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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打野雞”

  美國軍隊和俄國軍隊會師以後,希特勒帝國被一分為二。南半部如今由凱塞林元帥指揮,其中包括德國東南部、將近半個捷克斯洛伐克、奧地利的大部分、南斯拉夫西邊一角,以及意大利北部。凱塞林的東線頑強抵抗,牢牢地守住了從德累斯頓直到亞得裏亞海一線,但西麵的整個防禦區卻瀕臨崩潰。

  德國北半部的局勢則更加危險。希特勒把這裏交給了海軍元帥鄧尼茨指揮。這個地區同樣幅員遼闊:包括了挪威、丹麥、將近半個普魯士,以及東部的許多“要塞”。柏林本身也將成為最後一個“要塞”;幾個小時後,科涅夫和朱可夫便將完成對這個昔日普魯士首都的包圍。

  4月26日淩晨兩點三十分,凱特爾給鄧尼茨發了一封電報。鄧尼茨正在漢堡以北約五十英裏處的普倫,他的司令部設在那裏。

  柏林戰役將成為一場決定德國命運的戰鬥……你要支援柏林戰役……援兵將被空運到柏林市內,並通過陸路和水路開到柏林城前的防線……

  半個小時後,凱特爾發電報給舍爾納。舍爾納的部隊剛好在俄國人和美國人會師的地點以南:

  中央集團軍:你部摸清情況後,便從包岑和德累斯頓之間向北發動進攻,以解救柏林……

  凱特爾給他們提出的要求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拂曉時分,柏林即將被解圍的謠言傳遍了全城。就連目前負責柏林防務的魏德林將軍這樣講求實際的人也在日記中寫道:“這是充滿希望的一天。”

  克萊勃斯一再打電話給魏德林,每次都有“好消息”:溫克軍即將前來解救希特勒;三個裝備精良、兵力強大的營“已經到達”;而鄧尼茨則從潛艇訓練中心選調了最優秀的軍人前住首都。

  開始每日巡查之後,魏德林的樂觀情緒煙消雲散了。在動物園附近巨大的防空控製塔上,新任柏林炮兵司令漢斯・奧斯卡・韋勒曼上校告訴魏德林,他隻能通過普通電話同所屬部隊聯係。韋勒曼辦公室的牆上掛滿了地圖,上麵詳細標明了柏林炮兵的作戰範圍和最大射程。但是,這些東西毫無用處,因為他沒有通訊網。韋勒曼說,他隻有寥寥數輛用來拖炮的牽引車,而且彈藥供應也在日益減少。如果某天每門炮能夠分到一顆以上空運來的炮彈,那就真是個幸運的日子了。

  魏德林幾乎在城裏的所有指揮所都發現了類似的絕望情緒。入夜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司令部,精疲力竭,滿心沮喪。他從最近捕獲的俘虜口中得知,自己很快便將遭到兩三個俄國裝甲軍和至少兩個步兵軍的進攻。他打電話給克萊勃斯,告訴他敵人已經從西麵、西南和東麵攻進了市區,並且正向縱深推進。就連這樣也沒能嚇到克萊勃斯,他斷言,不出幾個小時,溫克便能打開缺口。

  天黑時,魏德林又在柏林城裏巡視。波茨坦廣場和萊比錫大街都遭到了猛烈的轟炸,灰塵像濃霧一樣從碎磚爛瓦上升起。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瓦礫,中間夾雜著巨大的彈坑。要乘車前進非常困難,於是將軍下車開始步行。敵人的炮火愈來愈猛,他便走進地鐵通道,沿著鐵軌走到了下一站,那裏擠滿了驚恐萬狀的平民。

  無論是否嚇破了膽,柏林人仍然滿懷希望。溫克正趕來援救柏林!隨著廣播持續追蹤報道溫克部隊的穩定進程,他們的情緒也不斷高漲。

  然而,事實上,僅有一個軍團――第二十軍團正在向柏林挺進。它的任務僅限於趕到波茨坦,為柏林守軍的撤退打開一條通道。而溫克軍的主力則仍在向東推進,以援救布賽。

  “解救布賽以後,”溫克對他的參謀長賴希海爾姆上校說道,“我們便返回易北河,將我們的部隊移交給美國人。這將是我們最後的任務。”英美兩國對其部隊的空襲莫名其妙地停止了。溫克希望,這意味著西方將同他們一起攻擊布爾什維克。

  在溫克東麵三十英裏處,陷入重圍的布賽的第九軍正緩慢而艱難地向西移動。戰士們已經精疲力竭。隻有對身邊難民的責任心和很快便能同溫克會合的希望,仍在支撐著他們繼續前進。

  最高統帥部發來急件,命令布賽同溫克一起向柏林方向發起進攻,布賽置之不理。他的部隊是一個巨大的移動“凱瑟爾”(在這裏意為“大鍋”,指被圍的部隊,或袋形陣地)。如果他們能同溫克會合,就已經是奇跡了。幸運的是,布賽從小就熟悉柏林南麵的這片沙土林地,而且他還在這個被稱為“愷撒沙箱”的地方受過軍事訓練。他靈巧地帶領部隊在叢林中穿行,避開了敵軍的轟炸機和坦克。

  “凱瑟爾”裏麵有一個移動的團體――男人、女人、孩子、馬匹、卡車、大車、床、縫紉機、幹糧箱和行李。奇怪的是,沒有人驚慌失措。平民們知道,雖然他們身陷重圍,但畢竟還活著。天氣和煦,食物充足,並且他們對軍事指揮官完全信任。

  “凱瑟爾”裏麵還有從奧得河畔的法蘭克福突圍出來的幸存者。四天前,剛剛晉升為將軍的比勒在俄國人的包圍圈上打開了一條通道。這座要塞裏的三萬名傷員和平民逃了出來,同第九軍的主力會合了。

  兩天來,馮・格萊姆將軍一直在試圖進入已被包圍的柏林,去向希特勒報到。下午六點,他操縱飛機降落在了加多機場那彈痕累累的跑道上。在他身後,是著名的試航飛行員漢娜・萊契。和格萊姆一樣,她也是一個熱忱的國家社會主義分子。小飛機再次起飛,擦著樹梢向十五英裏開外的帝國總理府飛去。頭頂上的天空中,到處都是激烈的空戰。突然,機艙底板出現了一個大窟窿,格萊姆頹然倒地。飛機失去了控製,直向地麵插去。這時,漢娜從負傷的格萊姆後麵伸過手來,抓住了操縱杆。她設法把飛機拉平,然後安全降落在了勃蘭登堡門下麵那條寬闊的大街上。她截下一輛汽車,把格萊姆攙了上去。

  第一個在地下掩體裏迎接她的是她的一位老朋友,瑪格達・戈培爾。瑪格達深情地擁抱了她,然後眼含熱淚說道,在這種時刻,還有人勇敢忠誠地來到元首身邊,真的讓她非常驚訝――除了少數幾人之外,其他人都逃跑了。

  漢娜來到醫務室。希特勒的私人醫生正在照顧格萊姆。格萊姆的右腳被打爛了。過了一會兒,元首進來了,他的臉上流露出感激之情。“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嗎?”他問格萊姆。

  “不知道,元首。”

  “因為赫爾曼・戈林叛變了,他拋棄了我和他的祖國。他背著我和敵人接觸――你能看出他有多鬼鬼祟祟吧。”他低著頭,雙手不住地顫抖。他把戈林發來的電報遞給格萊姆。“這是最後通牒,明目張膽的最後通牒!現在,一切都完了。看看我要遭遇些什麽:叛變,丟臉;什麽樣的失望、背叛,我都經曆過,可是這次不同以往。”他停住了,無法再說下去。他半閉著眼看向格萊姆,用非常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特此宣布,由你接替戈林的職務,出任空軍總司令。我以德國人民的名義授予你這個權力。”

  格萊姆和漢娜握住元首的手,懇求允許他們也留在地下掩體,以彌補戈林的欺騙行為。希特勒深受感動,告訴他們可以留下。他說,他們如此的一個決定將在空軍的史冊上長久流傳。

  當晚晚些時候,希特勒把漢娜叫到自己的房間。“漢娜,”他輕聲說道,“你也要和他們一樣跟我一起死。我們每人都有這樣一小瓶毒藥。”他把兩個膠囊遞給她,一個是給她自己的,另一個是給格萊姆的。“我不希望我們中間任何一個被俄國人抓住,也不希望他們找到我們的屍體。每個人都要負責毀掉自己的屍體,以免留下可以辨認的特征。我和愛娃的屍體將被焚毀。你可以給你自己想個方法。”

  漢娜的眼淚奪眶而出。“您要活下去,元首。這是每一個德國人的願望。”

  但希特勒卻搖了搖頭。“作為一名戰士,我必須服從我自己的命令,誓死保衛柏林。”他背著手,在小屋裏腳步蹣跚但又很迅速地踱來踱去。“我原以為,隻要我留下,德國的所有士兵都會以我為榜樣,前來解救柏林。”他轉向漢娜,臉色突然又輕快起來,“但是,我的漢娜,我仍然擁有希望!溫克將軍的部隊正從南麵向我們靠攏。他必須,也必將擊退俄國人,贏得足夠的時間拯救我們的人民。到那時,我們便可以守住了。”

  翌日,即4月27日黎明,柏林已被完全包圍。最後兩個機場――加多和滕珀爾霍夫――也被俄國人占領了。可是,一陣樂觀的情緒卻迅速傳遍了地下掩體,因為他們剛剛收到溫克的電報,宣布他的第二十師已經到達距波茨坦僅有幾英裏的費爾希。

  戈培爾的辦公室人員立刻通過廣播宣布,溫克已經抵達波茨坦,並預測其將很快到達柏林。如果溫克能成功到達柏林,為什麽布賽不能呢?

  “毋庸置疑,形勢已經朝有利於我們的方向轉變,”柏林人被告知,“美國人正向柏林進軍。戰爭的偉大轉折唾手可得。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柏林,直到溫克將軍到達!”當天的戰報也順利廣播了,其中透露了進一步的細節:

  陸軍最高統帥部宣布:“在英勇的柏林戰役中,再一次向全世界展示了這場為生存而戰的反布爾什維主義鬥爭。當首都以史無前例的方式自我防衛之時,我們易北河畔的軍隊已掉頭北上,以援救柏林的守衛者。這些來自西線的部隊在一條寬廣的戰線上進行了激烈的戰鬥,從而擊退了敵人,抵達了費爾希。”

  溫克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確切位置竟然被如此公然地泄露了出去。“明天我們一步也無法前進!”他對他的參謀長嚷道。俄國人肯定也聽到了這則廣播,他們將把所有力量集中在費爾希。他說,這簡直是出賣。

  中午的會議結束之後,希特勒在一位矮個小夥子的胸前別上了一枚鐵質十字勳章。剛剛擊毀了一輛俄國坦克的這位小夥子眼圈發黑。他默默轉身,來到走廊裏,然後便頹然倒在了地上。克萊勃斯的兩位副官――弗萊塔格・馮・洛林霍芬和博爾特――被這一場麵深深震動,開始抱怨眼下這種難以忍受的局麵。鮑曼走到他們身後,親切地將雙臂搭在他們的肩膀上。他告訴他們,希望還未完全破滅:溫克已在途中,很快就能解救柏林。“在元首生命中最黑暗的時刻,你們留在這裏,並且仍然信任他,”他甜言蜜語地說,“在這次戰役勝利結束之後,你們將坐擁高官厚祿,這是為了獎勵你們的忠誠。”兩位副官瞠目結舌,滿腹狐疑地看著他。他們“從未聽過這樣的話”。作為職業軍人,他們總是被鮑曼及其手下以極度的猜疑來對待。

  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漢娜・萊契都是在戈培爾的套房裏度過的。戈培爾似乎無法忘卻戈林叛變一事。“這個雜種一貫自封為元首最大的支持者,現在卻沒有勇氣留在元首身邊。”他揮舞著手臂,邊說邊一瘸一拐地在房間裏來回走動。他說戈林是無能之輩:他的愚蠢毀掉了我們的祖國,而如今他卻企圖領導全國。“僅此一點就證明了他從來不是我們的人。他的內心一直非常軟弱,是個叛徒。”

  他像扶著演講桌似的抓著椅子靠背,宣稱此刻身在地下掩體的人們正在譜寫德國的曆史,他們將為帝國的榮耀而獻身,從而使德國之名永垂千古。

  漢娜覺得戈培爾太誇張了,不過她對戈培爾夫人卻隻有欽佩。當著六個孩子的麵,戈培爾夫人總是情緒飽滿。當她覺得快要控製不住自己時,就會暫時離開房間。“我親愛的漢娜,”她說道,“你必須幫我讓孩子們離開世界。他們屬於第三帝國和元首,如果這二者不複存在,他們也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不過你必須得幫我。我最擔心的就是自己會在最後一秒鍾過於軟弱。”

  漢娜給孩子們講她飛行的故事,教他們唱歌。孩子們後來又唱給“元首叔叔”聽。“元首叔叔”向他們保證,俄國人很快就會被趕走――明天他們便可以再次在花園裏玩耍。

  漢娜也去拜訪了愛娃・布勞恩。她認為愛娃是個膚淺的女人,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梳妝打扮上。“可憐的,可憐的阿道夫,”愛娃一再念叨,“眾叛親離。哪怕死一萬人,也不能讓德國失去他!”

  丘吉爾和杜魯門的電話會談雖然是最高機密,但還是莫名其妙地泄露了出去。美國報紙宣稱,據報告,“一些納粹高級領導人未經希特勒授權,在最高統帥部的支持下”提出在西線投降。沒有提及希姆萊的名字,也沒有透露消息來源。

  當晚,魏德林企圖讓希特勒認識到,柏林已被完全包圍了,而防禦圈正在迅速縮小。而且,甚至再也不能通過空運得到補給。他開始談及平民和傷員的慘狀,但是克萊勃斯打斷了他,開始他自己的報告。戈培爾的助手瑙曼博士被叫出去接電話,對方通知了他所謂向西方投降的提議一事。他回到會議室,對希特勒耳語了幾句。隨後,希特勒急切地低聲同戈培爾交談了起來。

  魏德林被打發走了。他來到候見室,發現鮑曼、布格道夫、阿克斯曼、赫維爾、希特勒的副官以及兩位女秘書都在那裏隨意地聊著天。在會議室受到挫折的魏德林轉向這些人,一股腦兒地把克萊勃斯和希特勒拒絕聆聽的情況都告訴了他們。他說,他們唯一的希望是盡快離開柏林,不要等到為時太晚。隻有外麵的部隊同時發起進攻接應他們,突圍才有可能成功。現在溫克已經到達波茨坦附近,所以,他們必須在四十八小時內行動。所有人都讚成他的意見,就連鮑曼也表示同意。

  這鼓勵了魏德林。克萊勃斯一出會議室,他便再次向其提出了這個建議。克萊勃斯同樣表示接受,並且說道,他可以在第二天晚上向元首詳細介紹這個突圍計劃。

  五十英裏開外,溫克的指揮部裏,一名發報員正在給魏德林發一封電報:第十二軍的反攻在波茨坦以南受阻。部隊已陷入激烈的防禦戰。建議你們向我部突圍。溫克。

  發報員等待對方的確認,但是沒有收到任何信號。

  在德國北部鄧尼茨的司令部裏,施威林・馮・克羅西克伯爵正在日記上寫一篇長文。實際上,他的日記是對國家社會主義的事後剖析。當然,他的觀點純屬個人意見,但也反映了許多德國人的看法。這些德國人仍舊渴望為這場已經失敗的戰爭找到一個解決辦法。

  克羅西克寫道:

  像戈林這樣一個才華滿腹、大權在握而又廣受愛戴的人,沒有在戰爭中發揮所有這些特質,而是粗心大意,一心熱衷於打獵、收藏,這真是可惜……戰爭期間,他一直躺在空軍在戰爭最初幾年為他贏得的功勳之上。他沒有及時提供戰鬥機,致使帝國遭到可怕的空襲,他是此事唯一的罪魁禍首。警告和抗議,他都置若罔聞。由於空軍的失敗,我們才在軍事上輸掉了這場戰爭,因此,戈林必須要對降臨在德國人民頭上的災難負責。政治方麵的主要責任在於裏賓特洛甫。正是由於他的自負與貪婪,才使中立國與我們變得疏遠……

  其他要負責任的是埃裏希・科赫之流。他在東方施行的罪惡的欺騙政策使我們更像壓迫者,而非解放者。結果,烏克蘭人和俄國其他地區的人民拒絕同我們合作,甚至也不願同我們並肩戰鬥。與之相反,他們參加了遊擊隊,同我們進行殊死的戰鬥。最後,還有鮑曼之流,我認為他是元首邪惡的靈魂,是元首幕後的陰影……鮑曼使黨淩駕於一切之上――黨甚至可以組織人民衝鋒隊,這造成了眾所周知的後果。黨內的對立與競爭加劇了那些庸才們對權力的欲望,黨員之間的政治分歧開始無止境地擴大……因此,最終大批忠誠勇敢的德國人像對待解放者一樣熱烈地歡迎西方的入侵部隊。這不僅是因為他們擺脫了轟炸的恐懼,還因為他們擺脫了大人物們製造的恐怖……

  國家社會主義的誕生地慕尼黑,仍然是德國南部最重要的城市。4月27日傍晚,這座城市麵臨著兩個威脅:一個來自城外,一個來自城內。帕奇將軍的美國第七軍正迅速逼近慕尼黑,而在該城中心,第七軍區司令部內,一小撮德國戰士正準備從納粹手中奪取慕尼黑,把它交給盟國。

  他們的領導者是一個翻譯連的連長魯普雷希特・格恩格羅斯上尉。1941年的寒冬,他在戰爭中第二次負傷後從俄國歸來,當上了慕尼黑地區二百八十名翻譯的指揮官。從那時開始,他便謹慎地組織了一個抵抗小組。

  格恩格羅斯是個高大魁梧的年輕人。他博學文雅,待人和藹――對於一個革命者來說是最不可能的結合。他出生在中國的上海,但十一歲時,他的全家搬到了慕尼黑。他在慕尼黑大學攻讀了法律,然後進入倫敦經濟學院,受教於哈羅德・J。拉斯基教授。1939年,他獲得了博士學位。

  1944年秋,格恩格羅斯將自己的地下組織命名為“巴伐利亞解放行動”。他以這二百八十名翻譯為核心,並繼續在知識分子和專業人士中發展新成員。他定期在家中召開會議。萊奧・霍伊溫和奧托・海因茨・萊林是他的兩位合作者――和他一樣,他們也是曾在俄國負傷的年輕軍官。通過他們的幫助,格恩格羅斯與慕尼黑的一些類似的集團建立了聯係。這些集團的成員包括律師、教授、法官、市政府官員、醫生和牙醫。

  除了自己的翻譯連之外,格恩格羅斯目前還控製著其他幾支小部隊,以及阿格法、施泰因海爾和庫斯特爾曼工廠的工人。但是他知道,要奪取城市還是非常困難的:他必須逮捕慕尼黑區長、凱塞林的參謀長,以及巴伐利亞的帝國最高行政長官弗朗茨・裏特爾・馮・埃普將軍,還要占領電台和報社。

  這是一個複雜的計劃,但是格恩格羅斯堅信,如果能得到帕奇將軍的配合,他一定可以成功。他已經派出兩名信使去帕奇那裏,通知他自己即將進行暴動,請他停止對慕尼黑的一切空襲,以使暴動的最後準備工作更加順利地完成。空襲真的停止了,格恩格羅斯相信帕奇已經了解了他的計劃,一旦“巴伐利亞解放行動”奪取了慕尼黑,並且宣布其為“不設防城市”,帕奇便會立即進入該城。

  4月27日晚上,格恩格羅斯坐在兵營內他那潮濕憋悶的臥室裏陷入了沉思。一個文員正在用打字機打出最後的命令。通知已經發往外圍地區,“打野雞”軍事行動將於次日淩晨兩點開始。

  幾個月來,格恩格羅斯以及他的家人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走漏了風聲。現在,他懷著孕的妻子帶著孩子躲進了一個山間小屋。格恩格羅斯本人也采取了特殊的預防措施。他的床下放著一根繩子。他可以在幾秒鍾之內跳出窗外,順繩而下,跑到等在下麵的汽車前。霍伊溫曾經忍不住發出過警報,就是想看看大個子格恩格羅斯怎麽從繩子上滑下來。

  晚上七點,翻譯連集合了。軍士長把頭探進格恩格羅斯的房間,滿麵笑容地說道:“連隊已準備好保衛慕尼黑,長官。”

  格恩格羅斯走出房間,目光掃過他的隊伍。“時機已經到了,”他說,“我們將解放自己。我們將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戰鬥,從而結束對我們國家的毀滅。”他說,如果有人想退出,他可以理解。“但是,跟我走的人就必須堅持到底。在這裏,我正式宣布,你們可以不再遵守對希特勒的誓言!”

  大家的反應非常一致。就連為了減少懷疑而故意保留在連隊裏的幾名納粹分子也被他們的熱情感染,自願參加行動。白布條被分發了下去。淩晨兩點,它們要被纏在大家的左臂上。

  全市各處,參與這一密謀的部隊開始進入陣地。貝茨中尉帶領六十一營的一個排向普拉赫出發,準備逮捕威斯特法爾將軍;十九營的普茨中尉率領他的排趕往政府主樓,去抓保羅・吉斯勒區長。幾支部隊負責占領市議會廳,這裏是兩家報社――《最新消息報》和國家社會主義黨人的機關報《人民觀察家》的辦公室所在地;還有幾支負責搶占兩個電台:北郊的慕尼黑電台,以及慕尼黑東北二十英裏處的埃爾丁的一個電台。

  霍伊溫帶著大約二十人,搭乘幾輛轎車和一輛舊卡車,向南麵的施塔恩貝格湖趕去;他們的任務是摧毀肯普芬豪森的最高統帥部通訊設備。恰好在午夜之前,他們到達了戰士營房附近的停車場。霍伊溫悠閑地走進營房,說自己要找人。他仔細地檢查了每層樓,看那裏有多少戰士。大樓幾乎是空的。他回到自己的車隊,等待淩晨兩點的到來。

  午夜剛過,格恩格羅斯和萊林便駕著一輛從一位高級納粹官員那裏偷來的奔馳車向馮・埃普將軍家駛去。他們後麵跟著幾輛卡車,上麵載著一個排的戰士。一個小警衛室的人把他們攔住了。格恩格羅斯告訴值勤中士,他要跟埃普的副官卡拉肖拉少校講話――此人也參加了密謀。然後,格恩格羅斯掏出一把刀,割斷了電話總機控製板的電線。

  警衛們嚇蒙了,根本沒有抵抗;其中一些人甚至表示願意參加暴動。當卡拉肖拉走出來時,滿臉都是驚駭。“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們真的幹了?”

  格恩格羅斯和萊林一起走進這座大房子。埃普正在同幾名文官開會。卡拉肖拉把這位一副貴族氣派的老將軍帶到大廳裏。1919年,埃普協助推翻了慕尼黑短暫的共產黨政權,至今仍是一位深孚眾望的人物。

  “你被‘巴伐利亞解放行動’逮捕了。”格恩格羅斯說。

  埃普一臉傲慢,絲毫沒受影響。

  “你聽著,”格恩格羅斯不耐煩地說,“你有責任洗去你的褐色(納粹)曆史,為巴伐利亞人民做點事。我們希望你簽署一份南巴伐利亞投降的聲明。”

  埃普轉向他的副官。“我怎麽能向一個上尉投降?”

  格恩格羅斯覺得好笑,建議他們一起去弗賴辛,那裏有“巴伐利亞解放行動”的一位少校,名叫布勞恩。

  “我要是拒絕去呢?”埃普問。

  “那我們把你當俘虜押去。”

  格恩格羅斯讓萊林負責馮・埃普將軍,然後冒著冰冷的細雨驅車趕往他的指揮所。指揮所設在慕尼黑北部的一座鐵路橋下。他被告知兩座電台已被完整無損地占領,於是立刻動身前往慕尼黑電台去做一次廣播講話。就在黎明之前,他拿起話筒,宣讀了一篇事先準備好的講稿。講話概述了“巴伐利亞解放行動”的目標,並在結尾發出熱情洋溢的懇求,號召大家加入暴動。

  至今為止,一切都在按預定計劃順利進行。淩晨兩點整,霍伊溫帶著十個人走進肯普芬豪森的士兵營房,大喊道:“舉起手來!”同樣,這裏也沒有任何反抗。有幾個人還主動提出幫忙破壞電報電話中心。

  但是,初步的勝利讓人產生了錯誤的印象。上午九點,格恩格羅斯接到報告,說暴動遇到了嚴重困難。負責逮捕威斯特法爾的那個排遇到一支黨衛隊部隊的頑強抵抗,不得不四散而逃。當普茨中尉帶著他的排去政府大樓逮捕吉斯勒區長時,數枚手榴彈迎頭炸來。在一場激戰之後,他們同樣被迫空著手撤了回來。

  不過,也有報告說群眾普遍給予了支持――施萊斯海姆機場的機組人員破壞了他們的飛機;有一個師的全體官兵主動投降;還有幾支部隊的戰士們把武器扔進了安佩爾河和格隆河。對於慕尼黑人民來說,暴動是一個勝利。巴伐利亞的藍白兩色旗飄揚在了馬裏恩廣場上空。在格恩格羅斯的廣播講話之後,數千名市民開始到街上示威。許多人猜測希特勒已經死了,打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朋友們。街上擠滿了人,“戰爭結束了”的呼聲響徹慕尼黑。

  但是,上午九點五十六分,南部德國廣播電台的一個播音員突然掐斷了正常的節目,他說:“現在,請聽慕尼黑―上拜恩區區長講話。”然後,吉斯勒本人開始講話:“保羅・吉斯勒區長謹向對此表示關注的全體德國人民解釋我們地區一個叛國電台的活動:在一個名為格恩格羅斯上尉的家夥的指揮下,一群翻譯連的可恥無賴企圖製造假象,使人相信他們奪取了慕尼黑政權。”他說,這一切都是謊言,叛徒們很快就會被包圍。

  十五分鍾後,格恩格羅斯又在電台發表講話,試圖消除吉斯勒講話的影響。他說,馮・埃普將軍已交出了整個巴伐利亞。他要求廣大人民幫助“新領導人盡快恢複正常生活”。格恩格羅斯的講話是真誠的,可是暴動已出現了另一個不利的轉折。埃普本已準備向弗賴辛的布勞恩少校投降,但是,當他聽到格恩格羅斯在廣播裏說,“巴伐利亞解放行動”發誓要廢除武裝力量。老將軍對此無法忍受,斷然拒絕了合作。布勞恩少校非常生氣,打發這個“老傻瓜”回了家。

  到了中午,目標遠大的暴動幾近失敗。德國西南民事部不斷發表廣播講話,譴責占領慕尼黑電台的叛徒。“在格恩格羅斯上尉的所謂領導下的犯罪分子未經抵抗便全部投降了。”一位播音員廣播道。然後,他向大家介紹了吉斯勒,吉斯勒敘述了那場企圖逮捕自己的失敗嚐試。

  “大家不要拿那個愚蠢的格恩格羅斯當回事,”他繼續說道,“他說的沒有一句是真的。不過,我還是要號召你們展示出你們對祖國的忠誠與熱愛。在戰爭最艱難的階段,你們慕尼黑人曾經特別地表現出了這種高度的忠誠和愛國精神……這些可恥的無賴想在最艱難的時刻玷汙德國的名字,他們將立即被槍決,徹底消滅。然而,慕尼黑人民永遠不會反對同敵人作戰的英勇士兵。慕尼黑人民永遠不會忘記失去的烈士,也永遠不會偏離對德國,對阿道夫・希特勒的忠誠!我們要堅持這種忠誠與熱忱!德國萬歲!元首萬歲!萬歲!”

  吉斯勒迅速控製了全市。“巴伐利亞解放行動”的十六名重要成員和格恩格羅斯的父母都被關進了監獄。到了下午兩點,格恩格羅斯本人承認已無法進一步抵抗。他宣布暴動結束,請大家各奔前程。格恩格羅斯和他的三名同謀者,乘著一輛掛著黨衛隊牌照的汽車逃離了慕尼黑。

  暴動結束了,但是“巴伐利亞解放行動”造成的動蕩卻沒有結束。軍營裏一派雜亂,幾近兵變。除了最為忠實的國家社會主義者外,幾乎無法組織起任何人。局勢非常混亂,不得不把前線的一些部隊撤了回來。到了午夜時分,吉斯勒本人也被迫扔下了他的司令部。通向南麵和東麵的公路上擠滿了戰士和官員。他們試圖逃出正向慕尼黑合攏的三個美國步兵師――第三師、第四十二師和第四十五師的包圍。

  最後,格恩格羅斯的確實現了他的目標――盡管並非以他所希望的方式。美國部隊勝利地開進了一座滿是歡呼的德國人的城市,手裏隻握著一束束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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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以中南海為記敘軸心,以1949年10月至1999年10月為記敘時段,以建國以來的重大曆史事件為背景,記述了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三代核心領導人以及他們的戰友的政治生涯、衣食住行和感情生活。

  • 菊花與刀:日本文化諸模式

    作者:美 魯斯·本尼迪克特  

    紀實傳記 【已完結】

    作者運用文化人類學研究方法對日本民族精神、文化基礎、社會製度和日本人性格特征等進行分析,並剖析以上因素對日本政治、軍事、文化和生活等方麵曆史發展和現實表現的重要作用。用日本最具象征意義的兩種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