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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一個“意大利解決辦法”

  隨著敵人從東西兩側推進德國領土,越來越多的德國人終於明白,他們不可能贏得這場戰爭。進行有條件投降的嚐試越來越多。從希姆萊到格恩格羅斯,很多人出於不同的動機,都卷了進來。

  3月1日,一位國家元首也企圖同西方談判,這就是貝尼托・墨索裏尼。墨索裏尼派他的兒子維托裏奧給米蘭的舒斯特樞機主教帶去了口信。樞機主教要求見到書麵文件。於是,3月中旬,小墨索裏尼帶著一份名為《國家元首的談判建議》的文件再次來到米蘭。在這份文件中,墨索裏尼提出向盟軍最高統帥部投降,“以免給意大利北部人民帶來更多的苦難,並保護僅存的工農業財富免遭徹底毀滅……”,從而挽救他的國家免於共產主義的統治。如果能夠達成諒解,“當前專門審判法西斯黨員的羅馬法庭”不去迫害那些曾向意大利社會共和國宣誓效忠的人,墨索裏尼會進一步答應解散共和法西斯黨。

  梵蒂岡對投降感興趣有三個原因:它希望使意大利北部人民不用忍受德國人和法西斯分子進行最後的絕望掙紮帶來的恐怖;保存國家的工業設施;並阻止共產黨人奪取政權。幾個月以來,多爾曼上校一直在代表沃爾夫將軍同舒斯特樞機主教討論和談的可能性。樞機主教是沃爾夫與梵蒂岡溝通的渠道。樞機主教曾答應,如果德國人不破壞意大利北部的工業設施,他將充當沃爾夫和意大利遊擊隊之間的調停人。

  舒斯特樞機主教通過駐伯爾尼的教廷大使向盟國轉達了墨索裏尼的提議,但是,直到4月6日,墨索裏尼還是沒有收到答複。然而,當天他讀到了一則來自瑞士的報道,獲悉了另一個尋求和平的行動。當然,這就是“縱橫字謎行動”。這篇報道與事實非常接近。

  星期三(4月4日),駐米蘭德軍接到命令,不得離開營房。據新法西斯和納粹圈子的人說,這項措施同旨在解決駐意大利德軍命運的談判有關。遊擊隊運動的兩名成員獲釋,並被送往邊界。據說他們隨身攜帶著明確的提議。兩人之一名為費盧西奧・帕裏,是解放北意大利全國委員會的軍事部門首腦。帕裏被捕於米蘭,並被黨衛隊關押在維羅納。

  墨索裏尼迷惑不解,心煩意亂。他召來了德國駐意大利大使魯道夫・拉恩博士,要求他作出解釋。拉恩當然知道並讚成“縱橫字謎行動”,但卻佯作不知。他通知沃爾夫,這位意大利領袖非常不安。

  第二天,拉恩和沃爾夫打電話給加爾達湖畔大本營裏的墨索裏尼。這位領袖開始詳細介紹他的一個計劃。他準備在科莫湖以北的瓦爾泰利納山區進行最後的死守。沃爾夫憂心忡忡地聽著。這樣一個行動會危及“縱橫字謎”談判。他告訴墨索裏尼,在瓦爾泰利納設防毫不實際,並建議他“在我們附近活動”。

  盟軍於1943年7月打進意大利之後,法西斯領導人發動了政變。他們逮捕並廢黜了墨索裏尼,讓維克多・伊曼紐爾國王重回了王位。9月份被斯科爾茲內營救出來後,墨索裏尼在意大利北部的加爾達湖畔建立了一個新的法西斯共和國政府。但是,他隻不過是希特勒的傀儡,因為德國部隊控製著整個地區。現在,元首和墨索裏尼之間出現了一條深深的裂痕。墨索裏尼的最後一線希望是為這場災難性的戰爭尋求某種“意大利政治解決辦法”。因此,他甚至從未向希特勒報告過在瑞士進行的和平談判。

  1945年4月11日,墨索裏尼收到了梵蒂岡的一封來信,信中說盟國已斷然拒絕了他的提議。墨索裏尼頓時覺得萬念俱灰。

  自從希特勒發動的阿登戰役這一搏失敗以來,墨索裏尼變得格外狂躁。“他純粹是靠夢想活著,一直生活在夢境之中。”他年輕的通俗文化部部長費爾南多・梅紮索馬說,“他與現實沒有一丁點的聯係。他在一個他為自己臆造出來的世界裏生活和行動,一個完全虛幻的世界。他活在時間之外。他的反應,他的歡樂與沮喪同生活從未有過任何關係。它們都是莫名其妙地突然產生的。”

  當伊瓦諾・福薩尼在加爾達湖中的一座小島上采訪這位領袖時,墨索裏尼似乎處於半瘋癲狀態。“如果現在是夏天,”他對這位記者說,“我會脫掉大衣,像個精力充沛的孩子一樣在草地上打滾。”福薩尼將這一衝動的幻想歸因於如下事實:墨索裏尼的衛兵、部長、他喋喋不休的夫人多娜・拉凱萊,以及哭哭啼啼的情婦克拉拉・貝塔西暫時不在他的身邊。

  他談及自己的錯誤,但是又指責其他人犯的錯誤更大。英國采取了“殘忍的外交政策”,而希特勒又不聽他的勸告,入侵了俄國,是這些迫使他卷入了戰爭。他猛烈攻擊國王、反動宮廷、總參謀部,以及自私的工業和財政集團。然後,他平靜而悲傷地坦白承認,自從在王宮被捕之後,他一直都被監禁著。“我對自己的命運不抱任何幻想。生命僅是永恒之中的短短一瞬。鬥爭結束之後,他們會朝我吐口水。但是以後,他們可能會來把我擦幹淨。那時我將微笑,因為我會同我的人民握手言和。”

  另一位記者瑪德萊娜・莫勒覺得他看上去很像一名罪犯,因為他臉色蒼白,腦袋剃得精光,兩顆黑眼珠毫無生氣。他似乎不止是順從,甚至還有些低聲下氣。“你想知道些什麽?”他問道,“我記得七年前你到過羅馬。當時,我是一個引人矚目的人物。而現在,我已經過時了……今天早晨,一隻小燕子被困在了我的房間。它拚命地在房間裏飛來飛去,最後精疲力竭,掉在了我的床上。我小心翼翼地捧起它,這樣就不會嚇著它。我拉開窗戶插銷,然後鬆開了手。起初,小燕子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它四下看了看,然後便張開翅膀,愉快地輕啼一聲,飛向了自由。我永遠不會忘記那聲愉快的鳴叫。但是,窗戶永遠不會為我打開,除非是讓我走進地獄……

  “是的,夫人,我完了。我的宿星已經落入了塵埃。我仍舊在工作,但我知道一切都隻不過是鬧劇。我在等待這場悲劇的結局,奇怪地置身其外。一年來,我感覺很糟糕,除了流食,沒吃過別的。我不抽煙,不喝酒……總之,也許我是注定了要為我的人民指明道路。可是,你是否曾聽說過一位謹慎而精明的獨裁者……

  “痛苦如此漫長。我就像風暴中一條船上的船長。船隻遇難了,我發現自己坐在一條根本無法控製的木筏上,正在波濤洶湧的海洋之上漂流。再也沒人聽得見我的聲音。但是,可能有一天,全世界都將聆聽我的聲音。”

  4月13日夜裏,希姆萊打電話給沃爾夫,命他“火速”返回柏林報到――他剛剛獲悉這位屬下一再嚐試進行和談的事。沃爾夫答應立刻就去。隨後,他仔細考慮了一番,寫信給希姆萊說,他不能去柏林。

  次日,希姆萊打了兩次電話,再次命令沃爾夫到柏林來。沃爾夫置之不理,若無其事地參加了墨索裏尼在加爾達湖畔召開的每日會議。這位意大利領袖仍然想在瓦爾泰利納進行最後的頑抗,但是,幾乎所有與會者都表示反對。魯道夫・格拉齊亞尼元帥――意大利軍隊總司令,一位上了年紀的白發老人――嚷得最凶:就算有可能,如果沒有取得德國盟友的完全同意,就把他的部隊從前線調回來,那簡直太可恥了。

  “沒人必須去瓦爾泰利納,”墨索裏尼平靜地說,“你們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作出決定。”

  會後,沃爾夫再次試圖勸阻墨索裏尼去瓦爾泰利納。

  “我還有什麽其他牌可出?”墨索裏尼問道。

  “放棄你的社會主義計劃,與西方資本主義討價還價。”

  “太棒了!”領袖回答。沃爾夫覺得他很認真。

  “隻要耐心一點。”沃爾夫說。他警告墨索裏尼,不要再通過舒斯特樞機主教做任何和談的準備工作。

  如果說沃爾夫已經暫時穩住了墨索裏尼,但他自己的問題卻日益增多。他該如何應付希姆萊要他飛去柏林的命令呢?他發電報給杜勒斯征求意見。杜勒斯通過帕裏利警告他,不要去柏林,並且建議他立即帶參謀部和家人到瑞士去。

  盡管如此,沃爾夫仍然決定冒險前往柏林,麵見希特勒和希姆萊。4月16日晚上――朱可夫對柏林發起總攻那天――沃爾夫在首都以南約十六英裏處的一個機場降落。格布哈特醫生在那裏等著他。謹慎的希姆萊想讓格布哈特試探一下沃爾夫。格布哈特把他帶到地下掩體附近的阿德隆酒店,兩人在那裏過了夜。次日上午,他們驅車來到療養院,同希姆萊共進午餐。午餐結束之時,沃爾夫已經讓希姆萊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特勒的願望。

  這時,卡爾登勃魯納闖了進來,說他必須同希姆萊單獨談談:他剛剛收到一名特工發來的電報,說沃爾夫與舒斯特樞機主教正在進行秘密談判,並且可能在幾天後簽訂意大利全線停火協定。

  沃爾夫被叫回房間,希姆萊憤怒地指責了他。

  “我從未親自同舒斯特樞機主教進行過關於投降的談判!”沃爾夫發誓說。這是真的;他一直將該責任委派給了一名部下。他的憤怒非常真實,以致希姆萊開始動搖了。但是,卡爾登勃魯納卻沒有這麽輕信。他們爭論了一個小時。希姆萊一會兒相信這個,一會兒又相信那個。沃爾夫想,這就像是在拔河,而希姆萊就是那根繩子。他很納悶,這個優柔寡斷的小個子怎麽竟然曾是他所崇拜的英雄呢?

  最後,沃爾夫要求他們一起去柏林,當著元首的麵洗清卡爾登勃魯納對他的指控。當然,希姆萊拒絕前往。沃爾夫一再堅持,至少要讓卡爾登勃魯納跟他去。他若有所指地說道,他準備向元首報告,希姆萊和卡爾登勃魯納已收到了關於在瑞士進行談判一事的詳細報告――而希姆萊特地禁止他向元首報告有關談判的消息。他希望,在元首得知此事時,卡爾登勃魯納能夠在場。

  這是勒索,他們三人都清楚。但是卡爾登勃魯納沒有被嚇住。他說他會去地下掩體,而這聽起來就像是個威脅。4月18日淩晨一點,兩個死對頭出發了。整整兩個小時,他們肩並著肩,一言不發,車廂裏一片難堪的寂靜。但是,就在他們走進地下掩體之前,沃爾夫說了幾句話,卡爾登勃魯納氣得臉都白了。“如果你向元首複述你的特工發來的消息,那麽,我不會孤身一人上絞架。你和帝國元首會在我身邊一起被絞死!”

  他們在走廊裏遇到了希特勒。“啊!你來了,沃爾夫,”希特勒驚訝地說,“太好了!請等一下,等情況報告會開完。”

  淩晨四點,會議室的門開了,菲格萊因招手示意沃爾夫進去。希特勒十分冷淡,開口便直奔主題。“卡爾登勃魯納和希姆萊已經告訴我了,你在瑞士與杜勒斯進行了談判。”他邁步走近沃爾夫,兩眼盯著他,“是什麽讓你公然無視我的權威?作為駐意大利的黨衛隊指揮官,你隻熟悉政治和軍事總形勢的一小部分。我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向每一位指揮官介紹其他戰場的戰況,或者政治形勢。你要承擔多麽重大的責任,你明白嗎?”

  “明白,元首。”

  “是什麽讓你這樣做的?”

  沃爾夫提醒希特勒,他們在2月6日同裏賓特洛甫舉行過一次會議。“您在會上聽到了我提出的建議,如果不能確定那些秘密的特殊武器可以及時製造出來,那麽,我們就應該開始同盟國談判。”

  他飛快地說著,誰都沒有打斷他。他始終直視著元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移開――他覺得,如果他移開自己的目光,就會把命丟掉。沃爾夫說,他把元首在那次會議上明顯的讚成態度解釋成了“祝福”,因此,他便相應地采取了行動。他解釋道,由於沒時間請示柏林,3月8日,他自作主張地會見了杜勒斯,隨後描述了當時的情景。

  “現在,我欣喜地向您報告,元首。通過杜勒斯,我已成功地同總統、丘吉爾首相和亞曆山大元帥取得了聯係。我請求您給我進一步的指示。”

  他說完之後,希特勒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他終於說道,“我接受你的建議。你太幸運了。如果你已經失敗了,我就會像拋棄赫斯那樣拋棄你。”

  沃爾夫如釋重負,向希特勒介紹了粉飾一番之後的瑞士談判的情況。他強調指出,鑒於軍事形勢與俄國的態度,無條件投降不可避免。

  “好吧,我會考慮一下這個問題。”希特勒說,“但是我得先睡一會兒。”

  傍晚,他們在空襲的間隙又會了一次麵。希特勒決定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叫人拿來了大衣。他與沃爾夫、卡爾登勃魯納和菲格萊因一邊在總理府花園的廢墟中間漫步,一邊繼續討論。

  “我考慮了今天上午你提出的問題。”希特勒開口說道,但他很快又改變了話題。他首先描述了他為保衛柏林而建立的縱深配備的反坦克係統。每天都有二百五十輛俄國坦克被擊毀,他說。即使是紅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損失。他們的進攻很快便會停止,但他承認,俄國部隊和英美部隊最終會在柏林以南的某地會師。他聲稱,羅斯福和丘吉爾在雅爾塔會議上同意讓俄國人進入歐洲,但是,他確信俄國人不會止足於預定的位置。

  “然而,美國人不可能容忍這種情況,因此,他們不得不用武力擊退俄國人。到那時,”希特勒忽然停了下來,用銳利而得意的目光盯著沃爾夫,“到那時,人們會花大價錢來請我參加決戰――幫助這一方或那一方!”他說,他可以在柏林堅守至少六周,甚至八周,頂住東方和西方的攻勢。“在這段時間裏,這一衝突將會爆發,然後我便可以作出決定。”

  沃爾夫張口結舌。“元首,在這樣一場戰爭中,您應該站在哪一邊還不清楚嗎?”

  希特勒再次轉向沃爾夫。稍加思索之後,他說:“誰給我好處最多,我就站在誰那邊。”他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抬頭望向天空,“或者幫助首先同我建立聯係的一方。”

  沃爾夫心目中的所有英雄都一個一個地倒下了。“這場西歐諸國討伐本世紀的新成吉思汗的戰鬥”怎麽了?他想道。昔日的理想主義哪裏去了?

  希特勒繼續說道,由於羅斯福總統的去世,盟國的隊伍很可能分裂。

  “沒錯,元首,”沃爾夫說,“但是,難道沒有人向你報告,我們頭頂上每天都盤旋著一萬五千架次到兩萬架次的飛機嗎?每一天,每一個小時,”他幾乎是在“不可寬恕”地說著,“都有生命和財產損失。難道我們不應該考慮一下這個問題嗎?”

  “我不能允許自己因為這些報告而軟下心腸。”希特勒草率地答道。必須作出最終決定的人不能讓自己被戰爭的恐怖嚇倒。“因此,按我說的做:乘飛機回去,代我向馮・菲廷霍夫將軍問好!”

  他的情緒變了,開始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我領導的這場德國人民的決戰最終失敗了,那麽,德國人民就不配存在。”來自東方的那個種族將證明自己在“物種上的優越”。到那時,除了“英勇地倒下”之外,別無他事可做。他抬起頭,恍惚地看向沃爾夫,突然,他的樂觀情緒又回來了。“回意大利去,同美國人保持聯係,但是,要看看是否能爭取到更好的條件。盡量拖延一下,因為建立在這種含糊不清的許諾之上的無條件投降實在荒謬。”

  一個仆人走到他們麵前,說道:“元首,晚間情況報告會的時間到了。”

  沃爾夫認為墨索裏尼被穩住了,其實他錯了。這位意大利領袖正準備去米蘭,心中隱約地希望通過與民族解放委員會(遊擊隊)或西方同盟國談判,尋求結束這場戰爭的“意大利解決辦法”。如果不行,他總歸還是可以去北麵的瓦爾泰利納,進行最後的防守。“最終,”他對格拉齊亞尼元帥說,“法西斯主義將在這樣一個地方英勇地倒下。”

  那天,當多恩・潘西諾神父來看他時,他仿佛有些不祥的預感似的說:“現在向我告別吧,神父。謝謝你為我做的禱告。請你繼續為我祈禱,因為我需要它們。我知道,我將要被槍斃了。”

  太陽落山之時,他在費爾特裏內利別墅的花園裏同他的妻子告別,也跟他的姐姐埃德維傑說了再見。他還說,他已準備好“進入死亡的無邊寂靜之中”。然後,他帶領一支小車隊動身去了米蘭。

  4月20日,沃爾夫返回了他的指揮部。不管希姆萊和希特勒有何意見,他都比從前更加堅定了在意大利無條件投降的決心。經過相當激烈的爭論之後,凱塞林的繼任者馮・菲廷霍夫將軍終於同意派兩名軍官去亞曆山大的司令部,進行關於投降的談判。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此時杜魯門和丘吉爾剛剛作出了決定,要停止與沃爾夫或其代表的進一步接觸,以避免同斯大林產生更多的摩擦。當天晚些時候,聯合參謀部給設在那不勒斯附近的陸軍元帥亞曆山大的司令部發出了一封電報:

  ……非常明顯,至少在目前,駐意大利德軍總司令(菲廷霍夫)並未打算按照我們能夠接受的條件讓他的部隊投降。

  在這種情況下,考慮到這個問題在我們同俄國人之間引起的錯綜複雜的新困難,我們兩國政府決定:美國戰略情報局應該立即停止同德國密使的接觸。美國參謀長們應據此要求戰略情報局。

  你應該視此事為已經結束,並且照此通知俄國人……

  4月23日,沃爾夫帶著他和菲廷霍夫親自挑選的兩個人秘密穿過了瑞士邊界,準備協商投降條件事宜。菲廷霍夫的代表是維克多・馮・施韋尼茨中校,此人的祖母是美國第一任聯邦首席大法官約翰・傑伊的直係後裔。沃爾夫選的是文納少校。文納現在正穿著這位黨衛隊將軍的軟呢格子獵裝。

  三人由魏貝爾少校和胡斯曼博士護送到了盧塞恩。但是,直到他們在魏貝爾家安頓好,魏貝爾才透露說,盟國已終止了一切談判。幾乎和德國人同樣憤慨的魏貝爾試圖安撫他們。最後,他打電話給杜勒斯。“我們的局勢非常棘手!如果不能適當地處理好這件事,那麽,我們就會被人嘲笑幾百年。”

  杜勒斯重申,他接到了嚴格的命令,不準再同沃爾夫進行任何接觸。“可是我們恰恰不能這樣做,”魏貝爾對其施加壓力,“德國代表已經到了,準備簽署無條件投降書,可是盟國卻不想見他們!看起來你們似乎是想通過殺人來結束戰爭。”杜勒斯終於讓步了:他會發電報給亞曆山大,讓他請求聯合參謀部允許杜勒斯同沃爾夫恢複“接觸”。

  但是,魏貝爾無法確定,在收到積極的答複之前,他能否把這三位客人留住。第二天上午,他們像關在籠子裏的老虎一樣走來走去。沃爾夫說,他必須立刻回自己的司令部,因為軍事形勢發生了突變。幾個月以來,博洛尼亞以南的哥特防線戰事寥寥。這條防線從利古裏亞海延伸到亞得裏亞海,由二十五個德國師和五個意大利法西斯師防守。但是,馬克・克拉克中將的第十五集團軍剛剛發動了大規模進攻,想奪取博洛尼亞,渡過波河,並且已經突破了德國―意大利法西斯的防線。現在,克拉克已經占據了有利地形,可以出動坦克,穿過波河河穀的平原,毫無阻礙地長驅直入。

  更糟糕的是,沃爾夫收到了一封希姆萊發來的電報。電報十萬火急,沃爾夫不得不從瑞士邊界魏貝爾的家中給他打去電話。希姆萊說:

  堅守意大利前線,並保證其完整無損,這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停止進行任何談判。

  然而,沃爾夫對魏貝爾說,他仍然希望圓滿完成“縱橫字謎行動”。不過,隨著時間慢慢逝去,意大利南部的盟軍司令部始終沒有任何答複。

  沃爾夫的處境甚至比他自己意識到的還要糟糕。他一直在與民族解放委員會談判德國投降一事――但這些談判隻不過是煙霧彈,期望能在“縱橫字謎行動”成功之前,穩住遊擊隊員。

  沃爾夫帶領兩名密使進入瑞士那天,舒斯特樞機主教警告多爾曼上校,除非沃爾夫本人立即前來米蘭,否則,與遊擊隊員的一切接觸都將被切斷。多爾曼打電話給沃爾夫,向其報告這一最新的危機。沃爾夫指示他“拖延時間”,並告訴舒斯特樞機主教,沃爾夫接受遊擊隊員的條件,並將“盡快”去米蘭。

  舒斯特樞機主教告訴多爾曼,他安排在三天後,即4月25日,與遊擊隊員會麵。地點在米蘭的樞機主教府。沃爾夫必須出席這次會議。

  樞機主教還要求墨索裏尼參加這次會議,但墨索裏尼還沒有決定自己的行動路線。人們給他提供了六七種逃跑的辦法,包括開飛機送他和克拉拉・貝塔西去西班牙,但他始終無動於衷。

  在樞機主教府舉行會議那天上午,格拉齊亞尼元帥試圖取得墨索裏尼的許可,允許他把在克拉克的攻勢麵前節節敗退的部隊撤至北方的新陣地,但是墨索裏尼拒絕討論這一問題。他說,他六點鍾與舒斯特樞機主教有個約會,他要向民族解放委員會投降,以“避免軍隊受到更大的損失”。

  午後,墨索裏尼走出他設在省政府裏的總部,登上一輛破舊的高級汽車,準備前往樞機主教府。正在這時,工廠的汽笛長鳴,宣告大罷工開始了。遊擊隊員公開地列隊走上了街道。這位意大利領袖要出去一事,甚至都沒告訴他的保鏢――黨衛隊中尉弗裏茨・比策爾。在最後關頭,比策爾衝到了院子裏,勉強擠上了汽車。汽車緩緩開動,他搖搖晃晃地竭力穩住身子,因為他的半個P股坐在領袖的膝蓋上。

  墨索裏尼走進樞機主教府的接待室時,舒斯特樞機主教感覺自己看見了“一個被巨大災難嚇呆了的人”。樞機主教試圖使他振奮起來,但他仍舊無精打采,不願說話。樞機主教請求他投降,以免使意大利遭到無謂的破壞。但是,墨索裏尼說,他要率領三千名黑衫黨黨員在瓦爾泰利納戰鬥到底。

  “領袖,”樞機主教說道,“別再抱任何幻想了。”他暗示說,這個數字應該是三百。

  “可能稍多一點,”墨索裏尼答道。然後,他又微笑著補充說,“盡管不會多很多。我沒有抱任何幻想。”

  當樞機主教提醒他想想拿破侖垮台的情況時,墨索裏尼那疲倦的眼睛裏突然泛出了生氣。“我的百日王朝同樣即將滅亡。我必須像波拿巴那樣聽天由命。”

  遊擊隊的三位代表被帶進了房間:民族解放委員會的高級軍事代表拉法埃萊・卡多爾納將軍、篤信基督教的民主黨律師阿塞萊・馬拉紮,以及共和黨(或行動黨)的一位工程師裏卡多・尤巴迪。新來的這幾位吻了吻樞機主教的戒指,然後被介紹給了墨索裏尼。墨索裏尼微笑著快步走到他們麵前,向他們伸出手。代表們局促不安地同他握了握手。

  當滿頭銀發的格拉齊亞尼元帥在墨索裏尼的兩名部長陪同下大步跨進客廳時,氣氛變得愈發尷尬。樞機主教指向房間中央的一張橢圓形大桌子,說道:“我們都坐過去好嗎?”

  “好,”墨索裏尼急躁地說,“你們有什麽建議?”

  “我得到的命令簡單明確,”遊擊隊的發言人馬拉紮說,“我隻須要求你投降,並且接受你的投降。”

  墨索裏尼心生不快。“我不是為了這個來的!我知道的是,我們要在這裏開會討論條件。我為什麽來這裏――為了保護我的手下、他們的家人,以及法西斯民兵。我必須知道他們將麵對什麽。我的政府成員的家人必須得到保護。此外,我還聽說民兵將作為戰俘交給敵人。”

  “這些隻是細枝末節。”另一名遊擊隊員插話說,“我相信我們有權決定這些問題。”

  “太好了,”這位意大利領袖說,“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達成某種協議。”

  格拉齊亞尼將軍跳了起來。他說:“不,不行,領袖!請讓我提醒你,我們對我們的盟友負有責任。我們不能拋棄德國人,不能單獨進行這種有關投降的談判。不經德國人同意,我們不能簽署任何協議。我們不能忘記責任和榮譽的規則。”

  “恐怕德國人並沒有被這種顧忌所困擾。”遊擊隊將軍卡多爾納說道,“在過去的四天裏,我們一直在同他們討論投降條件。我們已經就所有細節達成了一致意見,隨時都會簽訂條約。”

  馬拉紮注意到墨索裏尼的臉上掠過一絲痛苦的神情。他問:“德國人沒有通知你的政府嗎?”

  “不可能!”這位意大利領袖吼道,“把條約給我看看!”

  當然,墨索裏尼其實了解很多,但在與會者們看來,他的驚訝與憤怒似乎很真實。“德國人背著我幹這種事!”他跳了起來,宣稱在同德國領事交涉之前,他不會采取任何行動。“這一次,我們可以說,是德國背叛了意大利!”

  他威脅說要對全世界發表廣播講話,譴責德國人,然後便咚咚地走出了客廳。

  最後,墨索裏尼終於作出了決定。在省政府,他用手指戳點著一張地圖喊道:“立刻離開米蘭。目標科莫!”

  他身穿法西斯民兵的製服,大步邁上走廊,他的部長們緊跟在他身後。一位部長求他別再去樞機主教府,另一位想確定他會留在米蘭。還有兩位建議他飛往西班牙,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又有一位大叫道:“別去!領袖!”在這期間,他的秘書一直在他眼前揮舞著一遝文件,要他簽字。這簡直像是詼諧歌劇裏的一幕。

  墨索裏尼肩挎衝鋒槍,兩隻手裏各拎一個塞得滿滿的公文包。他擁抱了兩位老同誌,然後大聲叫道:“到瓦爾泰利納去!”

  晚上八點左右,墨索裏尼的隨行人員――包括格拉齊亞尼元帥和德國衛隊――分乘十輛汽車在一片狂亂的告別聲中開出了院子,向北麵的科莫駛去。

  “我們去哪兒?”一位部長問另一位。

  “上帝才知道,也許是去地獄。”

  在一輛掛著西班牙牌照的阿爾法―羅密歐上,坐著克拉拉・貝塔西。“我聽任命運擺布,”她給一位朋友寫道,“我不知道會在我身上發生什麽,但是我不能質問我的命運。”

  在盧塞恩,沃爾夫仍然沒有收到杜勒斯的回音。他告訴魏貝爾,他不能再留在瑞士了。克拉克正在向意大利北部繼續深入,而遊擊隊則要求在米蘭一決生死。此外,多爾曼還報告說,墨索裏尼行動詭秘,不知道在幹什麽。

  午夜前後,沃爾夫從基亞索穿過邊界,回到了意大利。由於旅途勞累,他決定在科莫湖西岸的黨衛隊邊防警察總部洛加特利別墅過夜。他正準備上床,格拉齊亞尼元帥突然闖了進來。他在科莫逃離了墨索裏尼一夥,想尋求黨衛隊的保護。

  格拉齊亞尼元帥的到來給了沃爾夫一個意料之外的機會,他想說服這位老人,讓他相信率部投降是拯救意大利的最佳方式。起初,格拉齊亞尼嚴詞指責他背叛領袖,但是沃爾夫反駁道,他一直在為意大利的利益著想。他的話非常有說服力,最後,格拉齊亞尼元帥擬就了一份文件,授權沃爾夫率意大利的全部軍隊投降。

  在外麵的黑暗之中,還有其他一些不把黨衛隊看做保護者的意大利人。這就是武裝的遊擊隊員。他們剛剛得知沃爾夫到了這裏。於是,他們開始悄悄地包圍別墅。4月26日拂曉,整個別墅已被牢牢圍住。不過,他們忘了割斷電話線。

  上午晚些時候,魏貝爾少校接到報告,說即將在科莫湖抓到“一條大魚”。魏貝爾謹慎地詢問了幾句,便斷定了這是沃爾夫。他安排當晚同一個名叫布斯泰利的特工在基亞索車站見麵,試圖找一個解救沃爾夫的辦法。

  然後,魏貝爾打電話給格韋爾尼茨。“如果我們不迅速行動,”他說,“沃爾夫就會被殺掉,談判的事就完了。”

  格韋爾尼茨向杜勒斯報告了這個情況。杜勒斯說他很遺憾。他知道沃爾夫有多麽重要,但他得到了嚴格的命令,不能再同沃爾夫接觸。“我無能為力。”格韋爾尼茨問,他是否可以得到戰略情報局的一名特工唐納德・瓊斯的援助。瓊斯的公開身份是美國駐盧加諾副領事。杜勒斯搖了搖頭,再次說他已被捆住了手腳。格韋爾尼茨決定自己行動,他衝動地說:“我要出去一趟,兩三天便回來。”

  “再見。”杜勒斯隻說了這麽一句。但是格韋爾尼茨確信,杜勒斯的眼裏閃過了一絲光芒。八個小時後,格韋爾尼茨和魏貝爾在基亞索下了火車。讓他們大吃一驚的是,瓊斯竟然在那裏等著他們。“我已等候你們多時了,”他說,“我聽說你們想解救沃爾夫。”

  魏貝爾很快便發現,瓊斯對此事一無所知。隻是因為布斯泰利的關係,他才插手此事。“解救沃爾夫對瑞士來說相當有好處。”魏貝爾說道,假裝這與杜勒斯毫無關係。他請求瓊斯助他一臂之力,並提醒他,自己曾多次幫過他的忙。“現在,我希望你也幫我一次忙。”

  瓊斯欣然同意。他們都認為,解救沃爾夫的唯一方法就是讓瓊斯大膽地衝過遊擊隊的防線。對於遊擊隊員們來說,代號為“斯科蒂”的他非常有名。他們打電話給洛加特利別墅。難以置信的是,電話線竟然還通著。他們告訴沃爾夫,很快將有兩輛汽車嚐試突破遊擊隊的防線去救他。

  晚上十點,瓊斯的突擊小組驅車駛離了基亞索,留下魏貝爾和格韋爾尼茨在一個燈火昏黃的車站小飯館緊張地等待著。瓊斯剛進入意大利境內便遭到了射擊。他跳下車,站在前車燈的光柱中。

  “是斯科蒂朋友!”黑暗中有人叫道。槍聲停止了。他們揮手示意“斯科蒂”繼續前行。

  格韋爾尼茨和魏貝爾在那家飯館足足等了兩個小時,午夜時分,他們緊張得受不了,便步行來到了瑞士海關。在那裏可以看到從意大利來的任何汽車的燈光。他們什麽也看不見,隻是不時聽到遠處傳來的槍聲。要是瓊斯在別墅打起來被人發現怎麽辦?格韋爾尼茨可以想象出一個標題:《美國領事從意大利遊擊隊手中營救德國黨衛隊將軍沃爾夫》。更何況現在杜魯門和丘吉爾已經答應了斯大林,要停止一切談判!

  他們回到飯館,坐立不安地又等了一小時,然後再次來到邊界。意大利那一側一團漆黑。他們幾次聽到汽車駛近的聲音,然後又漸漸隱去。淩晨兩點,幾道細微的光柱突然刺破了黑暗。兩輛汽車靠近了邊界,是瓊斯他們。格韋爾尼茨向自己的汽車走回去。他打算一看到沃爾夫確實獲救,便立刻毫不引人注目地離開。

  但是,一個高大的身影撥開了人群,徑直向格韋爾尼茨走來。那正是沃爾夫。“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為我做的事。”他說。格韋爾尼茨決定利用一下沃爾夫的感激之情。他們一起驅車來到盧加諾的一家旅館。格韋爾尼茨建議沃爾夫給米蘭的黨衛隊指揮官寫一封信,命令他停止與遊擊隊作戰。

  沃爾夫不僅寫了這封信,還交出了格拉齊尼亞簽署的那份文件。此外,他還答應,要利用自己的影響,阻止對國家財產的破壞,並保護政治犯的生命安全。

  格韋爾尼茨問道:“如果希姆萊突然在這裏出現,說:‘我要收回指揮權,我要逮捕你。’你會怎麽辦?”

  “如果這樣的話,我當然會反過來逮捕希姆萊。”

  4月27日下午,沃爾夫獨自離開了。他要返回他設在意大利北部的博爾紮諾的新指揮部。為了避免遇到遊擊隊,他不得不從奧地利境內繞行。格韋爾尼茨驅車前往阿斯科納,想回家睡一會兒,但剛睡著就被杜勒斯打來的電話吵醒了:華盛頓剛剛發來一封電報,允許他同德國人恢複談判。而亞曆山大的指揮部也發來電報,命令他馬上把沃爾夫的兩名密使送到意大利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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