兒。小順子說，春兒，這麽晚來，有什麽急事？春兒說，不好了，出大事了，貴妃娘娘剛剛生個男孩。小順子說，好啊，這可是大喜的事啊？春兒說，可，這孩子讓人給換成了女孩。小順子說，啊，竟然有這樣的事，真是豈有此理！春兒說，娘娘讓我麵見皇上，讓皇上想辦法。小順子說，皇上喝醉了，今兒個是起不來了。春兒說，那可怎麽辦，真是急死人了。小順子說，不要著急，急是沒有用的，你先回去，我去找執事房張總管，看看能否想點什麽辦法。春兒說，那太好了。
坤寧宮裏格外陰森。王公公像鬼影一般閃了進來。王公公說，奴才參見皇後娘娘。王皇後說，事情都辦妥了嗎？王公公說，回娘娘，都辦妥了。王皇後說，坐吧。王公公說，奴才不敢。王皇後說，你這回可立了大功，本宮要好好地賞賜你。王公公說，為皇後娘娘效力，是奴才的職責。王皇後說，月兒，看茶。月兒上了茶。王公公喝了茶。王皇後說，這是一百兩金子，王公公先收下。王公公說，奴才謝皇後娘娘恩典。王皇後說，本宮有點累了，你下去歇著吧。王公公說，奴才告退。他走的時候，王皇後笑的意味深長。
春兒回到翊坤宮，鄭貴妃說，皇上呢？春兒說，皇上他喝醉了。鄭貴妃歇斯底裏地喊道，我的孩子，把孩子還給我。春兒說，小順子去了內務府找張總管了。鄭貴妃從床上起來，要出宮。春兒說，娘娘，你不能出去，外麵風吹雨打的，要壞了身子。鄭貴妃說，孩子，你去哪裏了，為娘隻看了你一眼啊。春兒說，娘娘，你不要太傷心，孩子肯定還在宮裏的。
王公公回到住所，突然覺得頭有點暈眩，開始咳血。他喊，來人啊，來人。這時，準備去解手的太監小豆子推門進來。小豆子說，王公公，你怎麽了？王公公說，我快……不行了。小豆子說，我給你找點藥？王公公搖頭說，王皇後……讓我……換……換……了鄭……貴妃的……孩子，又給……我……吃了……毒藥，想……殺……我滅……口，我……沒多少……時間……了。你快……小豆子說，快什麽？王公公說，快去……翊坤……宮找……鄭貴妃，告訴她……小豆子說，告訴她什麽？王公公說不出話了，手指著垃圾簍，斷了氣。
張總管一無所獲地來到了翊坤宮。春兒說，張鯨來了。鄭貴妃有氣無力地說，找到了嗎？春兒說，回娘娘，還沒呢。鄭貴妃說，讓他再去找。春兒說，是。鄭貴妃試圖爬起來，她說，不行，本宮自己去找。春兒說，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一定會平安回來的。這時，有人來報。宮女說，娘娘，外麵有一個小太監求見。鄭貴妃說，不見。宮女說，他說他知道孩子的下落。鄭貴妃說，快，快，叫他進來。小豆子進來。小豆子說，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鄭貴妃說，快說，我兒在哪裏？小豆子說，貴妃娘娘請聽奴才慢慢道來。方才，奴才經過王公公的房間，聽到裏麵有聲音，便進去，王公公服了毒藥，即將死去。臨終之前，讓奴才來找貴妃娘娘，告訴你事情的真相。鄭貴妃說，少跟本宮說這些廢話，本宮隻想知道孩子在哪裏？小豆子說，王公公就是換走孩子的人，不過，指使他的人，卻是王皇後，事情得逞之後，王皇後卻在他的茶裏下了毒。鄭貴妃說，我兒到底在哪裏？小豆子說，王公公沒說完，就死了，不過，臨死之前，他的手指著垃圾簍。鄭貴妃說，他一定是將我的孩子放在垃圾簍裏了。春兒說，沒錯。鄭貴妃說，你去告訴張鯨，讓他翻遍宮裏的垃圾簍。春兒說，這會兒，垃圾應該運出宮了。鄭貴妃說，備轎，我要去追。春兒說，娘娘，你不能去啊。鄭貴妃說，少廢話，備駕。春兒無奈，隻好依了鄭貴妃。
運垃圾的車正準備出宮，車滾子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太監抬著轎子健走如飛，春兒跟在後麵。鄭貴妃說，快點，快點。侍衛例行檢查後，大門緩緩開了。運垃圾的車正準備出宮，這時，鄭貴妃喊，站住。垃圾車停了下來。侍衛說，娘娘吉祥。鄭貴妃說，給我一筐筐地翻。太監們便忙碌起來。突然，一個太監喊，快過來看啊。鄭貴妃忙跑過去，從他手上接過孩子，久久不肯放手。她說，我的孩子，娘再也不離開你了。孩子氣息微弱。春兒說，孩子氣息很弱，應該馬上找禦醫來看。鄭貴妃說，嗯。鄭貴妃回到宮中，她一直把孩子抱在手裏，一刻也不離開。她喃喃道，我跟你勢不兩立。
不一會兒，禦醫來了。禦醫說，微臣給娘娘請安。鄭貴妃說，快，快，救救我的孩子。禦醫開始切脈。鄭貴妃說，禦醫，孩子到底怎麽樣啊？禦醫說，回娘娘話，孩子的脖子被人掐過，氣息很弱，恐怕很難活下來。鄭貴妃說，你可一定要救活他，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禦醫說，微臣定當盡力而為。
天快亮了，王皇後還沒有睡下。月兒說，主子，你睡會吧，王皇後點了點頭。月兒服侍王皇後躺下。王皇後說，你也辛苦了，下去歇著吧。月兒說，奴婢不累，奴婢就在這裏陪著主子。王皇後閉著眼睛，不一會兒，又睜開眼睛說，你說萬一王公公沒把孩子掐死，怎麽辦？月兒說，不可能的，王公公難道連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都掐不死嗎？王皇後說，唉。月兒說，主子，你就不要操心了。一大早，奴婢就去打聽打聽。王皇後重新睡下了。不一會兒，她又睜開眼睛，說，你說，王公公會不會把秘密透露出去？月兒說，那茶裏下的毒，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奴婢估摸著，半個時辰，他就會一命嗚呼的。王皇後說，本宮就擔心這半個時辰啊。這半個時辰可千萬不能出亂子啊。月兒說，主子，你放心好了，他五內如焚，疼痛難忍，哪裏還有可能去透露這個秘密。王皇後說，那倒也是，是本宮想得太多了。月兒說，奴婢給娘娘揉揉太陽穴。王皇後說，也好。
天亮了，太陽升起來了。新的一天開始了，宮女們忙碌起來。萬曆皇帝還沒有醒來。宮女說，皇上，該起來上朝了。萬曆皇帝說，朕頭疼得厲害。這時，小順子進來，說，奴才給皇上道喜了。萬曆皇帝說，朕何喜之有？小順子說，昨天晚上，貴妃娘娘生了。萬曆皇帝忙爬起來說，生了？是男是女？小順子說，回皇上，是個男孩。萬曆皇帝說，那你為什麽不及時向朕稟報？小順子說，不是奴才不想稟報，隻是昨晚皇上喝醉了，奴才不敢驚駕。萬曆皇帝說，快，給朕更衣，朕要去翊坤宮。宮女在給皇上更衣。小順子哭著說，皇上，昨天晚上可真是太驚險了。萬曆皇帝邊更衣邊說，是不是貴妃生產不順？小順子說，貴妃生得挺順利，不過，有人從中作梗，生出來時，明明是個男孩，穩婆洗完之後，就成了女孩。萬曆皇帝說，啊？讓人換了？後來呢？小順子說，內務府張總管派人在宮中四處尋找，都沒有找到。萬曆皇帝說，再後來呢？小順子說，皇上和娘娘都是洪福齊天，正在這緊要關頭，來了一個叫小豆子的太監。萬曆皇帝說，他來幹什麽？小順子說，他知道一些內情，說有人指使王公公掉了包，然後，扔在垃圾車裏，然後那人又欲殺王公公滅口，王公公臨死之前，翻然醒悟，叫小豆子來翊坤宮來稟報貴妃娘娘，才得以找到。萬曆皇帝說，那後來在哪裏找到的？小順子說，在運出宮的垃圾車裏。萬曆皇帝說，什麽？垃圾車裏？孩子有沒有事？小順子說，如果再晚一會，就沒命了。萬曆皇帝說，真是豈有此理，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小順子說，這個，奴才不敢說。萬曆皇帝說，不必忌諱，但說無妨。小順子說，皇上，你要有心理準備啊。萬曆皇帝說，怎麽這麽多廢話，快說。小順子說，聽小豆子說王公公臨終前說王皇後指使的。萬曆皇帝說，她？小順子說，不過，現在王公公已經死了，恐怕很難證實此話的真假。萬曆皇帝說，朕這次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小順子說，孩子雖然找到了，但身體非常虛弱。萬曆皇帝說，快，朕馬上去看看。
坤寧宮裏，王皇後正在用膳，一臉得意的神情。王皇後喝了一碗，又讓宮女再加一碗。宮女說，主子，你已經喝了五碗了。王皇後說，是嗎？那收了吧。宮女收了碗。王皇後說，今兒個太陽可真好，本宮得出去轉轉了。宮女說，主子，你今天的氣色可真好。王皇後說，人一高興，氣色自然就好了。宮女說，奴婢好久沒見主子這麽高興了。王皇後說，這往後啊，高興的事多著呢。話音剛落，月兒來了。月兒一來，她使了個眼色，其他宮女退下。王皇後說，翊坤宮那邊怎麽樣啊？月兒說，回娘娘，她們，這會……王皇後說，幹嗎吞吞吐吐的？月兒說，王公公辦事不力，非但沒有掐死孩子，最後還被找到了。王皇後一聽，火冒三丈，一句話都沒說，開始扔東西，宮裏隻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
昨天晚上淋了雨，鄭貴妃病倒了。她躺在床上，旁邊，孩子睡著了。鄭貴妃不時咳嗽。這時，萬曆皇帝來了。鄭貴妃轉過身去，不想理他。萬曆皇帝說，貴妃，你還好嗎？春兒說，娘娘，皇上來了。鄭貴妃說，臣妾以為皇上不要咱們娘倆了呢？皇上使了個眼色。小順子說，退下，都退下。萬曆皇帝來到床前說，昨天晚上的事，小順子都跟朕說了，你受苦了。鄭貴妃不說話。萬曆皇帝說，都是朕不好，朕應該在你身邊陪著你。鄭貴妃還是不說話。萬曆皇帝說，你放心，朕一定會找出幕後的主使，一定將她碎屍萬段。鄭貴妃說，哼，你敢嗎，如果那個人是皇後呢？萬曆皇帝說，如果真的是她，朕絕不心慈手軟。鄭貴妃抱著皇上哭了起來。末了，兩人一起看著孩子。鄭貴妃說，皇上，你給孩子起個名吧。萬曆皇帝說，這個朕早就想好了，就叫朱常洵，如何？鄭貴妃說，好，就用這個名。萬曆皇帝抱起了孩子。鄭貴妃說，皇上，你看，他長得多像你啊。萬曆皇帝說，你說哪裏最像？鄭貴妃說，我看最像的是嘴巴。萬曆皇帝說，朕覺得是額頭。鄭貴妃突然有些傷感地歎了口氣。萬曆皇帝說，貴妃，你為何歎息？鄭貴妃說，皇上，你看，我們的孩子剛出世，就有那麽多人要對他下毒手，往後的日子臣妾真是不敢想象了。你想個辦法才是。萬曆皇帝說，朕早就準備好了一道密旨，隻要有了這道密旨，絕對沒有人敢動你們母子一根寒毛。萬曆皇帝說完，從懷裏小心地掏給鄭貴妃一個錦囊。鄭貴妃打開錦囊一看，十分驚訝。鄭貴妃驚奇地說，皇上，這，這……萬曆皇帝說，快收起來。鄭貴妃依在萬曆皇帝的懷裏。萬曆皇帝說，你可一定要好好保存，這可是關係到江山社稷的大事。鄭貴妃緊緊握著錦囊，放在胸口。
王皇後還在宮裏摔東西。月兒說，主子，不要再摔了。王皇後還沒停。月兒說，主子，鄭貴妃絕不會就此罷休，我們想想辦法才是。此話一出，王皇後停住了。月兒說，王公公臨終前，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小豆子，此人不除，後患無窮。王皇後點了點頭。月兒說，還有一個人必須要除掉。王皇後說，你是說鳳兒？月兒說，正是，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王皇後說，那就讓他們結伴上路吧。月兒說，奴婢這就找人去辦。話音剛落，就聽有人傳，皇上駕到。王皇後神色緊張。王皇後說，如果到時候，有什麽不對，我給你使個眼色，你去請太後過來。月兒說，嗯。皇上進來了。王皇後說，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冷冷地說，你背著朕都做了些什麽好事？王皇後說，回皇上話，自從上次流產之後，臣妾一直呆在宮中，靜心養病，其他事情，一概不聞不問。皇上說，我看你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心如蛇蠍，居然想殘害朕的親生骨肉。王皇後說，皇上，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皇上說，朕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啊。小太監說，奴才在。皇上說，傳小豆子。小太監說，奴才領旨。王皇後使了個眼色，月兒出去了。不一會兒，小太監回來了。萬曆皇帝說，人呢？小太監說，啟稟皇上，小豆子已自縊身亡。萬曆皇帝一聽，更加生氣。萬曆皇帝盯著王皇後說，你下手好快啊。王皇後說，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萬曆皇帝說，你還敢裝，來人啊，把她給我帶下去。正在這時，李太後來了。萬曆皇帝和王皇後跪倒在地說，給太後請安。李太後說，皇上，哀家聽說你正對皇後興師問罪？萬曆皇帝說，昨夜，皇後派人欲圖謀害兒臣的親骨肉。李太後說，笑話，王皇後忠慧賢良，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萬曆皇帝說，可是朕有證人，太監小豆子。李太後說，證人呢，傳上來，哀家要親自審問。萬曆皇帝說，自縊身亡了。李太後說，依我看，這其中有詐，恐怕是有人使用苦肉計，意欲除掉皇後，取而代之。萬曆皇帝說，母後，你為何如此偏袒皇後。李太後說，皇上，這宮中是非甚多，要仔細甄別，千萬不能聽信一麵之詞啊。萬曆皇帝說，母後，請相信兒臣的判斷。李太後說，皇上，不是我說你，你怎麽寧可相信一個奴才的話，而不相信皇後的話，要知道，這奴才就是一條狗，誰給他肉吃，他就向誰搖尾巴。萬曆皇帝說，母後，你可不要聽信她的讒言啊。李太後說，你是說哀家老了，不辨是非了？萬曆皇帝說，兒臣不是這個意思。李太後說，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此時此刻的坤寧宮，仿佛是一座墳墓。宮女們誰也不敢出聲，她們不知道王皇後還能不能醒過來。過了一會兒，值夜的胡禦醫到了。他切了切王皇後的脈，緊鎖眉頭，搖了搖頭。月兒說，我家主子怎麽樣？胡禦醫歎了口氣。月兒說，你倒是說句話啊？胡禦醫說，她肚裏胎兒沒有了，而且……月兒說，而且什麽？胡禦醫說，以後恐怕再也懷不上了。月兒說，啊，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胡禦醫搖了搖頭說，就是神仙下凡也於事無補。月兒說，那該怎麽辦？胡禦醫說，我隻能開幾服藥，讓娘娘補補身子。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王皇後才醒來，她吃力地睜開眼睛。月兒說，主子，你醒了？王皇後說，本宮睡了多少時辰？月兒說，整整一天了。王皇後說，本宮怎麽什麽都記不得了？月兒說，主子，你要不要用膳？王皇後說，本宮什麽都不想吃。王皇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接著就哭了起來。月兒說，主子，你不用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王皇後說，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說完，又哭了起來。王皇後說，皇上知道嗎？月兒說，奴婢讓小順子去通告了，可皇上……王皇後說，皇上怎麽了？月兒說，皇上在翊坤宮，一直沒有來。王皇後不哭了，她咬著嘴唇，冷笑著說，皇上，你也太絕情了。
這時，下人稟報，太後駕到。李太後匆匆進來。王皇後見到李太後就大哭起來。李太後說，你不要太傷心了，流了就流了，大不了再懷一個。王皇後說，都怪臣妾，實在是太不小心了。李太後說，哀家也有責任，要是不讓你陪我去看戲就好了。王皇後說，我的心口好疼啊。李太後說，你可得想開點，好好把身子調養好。王皇後說，嗯。
王皇後流產的消息很快在宮裏傳開了。春兒侍候鄭貴妃更衣的時候，低聲說，主子，宮裏出了件大事，你知道嗎？鄭貴妃說，什麽事情，搞得這麽神秘兮兮的。春兒說，王皇後流產了。鄭貴妃說，流產？怎麽可能？春兒說，前天晚上，李太後叫皇後去看戲，回來的時候，天色不早了，在坤寧宮的門口，皇後摔倒了，流了一地的血。鄭貴妃說，她可真是個可憐的人。春兒說，還有更可憐的呢。鄭貴妃說，哦？春兒說，奴婢聽說，她再也懷不了孩子了。鄭貴妃說，此話屬實？春兒說，這宮裏都傳遍了。鄭貴妃說，那本宮得去看看她。春兒說，奴婢以為，現在去不太合適。皇後會誤以為，我們是去看好戲。鄭貴妃歎了口氣說，那倒也是，那就過段時間再去吧。
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微風輕拂，花香彌漫。王皇後在宮裏憋得太久，便來到宮後苑散步，月兒扶著她。剛走到一座假山前，就聽到兩個宮女在議論她，王皇後便站住了。宮女小玲說，聽說，皇後流產了。宮女小馨說，活該，誰叫她平時對宮女們那麽凶。小玲說，你小聲點，讓人聽到了，你可就慘了。小馨忙說，俗話說，惡有惡報嘛，我恨不得她永遠都昏迷不醒。小玲說，依我看，皇上遲早會廢掉王皇後，改立鄭貴妃為皇後的。小馨說，你聽到什麽風聲了嗎？小玲說，公公們都是這麽說的。王皇後氣得發抖，她繞過假山，故意冷靜地說，你們說什麽呢？兩個宮女嚇了一跳，忙跪下，皇後娘娘吉祥。王皇後說，你們剛才說誰不能生育了，誰惡有惡報？她們倆嚇得說不出話了。王皇後說，你們都啞巴了？小馨說，皇後娘娘饒命，這話都是她說的。王皇後說，她都說了什麽？小馨說，奴婢不敢說。王皇後說，你剛才膽子不是挺大的嗎？快說，不然，本宮割了你的舌頭。小馨說，奴婢說，請皇後娘娘饒命。王皇後說，說吧。小馨說，她說皇後娘娘不能生育了。王皇後一聽，突然一陣暈眩，月兒扶住了她。月兒說，主子，你怎麽了？王皇後說，她們說的是真的？月兒無奈地點了點頭。王皇後說，上天為何對我如此不公平？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月兒說，主子，你不要太傷心了。王皇後絕望地說，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幾天後，王皇後拿出一個小瓶，她對月兒說，你知道這裏麵是什麽？月兒說，是不是墮胎藥？王皇後大笑，歇斯底裏地說，哪有那麽便宜的事。這是毒藥，服用三天後，渾身四肢無力，半個月後就會魂歸西天。月兒說，請主子三思啊！王皇後說，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休想得到。休想！月兒說，主子是想讓鳳兒一起死？王皇後說，你不覺得這樣更好嗎？月兒說，可鳳兒畢竟是主子的人啊！王皇後說，鳳兒一死，一切不就死無對證了嗎？月兒說，可是……王皇後說，好了，你不要再多說了。月兒說，奴婢領旨。
月上柳梢。樹林彌漫著神秘的輕霧。鳳兒悄悄閃進了樹林。月兒已經在這裏等候。月兒把藥給鳳兒時說，這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不然，我們以後都沒好日子過。鳳兒說，上次是意外，這次，不可能了。月兒說，隻要成功，皇後娘娘答應讓你當浣衣局的掌印。鳳兒說，請娘娘放心，這次絕對不會再有任何閃失。
第二天，送往翊坤宮的膳食都準備好了。鳳兒一一打開查看，乘人不備，把藥倒了進去。太監們開始送膳。
王皇後在坤寧宮裏焦急地走來走去。月兒說，主子，該用膳了。王皇後說，本宮不想吃。月兒說，請主子放心，這次不會再有閃失了。王皇後說，本宮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月兒說，這會兒，膳食應該送到翊坤宮了。王皇後說，要不，你叫人過去看看？月兒說，使不得，主子，你再耐心等半個時辰，一切都會塵埃落定的。
送膳的隊伍到了翊坤宮。宮女們將碗碟一一擺好。春兒說，主子，該用膳了。鄭貴妃說，嗯。春兒扶著鄭貴妃坐下。鄭貴妃的肚子高高突起。鳳兒有些緊張，額上冒著汗。春兒說，鳳兒。鳳兒嚇了一跳。春兒說，你今兒個不舒服嗎？鳳兒說，沒，沒，沒有。鄭貴妃說，你要是不舒服，就下去歇著吧。鳳兒說，沒事，主子，你想吃點什麽？鄭貴妃說，本宮覺得胃有點寒。鳳兒說，不如先喝點湯，暖暖胃吧。鄭貴妃點了點頭。鳳兒開始舀湯。突然，鄭貴妃打了個噴嚏。鳳兒手中的湯勺就掉在了地上，摔碎了。鳳兒馬上跪在地上，忙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鄭貴妃說，起來吧，不是你的錯，是本宮嚇著你了。宮女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鳳兒說，奴婢再給你盛一碗，鄭貴妃點了點頭。
王皇後還在焦急地等待。月兒說，主子，時辰不早了，您先用膳吧，不要餓壞了鳳體。王皇後說，本宮還真的有點餓了。月兒說，傳膳。王皇後說，月兒，你派個人過去探聽探聽。月兒說，奴婢覺得現在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才好。王皇後說，唉，本宮真是要急死了。月兒說，主子，你就盡管放心用膳吧。奴婢估計，這會兒，鳳兒應該得手了。王皇後說，成敗在此一舉了。王皇後吃了幾口，突然噎著了，打起了嗝。月兒馬上過來給她捶背。月兒說，主子，你好些了嗎？王皇後剛要說話，又打起了嗝。月兒說，主子，你把手舉過頭頂，就好了。王皇後依著做了，果然就好了。月兒給她端來了茶水，王皇後喝了一口說，這次事成之後，本宮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月兒說，奴婢多謝娘娘恩典。
下午，鳳兒急匆匆地往廟裏趕，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小太監。小太監說，鳳兒，你這麽急匆匆地，難道是趕著去投胎？鳳兒說，你再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自顧往前走。鳳兒來到廟中，月兒說，你身後沒有人跟來嗎？鳳兒說，沒呢。月兒說，怎麽樣？鳳兒說，又功虧一簣。月兒說，怎麽會這樣？鳳兒說，我給貴妃盛了湯，她正準備喝，這時，小順子就來了。小順子說，皇上一個人用膳，覺得食之無味，所以，才讓奴才來請您，這會兒，皇上在等著呢。於是，貴妃把這些膳食，就賞給下人們吃了。月兒說，怎麽每次都差那麽一點點呢？鳳兒說，我看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命大。月兒說，這可讓我怎麽跟皇後娘娘交差呢？鳳兒說，姐姐，你不用擔心，要怪罪，就讓皇後娘娘怪罪我好了。
這時，傳來一陣響動。月兒說，不好，外麵有人偷聽。兩人衝出廟，看到那個剛才和鳳兒說話的小太監，馬上追了上去，這小太監竟然摔倒了。鳳兒說，你都聽到了什麽？小太監說，沒，沒，我什麽都沒聽到。鳳兒問月兒，怎麽辦？月兒說，說吧，你想要什麽？小太監說，我要一百兩銀子。月兒笑笑說，沒問題，不過，你得跟我們一起去見主子。小太監說，走就走。小太監走前麵，她們兩個跟在後麵。小太監走到一口井邊，兩人使了個眼色，突然衝上前，把他抬起來，扔進了井裏。小太監掙紮了幾分鍾，便沒有了聲息。扔完了，月兒鬆了口氣。鳳兒說，別人會不會懷疑？月兒說，怕什麽，別人肯定以為他是不幸落水的。鳳兒說，嗯，那我就先回去了。月兒說，你回去吧，免得引起別人的懷疑。王皇後見到月兒，對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們都退下了。
王皇後著急地問，事情辦妥了嗎？月兒說，這，這，這……王皇後說，說話，幹嘛吞吞吐吐的？月兒跪倒在地說，奴婢辦事不力，請皇後娘娘恕罪。王皇後說，你，你再說一遍？月兒說，奴婢辦事不力，請皇後娘娘恕罪。王皇後一聽，感覺腦子一暈，就要往後倒，月兒忙上前扶住她。王皇後說，怎麽會這樣？月兒說，主子，你處置奴婢吧。王皇後說，你把事情給我原原本本地說一遍。月兒說，鳳兒把藥下在了湯裏，她給貴妃舀了一碗湯，貴妃正準備喝，不料，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小順子來了，說是皇上讓她過去，貴妃就把食物賞給下人了。王皇後苦笑著說，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月兒說，主子，難道你就此罷手，聽憑她將孩子生下來，聽憑她以後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嗎？王皇後歇斯底裏地叫，不，這不可能，不可能，永遠不可能。月兒說，奴婢以為，隻要孩子沒有落地，咱們就還有機會。王皇後的眼光凶狠毒辣。月兒說，主子，奴婢還有一個想法。王皇後說，你還有什麽好主意？月兒湊到了王皇後的耳邊，嘀咕起來。
鄭貴妃的肚子越來越大了。用過早膳之後，她像往常一樣，喝著玫瑰花茶。這時，春兒跑進來。春兒說，娘娘，不好了。鄭貴妃說，什麽事大驚小怪的？春兒說，宮女小彩和小翠出事了。鄭貴妃說，她們怎麽了？春兒說，昨天晚上死了。鄭貴妃說，怎麽可能？春兒說，這個奴婢也不清楚。鄭貴妃說，怎麽不明不白就死了呢？春兒說，聽其他人說，她們是喝了娘娘賜的湯。鄭貴妃說，你是說昨天午膳時的湯？春兒說，正是。鄭貴妃說，你的意思是湯裏有毒？春兒說，正是。鄭貴妃說，你是說這宮裏有人要害我和我肚裏的孩子？春兒說，主子這段時間要特別小心才行。鄭貴妃說，本宮素來跟人無冤無仇，怎麽可能有人會害我？春兒說，人心隔肚皮啊。鄭貴妃冷笑道，這麽說，如果皇上昨天不讓我過去，我就沒命了。春兒說，娘娘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鄭貴妃說，那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想害我？春兒說，這個，奴婢不敢說。鄭貴妃說，說吧，說錯了，我不怪你。春兒說，此事關係重大，奴婢不敢信口胡言。鄭貴妃說，本宮隨便問問，你隨便說說就行了。春兒說，那奴婢就說了。鄭貴妃點點頭。春兒說，奴婢以為，王皇後最有可能。鄭貴妃語氣平淡地說，她，不會吧，她可是本宮的表姐。春兒說，娘娘，這人是會變的。鄭貴妃說，她小時候連青蟲都怕，怎麽可能下此毒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春兒說，這後宮可是大染缸啊。鄭貴妃說，你有什麽證據嗎？春兒搖著頭說，暫時還沒有。鄭貴妃說，沒有證據，就不要說了。小彩和小翠的事就交給內務府去查吧。春兒說，奴婢領旨。不過，奴婢還有一句話想說。鄭貴妃說，說吧。春兒說，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奴婢以為，這下毒的人，肯定不會就此罷手，所以，娘娘要格外小心才是。鄭貴妃說，你倒是說說怎麽個小心法？春兒說，從今往後，奴婢親自去禦膳房，看著廚子們做菜，燉補品。鄭貴妃說，把你派去幹這個活，是大材小用了，你在我身邊侍候著，我心裏覺得踏實。春兒說，奴婢聽候娘娘安排。
半個月後的一天早上，鄭貴妃起床後，突然感覺肚子一陣陣地痛，便喊，來人啊。春兒聞聲，趕忙進來說，娘娘，你怎麽了？鄭貴妃沁出了一額的汗，她說，痛，好痛啊，是不是要生了？春兒說，娘娘，奴婢這就去找禦醫。不一會兒，禦醫來了。鄭貴妃說，孩子是不是要出生了？禦醫說，回稟娘娘，這是孩子出生前的正常反應，微臣以為，孩子還要一個月才會出生，這段時間，娘娘一定要靜心療養，微臣給娘娘開幾服安胎藥。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鄭貴妃的肚子又疼了起來。閃電照著她蒼白的臉和她額上豆大的汗珠。鄭貴妃急切地喊，春兒，春兒。春兒說，奴婢在。鄭貴妃說，本宮的肚子好痛，可能要生了。春兒說，奴婢這就去叫穩婆。鄭貴妃說，快，快去。不一會兒，穩婆來了。一個時辰之後，一個孩子呱呱墜地了。穩婆說，恭喜娘娘，是個皇子。穩婆拿到外麵去清洗，春兒則守在床邊。
這時，有人對著房間裏吹了一陣迷香。穩婆昏過去了，一個老太監將孩子換走了。過了好一會兒，鄭貴妃問，春兒，怎麽這麽久還沒洗好？春兒說，奴婢過去看看。春兒推開門，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禁尖叫起來。穩婆也醒了。春兒說，你怎麽了？穩婆說，我也不知道，剛才不知道怎麽就感覺很困，迷迷糊糊竟然睡著了。春兒說，孩子洗好了嗎？穩婆說，還沒呢。穩婆開始準備洗孩子，她叫道，不對，出事了，這孩子讓人換了。春兒說，怎麽回事？穩婆說，明明是個男孩，怎麽現在變成一個女孩了。春兒說，我馬上去稟告娘娘。
春兒進來了。鄭貴妃說，孩子呢？春兒說，娘娘，不好了，孩子讓人換走了，剛才明明是個男孩，現在變成了女孩。鄭貴妃一陣暈眩。春兒喊，娘娘。鄭貴妃醒過來，說，快，快去找皇上，一定要把我的孩子追回來。春兒往乾清宮趕去，雨傾盆而下，雷聲像是一隻巨獸在磨牙，閃電像這隻巨獸張開的大嘴。在乾清宮門口，侍衛攔住了她。春兒說，我有急事要麵見皇上。侍衛說，皇上就寢了。春兒說，我真是有特別急的事，麻煩你稟報一聲。侍衛說，天大的事也不行。這時，出來巡查的小順子聽到響聲，便問，誰在那裏吵？春兒說，小順子，我是春兒。小順子說，春兒，這麽晚來，有什麽急事？春兒說，不好了，出大事了，貴妃娘娘剛剛生個男孩。小順子說，好啊，這可是大喜的事啊？春兒說，可，這孩子讓人給換成了女孩。小順子說，啊，竟然有這樣的事，真是豈有此理！春兒說，娘娘讓我麵見皇上，讓皇上想辦法。小順子說，皇上喝醉了，今兒個是起不來了。春兒說，那可怎麽辦，真是急死人了。小順子說，不要著急，急是沒有用的，你先回去，我去找執事房張總管，看看能否想點什麽辦法。春兒說，那太好了。
坤寧宮裏格外陰森。王公公像鬼影一般閃了進來。王公公說，奴才參見皇後娘娘。王皇後說，事情都辦妥了嗎？王公公說，回娘娘，都辦妥了。王皇後說，坐吧。王公公說，奴才不敢。王皇後說，你這回可立了大功，本宮要好好地賞賜你。王公公說，為皇後娘娘效力，是奴才的職責。王皇後說，月兒，看茶。月兒上了茶。王公公喝了茶。王皇後說，這是一百兩金子，王公公先收下。王公公說，奴才謝皇後娘娘恩典。王皇後說，本宮有點累了，你下去歇著吧。王公公說，奴才告退。他走的時候，王皇後笑的意味深長。
春兒回到翊坤宮，鄭貴妃說，皇上呢？春兒說，皇上他喝醉了。鄭貴妃歇斯底裏地喊道，我的孩子，把孩子還給我。春兒說，小順子去了內務府找張總管了。鄭貴妃從床上起來，要出宮。春兒說，娘娘，你不能出去，外麵風吹雨打的，要壞了身子。鄭貴妃說，孩子，你去哪裏了，為娘隻看了你一眼啊。春兒說，娘娘，你不要太傷心，孩子肯定還在宮裏的。
王公公回到住所，突然覺得頭有點暈眩，開始咳血。他喊，來人啊，來人。這時，準備去解手的太監小豆子推門進來。小豆子說，王公公，你怎麽了？王公公說，我快……不行了。小豆子說，我給你找點藥？王公公搖頭說，王皇後……讓我……換……換……了鄭……貴妃的……孩子，又給……我……吃了……毒藥，想……殺……我滅……口，我……沒多少……時間……了。你快……小豆子說，快什麽？王公公說，快去……翊坤……宮找……鄭貴妃，告訴她……小豆子說，告訴她什麽？王公公說不出話了，手指著垃圾簍，斷了氣。
張總管一無所獲地來到了翊坤宮。春兒說，張鯨來了。鄭貴妃有氣無力地說，找到了嗎？春兒說，回娘娘，還沒呢。鄭貴妃說，讓他再去找。春兒說，是。鄭貴妃試圖爬起來，她說，不行，本宮自己去找。春兒說，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一定會平安回來的。這時，有人來報。宮女說，娘娘，外麵有一個小太監求見。鄭貴妃說，不見。宮女說，他說他知道孩子的下落。鄭貴妃說，快，快，叫他進來。小豆子進來。小豆子說，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鄭貴妃說，快說，我兒在哪裏？小豆子說，貴妃娘娘請聽奴才慢慢道來。方才，奴才經過王公公的房間，聽到裏麵有聲音，便進去，王公公服了毒藥，即將死去。臨終之前，讓奴才來找貴妃娘娘，告訴你事情的真相。鄭貴妃說，少跟本宮說這些廢話，本宮隻想知道孩子在哪裏？小豆子說，王公公就是換走孩子的人，不過，指使他的人，卻是王皇後，事情得逞之後，王皇後卻在他的茶裏下了毒。鄭貴妃說，我兒到底在哪裏？小豆子說，王公公沒說完，就死了，不過，臨死之前，他的手指著垃圾簍。鄭貴妃說，他一定是將我的孩子放在垃圾簍裏了。春兒說，沒錯。鄭貴妃說，你去告訴張鯨，讓他翻遍宮裏的垃圾簍。春兒說，這會兒，垃圾應該運出宮了。鄭貴妃說，備轎，我要去追。春兒說，娘娘，你不能去啊。鄭貴妃說，少廢話，備駕。春兒無奈，隻好依了鄭貴妃。
運垃圾的車正準備出宮，車滾子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太監抬著轎子健走如飛，春兒跟在後麵。鄭貴妃說，快點，快點。侍衛例行檢查後，大門緩緩開了。運垃圾的車正準備出宮，這時，鄭貴妃喊，站住。垃圾車停了下來。侍衛說，娘娘吉祥。鄭貴妃說，給我一筐筐地翻。太監們便忙碌起來。突然，一個太監喊，快過來看啊。鄭貴妃忙跑過去，從他手上接過孩子，久久不肯放手。她說，我的孩子，娘再也不離開你了。孩子氣息微弱。春兒說，孩子氣息很弱，應該馬上找禦醫來看。鄭貴妃說，嗯。鄭貴妃回到宮中，她一直把孩子抱在手裏，一刻也不離開。她喃喃道，我跟你勢不兩立。
不一會兒，禦醫來了。禦醫說，微臣給娘娘請安。鄭貴妃說，快，快，救救我的孩子。禦醫開始切脈。鄭貴妃說，禦醫，孩子到底怎麽樣啊？禦醫說，回娘娘話，孩子的脖子被人掐過，氣息很弱，恐怕很難活下來。鄭貴妃說，你可一定要救活他，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禦醫說，微臣定當盡力而為。
天快亮了，王皇後還沒有睡下。月兒說，主子，你睡會吧，王皇後點了點頭。月兒服侍王皇後躺下。王皇後說，你也辛苦了，下去歇著吧。月兒說，奴婢不累，奴婢就在這裏陪著主子。王皇後閉著眼睛，不一會兒，又睜開眼睛說，你說萬一王公公沒把孩子掐死，怎麽辦？月兒說，不可能的，王公公難道連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都掐不死嗎？王皇後說，唉。月兒說，主子，你就不要操心了。一大早，奴婢就去打聽打聽。王皇後重新睡下了。不一會兒，她又睜開眼睛，說，你說，王公公會不會把秘密透露出去？月兒說，那茶裏下的毒，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奴婢估摸著，半個時辰，他就會一命嗚呼的。王皇後說，本宮就擔心這半個時辰啊。這半個時辰可千萬不能出亂子啊。月兒說，主子，你放心好了，他五內如焚，疼痛難忍，哪裏還有可能去透露這個秘密。王皇後說，那倒也是，是本宮想得太多了。月兒說，奴婢給娘娘揉揉太陽穴。王皇後說，也好。
天亮了，太陽升起來了。新的一天開始了，宮女們忙碌起來。萬曆皇帝還沒有醒來。宮女說，皇上，該起來上朝了。萬曆皇帝說，朕頭疼得厲害。這時，小順子進來，說，奴才給皇上道喜了。萬曆皇帝說，朕何喜之有？小順子說，昨天晚上，貴妃娘娘生了。萬曆皇帝忙爬起來說，生了？是男是女？小順子說，回皇上，是個男孩。萬曆皇帝說，那你為什麽不及時向朕稟報？小順子說，不是奴才不想稟報，隻是昨晚皇上喝醉了，奴才不敢驚駕。萬曆皇帝說，快，給朕更衣，朕要去翊坤宮。宮女在給皇上更衣。小順子哭著說，皇上，昨天晚上可真是太驚險了。萬曆皇帝邊更衣邊說，是不是貴妃生產不順？小順子說，貴妃生得挺順利，不過，有人從中作梗，生出來時，明明是個男孩，穩婆洗完之後，就成了女孩。萬曆皇帝說，啊？讓人換了？後來呢？小順子說，內務府張總管派人在宮中四處尋找，都沒有找到。萬曆皇帝說，再後來呢？小順子說，皇上和娘娘都是洪福齊天，正在這緊要關頭，來了一個叫小豆子的太監。萬曆皇帝說，他來幹什麽？小順子說，他知道一些內情，說有人指使王公公掉了包，然後，扔在垃圾車裏，然後那人又欲殺王公公滅口，王公公臨死之前，翻然醒悟，叫小豆子來翊坤宮來稟報貴妃娘娘，才得以找到。萬曆皇帝說，那後來在哪裏找到的？小順子說，在運出宮的垃圾車裏。萬曆皇帝說，什麽？垃圾車裏？孩子有沒有事？小順子說，如果再晚一會，就沒命了。萬曆皇帝說，真是豈有此理，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小順子說，這個，奴才不敢說。萬曆皇帝說，不必忌諱，但說無妨。小順子說，皇上，你要有心理準備啊。萬曆皇帝說，怎麽這麽多廢話，快說。小順子說，聽小豆子說王公公臨終前說王皇後指使的。萬曆皇帝說，她？小順子說，不過，現在王公公已經死了，恐怕很難證實此話的真假。萬曆皇帝說，朕這次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小順子說，孩子雖然找到了，但身體非常虛弱。萬曆皇帝說，快，朕馬上去看看。
坤寧宮裏，王皇後正在用膳，一臉得意的神情。王皇後喝了一碗，又讓宮女再加一碗。宮女說，主子，你已經喝了五碗了。王皇後說，是嗎？那收了吧。宮女收了碗。王皇後說，今兒個太陽可真好，本宮得出去轉轉了。宮女說，主子，你今天的氣色可真好。王皇後說，人一高興，氣色自然就好了。宮女說，奴婢好久沒見主子這麽高興了。王皇後說，這往後啊，高興的事多著呢。話音剛落，月兒來了。月兒一來，她使了個眼色，其他宮女退下。王皇後說，翊坤宮那邊怎麽樣啊？月兒說，回娘娘，她們，這會……王皇後說，幹嗎吞吞吐吐的？月兒說，王公公辦事不力，非但沒有掐死孩子，最後還被找到了。王皇後一聽，火冒三丈，一句話都沒說，開始扔東西，宮裏隻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
昨天晚上淋了雨，鄭貴妃病倒了。她躺在床上，旁邊，孩子睡著了。鄭貴妃不時咳嗽。這時，萬曆皇帝來了。鄭貴妃轉過身去，不想理他。萬曆皇帝說，貴妃，你還好嗎？春兒說，娘娘，皇上來了。鄭貴妃說，臣妾以為皇上不要咱們娘倆了呢？皇上使了個眼色。小順子說，退下，都退下。萬曆皇帝來到床前說，昨天晚上的事，小順子都跟朕說了，你受苦了。鄭貴妃不說話。萬曆皇帝說，都是朕不好，朕應該在你身邊陪著你。鄭貴妃還是不說話。萬曆皇帝說，你放心，朕一定會找出幕後的主使，一定將她碎屍萬段。鄭貴妃說，哼，你敢嗎，如果那個人是皇後呢？萬曆皇帝說，如果真的是她，朕絕不心慈手軟。鄭貴妃抱著皇上哭了起來。末了，兩人一起看著孩子。鄭貴妃說，皇上，你給孩子起個名吧。萬曆皇帝說，這個朕早就想好了，就叫朱常洵，如何？鄭貴妃說，好，就用這個名。萬曆皇帝抱起了孩子。鄭貴妃說，皇上，你看，他長得多像你啊。萬曆皇帝說，你說哪裏最像？鄭貴妃說，我看最像的是嘴巴。萬曆皇帝說，朕覺得是額頭。鄭貴妃突然有些傷感地歎了口氣。萬曆皇帝說，貴妃，你為何歎息？鄭貴妃說，皇上，你看，我們的孩子剛出世，就有那麽多人要對他下毒手，往後的日子臣妾真是不敢想象了。你想個辦法才是。萬曆皇帝說，朕早就準備好了一道密旨，隻要有了這道密旨，絕對沒有人敢動你們母子一根寒毛。萬曆皇帝說完，從懷裏小心地掏給鄭貴妃一個錦囊。鄭貴妃打開錦囊一看，十分驚訝。鄭貴妃驚奇地說，皇上，這，這……萬曆皇帝說，快收起來。鄭貴妃依在萬曆皇帝的懷裏。萬曆皇帝說，你可一定要好好保存，這可是關係到江山社稷的大事。鄭貴妃緊緊握著錦囊，放在胸口。
王皇後還在宮裏摔東西。月兒說，主子，不要再摔了。王皇後還沒停。月兒說，主子，鄭貴妃絕不會就此罷休，我們想想辦法才是。此話一出，王皇後停住了。月兒說，王公公臨終前，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小豆子，此人不除，後患無窮。王皇後點了點頭。月兒說，還有一個人必須要除掉。王皇後說，你是說鳳兒？月兒說，正是，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王皇後說，那就讓他們結伴上路吧。月兒說，奴婢這就找人去辦。話音剛落，就聽有人傳，皇上駕到。王皇後神色緊張。王皇後說，如果到時候，有什麽不對，我給你使個眼色，你去請太後過來。月兒說，嗯。皇上進來了。王皇後說，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冷冷地說，你背著朕都做了些什麽好事？王皇後說，回皇上話，自從上次流產之後，臣妾一直呆在宮中，靜心養病，其他事情，一概不聞不問。皇上說，我看你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心如蛇蠍，居然想殘害朕的親生骨肉。王皇後說，皇上，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皇上說，朕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啊。小太監說，奴才在。皇上說，傳小豆子。小太監說，奴才領旨。王皇後使了個眼色，月兒出去了。不一會兒，小太監回來了。萬曆皇帝說，人呢？小太監說，啟稟皇上，小豆子已自縊身亡。萬曆皇帝一聽，更加生氣。萬曆皇帝盯著王皇後說，你下手好快啊。王皇後說，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萬曆皇帝說，你還敢裝，來人啊，把她給我帶下去。正在這時，李太後來了。萬曆皇帝和王皇後跪倒在地說，給太後請安。李太後說，皇上，哀家聽說你正對皇後興師問罪？萬曆皇帝說，昨夜，皇後派人欲圖謀害兒臣的親骨肉。李太後說，笑話，王皇後忠慧賢良，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萬曆皇帝說，可是朕有證人，太監小豆子。李太後說，證人呢，傳上來，哀家要親自審問。萬曆皇帝說，自縊身亡了。李太後說，依我看，這其中有詐，恐怕是有人使用苦肉計，意欲除掉皇後，取而代之。萬曆皇帝說，母後，你為何如此偏袒皇後。李太後說，皇上，這宮中是非甚多，要仔細甄別，千萬不能聽信一麵之詞啊。萬曆皇帝說，母後，請相信兒臣的判斷。李太後說，皇上，不是我說你，你怎麽寧可相信一個奴才的話，而不相信皇後的話，要知道，這奴才就是一條狗，誰給他肉吃，他就向誰搖尾巴。萬曆皇帝說，母後，你可不要聽信她的讒言啊。李太後說，你是說哀家老了，不辨是非了？萬曆皇帝說，兒臣不是這個意思。李太後說，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