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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我們必須建設一個新世界,一個更為美好的世界”

  希特勒崩潰的那天,美國第八十四師的一支摩托化部隊滾滾駛進了地下掩體以西一百空英裏的薩爾茨韋德爾城。被看守丟下的大約四千名集中營囚犯和奴工躲在房子裏,幾乎和當地百姓同樣驚恐。

  諾瓦科夫斯基是最早冒險湧到街上的人之一。1937年,年僅十七歲的諾瓦科夫斯基獲得了波蘭文學院青年作家獎。兩年後,他和父親因為出版地下報紙《永生的波蘭》而被捕入獄。他的父親在《凡爾賽和約》時代曾與帕德雷夫斯基共過事。老諾瓦科夫斯基沒能活到看見達豪集中營被解放,他被一名暴怒的看守用鐵鍬打死了。但是,他的兒子先後熬過了蓋世太保的監獄和集中營。2月初,他逃了出去,跑到西麵的薩爾茨韋德爾。在那裏,他在一家糖廠裏找到了藏身之處,和波蘭奴工們躲在一起。

  薩爾茨韋德爾的街道上擠滿了美國摩托車、吉普車、卡車和裝甲車,攪起了一團團的煙霧和塵土。諾瓦科夫斯基可以聽到空中傳來飛機的轟鳴聲。這正是他多年來夢想的解放的場景。

  一輛吉普車停了下來,一個高大的黑人跳下車。人們瘋狂地鼓掌,鮮花如雨般落在他身上。他用兩手撥開人群,在一根電線杆上釘上了一塊寫有“減速”的木牌。他摘下鋼盔扇著風,然後擠過人群回到車上,按了一下喇叭,開動了吉普車。

  其他美國士兵看上去同樣厭煩,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囚犯們。甚至在往外扔切斯特菲爾德牌香煙時,他們的神情也十分冷淡。他們說不上傲慢,但是,他們的舉止顯示出,在看到這些可憐無助的人時,他們毫不掩飾他們的蔑視。諾瓦科夫斯基想,也許,他們隻是對這一切都感到厭倦了。

  隻有一組攝影人員表現出了特別的興趣。他們勸說消瘦的囚犯們回附近的集中營去,以便拍攝一些鐵絲網裏麵的鏡頭。當讓一些孩子再次跨進集中營大門時,他們號啕大哭了起來。

  城裏,一群群奴工在街上遊蕩著,想找機會報複。一些赤著腳的羅馬尼亞人把一桶桶果醬倒在人行道上,暴怒的婦女們用雙手砸碎了商店的櫥窗,還有一個俄國人一把把地將鯡魚扔向空中。

  一個受了傷的黨衛隊隊員被拖出車庫,活活踩死了。幾名餓得瘦骨嶙峋的囚犯痛苦地走近屍體。他們無力地踢了幾下,然後撲了上去,用雙手和牙齒撕咬著這具可恨的屍體。諾瓦科夫斯基也想加入他們的行列,他想高喊:“挖出他的眼睛!為我飽受折磨的父親,為我的同胞,為我被炸毀的城市報仇!”可是,這些話都哽在了喉嚨裏。他歇斯底裏地狂笑著,眼淚泉水般從臉頰上流下來。他想道,你們這些婊子養的,我還活著。

  一支美軍巡邏隊擠在一輛吉普車上,朝著人群上方開了一槍,然後責備似的鳴了聲喇叭開了過去。這簡直是一場離奇的噩夢。在一家百貨公司門前,諾瓦科夫斯基看見兩個酩酊大醉的法國人裹在一件破爛的婚紗裏,一邊接吻一邊撫摸著彼此的頭發。幾個吉卜賽孩子拿著一袋麵粉往一個波蘭老婦人身上倒,老婦人跪在地上口吐鮮血。

  他看見運河對麵有一群囚犯爬上了一輛裝滿酒精的鐵路罐車。誰都打不開閥門,於是,有人找來了一把斧子。裏麵的液體很快便噴射了出來。大家高聲尖叫,拿出軍用飯盒、帽子和鞋接酒喝。一個捷克男孩大叫:“這是甲醇!有毒!”可是誰都不理他。

  騷亂幾近巔峰,美國人不得不把囚犯重新關押起來。諾瓦科夫斯基同另外幾百人一起被鎖在了一座舊兵營的健身房裏。但是,噩夢仍在繼續。一群年輕姑娘唱著波蘭歌曲《我們每天的憂慮》,而在她們旁邊幾碼遠的地方,酒精中毒的男人們痛苦地打著滾,吐出紫色的液體。腹瀉的人就地解決,旁邊的人怒不可遏,將他們推到一邊。

  一群男孩子找到了一些體育器械,開始像猴子一樣攀繩子,蕩秋千。突然,其中一人掉在一堆廢鐵上,慘叫了幾分鍾,然後咽了氣。可是,他們仍然沒有停止大笑大叫。

  午夜時分,情況變得令人難以忍受。一個酒精中毒的意大利人痛苦不已,像個動物一樣瘋狂地在睡覺的人身上爬來滾去,一會兒學貓叫,一會兒學犬吠。當爬到牆壁跟前時,他不斷地用頭猛撞上去,最後,他癱倒在了散熱器下麵,一聲不吭了。

  直到黎明時分,美國人才打開大門,叫法國人、荷蘭人、比利時人、盧森堡人和捷克人出去;他們將被轉移到軍官的住處。剩下的人憤怒地尖叫起來,開始對美國人和解放日破口大罵。“我們也是盟友!”’一個憤怒的意大利人吼道。

  巨大的房間裏一陣歇斯底裏。一個烏克蘭女人認為一個波蘭女人偷了她的梳子,於是扯下了對方的項鏈。波蘭女人尖聲向她的同胞呼救,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呐喊:“打死烏克蘭人!”

  突然,一個揚聲器響了。“喂,喂!”這個聲音用五種語言宣布,他們將檢查健身房。八點鍾,幾名美國軍官探頭看了看裏麵,大吃一驚,連忙又縮了回去。然後,他們命令讓孩子們馬上出來。一個謠言傳開了,說猶太女人住進了別墅,吃上了白麵包、雞蛋和巧克力。人們怒吼起來:“她們洗熱水澡,還穿著睡袍到處跑!”“她們跟美國兵睡覺!”

  “你們看這些婊子養的多麽照顧自己人!”有人叫道,“猶太人總是幫猶太人,卻讓基督教徒像狗一樣死去!”

  “像狗一樣!”上百人齊聲重複道。

  “那是因為我們不是像他們一樣的肮髒的猶太人!”一個戴著男式帽子的老婦人尖聲喊道。

  一位姑娘憤怒地向他們喊道:“那是因為我們被送進焚屍爐時,你們正在穀倉裏跟德國農夫胡搞!”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那個姑娘。她身材矮小,相貌醜陋,長著一個大腦袋,活像插在柱子上的南瓜。她的兩隻招風耳朵通紅。“來啊,打我呀!”她嘶啞地叫道。

  “猶太!”有人大叫道。人群向那個姑娘衝去。一位戴著眼鏡、教授模樣的老人用胳膊護住姑娘。“別碰她!”

  瘋狂的攻擊者們把他們兩人推倒在地,用麻袋捂住她們。“教授”的身上壓滿了人;婦女們大把大把地扯下姑娘的頭發,並用手指摳她的眼睛。“這下是為牛奶,”一個婦女大喊道,“這下是為巧克力,這下是為穀倉裏的農民,你這肮髒的猶太人!”

  女孩的保護者停止了掙紮,身子軟了下來。

  “噢!上帝!”一個女人驚叫道,“他們死了!”

  婦女們四散而逃,兩個俄國人擦幹死者臉上的血跡,把屍體拖到一個牆角,扔在一堆屍體上麵。

  揚聲器又響了,勸囚犯們耐心一點,飯菜馬上就會送到,他們都會被轉移到新的住處。幾分鍾後,囚犯們開始一排排地領取飯菜。每人發了一份熱湯和白麵包。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囚犯們滿懷敬畏地見證了一場讓人難以置信的大改造:健身房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大家都洗了澡,還領了新衣服。

  美國兵讓他們排起了隊。一位帥氣的美國中士邊看漫畫邊給大家發食品包裹,每個人都像靠近聖壇一樣慢慢走近他的桌子。野蠻的神情已經從許多孩子臉上消失。現在,一切都顯得如此簡單,如此合乎邏輯,如此容易。幾乎每個人都在微笑,揚聲器裏播放著歌曲:“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美國人的奇跡還沒有結束。幾輛卡車運來了四個活動教堂。半個小時後,一位東正教神父、一位猶太教士、一位天主教神父和一位新教牧師在足球場上帶領大家做起了禮拜。奏完聖歌之後,揚聲器裏傳來一段禱告:“哈利路亞!上帝勝利了。罪惡的思想已經化為塵土與灰燼。哈利路亞!正直者手上的鐐銬已被移除。犧牲者的靈魂將升入天堂……”

  神父向大家發放了一些印有禱告詞的傳單。諾瓦科夫斯基搶過幾張,向廁所走去。他已經足有五年沒見過這麽軟的紙了。

  4月23日下午兩點,杜魯門總統和他的主要軍事顧問和外交顧問舉行了一次重要會議。他們是史汀生、福雷斯特爾、萊希、馬歇爾、金和斯退丁紐斯。出席會議的還有外交部長助理詹姆斯・鄧恩,以及剛剛從莫斯科回來的三名蘇聯問題專家――哈裏曼、波倫和迪恩將軍。

  斯退丁紐斯報告說,將於幾個小時後同總統會晤的莫洛托夫在波蘭問題上寸步不讓,堅持要求在舊金山會議上為盧布林政府保留一個席位。“迄今為止,我們同蘇聯達成的協議一直是單行線,這種情況不能繼續下去,”杜魯門厲聲說,“必須立刻改變,否則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我打算繼續舊金山會議的計劃,如果俄國人不願支持我們,就讓他們見鬼去吧!”

  他要求每個人都發表自己的意見。史汀生坦白承認自己不太了解這個問題,但是質疑采取如此強硬的政策是否明智。“我因這個問題而非常焦慮……我認為,我們應該格外謹慎,看看我們是否能夠不正麵衝突便解決這些困難。”

  “這不是一起孤立事件,”福雷斯特爾反駁道,“而是俄國單方麵行動的無數例子之一。”在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匈牙利和希臘問題上,蘇聯都采取了類似的立場。“我認為,我們遲早都要麵對這一問題。”

  “真正的問題在於,我們是否能夠參與蘇聯統治波蘭的計劃,”哈裏曼說,“很明顯,我們正麵臨著同俄國人決裂的可能,但我認為,如果處理得當,這是可以避免的。”

  “我並未打算向莫洛托夫發出最後通牒。”杜魯門說。他隻是想闡明美國政府的立場。

  史汀生仍然因總統的態度而感到不安。“我想知道,如果在波蘭問題上,美國立場強硬,俄國人究竟會作出什麽反應呢?”他說。他告訴自己,現在是想盡一切辦法控製哈裏曼和福雷斯特爾等人的時候了,他們顯然對俄國人越來越生氣。不過,他對杜魯門感到非常抱歉,杜魯門接手了一個困難的局勢,而且很可能會被迫作出輕率的決定。“我本以為,考慮到他們自身的安全問題,俄國人會比我們更加現實。”他說,“我很遺憾地看到,僅這一起事件就映射出了兩國之間的巨大鴻溝。”

  萊希同樣感到不安。“我希望能夠以適當的方式向俄國提出這一問題,以免關閉日後和解的大門。”他說,“雅爾塔會議結束時,我有這麽一個印象,蘇聯政府並未打算允許一個自由的政府領導波蘭。如果蘇聯政府表現得與此不同,反而會使我驚訝。”他認為,可以用兩種方式解釋雅爾塔協議,同俄國人決裂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但我們應該告訴他們,我們支持自由獨立的波蘭。”

  馬歇爾終於提出了大家肯定都在思索的一個問題。“我希望蘇聯人能在對我們有利的時候參加對日戰爭。”他說,“俄國人完全可以推遲參與遠東戰爭的時間,直到我們把所有的苦活都幹完。”同萊希和史汀生一樣,他也覺得“同俄國決裂一事非常嚴重”。

  “問題是否在於要不要邀請盧布林政府參加舊金山會議?”金問道。

  “這件事已經了結。不是問題所在。”杜魯門答道,“問題在於如何執行盧布林政府同蘇聯政府簽訂的協議。”聽取了大家的意見之後,杜魯門作出了決定――福雷斯特爾和哈裏曼的意見最為合理。“我打算告訴莫洛托夫先生,我們準備執行雅爾塔協議,並且我們期待俄國也能同我們一樣。”

  五點三十分,莫洛托夫同葛羅米柯大使和翻譯M。巴夫洛夫一起到了。斯退丁紐斯、哈裏曼和萊希留下來參加會晤――還有波倫,他要負責翻譯。杜魯門對客人們表示歡迎,然後說道:“我非常遺憾地得知,在波蘭問題上,尚未取得任何進展。”

  這種直接而堅決的態度肯定讓俄國人相當震驚,他們已經習慣了羅斯福那種溫和的勸說。杜魯門說,無論有多大的困難和分歧,美國還是決心建立聯合國組織。假如在波蘭問題上雙方不能達成任何協議的話,那麽,他非常懷疑戰後雙方能否成功合作。“這既包括經濟合作,也包括政治合作……除非得到公眾的支持,否則,我不希望國會通過這種措施。”

  他把一封寫給斯大林的信遞給莫洛托夫:

  ……美國政府認為,隻有蘇聯邀請一批真正具有代表性的波蘭民主領袖到莫斯科磋商,在克裏米亞作出的關於波蘭的決定才能得到執行……在4月18日致斯大林元帥的信中,美國政府和英國政府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以便應付當前的局勢,並實施在克裏米亞製訂的計劃……

  蘇聯政府必須認識到,時至今日仍不執行在克裏米亞作出的有關波蘭問題的決定,必將嚴重動搖人們對三國政府的團結以及決心一如既往繼續合作的信心。

  哈裏・杜魯門

  莫洛托夫接過信,用他慣用的繁複而正式的語氣說:“我希望表達一下蘇聯政府的觀點。蘇聯政府希望一如既往地繼續同美國和英國合作。”

  “我同意,”杜魯門馬上回應道,“否則,我們現在的會談就毫無意義了。”

  莫洛托夫大吃一驚。他繼續說道,合作的基礎已經奠定,三國政府已經找到了解決分歧的共同方式。此外,三國政府一貫平等相待,從未發生過其中一國或兩國將自己的意誌強加於人的事情。

  “我們隻要求,”杜魯門說,“蘇聯政府執行在克裏米亞作出的關於波蘭問題的決定。”

  他如此的坦率令人耳目一新,哈裏曼想道。萊希也同樣對此印象深刻。

  莫洛托夫有些生硬地答道,他的政府支持克裏米亞的決定。“這是有關我們名譽的問題。”他說,當前存在的良好關係為將來提供了明朗的前景。“蘇聯政府堅信,一切困難都能夠克服。”

  杜魯門濃重的鼻音打斷了他。“關於波蘭問題已經達成了協議。現在隻有一件事要做,斯大林元帥要履行自己的諾言,執行這項決議。”

  莫洛托夫答道,斯大林已在4月7日的信中闡明了他個人的觀點。“就個人而言,我無法理解,如果三國政府能在南斯拉夫政府的問題上達成一致意見,為什麽不能給波蘭套用同一個模式呢?”

  “關於波蘭問題已經達成了協議,”杜魯門厲聲說道,“蘇聯政府隻需要去執行它。”

  很顯然,莫洛托夫被惹惱了。他說,他的政府支持雅爾塔協議。“但是我不能同意,其他國家廢除了這些決定,卻被認為是蘇聯政府對其的違背。毫無疑問,涉及鄰國的波蘭問題,對蘇聯政府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杜魯門可不想讓他回避主要問題。“美國準備忠實地執行雅爾塔會議上達成的一切協議,並且隻要求蘇聯政府采取同樣的行動。”美國希望同俄國保持友好關係。“但是我希望你們明白,這隻能建立在雙方共同遵守協議的基礎上,而不是在單方行動的基礎上。”

  莫洛托夫第一次露出了怒容。“這輩子都沒人敢這麽對我說話!”他喊道。

  “執行你們的協議,”杜魯門說,“就再不會有人這麽對你說話!”

  拿下萊比錫之後,霍奇斯繼續挺進至穆爾河――在那裏停了下來,等待俄國人。巴頓的部隊也靠近了預定停止進攻的地區,隨時都可能同紅軍會師。4月23日早上,第六裝甲師的亞曆克斯・巴爾特中士在他的SCR 506號坦克裏通過無線電台4160頻道呼叫:“美軍靠近南德。注意,俄國軍隊!這裏是美國盟友,正在米特韋達準備同你們會師。”

  八點二十分,他再次呼叫了幾遍。突然,一個俄國人的聲音開始反複地說:“太好了!美國人!”可是,一陣響亮的德語歌聲幹擾了他的聲音。

  巴爾特懂俄語,因為他的母親是俄國人。九點三十分,他第二次聯係上了紅軍,並且報上了他的坐標。他正在問俄國人的方位時,德國音樂又一次突然出現。一個聲音開始譴責德國的敵人,咒罵所有的親猶太人。幹擾太大了,並且鍥而不舍地持續到了下午一點十分。終於,巴爾特聽到了俄國人齊聲歡呼的聲音。最後,一個俄國人詼諧地說道:“德國人在哪裏?他們好像要等到餓得受不了,然後就開始成群結隊地投降。”那個俄國人拒絕透露他們的位置。“我們正在向美軍防線前進。”他說,並且要求巴爾特報一個比米特韋達更好認的地方。

  “克姆尼茨。”

  俄國人糾正了巴爾特的發音。

  “我們的部隊絲毫未損,”巴爾特說,“我們已到達了目的地。向你們致敬。祝我們的朋友好運!”

  “明天,同誌。明天,兄弟。”對方停頓了一下。“偉大的時刻就是明天。請注意。明天早上。願上帝與你們同在,我們的朋友。明天,八點。你們原地別動,我們來了。”過了一會兒,傳來另一個俄國人的聲音:“第三軍,第三軍,我們現在正向你們靠攏。現在,我們隻能說這些。你們的俄國同誌沒有睡大覺。我們夠忙的了。”

  “美國人,不用擔心!”一個德國人挖苦的聲音插了進來,“你們就要碰到你們的俄國流氓朋友了。”

  當興奮的巴爾特前去報告這次通話時,他的指揮官說:“巴爾特,你不是在逗我吧?”

  “哈裏斯上校,”中士說,“我跟了你三年多,可從來沒有逗過你。”

  盡管俄國人對巴爾特作出了承諾,可是第二天,沒有任何一支紅軍部隊前來同巴頓的部隊聯係。霍奇斯的部隊更加急躁;他們已經在穆爾河畔待了一個多星期。下午三點左右,第一軍的幾名急切的軍官主動提議帶巡邏隊去東岸――但是卻被警告說要控製一下自己。

  第一個獲準的是第六十九師第二七三步兵團G連的中尉阿爾伯特・科茨布。他將率領七輛吉普車和一支巡邏隊去穆爾河東岸。上級告訴他,經常有報告說俄國巡邏隊在穆爾河和易北河之間的狹長地帶出沒。如果他遇到某支,應安排其指揮官同C。M。亞當斯上校會麵。但是,他向東不得,再重複一遍,不得超過兩英裏。

  科茨布中尉――他的父親是一位有著俄國血統的美國正規軍上校――召集了三十五人,渡過穆爾河,向易北河前進。走了幾英裏之後,他們遇到了大約七十五名德國人,對方一心隻想著投降。他們繳了德國人的槍,命令他們朝後方走。下午五點三十分左右,科茨布到達了上級給他的巡邏隊規定的最遠地點屈倫。

  科茨布給“特裏哈德”――他所屬團的代號――發報。“特裏哈德”命令他進一步在屈倫附近方圓三英裏的範圍內進行偵察。除了幾名德國戰士和被看守拋棄的盟軍戰俘――巡邏隊經過時,他們揮手示意,高聲叫喊――他什麽也沒發現。在一所房子裏,他發現一對父母和兩個孩子癱倒在餐桌上――他們服毒自殺了。科沃布回到屈倫時,天已經黑了,於是,他決定在這裏過夜。

  次日,即4月26日清晨,科茨布再次率領巡邏隊向東前進――上級命令他與俄國人聯係,他決心一定要做到。盡管命令他隻能再前進三英裏,但他卻繼續向東,越過丘陵地帶,朝易北河前進。每座山頭都在誘惑他走向下一座。他的吉普車一直把裝電台的吉普車遠遠拋在後麵,生怕接到叫他撤回的命令。

  地下掩體裏,德國官方通訊機構的海因茨・洛倫茨向希特勒報告,他剛剛聽到一個中立國宣布,俄國人與美國人已在穆爾河會師。雙方在占領區問題上發生了一些小衝突。俄國人指責美國人違反了在雅爾塔會議上達成的關於占領區的協議。

  希特勒一下子坐直了,兩眼放光。然後,他僵硬地靠回椅背,說道:“先生們,這是我們敵人之間不和的又一明顯例證。明天,他們之間便可能發生爭端,如果我在今天要求和平,德國人民和曆史難道不會說我是罪犯嗎?”他繼續說著,似乎力氣在逐漸增強,“布爾什維克和盎格魯―撒克遜人都拿德國當自己的獵物,他們之間不是每一天――不,每時每刻――都可能爆發戰爭嗎?”他轉向克萊勃斯,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頭。這位陸軍參謀長開始匯報戰況。希特勒兩次打斷了他:溫克在哪裏?曼特菲爾第三軍的攻勢有何進展?克萊勃斯兩次都是膽怯地給出同樣的回答:“沒有消息。”

  上午十點三十分,科茨布中尉已經到了穆爾河與易北河的中間。他繼續沿著二級土路往前走。一個小時後,他的小部隊開到了離易北河隻有一英裏的一個居民點。美國人突然看見一個頭戴皮帽的騎兵拐進了一個院子。科茨布激動地追了過去,迅速把他攔住。這是一個紅軍騎兵。他懷疑地看著他們。科茨布通過一個翻譯問他指揮官在哪裏,但俄國人隻是向東揮了揮手臂。

  幾分鍾後,美國人到了易北河畔。他們往上遊走了一英裏,來到了斯特雷拉村。這似乎是一個廢棄的村子,科茨布可以看見一座浮橋的殘骸。對岸,有幾個人影在到處亂轉。他命令巡邏隊停下,舉起雙筒望遠鏡仔細觀察右岸的人。通過他們的製服和胸前反光的勳章,他確定了他們是俄國人。他看了看表,剛好十二點零五分。

  科茨布試著用電台同蘇聯人聯係。沒有接通,於是他轉向他的司機,上等兵愛德華・拉夫,命他發出美國人和蘇聯人約定的識別信號。拉夫用卡賓槍尾部的發射器射出了兩枚綠色信號彈。奇怪的是,對岸的人隻是走到河邊,向這邊看過來。

  科茨布喊道:“美國人!”仍然沒人回應。他決定設法過河。看到岸邊有四條小船拴在一起,他便小心地把一顆手榴彈放在打了結的繩子上,拉動了導火索。幾分鍾後,他登上了一條小帆船,和他在一起的還有拉夫、機槍手上等兵約翰・惠勒、步槍手士兵拉裏・哈姆林、會講俄語的軍醫斯蒂芬・科瓦爾斯基,以及會講德語的步槍手上等兵約瑟夫・波羅夫斯基。他們用木板和槍托當槳,向對岸劃去。易北河水流湍急,但他們終於劃到了從右岸探向河裏的浮橋盡頭。當美國人從船上跳下來時,三個俄國人小心翼翼地沿著陡峭的河岸向他們走來。科茨布介紹了自己的身份,說他希望盡快安排俄國指揮官同美國指揮官會麵。紅軍戰士露出了微笑,開始熱情地拍打美國兵的後背。

  正當一位攝影師給他們拍照時,一位胸前掛滿勳章的俄國軍官開著車過來了。他是第一七五步槍團的亞曆山大・T。加爾捷夫中校。科茨布向他敬禮。他舉手回禮,然後伸出了手。這非常具有曆史意義,他說,對於兩國來說,是一個光榮的時刻。科茨布表示讚同。一位矮胖的公關軍官走到美國人麵前,讓他們同一位俄國攝影師一起返回對岸,然後從上遊再次渡過易北河,去會見第五十八近衛步兵師的師長。

  大家登上了帆船,開始奮力劃行。可是,俄國人和美國人的第一次共同努力失敗了――湍急的水流把他們衝向了下遊。左岸的美軍吉普車緊跟著顛簸而下的帆船,直到它最終靠岸。

  他們乘上五輛吉普車,掉頭向南,朝上遊幾英裏處的一艘人力渡船駛去。下午一點三十分,科茨布起草了一封發給團長的電報:

  特裏哈德指揮官:

  任務已完成。正安排指揮官會麵。當前方位(87-17)。沒有傷亡。

  他們又被帶回了易北河東岸。當攝影師們又在給他們拍照時,科茨布聽見有人用英語說:“我的上帝,這兒有美國人!”科茨布四下看去,發現三名被解救的戰俘正高興地大叫著,那是兩個美國人和一個蘇格蘭人。科茨布不顧俄國人的反對,堅持讓這三個人和他們一起走。他們被帶到了俄國人的團部,一座大農舍。在那裏,已經擺好了一張大餐桌。科茨布脫下濕透的鞋襪去晾曬,慶祝活動開始了。

  大家剛剛開始第一輪祝酒,弗拉基米爾・魯薩科夫少將便到了。第五十八近衛步兵師師長沉默寡言,似乎不願同這位年僅二十一歲的赤腳美國中尉坐在一起。大家頻頻舉杯,為羅斯福、杜魯門、丘吉爾和斯大林幹杯。最後,魯薩科夫起身離開了,大家變得更加放鬆。事實上,一個美國兵(一個印第安人)把一個俄國軍事警察部隊的女兵(一位迷人的年輕女士)扭到了地板上。直到科茨布在他頭上砸了一下,才把他從那姑娘身上拉開。

  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科茨布的電報才到了團部。亞當斯上校發現科茨布因急於同俄國人取得聯係而違反了命令。他感覺很複雜,便通知了師部。埃米爾・F。萊因哈特少將非常震驚,大發雷霆。他的上級明確地命令他,不許派巡邏隊去穆爾河對岸五英裏以外的地方,以免發生意外事件,妨礙兩軍會師。科茨布至少跑出去了二十五英裏。

  萊因哈特希望先確定會麵一事,然後再向上級報告――他知道,他們會生他的氣,就像他生科茨布的氣―樣。他命令壓下這個消息,然後要他的作戰官坐飛機前往科茨布報告的會麵地點,查明情況是否屬實。(不幸的是,科茨布電報中提供的坐標不準確,把他帶到了實際地點以南五英裏的地方。)

  下午四點,亞當斯收到了科茨布的第二封電報。

  安排尚未完成。稍後同你聯係。

  亞當斯還不知道,他們團派去攔截難民的另一支巡邏隊也一路來到了易北河畔。當天下午早些時候,第一營的情報軍官威廉・羅伯遜少尉――一位身材矮小,少言寡語的年輕人――抵達了托爾高。托爾高往南二十英裏就是科茨布第一次渡過易北河的地方。羅伯遜剛剛接納了附近的一個戰俘營中獲救的兩名美國戰俘,正在這時,對岸射來了一梭子彈。羅伯遜闖進一家藥店,找到了紅藍兩色的油漆以及一麵白旗。他草草畫了一麵美國國旗,登上托爾高城堡的高塔,把旗掛在了一堵矮牆上。他向下看去,發現一座垮掉的大橋像一件變形的玩具似的探進了易北河。他揮動手臂,高聲喊道:“停止射擊……我們是美國人!俄國!美國!”他不小心誤用俄語叫了一聲:“同誌,”但馬上又改口叫道:“有人懂英語嗎?”

  射擊停止了,他看見有人從對岸的廢墟中探出了身子。他突然覺得,他們開槍可能隻是為了取樂;他這邊肯定不會有人回擊。那兩名獲救的美國戰俘之一――海軍少尉佩克――也登上了塔樓,他探出頭去,又招來一梭子彈。羅伯遜一直在揮手呼喊,直到對岸停止了射擊。突然,一枚綠色信號彈從東岸騰空而起,接著又是一枚――識別信號。於是,羅伯遜命令兩名手下到附近的戰俘營去找一個俄國戰俘。

  他繼續喊話,請對岸的人過河,但是沒人過來。他又歉疚地喊道,他沒有信號彈。下午三點二十分,俄國人再次開始射擊,一枚反坦克炮彈差點擊中羅伯遜。正當俄國人炮火齊發的時候,俄國戰俘到了。他向同胞們大喊了幾句,幾名紅軍戰士開始向斷橋走來。羅伯遜和他的人跑下塔樓來到街上。俄國戰俘跑在前麵,敏捷地沿著斷橋彎曲的鋼梁向對岸爬去。羅伯遜和佩克緊跟在他身後。東岸,紅軍在河岸附近等著,不過終於有一個戰士開始順著鋼梁來接羅伯遜他們。

  在離東岸不遠的地方,這個戰士同那名俄國戰俘相遇了。互相愉快地問候了幾句之後,兩人錯開了身子,都繼續向前爬去。羅伯遜小心翼翼地用雙手和膝蓋向前爬著。突然,他迎麵遇上了那位紅軍戰士,但是沒找到什麽合適的話可說。他咧嘴笑了笑,然後拍了拍這位盟友的膝蓋。

  下午五點三十分,亞當斯對托爾高的第二次會師仍然一無所知。他發電報給科茨布:

  暫時停止組織會見,等待進一步的命令。不得重複,不得使用電台。速派通訊員回來報告俄國部隊的番號與規模,聯係的地點和時間,俄國部隊同上一級指揮部的聯係方式。保持聯係,向我報告你的一切行動。

  然而,亞當斯接到的下一封電報並非來自科茨布,而是他手下第二營的主任參謀弗雷德・克雷格發來的。

  我已同科茨布中尉接觸上。他正在同俄國人接觸。

  亞當斯徹底迷惑不解了。克雷格也巡邏到了易北河嗎?他的意思是實際上的接觸,還是什麽?難道所有人都瘋了嗎?

  另外兩支巡邏隊也帶著與科茨布相同的任務被派了出去――並且也帶著同樣的警告:往東不準超過五英裏。這兩支隊伍之一就是克雷格的巡邏隊――包括四名軍官和四十七名戰士。像科茨布一樣,克雷格一路向東探查,越走越遠,全然不顧亞當斯兩次電令他停止前進。下午三點,他在距易北河幾英裏的地方遇到了科茨布的聯絡吉普車,從而得知美軍已經與俄國人聯係上了。

  克雷格決定繼續向東前進。突然,他看見一隊騎兵正沿著右邊的一條公路向西奔去。美國人在飛揚的塵土中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叫道:“俄國人!”

  遠處的騎兵以及一些自行車兵和摩托兵突然掉過頭,徑直朝美國人飛奔而來。上等兵艾格・貝魯塞維奇――出生在中國哈爾濱,但父母都是俄國人――抓過相機,拍下一張照片。第一個來到他們麵前的是一個自行車兵。他拚命地蹬著踏板,然後在離美國人幾碼遠的地方跳下車來。他咧嘴一笑,伸出了手。這時是下午四點四十五分。

  在一片“美國人!俄國人!”的歡呼聲中,騎兵們像美國西部牛仔那樣勒住了馬。貝魯塞維奇走到一位紅軍中尉麵前,用俄語說:“在這曆史性的時刻,我以美國軍隊和我們的指揮官的名義向您致意。能夠身在這裏,我感覺非常榮幸和光榮。”

  “這是一個曆史性的時刻,”俄國人答道,就好像是在發表一篇事先準備好的演講,“我們兩國軍隊一直在為這一偉大時刻的到來而浴血奮戰。能夠身在這裏,是我的巨大光榮。我們在此相遇真是太棒了。這是一個將永垂青史的時刻。”

  正當大家互相拍照,彼此遞煙時,一個美國兵跳上一匹馬,像個牛仔似的騎著馬四下騰躍。俄國中尉說,他的巡邏隊必須繼續執行任務。克雷格決定繼續向易北河前進。他找到了科茨布用過的那條簡陋的渡船,渡過了易北河。登上東岸之後,一位身材矮胖的將軍――魯薩科夫――前來迎接了他們。貝魯塞維奇向他敬禮,然後介紹了巡邏隊和克雷格。

  魯薩科夫警惕地說道:“請出示證件,我也會給你們看我的證件。”

  克雷格把自己的身份牌遞給他。魯薩科夫好奇地看著貝魯塞維奇佩戴的師徽章,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第六十九師的臂章,”貝魯塞維奇把交纏在一起的“6”和“9”指給他看。如此鬆弛的安全措施讓將軍大吃一驚。“畢竟,戰爭已經結束了,”貝魯塞維奇說,“我們僅僅是把它們戴上。”

  晚上八點,困惑的亞當斯上校仍然在想,克雷格是否真的同科茨布的巡邏隊取得了實質上的接觸?同時,他仍然對羅伯遜在托爾高同俄國人會師一事一無所知。然而,此時羅伯遜剛好把他的吉普車開到了一營指揮所的門前――帶著四名俄國人。營長維克托・康利少校恰好站在門外。他以為羅伯遜帶來了一群俄國醉鬼或者波蘭難民。中尉向他介紹三位紅軍軍官和一名軍士時,他正想罵他一頓。

  康利起初不敢相信。然後,他覺得“好像頭頂上的天塌了一樣”。他的第一個念頭是給俄國人一瓶威士忌,拍拍他們的後背,然後說聲“很高興認識你們”,便把他們打發回去。但是他又想到,自己總歸會受到處罰,於是便打電話給亞當斯,說他的指揮所裏來了四名俄國人。他該拿他們怎麽辦?

  “我的上帝!”亞當斯驚呼道。停頓了一下之後,他下令把他們全都帶到團部。當他們走進亞當斯那群情沸騰的團部時,已是將近晚上九點了。自從聽到這個消息後,團部就陷入了一片騷動。

  萊因哈特聽說巡邏隊帶回四個俄國人後,頓時勃然大怒。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命令是不得走出去五英裏。這些軍官有毛病,分不清五英裏和二十五英裏了。他下令將此事的相關人員,包括俄國人,統統帶到師部,這樣他就可以親自審問了。

  他打電話給兵團司令許布納將軍,將軍一聽,便對萊因哈特大發雷霆。激動的許布納聯係了霍奇斯,霍奇斯又打電話向布雷德利報告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布雷德利對此表現得非常鎮靜。

  “謝謝,考特尼,謝謝你打電話告訴我,”他說,“我們已經等了很久。渡過奧得河之後的那七十五英裏,俄國人肯定是在邊走邊玩。”他掛上電話,打開一罐可樂,然後在牆上那幅地圖上的托爾高處畫了一個圈。

  華盛頓,英國大使懷南特在午飯後通知杜魯門,希姆萊通過瑞典政府提出建議,要讓西線的德軍全部投降。丘吉爾希望通過越洋電話同美國總統商討此事。杜魯門打電話給馬歇爾,馬歇爾建議他在五角大樓的通訊中心和丘吉爾通話。

  馬歇爾的作戰師師長約翰・E。赫爾少將安排使用擾頻器係統,以保證總統的通話機密。他打電話給代理國務卿約瑟夫・格魯,想了解一些新消息,但格魯也不了解內情。國務卿不知道,在國務院大樓的某個房間裏,正在破譯美國駐斯德哥爾摩大使H。V。約翰遜發來的一封很長的電報。

  杜魯門、萊希、馬歇爾、金、赫爾和理查德・帕克上校聚集在了五角大樓的通訊室裏。下午兩點十分,大家聽到丘吉爾在說:“喂,總統先生嗎?”

  “是我,首相先生。”

  “聽到您的聲音真高興!”

  “非常感謝,我也很高興聽到您的聲音。”杜魯門說。

  “我同富蘭克林談過幾次,但是……您收到貴國駐斯德哥爾摩大使的報告了嗎?”丘吉爾說,他收到了英國駐瑞典大使維克托・馬利特爵士發回的一份詳細報告,並且猜想杜魯門肯定也從約翰遜那裏得到了類似的消息。杜魯門認為他指的是懷南特發來的消息,並不知道格魯剛剛帶著破譯完畢的約翰遜大使的電報離開了國務院。他說:“對,我收到了。”

  “有關那個建議的?”

  “是的。我隻收到一個簡短的消息(懷南特的電報),說有這樣一個建議。”

  “沒錯,當然,”丘吉爾說。他仍然以為杜魯門從約翰遜那裏得到了消息。“我們認為聽起來非常不錯。”

  “他要在哪兒投降?”

  丘吉爾很迷惑,杜魯門怎會如此缺乏理解力?他說,希姆萊提到了在意大利、南斯拉夫,以及西線投降,“……但他沒打算在東線投降。因此,我們認為可能必須向斯大林報告此事。當然,這也就是說,我們認為應該按照我們的條件在全線同時投降。”

  如果說丘吉爾有些含糊其辭,杜魯門卻毫不含糊。“我認為必須迫使他同時向三國政府投降――俄國、你們和美國。我認為我們根本不應該考慮接受逐步投降。”

  “不,不,不,”丘吉爾連忙說道,“不能考慮接受希姆萊這種人提出的逐步投降。希姆萊會像其他人一樣代表德國講話。因此,我們認為,他應該同時和三國政府進行談判。”

  “很好,這正是我的想法。”

  “當然,我明白,這是希姆萊的聯合戰線的局部投降。而艾森豪威爾仍然有權受降――他肯定希望對方投降。”

  “是的,當然。”

  最後,杜魯門終於意識到,兩人所說的並不是同一個消息。他說:“我沒有收到斯德哥爾摩的來電。關於這個問題,您剛剛告訴我的就是我所了解的全部情況。不過我知道,您是因為收到了斯德哥爾摩的一封電報,所以才要與我通話。”

  “我明白了。”丘吉爾說。他把斯德哥爾摩發來的電報念了一遍,然後說道,他認為他們有責任把希姆萊的建議告訴斯大林。

  “我也這樣想,”杜魯門說,“您通知斯大林了嗎?”

  “我拖延了兩個小時,想等您答複我的電報後再通知他……”那封電報還在處理之中,但是格魯帶著約翰遜的那封電報馬上就要到五角大樓了。“不過,現在我已經給斯大林發了電報。我給您念一下電報內容……”

  杜魯門對丘吉爾單獨行動這一事實並未在意。他打斷了對方:“好吧,那您就通知斯大林,我也會立即把我們這次談話的事告訴他。”

  “說得對!我念一下發給斯大林的電報,我也把它發給了您。‘隨後發給您的電報是我剛從英國駐瑞典大使那裏收到的。美國總統也已獲悉這一消息。’我以為您已經收到了呢。電報還沒送到嗎?”

  “沒有,我還沒有收到這封電報。”

  丘吉爾繼續念那封給斯大林的電報:“英國政府最為關注的問題是,要安排德國同時向三大國無條件投降。”

  “我完全同意。”杜魯門說。

  “我們認為應該告訴希姆萊,德國部隊應該就地向盟軍或盟軍的代表投降,個人或整個部隊都可以。在此之前,盟軍將在各個方向和各個戰場全力進攻繼續抵抗的德軍。上述任何情況都不應影響我們的講話的發表。”

  沒有一個美國人明白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丘吉爾所說的“講話”意思是“宣布”。他還忘了加上原電末尾的幾個字:影響會師。

  “幾分鍾前,我把它發了出去,”丘吉爾繼續說道,“並且給您也發了一份,還附上了我給您的私人電報。您知道的,就是我剛才念的那份。我當即召開了戰時內閣會議。他們通過了我剛剛給您讀的那封電報。”

  “我也通過了。”

  “通過我給斯大林發出的那封嗎?”

  “我通過了您發給斯大林的那封電報。並且,我要立刻用同一條電話線給斯大林發電報。”

  “非常感謝。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在座的美國旁聽者中,至少有一人表示懷疑,那就是赫爾將軍。他覺得丘吉爾是在試探總統的口氣,看看能否撇開俄國同希姆萊打交道。“我很高興,”丘吉爾說,“我確信我們一定能達成一致意見,我希望斯大林可以回電說:‘我也同意。’這樣,我們就可以授權我們駐斯德哥爾摩的代表告訴貝爾納多特,可以把消息轉達給希姆萊。因為,在我們三國一致同意之前,不能采取任何行動。”

  “同意。”

  “真是非常感謝。”

  “謝謝。”總統說。

  “您還記得我們要在歐洲會師時發表的講話嗎?”

  杜魯門仍然困惑不解。“首相先生,我不明白您電報中的最後一句話。”

  “您知道我在說什麽――已經寫好的講話、聲明。我想,一旦部隊會師,便馬上將其公布。”

  “我覺得您說得對,”杜魯門終於明白了,“我同意……我希望不久便能見到您。”

  “我也是這麽計劃的。關於這個問題,我很快就會給您發電報。我完全同意您在波蘭問題上采取的一切行動。我們此刻正並肩前進。”

  “很好!我希望能夠這樣繼續下去。”

  “事實上,在這件事上,我會跟隨您的指引,無論您做什麽,我都會支持您。”

  “謝謝您。晚安!”

  晚上八點,總統開始對參加舊金山聯合國大會開幕式的代表們發表廣播講話。從未有過這樣一次迫切需要召開的會議,他說。“與會的代表們,你們都將成為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的建築師。我們的未來掌握在你們手中。通過你們在這次會議上的努力,我們將獲知,苦難深重的人類是否能夠獲得公正持久的和平……

  “這次會議將集中力量專門研究一個問題,那就是成立一個維持和平的基本組織。我們要製定一部基礎的憲章。

  “我們問題的實質在於,提供一個解決國家間爭端的明理的機構。

  “我們必須建設一個新世界,一個更為美好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人類永恒的尊嚴將受到尊重……”

  兩天後,三巨頭同時宣布,美國軍隊與俄國軍隊已經會師。羅伯遜中尉在托爾高同俄國人會師的細節很快傳遍了全世界。當他帶領三名普通士兵把那麵曾向俄國人揮舞過的手工國旗獻給艾森豪威爾時,盟軍總司令――他相信他們是最早同紅軍會師的人――當場給他們每人晉升一級。

  §§第四部 不完整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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