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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轉眼半月已過,劉毓謙在西鄉縣城通過青幫舵主範風歧的關係,疏通縣府各級政要,終於從縣大牢救回了劉先春。這無疑成了這年春末夏初,子午穀中最為轟動的消息。更令人們驚歎的是,劉毓謙還帶回了個三十多歲極其標致迷人的女人回到了家中,名正言順地做起了夫妻。人們見劉毓謙能量過人而且豔福不淺,在暗地驚歎稱奇的同時,就去找毛蛋娃打聽,是如何救回劉先春以及那女人的來曆。

毛蛋娃被眾人糾纏不休,極不耐煩地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還不能買個人睡倒嗎。現在這個世道,啥子稀奇事情沒有呀。”人們以為那女人是劉毓謙花錢從煙花巷中買回的從良之人,就笑說劉毓謙雖極為好麵子,卻到那種地方弄回個女人。就算長得再標致漂亮,畢竟是被千人躺萬人睡過的肮髒之身。毛蛋娃對人們的各種猜測和議論不吭一聲,更激起了人們想知道那女人來曆的欲望,反複再三追問死纏不放。等人們把那毛蛋娃追問急了時,生氣地說道:“人家好不容易才到過一回縣城,回來不但沒人問我所見世麵,還成天打聽別人,真掃興。”人們聽後這才像記起了什麽似的,忙問毛蛋娃到縣城看到了什麽景觀。毛蛋娃見終於有人相問,精神顯得格外亢奮地說道:“你們看到過鐵牛鎮水嗎,那牧馬河邊的鎮水鐵牛真是邪乎,聽說它受了香火之後竟然活了過來,還跑到河對麵去吃地裏的麥苗,被人打斷了一隻頭角,如果不信你們可以去看,現在的鐵牛真的少了一隻角哩。”

毛蛋娃所說的鎮水鐵牛,是西鄉城內的一道景觀。在前清道光年間,西鄉來了位姓胡的知縣。這胡知縣見西鄉城臨近牧馬河,常有洪水泛濫逼進城中,就在城西河邊修一涼亭,並鑄造鐵牛想鎮住水患。那頭鐵牛高近四尺長六尺有餘,雖曆盡風雨侵蝕,仍是渾身黑亮色澤如新,做工精巧堪稱一絕。

人們見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就讓毛蛋娃講點新鮮的以飽耳福。毛蛋娃知道人們大都去過縣城,見的世麵肯定比他多。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才咬牙切齒地說道:

“縣城裏的東西真他媽的好吃,等我有錢了時一定要把縣城的吃貨都吃完。”

人們見毛蛋娃說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就笑他是癡人說夢,偌大的縣城裏有多少好吃的東西,又豈是他能夠吃得完的。人們見從毛蛋娃這兒問不出他們所關心的問題,就私下裏開始關注起那年輕漂亮的女人來。漸漸的人們也知道了那女人叫做賽河壩,是跟劉毓謙拋夫舍家私奔而來的,難怪每次見她總是顯得低眉順眼,很少出門走動。

自從賽河壩來到子午穀後,不但吸引了人們的目光,還在穀中引起了一陣不安和騷動。自從那女人走進劉家來。劉毓謙竟然時常顯出春風得意的樣子,劉王氏知他抱得美人歸心中高興,卻使自己想成為正室的計劃落了空,想當麵言明又礙於麵子,隻好每天在院中推雞罵狗,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劉毓謙見劉王氏變得越來越凶悍潑辣,知她心中所怨,避其鋒芒不與計較。誰知那劉王氏以為劉毓謙怕她便得理不饒人,更是咄咄逼人大有將那賽河壩趕出劉家大院,好還她覬覦已久的正室之位。

這天早晨,劉王氏起了個大早,看到劉毓謙的房門緊閉,心想劉毓謙不知和那女人又是如何風流快活的,就邊開雞圈邊罵道:“哪裏來的野母雞竟然跑到我家來占窩,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麽地方就隨便跑騷,想要公雞踏蛋治癢,也要看看是啥地方。以為劉家的窩被人暖熱後,就可以隨便占呀!”劉王氏罵完,見劉毓謙的房中沒有動靜,膽氣頓壯地又大罵道:“不要臉的老母雞,有本事來占窩,就出來讓老娘看看到底有什麽能耐,還是你那東西上麵繡了花繡了朵,到處顯擺招引人……”還沒等劉王氏話音落下,隻見房門猛然打開,穿著緊身衣褲的賽河壩從房中衝出,端著一盆髒水劈頭蓋臉向劉王氏潑去,並大聲罵道:“老娘的東西上就是繡了花繡了朵,不信讓你嚐嚐老娘洗身子的水,裏麵還沾有香氣呢?”

劉王氏被澆得悍性大發,把男人死後積壓太久的怨恨向賽河壩發泄出來,全身撲上和賽河壩扭打到了一起。

劉毓謙見家中兩個女人的戰爭終於爆發,情急之下連忙披衣起床拖著鞋子跑出來拉架,並壓低聲音勸道:“別吵了別吵了,要是讓外人聽到你們的爭吵會笑掉大牙的,就是讓下人看見也不成體統呀……”

劉王氏見賽河壩也不是盞省油的燈,自己絲毫占不到半點便宜,轉頭又撲向劉毓謙罵道:“你也知道要臉呀,從窯子裏弄個女人回來想辱沒劉家的門風呀,也不怕村人背地裏戳脊梁骨。我有什麽不好,也是你兄弟當年明媒正娶用花轎抬進來的,憑啥我就不能填房做正室。你成天和她明鋪暗蓋睡到一起,把我扔到一邊不管,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嗎?”

賽河壩自從來到劉家大院不久,就從人們的竊竊私語和怪異的眼神中,猜出劉毓謙可能和那守寡的劉王氏有染。經過觀察後又覺不像,倒是劉王氏一廂情願地覬覦已久,想出麵幹涉這種危險的關係,又想到自己剛來,立足未穩,一直隱忍不發等待時機,如今被劉王氏不知廉恥反倒說明。就毫不示弱道:“天下男人難道都死光了嗎,竟然勾引到自己家人的頭上,如果想男人就到縣城去賣呀,那裏的嫖客可是多得很,要啥樣的男人都能找得到,何必吃這窩邊草呀!”賽河壩的話徹底激怒了劉王氏,劉王氏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一P股坐在地上大聲對劉毓謙哭鬧道:

“原來你真是那城裏的賣貨呀,難怪你言傳身教有經驗,今天總算讓我開眼界了,城裏賣的不舒服了又跑到子午穀來找男人。”

賽河壩被劉王氏罵的火起,杏眼圓睜地又要撲過來撕打時,被菊花拚命拉住。

劉毓謙見兩個女人纏住自己,整個村裏都能聽見打鬧聲。心想這事不出半天,準被一些好事者傳遍全村。忙大聲嗬斥道:“你們鬧夠了沒有,如果還要鬧都給我滾出劉家大院,剩下我一個人倒也清淨一些。”

賽河壩和劉王氏見他麵紅耳赤的樣子,生怕他真的將自己掃地出門那就顏麵無存了,方才止住了打鬧。

當天下午,村裏就唱起了順口溜:“男人打架爭煙鍋,女人打架爭家夥,劉家的母雞愛爭窩……”

劉毓謙知道村人在敞排自己,氣得吹胡子瞪眼沒有半點辦法。當天晚上,劉毓謙當著兩個女人的麵,終於協商定了一個大家相安無事的辦法。劉毓謙娶了賽河壩,然後再幫劉王氏重振家業,將劉先春輔助出人頭地。從此以後,劉王氏也不得再居劉家正室之位的想法。

劉王氏想到自己在劉家大院的艱難處境,再加要拉扯兒子成人沒了劉毓謙的幫助是不行的,也就放下了她那窺視已久的正室之位。隻要兒子劉先春在劉毓謙的幫助下,能出人頭地比什麽都值得。

菊花自從男人劉先春被抓以後,這才真正地在劉家大院過上了幾天不用擔驚受怕的舒心日子。她終於可以脫離劉先春的蹂躪摧殘和毆打。每當劉先春在外麵喝醉了酒或是去敲別的女人的房門未果時,回到家裏就把菊花全身衣服剝光,先在她的身上發泄完獸欲後,再讓她用嘴把自己的下身舔拭幹淨。

劉先春為了尋求刺激,有時候故意去走菊花的後門,或是讓她用嘴吸吮,以達到他發泄獸欲報複女人的目的。完了之後還要把那菊花的腳手捆住用鞭子抽打,打的菊花遍體鱗傷時還不準喊叫出聲。等他打累了的時候,就用牙齒去啃咬菊花的乳頭和下身,使菊花一見到他就從心底裏升起一種巨大的恐懼感。

菊花見自己過著非人一樣的日子,白天還要幹大量的活晚上還要被男人糟踐,有幾次她都產生了死的念頭,無奈兒子劉文舉已經出生,她實在舍不得那年幼的兒子,就忍辱負重地活了下來。在劉先春被抓走的那幾個月裏,菊花感到有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和自由,她巴不得把男人劉先春永遠地關押下去,讓他今生今世也別再回到劉家大院中來。善良的菊花每當在心裏產生這樣的念頭時,就有種巨大的負罪感湧上心頭。生怕別人窺視到她的這種心理,而罵她是個對夫不忠之人。就把那種想法深埋心底,而是一味地忍受著劉先春那無盡的折磨和虐待。

劉先春的行為被劉王氏知曉後,就勸道:“春娃子,娘現在也老了獨自活在這個世上,為的就是你能夠成人。如今你大爹已被那騷女人所迷,好在他已經答應再幫你一把,以後對待菊花可要好一點。如果實在不願意,等你出人頭地時娘做主給你納個小,可不能落下話柄被別人恥笑呀。咱們現在吃的是下眼食,做事還是別太過分了。”

劉先春將脖子一擰道:“劉家還怕丟人,先人的麵子早讓你們丟完了,哪能輪得到我來丟呀,你們也不到外麵去聽聽,劉家的醜聞已經被人當書來說了。”

劉王氏知他所指,忙分辯道:“兒呀,那都是別人造的謠,我和你大爹很清白,你就別再糟踐我了。”

“當初是你哭著喊著想給我大爹填房,現在又不承認了。”

“別再說了,你大爹眼眶高看不上我,再說我現在也是有孫子的人了,這種話要讓菊花聽見,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呀。”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現在才知道要臉了。”

劉王氏見兒子堅信自己與劉毓謙有染,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跑到亡夫的墳上哭了幾場,才使劉先春稍微收斂了一些。

劉家大院的鬧劇剛剛收場,子午穀中又顯得有些騷動不安了。穀中的女人們見那賽河壩總是打扮得體舉止大方,無論什麽樣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顯得好看極了,就在私下裏也開始模仿起她的穿衣打扮和處事待人,想把自己男人的目光從賽河壩的身上拉回來。

特別是那郝秀姑無論怎樣努力,畫匠就是連正眼也不願意看她一眼,不管她穿上多好的衣服和用上從縣城捎回的胭脂,畫匠總是不屑一顧地說道:“你打扮的咋就像個妖精,這麽好的東西真是讓你糟蹋了。你看那賽河壩穿戴起來顯得多合身得體,咋穿在你身上就找不到人家半點影子呢?”

郝秀姑一聽醋勁十足地罵道:“有本事你也娶那樣一個女人回來呀!省得你的眼球都差點粘在她的身上了,老娘倒也落得清淨。”

畫匠這時已被賽河壩迷得神魂顛倒不能自製,任憑女人再罵他仍是對賽河壩的美色垂涎三尺念念不忘。隻要他一聽到賽河壩那極富挑逗性的說笑聲,和看到她迷人的風姿時,馬上被吸引得意亂神迷。自從賽河壩在穀中出現的那天起,好色成性的畫匠就驚為天人,心想如此尤物自己咋沒發現呢,反被滿肚子壞水的劉毓謙獨占了花魁。他想方設法想去接近賽河壩,想把劉毓謙的卑劣行為對她說明,好讓她離開劉毓謙自己有機會可乘。主意已定的畫匠有事無事就往劉家大院跑,為的隻是多看一眼那貌似天仙的賽河壩。

劉毓謙知道畫匠是隻專盯臭蛋的蒼蠅,生怕不小心讓他鑽了空子,每天寸步不離地守在賽河壩身邊。有時見畫匠賴著不走,就沒完沒了地陪畫匠聊天諞閑,根本不給他留下可趁之機。畫匠急的抓耳撓腮,像見到鮮桃卻吃不到嘴裏的獼猴樣坐臥不安。

這天,畫匠又來到了劉家大院閑逛竄門。劉毓謙一見,仍像以前那樣招呼道:

“畫匠師傅,快到屋裏來喝水,剛燒的開水還是熱的。我這有今年春上采的上好子午茶,咱們一塊品品吧。”

劉毓謙為了不讓畫匠離開自己的視線,不惜拿出好茶親自作陪。

畫匠忙順勢說道:“多謝劉掌櫃這麽熱情,你先把茶泡上,我先到後院走走,看看你家近來幹淨安寧嗎。”畫匠說著放眼四顧尋找起賽河壩來,又見劉毓謙把自己盯得很緊,連多看一眼賽河壩的機會也沒有,這越發激起了他要見到賽河壩的欲念,就胡亂敷衍著劉毓謙,眼睛不斷胡亂掃射瞟看起來。

劉毓謙早知道畫匠到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忙阻攔道:“有勞畫匠師傅費心了,我家一切都好,暫不麻煩了。”

賽河壩見二人坐在堂屋說話,主動出來給他們續添茶水。畫匠一見,激動的呼吸急促全身發抖,就在賽河壩給他茶杯續水時,精於女色之道的畫匠忙起身雙手端著茶碗恭迎以表謝意,乘機用自己的小指在賽河壩那纖纖小手上勾了一下,並會神地向她投去深情癡迷的一瞥。賽河壩仍低頭倒水視而未見,簡單地寒暄幾句後就退到了後堂,給畫匠留下了無盡的癡心妄想。頓時就連那清香四溢的子午毛尖茶,喝在嘴裏也是索然無味。

劉毓謙一切都看在眼裏,不露聲色地不斷催促道:“畫匠師傅喝茶呀,這頭道水二遍茶。第二次續的水茶味正濃,初聞時清香入鼻,喝在嘴中則是滿口生津。畫匠師傅也是個‘寧可三月不食肉、不可一日無好茶’的喜茶之人,今天咋變得這麽客氣呢?”

畫匠自從勾引賽河壩不成,每天晚上借給別人跳神為名,偷偷地跑到劉家大院外苦守靜等。希望賽河壩能夠明白他的暗示,跑出來和他私會。一連幾個晚上已過,賽河壩不但沒有出來,連白天也很少露麵了。畫匠見不到賽河壩,內心急躁的就像貓抓樣魂不守舍。為了增加自己苦等下去的信心,畫匠在心裏替賽河壩尋找了若幹個不來的理由和借口,安慰自己那顆等待已久焦渴的心。是她在考驗自己的誠心與耐性呢?還是劉毓謙守的很緊無法脫身。畫匠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假設著,並堅持在劉家大院前充當起了忠實的守望者。

這天晚上,畫匠吃過晚飯對郝秀姑說自己要去為人家跳神,走出門外在村子裏閑轉了一圈。見夜色漸深行人稀少,子午穀完全沉寂下來,隻有野狗時不時的叫聲打破了黑夜的寧靜。天上的殘月在雲層中時隱時現,把稀疏的星星遮擋的在流雲後麵不停地閃動。畫匠見今晚正是情人約會的最好時機,心裏一動轉身來到劉家大院前,又苦候死守起來。畫匠見月色朦朧人影頓現,生怕被人看到暴露了自己,忙藏在一棵柳樹後麵探出頭來,雙眼死盯住劉家的大門不肯移開半寸。直到淡月偏西鳴蟲入睡後,畫匠的睡意也漸漸上來了。為了強打起精神,畫匠在腦海中不斷幻想著賽河壩那婀娜多姿的身體,和細膩白淨的皮膚以及顧盼生情的嬌羞模樣。正想的如癡如醉全身酥軟流水濕衣時,猛見劉家大院前有個女人的身影若隱若現。畫匠以為真是賽河壩,頓時心跳加快熱血沸騰,以為賽河壩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思出來和他幽會,強壓心跳屏息靜氣悄悄來到那女人的身後,猛地從後麵攔腰抱住,顫聲說道:

“我的心肝我的寶貝,你終於來了,我可想死你了……”畫匠不等女人反應過來,忙把自己臭哄哄的嘴湊過去,狂吻起那女人的頸項和耳垂。

那女人聽到畫匠的話後也沒吃驚,似乎早有準備似的也把嘴迎了上去,神情顯得也很激動,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畫匠見女人如此主動,雙手不斷在那女人周身上下胡亂摸索,嘴裏含糊不清地開口說道:“賽河壩妹子,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風流坯子,果然你騷的也快流水成河,今黑了我就成全你吧……”

不等畫匠說完,隻見那女人全身顫抖,猛地掙開揚手打了畫匠個耳光厲聲罵道:“不要臉的老鬆,你竟敢騙老娘說去跳神,原來在這兒守嘴。睜眼看看老娘是誰,今天終於被我逮著了,回家看老娘怎樣收拾你……”

畫匠正沉浸在無比激動和狂喜中,正準備對女人訴說衷腸和相思之苦時,猛地聽出原來抱著的是自己的女人郝秀姑,嚇得三魂跑了七魄,失聲大叫,轉身往回跑去。

郝秀姑一見男人跑遠,頓足大罵道:“不要臉的老鬆你別跑……,有本事你就再在這兒守上一夜讓老娘看看,也讓姓劉的知道他家門口守了一條癩皮狗……”

此事被劉毓謙知道後,對成天描眉畫眼的賽河壩旁敲側擊地說道:“子午穀荒野之地,民風彪悍人們少見多怪,真是討個好老婆逗狗叫呀……還是安分點好,以免再鬧出啥笑話來。”賽河壩知道有人暗中守侯她,嚇得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穀內強悍的民風而毀了自己,更沒想到子午穀竟是這般天地。

賽河壩剛到子午穀後也沒閑著,她在秘密地尋找一個人,卻意外地讓她見到了敬齋先生。吃驚之餘,她正要上前去打招呼,卻發現敬齋先生神情冷漠,在極力地回避著她。賽河壩何等聰明,知道敬齋先生有些不便,就瞅準機會私下來到子午書院,這是敬齋先生始料不及的。

賽河壩顯得很是悲傷地坐在敬齋先生的麵前,敬齋先生也是淚流滿麵。過了許久,賽河壩才打破了沉默,哭聲說道:“先生這些年杳無音信,沒想到在此躲清靜,讓我好找哇。”說完,又掩麵痛哭了起來。

敬齋先生過了會兒,才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開口說道:“山秀,既然你也找到了我,我也不想回避,隻想請你暫時隱瞞住我的真實身份,我現在還不能離開子午穀,這裏還有你的同父胞弟。現在他正是人生困頓之時,我還得繼續幫他才不負你父親當年所托。”

賽河壩聽後,驚得差點沒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激動地問道:“先生您說什麽,我的胞弟真的就在子午穀,為啥不通知我一聲,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正是想到家父當年在這兒躲難打鐵,我才找到這兒的,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真的讓我找著了。先生還是快帶我去見他吧,我也可以告慰家父的在天之靈了。”

敬齋先生見賽河壩迫不及待的樣子,忙擺手示意道:“山秀莫急,當我找到他時他就成了孤兒。因見你自從戰亂中死裏逃生,有了家庭也就放心了,沒告知你實情,隻好自己到子午穀來照顧他。等以後,你們姐弟自會有相認的一天,現在還是不要打亂他的生活。”

“為什麽,先生這到底是為什麽。我找了他多年,為什麽近在眼前不讓我們相認呢,我為了找他才舍家拋業地來到子午穀的,您就忍心看著我們骨肉不能團聚嗎?”

“山秀,你的心情老朽當然理解,目前確實不是時候。”

“那、那什麽時候才能相認?”

“先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吧。”

“不,我現在就要見到他。”

“山秀,切莫意氣用事。現在相認對你和他都不利,如果想要他更好的生活,還是先忍一忍吧。到時老朽保證給你把胞弟找來,隻是千萬別暴露我的身份。我區敬齋真是愧對故人,無臉麵見西鄉暴動死難的兄弟們呀。”

敬齋先生說完,長袖掩麵地再次哭了起來。

賽河壩雖然尋弟心切,見敬齋先生說得傷心,隻好含淚點了點頭。

原來,這賽河壩就是當年領導巴山民眾暴動的魏鐵匠的女兒魏山秀,而敬齋先生正是西鄉縣府尋找多年的老同盟會員,巴山民眾暴動的策劃者,隱居民間的區秀才區敬齋。

區秀才自當年兵敗西鄉後,又受魏鐵匠臨陣托孤,就履行起了當初的承諾。他見山秀在縣城逃得性命嫁為人婦,才放心地尋找起魏鐵匠的遺腹子。經過幾年的秘密尋訪,終於找到了子午穀。

敬齋先生見自己能和戰友的女兒以這樣的方式見麵,少不了又是一陣感歎唏噓,不斷感歎著人生如夢,真是山不轉水轉,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們兩人這次的會麵,也成了彼此永遠保守的秘密。敬齋先生仍是在書院內平靜地教授學生。賽河壩仍是回到劉家大院,和劉毓謙生活著。

郝五娃自從慘遭婚變後除了每天喝酒睡覺外,對任何事情都是漠不關心提不起半點興趣,就連賽河壩的到來在穀中引起的一陣騷動不安,他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隻是初見賽河壩時,也被她那迷人的美所震撼,在心裏把她同已逝的桂花比較起來。雖然桂花在他的心目中占了全部的空間和地位,但和賽河壩比較起來顯得雖然清純脫俗,卻少了賽河壩那種成熟的風韻和魅力。郝五娃還有個驚奇的發現,每當見到賽河壩時,總有一種無法說出的親切感。尤其是她的眼神,總像在哪兒見過又一時想不起來。

郝五娃最近一直被情所困無暇再去細想,又見劉毓謙花錢買回了劉先春,就氣衝鬥牛地到保公所去找麻貴有。

麻貴有也無可奈何地說道:“五娃呀,誰叫人家有錢有勢,錢能通神呀,你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吧。再說劉家也賠了周家不少錢糧田地,也算是出了口氣了。再這樣鬧下去也討不到什麽好,依我看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去慪那些閑氣呢。”

“難道有錢有勢就能草菅人命,逍遙法外了嗎。王法何在,天理何在,難道你這個大鄉約就不管管嗎?”

“五娃呀!如今這個世道顛倒黑白,哪有啥子王法天理。我這個鄉約還不是花錢買來的,你就忍口氣吧!”

郝五娃知道再跟麻貴有多說無益,轉身來到周家槽,把劉先春出獄的事對周一青說了。周一青聽後氣得圓睜雙眼,嘴裏哇哇大叫道:“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可憐我家桂花死得慘呀,難道就沒人管了嗎?”

周姓族人和那些獵人兄弟們都是氣憤難平,個個摩拳擦掌再想大鬧劉家大院,並要到西鄉縣府去聯名告狀,讓縣府嚴懲劉先春。

就在大家忙著各種準備時,張裕德聞訊趕了過來,連忙製止住了眾人,並對他們說道:“劉先春雖然奸詐可惡,已被法辦懲治,大家還是冷靜一些。何況冤家宜解不宜結,放過劉家大院,退一步與人與己都有好處。”

周一青氣憤難平暴跳如雷道:“張兄弟,我周某人一向敬重你的為人,不想你今天卻一再為劉家開脫充當說客,姑息養奸包庇他人,絲毫不為我們著想,你到底安的啥子心呀,得了劉家多少好處,值得你巴心巴肝地為他們說話?”

張裕德見周一青脾氣雖然暴躁,也是明白事理之人,今天卻一反常態倒打一耙,知道桂花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便耐心對他細說道:“周大哥你好糊塗,如果現在再去大鬧,咱們就虧理了,到時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反對咱們不利的。”

周一青聽後,也覺得自己再次大鬧劉家大院不但於事無補,還要惹惱縣府,怪自己個目無法紀之罪,何況張裕德仍是站在自己一邊考慮事情。心中一熱,悲痛失聲道:“自古權不壓法,可如今世道不濟又到哪兒去說理呢,可憐我那桂花女兒死得冤呀……”

張裕德見先穩住了周一青的情緒,這才忙拉上郝五娃悄然離去,生怕仍在氣頭上的周家族人,再做出什麽對郝五娃不利的事情來。郝五娃剛回到家中,周家槽的獵人就緊跟著來到了他家。那些獵人並不是來尋找郝五娃複仇,而是前來動員郝五娃用邪術整治劉家大院出口惡氣的。

郝五娃見眾人不斷遊說自己,也不好對他們言明根本沒有邪術,隻是靜靜地聽他們爭相勸說著。其中一人忙對郝五娃說道:“五娃,你就給劉家大院施邪術吧,也讓他們知道你的厲害。”

“依我看幹脆把那劉毓謙和劉先春刻成小木人,上麵寫上他們的生辰八字,每天讓五娃往他們心窩紮針念咒,過七七四十九天他們就會抱病而亡的。”

郝五娃見那些人七嘴八舌說個沒完,知道他們是為桂花報仇心切,也勾起了他心底無限的仇恨,咬牙切齒地說道:“不是不報時候不到,劉家與我有不共戴天的殺妻之恨,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一定不讓那劉家安生的。”

“五娃,聽著你這話感到提氣,這才像個漢夫講的話。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獵人們聽郝五娃這麽一說,心頭的怒氣這才消了下去,連夜趕回了周家槽。

郝五娃見子午穀人都以為他真有邪術在身,對他另眼相看心生威懼。心想在子午穀這個魚龍混雜弱肉強食的地方,如果沒有過硬的本事能耐,想在這兒站住腳是何等的艱難。何不趁此機會就說自己真有邪術在身,這樣在穀中就沒人再敢招惹自己了。郝五娃默認了人們的以訛傳訛,在村裏擺出了一副身懷邪術的樣子,整天在村子裏耀武揚威招搖過市。村人們見郝五娃已與以前大不相同,以為他真的身懷邪術,並不知道他是在扯虎皮做大旗,就把郝五娃當成當世活神仙一樣恭順起來。特別是村人們,看到郝五娃除了喝酒睡覺外就到桂花的墳上痛哭,以為他真是用邪術“遁法”弄錢過活。

隨著人們對郝五娃的傳說越來越神,村人們隻要見到郝五娃就遠遠地躲開,生怕他用邪術傷了自己也沾上黴運晦氣。對郝五娃防備最嚴的就要數子午街上掛著“劉記”商號的店鋪了,夥計楊長貴知道郝五娃和劉毓謙結怨頗深,生怕他給店鋪施了邪術,而“遁”去了錢鈔到時無法向劉毓謙交待,就讓店夥計對錢櫃嚴加看管,隻要一看到郝五娃在街上出現,連忙關門閉戶,抱緊錢盒子不放,生怕被郝五娃用邪術“遁”了去。並對郝五娃求情道:“五娃,我也是丫環抱了個錢匣子,千萬不能使手段來害我。我還有妻兒老小需要養活,砸了我的飯碗就等於斷了他們的衣食來源。你與劉家的仇怨跟我無關,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郝五娃看到劉家店鋪夥計人人自危的樣子,隻是笑而不答地轉身離去,這使人們更加相信傳言不虛了。一時間郝五娃聲名鵲起,就連漢江兩岸和西鄉縣城的人,都知道子午穀中有個身懷邪術異能的郝五娃,紛紛傳說郝五娃是如何精通西藏密宗邪術,又是如何能夠調集牛鬼蛇神和天兵天將。越來越神奇邪乎的種種傳說,將郝五娃的身上披上了更為神秘的傳奇色彩。

周一青自女兒死後,多次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當看到頭發日漸花白的老伴周林氏,常常以淚洗麵痛哭女兒時,才清醒地意識到女兒真的已經遠去。痛定思痛的周一青,知道受人欺負的原因是自己空有一身蠻力,目不識丁仍是被心計過人的劉毓謙所算計。如今見兒子周子成聰明伶俐天資過人,有心把他培養成人以免再受人欺負,就和老伴周林氏商量起此事來。

周林氏也是心有靈犀,讚同地說道:“老頭子,你不是常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嗎,咱家再不用打獵度日,有田有地衣食無憂,就讓成娃到敬齋先生那兒去讀書,等他有了出息就可以為桂花報仇了。”

“好個沒出息的婆娘,劉家所賠土地上長出的莊稼糧食,寧願餓死也不吃一口,全給書院供成娃讀書用度,我上山打獵照樣可以度日。”

周林氏見男人大發脾氣,不敢再說什麽,就催周一青快點把兒子送去讀書。周一青第二天一早,帶上兒子去找敬齋先生,遠遠地就聽敬齋先生在書院內長聲歎唱道:

“傷哉龍受困,不能躍深淵。

上不飛天漢,下不入於田。

蟠居於井底,鰍鱔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

敬齋先生誦讀到這兒,早已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了。

周一青見敬齋先生像有滿腹委屈一樣,推門進來心直口快地說道:“敬齋先生,您有啥不如意的地方可要想開些呀,如果淨往窄處想那人就沒了活頭了。”

正吟唱的潸然淚下的敬齋先生,見周一青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一時弄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擦幹熱淚穩住情緒道:“周大哥突然到此何幹,我正在讀書偶有感慨,請勿見笑。”

“哪裏哪裏,敬齋先生胸有詩書,老獵人恨不能掏來自己受用,哪敢笑話呀,今天老獵人到此給您送徒弟來了。”

敬齋先生一聽,感激涕零的拉住周一青,一揖倒地道:“周老哥能為兒子前途著想實是好事,書院已無學生如何又能教授令郎學業呢?”

周一青知道書院無人前來讀書,是怕交不起錢糧。慷慨大方地一拍胸脯道:

“先生放心招收學生,所需錢糧都由我來承擔。隻要能教小兒成材,我老獵人就是死也是值得了。”

“可,可周老哥既不是地主又不是員外,家中也不寬裕呀!”

“先生請放心,我的女兒雖死她的命不是換了些錢糧土地嗎,如今我全捐給書院代她了卻心願,也算對村人做點實事。”

周一青話音剛落,感激的敬齋先生一揖倒地,朗聲說道:“周大哥心胸坦蕩,實為村民之幸也。真可謂‘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廣施天下’。這種高風亮節的精神,功在當代利在千秋,足可流傳後世以勵後人的。”

敬齋先生的一席話,說得周一青有些不知所措。他隻是望子成龍心切,希望兒子學有所成,將來為受辱的老周家雪恥,哪想過這麽多高深的道理。敬齋先生見周子成天資聰慧,高興地收下了他。並在周一青的資助下,再次在子午穀中廣收學生,使子午書院又恢複了勃勃的生氣。

自此,子午穀內外都知道古時有個不食周粟的叔齊伯夷,而今穀中卻有個餓死不吃劉家土地長出糧食的周一青。將所賠土地上長出的糧食全部拿來辦學,一時間被人們傳成佳話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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