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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O-5”

  希特勒在東南部的最後一搏失敗了;本寄望於深入敵腹繼而殲滅托爾布欣的塞普・迪特裏希的攻勢,由於策劃不周,以致以絕望開始――以潰不成軍告終。

  黨衛隊中校弗裏茨・哈根的戰鬥群從另外一支部隊搞來了一些汽油,然後深入了匈牙利中部的沼澤地帶。但是,四天後,在走了四十五英裏之後,打頭的坦克的排氣管破了。這時距多瑙河還有二十英裏。當哈根把他的位置報告給上級後,上級隻問他,他究竟為什麽孤軍深入那麽遠,並命令他立即撤退。“你難道不知道俄國人正在向維也納發起進攻嗎?”

  哈根心煩意亂。如果他知道在迪特裏希發動進攻的同時,托爾布欣也展開了更強大的攻勢的話,他就會更加心煩。當然,在這樣強大的攻勢麵前,迪特裏希的第六裝甲軍幾乎全軍覆沒,企圖拚死阻止多爾市亨向維也納推進的殘部也大敗而逃。

  哈根帶著餘下的二十五輛坦克一直退到了橫跨在布達佩斯―維也納高速公路上的一個位置。托爾布欣的先頭部隊不顧後果、放肆地追了上來。結果,火力更猛的德國“美洲豹”坦克擊毀了一百二十五輛巨大的“斯大林”式坦克。

  在迪特裏希向西北方向的維也納敗退的同時,他被迫離開了右翼的赫爾曼・巴爾克將軍的第六軍。於是,4月1日,托爾布欣向這個日益加寬的缺口投入了一支強大的裝甲力量。

  現在,巴爾克的側翼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之下。他挖苦地對南部集團軍的指揮官韋勒將軍說道:“迪特裏希的阿道夫・希特勒精銳師都不能守住它的陣地,你還指望我們做什麽呢?”

  關於這次談話的報告惹惱了希特勒,他說:“如果我自己的精銳師不能守住他們的陣地,他們就不配佩戴我個人的徽章!”他命令凱特爾給迪特裏希發了一封電報:

  元首認為你部沒有如形勢所要求的那樣進行戰鬥,命令黨衛隊的幾個師,即阿道夫・希特勒師、帝國師、骷髏師、霍亨施陶芬師立即摘下臂章。

  一則軼事迅速傳開。據說迪特裏希看了電報之後,立即召集各師指揮官,把電報向桌子上一扔,大聲說道:“這就是對你們五年來的汗馬功勞的獎賞!”然後,他給希特勒拍了一封電報,說他寧可自殺也不願執行這項命令,並把他所有的勳章都扔進了尿壺。這個故事和實際情況出入不大――但卻具有不同的性質。迪特裏希並沒有生希特勒的氣。他確信希特勒這樣做是由於收到了誤報,所以他僅僅是沒有理會這一命令,很少有其他的指揮官敢這麽做。

  然而,希特勒這封電報的內容卻逐級傳了下去。當哈根知道以後,他無法像迪特裏希那樣理性地去解釋其內容。元首是他的偶像,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和另外二十人在帝國總理府裏排著隊第一次謁見元首時的情景。希特勒機械地依次同他們握手,但從金發碧眼、相貌堂堂的哈根麵前走過之後,他又轉身走回來,再次用雙手握住這位坦克手的右手,並用自己灰藍色的雙眼凝視著他。從那一刻起,哈根便心甘情願地為了元首而把頭放在斷頭台上。

  此時此刻,哈根勃然大怒。他召集起手下的軍官們,說道:“拿一個尿壺來,把我們所有的勳章都扔進去,然後把格茨・馮・伯利欣根師的綬帶纏在上麵。”不過,怒火過去之後,哈根戰鬥群再次投入了戰鬥。

  馬利諾夫斯基和托爾布欣並肩向奧地利挺進。北麵的馬利諾夫斯基由於崎嶇的丘陵地形而耽誤了行程,而托爾布欣卻沿著大路長驅直入,並於耶穌受難節,即3月30日接近奧地利邊境――距維也納隻有四十英裏。

  過去一年來,奧地利各地自發地組織起了許多鬆散的抵抗組織。1945年初,卡爾・索科爾少校,德國國防軍裏的一名奧地利參謀,同一個名為七人委員會的組織進行了接觸。這些人是民間抵抗運動的領袖,雖屬各種政治派別,但卻被對納粹的共同仇恨聯係在了一起。索科爾告訴他們,在奧地利發動起義要想成功,隻能靠軍民抵抗組織的緊密合作;他透露說,他已經將在德國部隊中服役的奧地利愛國人士組織成了一支強大的地下隊伍。

  索科爾身材瘦弱,非常講究。他有三十多歲,最多有五英尺高。他曾參與過“七・二�”陰謀,並曾在維也納協助監禁蓋世太保和黨衛隊的官員。陰謀失敗後,他設法使他的德國上司相信,他隻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

  索科爾和七人委員會聯合在了一起。他們決定將這個聯合組織稱為“O-5”。這是由奧地利(Oesterreich或sterreich,這是1938年德、奧合並以前奧地利的名字,當時奧地利叫做奧斯特馬克,寫為Ostmark)一詞的前兩個字母組成的簡單代碼。“5”是表示“e”在字母表中是第五個字母。抵抗組織的成員開始在所有公開宣傳招貼中都標上“O-5”。廣大群眾隻知道這是一個抵抗運動的標記。而各年齡段的奧地利人都開始用粉筆或油漆將“O-5”寫遍全國,這成了一項流行的運動。於是,人們產生了這樣一種印象,這一抵抗運動比事實上要廣泛得多,也重要得多。

  1945年3月中旬,“O-5”的領導人確信,希特勒想在垂死的掙紮中犧牲奧地利,維也納可能會遭到和布達佩斯一樣的命運。他們不僅要保衛他們的城市,還想讓全世界看到,盡管被納粹長期占領,盡管抵抗運動的數百名領導人遭到監禁,但解放奧地利人民的願望從沒有被削弱過。

  3月25日,索科爾少校在“O-5”的一次會議上說,隻有幫助紅軍攻占維也納才能拯救這座城市。“如果他們接受我們的條件,我們就應提出把城市移交給他們。”他說。他解釋了該如何做到這一點。他現在已被派到第十七軍區總部任職,被指派協助在維也納正前方建立一道防禦東部攻擊的防線。這給了他一個完美的機會,可以把忠於“O-5”的幾個營部署在維也納南麵靠近巴登的森林裏。索科爾說,在紅軍發起最後衝鋒的時候,他就撤出這些部隊,那樣俄國人就可以徑直穿過維也納以南十四英裏處的森林。接著,他們可以出人意料地從後麵衝入城內,在“O-5”的幫助下占領城市,而不造成很大的破壞和流血。索科爾的計劃得到了大家的欣然認可,他們選出了一個委員會,負責軍民之間的聯絡工作。

  五天後,即耶穌受難日那天,維也納人第一次聽到遠處傳來了隆隆的炮聲,這是托爾布欣的部隊到達了奧地利邊境。當晚,東南方的天空變成了紫色的。城裏實行了軍事管製。次日清晨,盟軍空襲了鐵路調車場、多瑙河上的橋梁和重要的交叉路口,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負荷過重的消防隊簡直無法應付。維也納人把床鋪搬到了地下室或掩體裏,開始在地下生活。大街上布滿瓦礫,車輛無法前行。鐵路運輸無法繼續,有軌電車也隻能來往於很少的幾條線路上。每天隻能限製使用幾個小時的煤氣和電,許多區都已經斷水。

  曾經統治這座城市的政治合作者和黨派官員再也不敢穿著棕色的製服公開露麵了。傍晚時分,路上擠滿了那些足夠有影響力可以得到通行證的人。

  大部分人無法逃走。但是,作為維也納人,他們並沒有失去幽默感。最新的一個玩笑是:“複活節時,你可以乘有軌電車上前線。”到了複活節時,這不再是一個玩笑了;據說托爾布欣已經突破了迪特裏希在維也納東南的防線,離市郊隻有八英裏了。曾任希特勒青年團領袖的區長兼新任防務特派員巴爾杜・馮・席臘赫宣布本城為一座堡壘,號召人民衝鋒隊立即動員起來。男孩們和老年人開始在市郊挖戰壕。老百姓都被從家裏趕出去修反坦克障礙,並在街上匆匆用鵝卵石、樹和有軌電車的軌道築起一道道路障。希特勒青年團領到了“鐵拳”,並奉命開始挖個人掩體。

  “保衛維也納的時刻,考驗的時刻到來了!”席臘赫聲稱。一份戰時小報宣稱:“仇恨是我們的祈禱,複仇是我們的口令。”迪特裏希在廣播裏懇求說:“這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而是為了我們的黨!元首萬歲!”

  當天晚些時候,索科爾終於獲悉了由兩個黨衛隊師組成的迪特裏希最後一支後備部隊的準確位置和口令。有了這些信息,索科爾就萬事俱備了。他立即在維也納召集“O-5”的領導人緊急開會。

  4月2日夜裏,他們在誰都想象不到的一個地方秘密召開了會議――第十七軍區總部,索科爾的辦公室。

  “先生們,誰來主動請纓把我的計劃送到蘇聯最高統帥部?”他問。他環顧四周,最後將目光停在了三十一歲的斐迪南德・克斯身上。克斯是一名肩寬體胖的上士。兩人已相識了十一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他倆的父親曾在同一個團裏服役。“時候到了,上士。”索科爾說。

  克斯向前跨了一步。“我已經準備好了,少校。”

  索科爾指示他如何繞過城東南的主要戰線,並把一張假通行證和一張標注好計劃路線的地圖交給他。兩人握了握手。

  少校的私人司機約翰・賴夫下士開車送克斯向南麵出發。走了十五英裏之後,他們來到著名的巴登溫泉療養區,托爾布欣將可以從這裏通過德軍防線。他們又向南走了十五英裏,來到維也納新城。在那裏,他們抄小路向西南方向繞去。4月3日破曉之前,他們來到了一個寂靜的地方,希望可以從這裏衝過德軍陣地。兩人順利地穿過了前線。但是當他們急速駛過最後一個德國前沿哨所時,衛兵開始向他們射擊。他們的歐寶汽車被擊中,開了幾百米之後就熄火停下了。克斯和賴夫跳進一條土溝,攀爬著逃過了另一波子彈。

  一個俄國人頭戴皮帽,手持一把巴拉萊卡琴,從一棵大樹後跳了出來,喊道:“舉起手來!”

  這兩個奧地利人被從一個指揮所帶到另一個指揮所,花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將近晚上十點,他們才來到烏克蘭第三方麵軍總部。該總部設在霍赫沃爾克多爾夫村,位於維也納新城以南約十英裏處。等了一個小時後,克斯被帶進了一座大房子的起居室。三位將軍和六個參謀坐在一張桌子旁,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高級軍官阿列克謝・謝爾蓋維奇・傑爾托夫將軍滿頭灰發,留著一把小胡子。他禮貌地請克斯坐下,然後說:“開始吧!”

  克斯概述了索科爾的計劃,但是要求說,要想付諸實施,俄國人必須作出一些保證:必須停止對維也納的一切空襲;此外,俄國人不得逮捕“O-5”的任何成員;奧地利戰俘應比其他戰俘先獲得釋放。

  奧地利人的要求激怒了參謀們,他們遠沒有傑爾托夫那麽客氣,開始炮轟般地詢問克斯:什麽是“O-5”?他們有武器、彈藥和部隊嗎?誰是他們的領導人?他們是些什麽人?是社會民主黨人、社會黨人、共產黨人,還是法西斯分子?奧地利的政治形勢如何?社會民主黨和共產黨現在力量如何?難道奧地利人不都是納粹分子嗎?如果不是,為什麽希特勒進軍到奧地利時,他們會狂熱地歡呼?

  克斯明白,他們是在給他設套,於是非常謹慎地一一予以回答。最後,有人在桌子上鋪開一幅大地圖。克斯指了指地圖上的霍赫沃爾克多爾夫。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一個人驚奇地問。

  “這裏有消防隊的標記。”克斯回答說。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克斯在俄國地圖上標出德國人的陣地,然後說道:“戰爭已經結束了,現在任何士兵的死亡都是無謂的犧牲。我們奧地利人希望你們視維也納為一個不設防的城市。納粹分子不在乎可能出現什麽,他們已經宣布這座城市為一個堡壘。抵抗運動的力量薄弱,無法阻止維也納被毀為廢墟,但我們可以不傷一兵一卒便把俄國軍隊帶入城內。”

  克斯說明了紅軍怎樣才能直接穿過位於巴登的維也納森林,然後掉頭從西麵進入首都。在那裏,“O-5”的成員將與俄國人會合,並將他們帶到市中心;與此同時,其他抵抗力量則將占領戰略要地。

  一名俄國情報軍官核對了克斯標出的德軍陣地情況,說它們證實了他本人收集到的情報。這給傑爾托夫參謀部的一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許多人仍然持懷疑態度。一個愁眉苦臉的少將說,他無法相信克斯僅僅是一名上士;他顯然是德國最高統帥部派來的一名軍官,想引誘俄國人上圈套。克斯深為傑爾托夫將軍的智慧和客觀所吸引。他轉身對將軍說,他自願在進攻時給第一輛俄國坦克帶路。傑爾托夫終於相信了,但還須征得莫斯科最高統帥部的最後同意。幾個小時後便可收到莫斯科的回電。

  第二天,即4月4日,克斯很早就被叫醒了,並被帶回了會議室。氣氛比前一天輕鬆多了,他注意到了幾張新麵孔。一位在第一次會議中沒怎麽發言的年長的將軍站了起來。他點燃一支煙,然後用德語說道:“紅軍最高統帥部接受了奧地利抵抗組織的條件。”他接著說,“O-5”方麵必須承諾占領城內最為重要的戰略要地,比如公共建築物和橋梁,同時恢複民政和警務工作。“O-5”將帶領紅軍進入維也納,但戰鬥應由俄國人進行。

  傑爾托夫打斷了他。如果克斯同意這些條件,他說,盟軍對奧地利東部的空襲將立即停止,並且紅軍將保證城內用水的供應。

  克斯站了起來。“我以維也納的名義表示同意。”

  傑爾托夫也站起身來,兩個人握了握手。他們又來到桌前。桌上鋪著一張地圖,這是紅軍總參謀部的進攻計劃。上麵有一個箭頭穿過維也納森林,指向首都的後方。托爾布欣聽從了索科爾的計劃。另一個箭頭從東北方向指向維也納,這是馬利諾夫斯基的烏克蘭第二方麵軍。

  電話響了。克斯被告知是在意大利的陸軍元帥亞曆山大打來的。元帥答應尊重紅軍最高統帥部關於不轟炸施泰爾馬克、奧地利南部和維也納的請求。克斯感到“一波輕鬆的浪潮卷過全身”。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返回維也納。

  有跡象顯示,希特勒十分重視維也納。他命令從柏林防線抽調一個裝甲師,迅速開往奧地利首都。他還給海因裏希的維斯杜拉河集團軍下了一道同樣的命令,命令抽調兩個步兵師去支援舍爾納的中部集團軍。

  海因裏希知道,如此大規模地抽調部隊將導致他本已拉得過長的戰線徹底完蛋。失去三個師將會是一場災難,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立即找到支援部隊。他隻想到了一個來源――法蘭克福“堡壘”裏的比勒上校那久經沙場的十八個營。必須把這支部隊撤回奧得河這邊來,部署在重要的法蘭克福―柏林高速公路的兩側,當然,這就意味著海因裏希必須以某種方式說服希特勒放棄法蘭克福“堡壘”。

  4月4日下午,海因裏希和他的作戰官艾斯曼上校來到了總理府花園中地下掩體的入口前。花園裏到處都是戰壕、個人掩體和倒下的樹。兩人沿著通往下層元首地下掩體那陡峭的階梯走了下去。兩個身材高大的黨衛隊衛兵走上前來,禮貌地詢問將軍是否同意搜身。海因裏希點點頭。一名大個子衛兵檢查了他的衣袋,拍了拍他身體的兩側和P股。艾斯曼公文包裏的東西都被倒了出來,翻了個遍。然後,兩人被帶進了一條狹窄的走廊。搜查十分合乎規定,而且有禮有節。但海因裏希心裏仍想:我們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走廊盡頭,約有三十名高級軍官聚集在那裏。吃了三明治,喝了咖啡之後,凱特爾說道:“下麵這些人可以進去做簡報……”他叫了鄧尼茨、鮑曼、約德爾、克萊勃斯、希姆萊、海因裏希和艾斯曼的名字。

  海因裏希走進小小的地圖室。房間兩側放著幾條木製長凳,還有一個地圖桌,以及唯一的一張椅子。大家都坐在長凳上,隻有鮑曼坐在了角落裏的一個箱子上。接著,希特勒戴著墨鏡走了進來。他和海因裏希、艾斯曼握了握手,然後坐了下來。

  克萊勃斯建議海因裏希和艾斯曼馬上開始報告,以便盡快返回戰場。希特勒點了點頭。海因裏希首先清晰地介紹了前線的形勢。接著,他突然轉向希特勒,建議從法蘭克福“堡壘”撤回比勒的十八個營――他等待著希特勒發作。

  希特勒好像毫無反應。海因裏希甚至不敢確定他是否是清醒的,因為他看不見希特勒墨鏡後麵的眼睛。最後,希特勒懶洋洋地轉向克萊勃斯,說道:“將軍說的似乎很對。”

  鄧尼茨點了點頭。克萊勃斯說:“是的,元首。”

  “好吧,克萊勃斯,”希特勒喃喃地說,“下命令吧。”

  海因裏希非常驚訝,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成功了。突然,門打開了,戈林咚咚咚地走了進來。他首先為自己的遲到表示歉意,接著就挺著大肚子坐到桌前,傲慢地宣稱他剛剛視察了海因裏希戰線上的一個“空降”師。戈林的聲音讓希特勒嚇了一跳,似乎他一直是在做白日夢。他跳起來,手激動地顫抖著,高聲叫道:“誰也不理解我!誰也沒按我的意圖去行動!提到‘堡壘’的事――我們曾成功地守住了布累斯勞,我們曾在俄國多次拖延住了俄國人!”

  所有人都嚇得緘口不言――除了海因裏希。他意識到,他即將失去他來此的目標。他搖了搖頭,說人民衝鋒隊擋不住俄國人。他幾乎有些書生氣地指出,可以用兩種方式來對待“堡壘”問題:一是“堡壘”的保衛者戰鬥到隻剩最後一粒子彈,最後全部戰死;二是他們暫時拖住敵人,然後在最後一刻撤離,以後再繼續戰鬥。

  “負責守衛法蘭克福的軍官是誰?”希特勒高聲插話道。

  “比勒上校。”

  “這是一個格奈斯瑙式的人物嗎?”

  “等俄國大進攻之後就知道了,”海因裏希說,“我相信他是一個格奈斯瑙式的人物。”

  “我要立即見到他。”

  海因裏希說,這至少在兩天內不可能。他再次要求立即撤回“堡壘”的那幾個營。

  “好吧,”希特勒說,“我授權你撤回六個營。但法蘭克福仍將是一個‘堡壘’!”

  海因裏希知道,這是他能夠得到的最大讓步。他開始陳述針對朱可夫即將開始的進攻的防務計劃。需要在俄國人首次轟炸之前,把他的前線部隊秘密撤回事先準備好的陣地。希特勒讚同這一想法,但又問道:“為什麽不現在就到這些陣地上去?”

  海因裏希解釋說,他想讓俄國人認為主要戰線在東麵幾英裏處。在他們開始轟炸這條假戰線之前,他的部隊將偷偷回到真正的陣地,隻在後麵留一支基本隊伍。這樣,俄國的炮彈就會落在空空如也的陣地上。他承認,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從法國人那兒學來的這一詭計。

  希特勒讚賞地微笑起來。海因裏希認為,現在正是合適的心理時機,可以埋怨希特勒把那麽多部隊調去支援舍爾納和維也納。“現在我的第九軍沒剩下什麽了,”他說,“這對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對我也是。”希特勒尖刻地反駁道。

  “俄國人即將發動進攻,”海因裏希抗議說,“我能期望得到什麽增援?”

  元首很困惑。“難道沒人告訴你,東普魯士的大批部隊和重型坦克縱隊將會來支援你嗎?”

  “那不太可靠,”克萊勃斯不自在地說,“那些部隊也分派給了舍爾納將軍。”

  “我對這一情況一無所知,”海因裏希插嘴說,“我不知道舍爾納的防區發生了什麽事。”

  希特勒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無論如何,盟軍的主攻目標不會是柏林,”他非常確定地說。這讓海因裏希非常震驚。“柏林隻是小規模側麵攻擊的目標。主攻的目標將是布拉格。”

  希特勒的自信是源於陸軍情報部門頭子萊因哈德・蓋倫呈上的一份報告。蓋倫的密探有證據表明,斯大林已經命令蘇聯部隊向布拉格發動主進攻。這主要是因為,俾斯麥曾經說過,誰占領了布拉格,誰就控製了整個東歐。就現在而言,蓋倫的密探並沒有錯。他們不知道的是,斯大林的命令遭到了朱可夫和其他軍事首腦的激烈反對,他們堅持應該把柏林作為主要目標,因為希特勒在那裏。因此,盡管俾斯麥和斯大林意見一致,紅軍事實上還是正在準備向海因裏希發動最強勁的攻勢。

  海因裏希說,根據自己的經驗,他確信俄國人會進攻柏林。接著,他談起了部署在柏林防線的戈林的“空降”師。“他們是些年輕人,裝備很好,”他說,“事實上,是裝備得過分好了,而他們側翼的步兵卻裝備不足。”戈林微笑了起來,仿佛海因裏希剛剛是在稱讚自己。“但是,這些飛行人員缺乏實踐經驗,他們中大部分都是剛入伍的新兵,隻受過兩個星期的訓練,他們還需要由飛行員帶一帶。”

  “我的空降兵都是出色的士兵。”戈林咆哮道。

  “我沒有針對你的人說任何壞話,但他們的確尚無實戰經驗。”海因裏希反駁說。他轉向希特勒,說維斯杜拉河集團軍將從北麵受到攻擊。希特勒認為這不可能。曼特菲爾的第三裝甲軍防守的地區是一片被淹沒的平原。

  海因裏希對希特勒的話置若罔聞,仍然堅持要求更多的兵力來防守自己過長的戰線。他指出,一個師戰鬥一天,至少要損失一個營的兵力。“我能從哪裏抽調增援部隊?”他問,“我至少需要十萬人。”

  會場頓時一片寂靜。戈林突然起身。“元首,我給您十萬空軍!”

  鄧尼茨也站了起來。“我可以從我的船上給您抽調二十五萬人。”

  希姆萊也不能繼續坐著了。他跳起來,瘋狂地大喊道:“我給您十五萬人!”

  “看!”希特勒說,“這就是你要的人。”

  海因裏希尖刻地回答道,這當然很好,但“隻有人”他是不能打仗的,他需要有組織的師。

  希特勒仍因大家自發的回應而深受鼓舞,他讓海因裏希把十萬增援部隊用在第二道防線上。“他們將幹淨利落地消滅企圖通過的俄國人!”

  海因裏希打算回答,使用如此沒有戰鬥經驗的部隊,結果隻能是慘遭屠殺。這時,有人側身過來低聲對他說:“別再抱怨了。我們已經浪費了兩個小時。”

  海因裏希無法保持安靜。他說,他已經視察過了奧得河上的部隊,大多數士兵都毫無實戰經驗。“因此,我不能保證他們可以抵擋即將到來的俄國人的進攻。而且,缺乏合適的後備部隊,這就更加危險地削弱了擋住俄國攻勢的可能。”

  “你有十萬新部下,”希特勒平靜地說,“至於守住陣地,應該由你來鼓起部隊的士氣和信心,這樣仗才能打贏。”

  當海因裏希在五點鍾離開會議室時,元首似乎情緒很好。但是,登上台階回到花園的海因裏希卻十分沮喪。他失去了三個師,卻隻得到六個營和十萬幾乎完全沒用的增援部隊作為補償――而他仍然要守住法蘭克福“堡壘”。

  兩天後,當精疲力竭的比勒來到地下掩體匯報“堡壘”的情況時,竟然在門廳睡著了。當他最後終於被帶進會議室時,他說他可以守住所有陣地,但奧得河西岸的友軍力量比較薄弱,俄國人可以輕而易舉地突破他們。“這樣,我就不可能守住法蘭克福了。”他建議立即將他的部隊撤回奧得河對岸,加強他在西岸的側翼的力量。

  “正如你所說的,你應該加強你的側翼,”希特勒溫和地說道,“你還應鞏固你的後方。但橋頭堡不能丟,奧得河上的法蘭克福仍須是一個‘堡壘’。這是我本人的命令。”他看著比勒,等待著他的確認。

  比勒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他不能明確地以“是”開始回答,希特勒就會在他把自己的意思解釋清楚之前打斷他,並且說:“比勒同意了。”

  “不,元首。”他脫口而出。

  周圍的人都被嚇得一臉僵硬。

  希特勒憤怒地掙紮著站了起來,指著房門。“滾出去!”

  比勒收起他的地圖和文件,出去了。當他慢慢地走向通往花園的出口時,克萊勃斯追了上來,說道:“你已經被解除了指揮權!去見布賽將軍,他會告訴你將受到什麽處置。”

  這個在法蘭克福久經沙場、表現出眾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不可能。他沒理會克萊勃斯的命令,徑自去了設在措森的陸軍司令部,想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他們肯定是在地下掩體裏暫時瘋了。

  在措森,比勒失寵的消息已經比他本人提前到達。當他穿過大廳時,看見他的參謀們都連忙縮了回去。就連他的老朋友德特勒夫森將軍也對他說:“小心你的個人安全。”比勒茫然地驅車來到了前線,絕望地想找一個可以支持他的人。他直接打電話給海因裏希。

  “比勒,”海因裏希毫不猶豫地說,“放心吧,一切都很快就會過去。”這是一整天來比勒聽到的第一句積極的話。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接下來所聽到的。“回法蘭克福去,奪回指揮權。”

  海因裏希對形勢的了解多於比勒所意識到的。片刻之前,布格道夫打電話給海因裏希,宣讀了希特勒發來的一封充滿挖苦口氣的電報:“比勒並非格奈斯瑙式的人物。”接著,布格道夫告訴海因裏希,比勒已被解職。

  “我要求撤銷這道命令,”海因裏希說,“比勒應該複職,並被授予騎士十字勳章。”他補充說,比勒是這個橋頭堡的靈魂,撤掉這樣一個人,實在太荒謬了。

  “不可能!”激動的布格道夫回答,“這是希特勒的命令。”

  “我要求比勒留下,否則我就辭職。”說完,海因裏希就掛上了電話。

  自從克斯上士離開維也納去完成向俄國人獻城的使命後,大約六十個小時已經過去了。4月5日早上,在第十七軍區總部,索科爾不知克斯是否已經抵達俄國戰線。前一天晚上,維也納受到了一場極其猛烈的炮火襲擊。而此時有報告傳來,說托爾布欣的部隊已經前進到了城南郊區。激動的“O-5”成員們紛紛擁進索科爾的辦公室,悄聲報告說各抵抗小組已準備完畢,並且焦急地問道:克斯是否成功了?

  與此同時,索科爾還被淹沒在南方集團軍和承擔維也納“堡壘”最後防務的魯道夫・馮・比瑙將軍持續不斷的請求之中。他們需要增援部隊――但索科爾本人也需要用這些部隊在起義爆發後去攻占戰略要地。

  上午,索科爾的秘書指出,到現在為止,維也納上方晴朗的天空中尚未出現一架敵人的飛機。索科爾心中暗忖,這是因為克斯完成了使命呢,還是因為紅軍已經發動進攻,而西方盟國不願誤傷友軍?正在這時,一個軍官報告說,很奇怪,托爾布欣的進攻停止了。索科爾開始認為克斯肯定已經成功了。於是,他派通訊員去告訴“O-5”的其他領導人,說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同時,他祈禱自己是對的。

  此時,克斯和賴夫離維也納城南隻有三十英裏。他們混在一群試圖躲開俄國人的難民裏穿過了德國人的防線。一踏上德國地盤,他們便截住了維也納新城區長的車,他是到維也納去見巴爾杜・馮・席臘赫的。克斯出示了假通行證,要求搭車。當克斯注意到他們是在往巴登方向開時,而該城正在托爾布欣的必經之路上,他大聲叫道:“改變方向!俄國人已經占領了巴登!”

  這位地方黨派領袖說那裏隻有德國部隊,並堅持要走這條最近的路去維也納。克斯扼住他的喉嚨,叫他停車,賴夫搶過了方向盤。他們繞道向首都開去。

  中午時分,他們開進了維也納。大街上空空蕩蕩。有軌電車閑置不用,商店都關了門。克斯和賴夫在曆史藝術博物館附近下了車。

  “希特勒萬歲!”區長說。

  “希特勒萬歲!”克斯說。然後,他們向布裏斯托爾酒店走去,在那裏給索科爾打了個電話,報告自己已平安到達。

  當晚,“O-5”的領導人於十一點鍾在索科爾的辦公室會麵,進行最後一次討論。索科爾命卡爾・比德爾曼少校派他的一千六百人的維也納區武裝巡邏隊中最可靠的部隊――巡邏隊都是奧地利人――到各戰略要地站崗,並且,首先要防止多瑙河上的橋梁受到破壞。阿爾弗雷德・胡特上尉將帶領一支摩托排去攻占比桑貝格電台。魯道夫・拉斯克中尉負責保衛“O-5”未來一切行動的指揮部,第十七軍區的大樓。索科爾說,他將親自帶領一批軍官去馮・比瑙將軍的指揮所,逼他投降。

  索科爾告訴大家,托爾布欣已經進入了巴登附近的維也納森林。等蘇聯人抵達本城時,會發出一枚紅色信號彈,“O-5”將相應地發出一枚綠色信號彈。當俄國軍隊接近時,他們會亮出紅白相間的旗幟,抵抗部隊則將扛起白旗。口令是一個在德語和俄語中發音相當接近的名字:“莫斯克瓦。”

  會後不久,城南森林的上空升起了紅色信號彈。短暫的停頓之後,綠色的信號彈爬上了黑暗的維也納上空。索科爾下令在午夜發動起義。屆時,將通過政府電台播放“O-5”的口令“拉德茨基”:這是所有抵抗小組開始行動的信號。占領關鍵的建築物和橋梁;開始暴亂;逮捕重要的納粹分子;中斷通訊;在城南設置障礙,以攔住從前線撤回的所有迪特裏希的部隊。

  然而,信號還沒發出,起義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比德爾曼少校的維也納區武裝巡邏隊裏的一名摩托步槍兵偶然對一個奧地利老鄉瓦爾特・漢斯利克提起,他的戰鬥小組將占領比桑貝格電台。漢斯利克是一個狂熱的納粹分子,摩托兵的話引起了他的懷疑。他把自己聽到的情況報告給了上級。一個小時後,比德爾曼接到命令,要他到維也納市中心的“堡壘”大本營去見馮・比瑙將軍。比德爾曼肯定懷疑過自己已經暴露,但他還是服從了命令。逃跑將會給整個計劃帶來危險。

  在“堡壘”大本營,比德爾曼受到了審問。他不透一絲口風,因此遭到了嚴刑拷打。他堅持到了4月6日淩晨――最後還是透露了四個同謀者的名字:索科爾、克斯、拉斯克和胡特。

  清晨四點三十分,克斯帶來了這個可怕的消息,比德爾曼被捕了。這給索科爾提出了一個新問題。他可以讓起義按預定計劃進行,希望比德爾曼不要吐露任何重要情況――或者重新製訂整個計劃。他決定繼續行動,並下令立即攻擊比瑙的指揮所,救出被捕的人。但是,當索科爾到達“堡壘”大本營時,他發現那裏增加了兩支黨衛隊戰鬥部隊守衛。

  這是一個雙重的打擊。他不但無法救出比德爾曼,而且也無法攻取“堡壘”大本營,從而也就沒有機會去逼比瑙投降。索科爾意識到,他設在第十七軍區大樓內的指揮部已不再安全。於是,他派克斯去傳達他的命令,要求加強安全措施,不惜一切代價守住大樓,直至援軍到達。

  克斯在六點三十分前後到了大樓,向拉斯克傳達了命令後,他便離開了。拉斯克立即召集衛兵,命令他們逮捕任何企圖使用當晚德語口令“格奈斯瑙”進入大樓的人。但是,片刻之後,比瑙的參謀長紐曼少校突然出現在拉斯克的辦公室――他是憑“O-5”的口令“拉德茨基”進來的――他問:“索科爾少校在哪兒?”

  “少校在家――他胃疼。”拉斯克回答說。

  整座大樓都被德國人占領了。但是,在混亂之中,兩個女秘書留在她們的桌前,打電話將這一意外搜捕的情況告訴了索科爾和其他“O-5”的領導人。

  在索科爾看來,似乎一切最壞的情況都已發生。比德爾曼被捕,比瑙在他的指揮所裏安然無恙,第十七軍區大樓連同大樓內的武器和車輛調配場都丟掉了,他自己的參謀部裏最為重要的成員都已被捕。起義的軍事階段已經失敗了。

  但是,還有一線希望。當那些民間的同謀獲悉這一連串的災難時,並沒有驚慌失措。他們在當地的會麵地點和各戰鬥群尚未暴露。他們向索科爾保證,他們將繼續執行分配給他們的任務。“O-5”的非軍人隊伍中,增加了一些奧地利逃兵。幾個星期以來,他們一直藏在城中的菜園裏。到了傍晚時分,起義不但仍在進行之中,而且還有星火燎原之勢。

  德軍指揮部仍沒有意識到起義的範圍究竟有多大,抓人引起了普遍的不安。還有哪一支奧地利軍隊可以信任嗎?突然,這種擔心因一份緊急報告而被拋諸腦後:俄國人正從後麵進攻維也納!

  德軍匆匆下令在城西設防,但已為時太晚。紅軍的坦克已經駛過了著名的格林津戶外葡萄園,以及維也納西邊和西北的其他關鍵地點。迄今為止,俄國人還沒有遇到德國部隊,坦克兵們隨隨便便地打開艙口站在那裏。“O-5”的人試圖帶領他們向市中心進發。可是,盡管並沒遇到什麽抵抗,但俄國人要麽是沒有聽懂,要麽是仍然存疑,一直猶豫卻步。

  全城的老百姓都走出了地下室,把床單和枕套掛在窗戶和門上。他們甚至大膽地不讓小撮的德國兵把他們的房子變成防禦點。婦女抱著孩子大聲叫德國人滾回去。老人和年輕的德國兵爭執著:為什麽要打婦女和孩子?

  一些急於逃跑的奧地利軍人藏進了街邊的房子裏,換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數千名奴工開始在大街上閑逛,想找到一些武器。波蘭人、烏克蘭人、捷克人、塞爾維亞人、希臘人、法國人和比利時人,都在為火槍、步槍、手槍、匕首而和房主們討價還價,甚至願意拿自己的褲子去換。沒有什麽可以阻止他們去找從前的主人算賬。

  起義的消息傳到了前線,就連德國兵也開始逃跑了。當迪特裏希得知托爾布欣的部隊已經穿過了他的防線,並幾乎已完全包圍了維也納時,他知道,再也守不住了。他愛這座古老的城市,不想看到它因為一場無望的戰鬥而成為戰場。於是,他不顧堅守每一寸土地,直到最後一刻的命令,指示部隊向西繞到城後,在那裏建立另一條防線。

  傍晚,俄國人肆意地從西麵湧入了維也納。與此同時,“O-5”的人帶著偷來的通行證,戴著人民衝鋒隊的袖章,公開走上街頭,狙擊所有身著德軍製服的人。當晚,迪特裏希的參謀長向南方集團軍報告說:“維也納城內也已開火,但向我們射擊的並非俄國人,而是奧地利人。”

  消防隊員、防空隊員,甚至警察都加入了亂成一團的逃跑人群,瘋狂的逃亡愈演愈烈。

  第二天,即4月7日,“O-5”的軍民指揮部搬到了抵抗運動成員阿加特・克羅伊公主的奧爾斯佩格宮。索科爾和民間領導人在這裏繼續指揮起義。起義的規模越來越大,以至於馮・比瑙將軍致電元首司令部說:

  舉著紅―白―紅旗幟的市民向德國部隊發起了比敵人的炮火還要猛烈的攻擊。

  柏林回電說:

  繼續用最殘酷的手段對待維也納的叛亂分子。

  希特勒

  晚上,俄國的先頭部隊進入了維也納,隻見城中到處都是熊熊大火。留下的幾個消防隊員不停地從這個區跑到那個區,拚命地想控製住不斷蔓延的火焰。

  星期天,即4月8日,由於組織和供應問題而被拖延的托爾布欣手下大規模深入“紅色”郊區,基本上沒有遇到任何抵抗。這些地區的社會黨人已經說服大部分守城者放下武器,脫下軍裝。隻有一個區,居民幫助三千名德國人變成了“老百姓”,把他們藏在了閣樓或地下室裏。

  正午前後,第一批俄國人進入了城區。

  沒有戰鬥計劃,沒有前線,隻有一片混亂。德軍的掉隊士兵仍在城中各處守著幾個孤零零的陣地,但“O-5”的紅―白―紅旗幟已飄揚在數百幢建築物上。起義者占領了議會大廈和市政廳。其他幾支隊伍攻占了修特林大街上的警察大本營,放出了犯人。

  然而,馮・比瑙將軍仍堅定地守在內城。圍繞著內城的是寬闊的林蔭大道――環形大街――和東北方向的多瑙河運河。下午,一支小型的汽車護送隊從“堡壘”區疾馳而出,開向鄰近的一個廣場。比德爾曼、胡特和拉斯克被蓋世太保和黨衛隊的人從一輛車上推了出來。他們製服上的勳章都被扯掉了,雙手被捆在了一起。德國人在一塊交通標誌上搭了根繩子,然後把它套在比德爾曼的脖子上。比德爾曼被絞死了。接著是拉斯克。德國人把另一根繩子係在一個有軌電車站牌上,然後把繩套套在胡特的脖子上。這時,胡特高呼道:“為了上帝,為了奧地利!”

  “堡壘”裏還有一個“叛徒”。他就是沙伊歇爾鮑爾中尉,一個假裝成忠實納粹分子的“O-5”成員。下午早些時候,他在作戰辦公室有了重大發現――他偶然發現了內城防務的新計劃,上麵詳細地描述了忠於比瑙的每支部隊的位置和兵力情況。

  沙伊歇爾鮑爾設法把這個計劃偷偷帶了出去,交給了索科爾。這份文件非常重要,於是,索科爾決定親自把它交給俄國人。4月9日清晨四點前後,在比瑙的部隊被迫緩緩向多瑙河撤退的同時,索科爾少校帶領十名衛兵越過了俄國防線。兩個小時後,索科爾站在了托爾布欣本人麵前。他向托爾布欣介紹了德國新陣地的情況,並且指出了俄國人怎樣才能通過一連串的地道進入內城。

  返回的旅程緊張而忙亂。車上坐了七名俄國高級軍官,他開足馬力向多瑙河上的一座橋梁駛去。當他發現橋已經被炸毀時,實在是太晚了。於是,他傾身跳進了河裏。有兩名俄國人受了重傷,然而,索科爾卻安然無恙;他換乘另一輛車,不顧一切地衝過德軍陣地,平安抵達了奧爾斯佩格宮。

  第二天,另一個擔心自己城市命運的維也納人回到了家。應希特勒個人的要求,奧托・斯科爾茲內巡察了東線。正當他同舍爾納共進午餐時,一個副官衝進來報告說,俄國人已經進入了維也納城。

  斯科爾茲內的家人和他的兩支突擊隊都還在維也納。他不希望在某些常規的行動中犧牲他們。他跟舍爾納道別,開車全速行駛六個小時後,來到了他故鄉的郊區附近。他驚駭地看著德國士兵撤離維也納時那混亂的情景。當他看到傷員在步行,而強壯的人卻坐在裝滿家具的車上時,不禁勃然大怒。他試圖攔住一輛滿載士兵的馬車,車上還有一個姑娘,但馬車卻沒有停下。於是他伸出手,抓住一個上士的領子,狠狠扇向他的臉。“現在,扔掉這些家具,給傷員讓個位子!”斯科爾茲內喊道,“如果那個姑娘也想走,必須下去步行。”他奪過上士的手槍,交給離他最近的一名傷員。“隻準傷員上車!”他命令道。

  斯科爾茲內進入維也納城中時已是漆黑一片。他寬慰地發現他的兩支部隊已經開走了。於是,他開始到處打聽家人的情況。他找到了母親那所毀了一半的房子,她在幾天前就走了。他兄弟的房子也遇了難,並已徒剩四壁。然後,他沿著荒廢的大街驅車向他在戰前興建的工廠開去。這是一家為建築公司製造腳手架的工廠。當他靠近舍恩布龍宮時,槍炮聲越來越響。一顆炮彈就在附近爆炸了。他遇到了兩名年長的警察,便向他們詢問情況如何。

  他們啪地立正。“上校,”其中一個咧嘴一笑,“我們就是維也納防線。”

  他的工廠已經斷電。秘書用一根蠟燭給他燒水泡茶。工人們圍著他,想跟他握手。他們告訴他,俄國坦克已經過去了,開向了市中心。市民都趁機搶劫,比俄國人還厲害。老維也納完了,奧地利完了。

  斯科爾茲內知道,希特勒會希望他能親自寫一份關於維也納城內情況的報告。俄國坦克已橫亙在內城和他之間,這一事實並沒有讓他沮喪。斯科爾茲內引導司機沿著他無比熟悉的小巷,在沒有一點燈光的黑暗中開著車,來到了比瑙的“堡壘”大本營。他告訴比瑙,他沒看見一個德國士兵――卻看見了許多俄國人。“等我出去後,”他說,“我會向元首報告,維也納已經失守了。”

  比瑙問他是否想見見防務專員巴爾杜・馮・席臘赫,他就在大廳裏。

  斯科爾茲內走進一個優雅的大房間,裏麵點著許多蠟燭。席臘赫從一張桌子前抬起頭,微笑了起來。“瞧,斯科爾茲內,我隻能點蠟燭工作。”

  “我沒有看到一個德國士兵,”斯科爾茲內抱怨說,“關卡都無人把守!俄國人可以隨時闖進來。”

  “不可能!”

  斯科爾茲內讓他開車去轉轉,自己看看,但這位前希特勒青年團領袖還是不肯相信。當斯科爾茲內建議他逃跑時,他說:“不,我絕不放棄職守,我要死在這裏。不過,現在什麽都還沒丟。一個師正從西邊開過來,而另一個師將渡過多瑙河來支援我們。我們會頂住俄國人的。”

  “你簡直是在做夢,”斯科爾茲內回答,“我會向元首報告,維也納已經失守了。”

  4月11日黎明,冒著從屋頂射來的密集的狙擊炮火,斯科爾茲內的汽車駛過了弗洛瑞德斯多夫橋。他回過頭來,最後看了一眼他的維也納城。整座城市烈焰衝天,炮聲隆隆。他身體裏的某些東西似乎正在倒塌。

  在距離最近的一個蓋世太保大本營,他口授了一封給希特勒的電報:

  在從維也納通往西邊的街道上,我多多少少地看到了一些混亂場麵。我建議,應在這裏采取有力的行動。實際上,維也納已無防守可言,它將在今天上午落入俄國人手中。

  比瑙的部隊撤離維也納,渡過多瑙河,想築起最後一道防線。他們炸掉了四座橋梁,隻留下帝國大橋作為逃跑的路徑。當比瑙的最後一個手下渡過多瑙河之後,一個爆破小隊靠近了大橋,想炸掉這一龐大的建築。但是,橋上的衛兵,也就是“O-5”的成員,突然掉轉槍口向德國人掃射,把他們趕走了。

  雙方又鏖戰了三天。不過,到4月14日,維也納的戰鬥就結束了。大街上布滿了燒毀的坦克和死去的馬匹;幾千具德國人、維也納人和俄國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堆在一起。傷病員都被嬰兒車和獨輪車推進了急救醫院。

  雖然蓄水池完好無損,但全城的水管都被炸彈和炮彈炸毀了。人們要排上幾個小時的隊在幾處有水的泉眼取水。食品問題更為嚴重。沒被炸毀的庫房都被老百姓洗劫一空。幾乎什麽都找不到;配給證完全失去了作用,物物交換的體係開始昌盛起來。

  大街由拳頭和大棒的法則統治。武裝的外籍勞動者奪來武器,自己承擔起了警察的職能。有組織的平民搶劫者集團有計劃地掃蕩了商場、小店和人家。自命的地方政府把人們趕出樓房,在裏麵安置了自己的家人。在某些區,人們可以輕易地宣布某座空房屬於納粹分子――然後直接據為己有。

  已經有一些政治活動開始了。恩斯特・菲舍爾,一位重要的維也納共產黨人,從莫斯科乘飛機抵達了維也納。而前首相卡爾・倫納博士也被蘇聯人帶來了。

  索科爾少校被俄國人宣布為維也納民事指揮官,並於市政廳就職。兩天後,一名俄國上校來到他的辦公室,對他說:“你剛剛被任命為維也納警察局長。跟我來,我們剛剛抓到了幾名戰犯。”索科爾說他很忙,走不開。但上校叫來了幾個俄國衛兵,押著索科爾走下市政廳大樓的台階,鑽進了等在那裏的一輛汽車。

  這時,上校才透露說,他是一名俄國秘密警察的軍官。他指控少校是西方盟國的特務,去托爾布欣的司令部隻是為了竊取他們的計劃,還指控他應對起義失敗負責,並威脅說要將他處決。

  當天下午,俄國秘密警察的人把索科爾關進了一個潮濕的地下室。他蜷縮在一個原本鋪在冰箱頂上的地毯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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