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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鮑姆特遣隊

  3月24日,巴頓命令他的第四裝甲師渡過萊茵河。目前,在攻占了雷馬根橋的威廉・霍格的指揮下,第四師已向下一道障礙――美因河――急速前進了二十五英裏。與此同時,A戰鬥部隊計劃進駐法蘭克福以東的哈瑙,B戰鬥部隊則駐在東南方向約二十英裏開外的阿沙芬堡。

  第十二兵團的指揮官曼頓・埃迪少將打電話給霍格,給他下達了一項奇怪的任務:巴頓希望派一支特遣隊深入敵人防線後方六十英裏處,去解救漢默爾堡戰俘營裏的“九百名美國戰俘”。霍格覺得這個任務很古怪,但是未予置評。

  當天晚些時候,巴頓親自打電話給霍格。他比平時拔高了嗓門,說道:“這將使麥克阿瑟奇襲卡巴納端的行動不值一提!”霍格沒對巴頓說什麽,但他告訴埃迪,他並不喜歡這個主意。派一支特遣隊去東麵,隻會進一步分散他這個師的兵力。第四師的戰線已經鋪開了二十英裏,而且他們的任務是在渡過美因河後向北挺進。在戰爭的最後階段,為什麽要冒這種險?戰俘營有許多個――漢默爾堡何以如此重要?埃迪說,他會再同巴頓研究一下這個問題。

  漢默爾堡是一座相當大的城鎮,位於蜿蜒曲折的弗蘭肯薩勒河畔,距美因河畔的法蘭克福僅五十五空英裏遠。再往東二十空英裏,就是施魏因富特,著名的滾珠軸承生產中心。XIIIB戰俘營坐落在一座陡峭小山頂部的碟形高地上,往南三英裏就是漢默爾堡。在其中一個營區裏,關押著1941年一次小型戰役後被俘的約三千名南斯拉夫皇家軍隊的軍官。這些南斯拉夫人――他們喜歡叫自己塞爾維亞人――身著破舊但卻合體的製服,神色傲慢,麵容黝黑,性情反複無常。他們對1945年1月來到這裏的八百名美國軍官格外友善慷慨,一致決定把一百五十袋食品捐給他們的盟友。

  大部分美國人在阿登戰役剛一開始就被迫投降了;因此,他們並不因自己的部隊而感到自豪,對高級軍官也不那麽尊重。除了星期日的宗教活動外,戰俘營內幾乎沒有什麽有組織的活動。和薩崗戰俘營不同,這裏沒有田徑、音樂或戲劇活動。幾乎沒有人想逃跑,因為顯然戰爭隻能再持續幾個月。紅十字會的包裹每個月隻分發一次――因此,盡管不時補充一些戰俘營裏的佳肴,比如燉貓肉,但仍難以改變經常性的食物匱乏狀況。很多人都患上了流行性感冒和肺炎。幾乎所有人都鬧肚子。

  總而言之,整個營區的狀態混亂不堪,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3月8日。這一天,由保羅・“波普”・古德統領的四百三十名美國戰俘從波蘭的斯措賓來到這裏。這位中年上校曾任西點軍校的教官,在艱苦的跋涉之後,他筋疲力盡,很不舒服。但是,當他背著他珍愛的風笛踉蹌地走進戰俘營時,他那疲倦的臉上滿是目中無人的表情,阿登戰役的戰俘們頓時感到一股自豪的浪潮湧上心頭。

  一夜之間,古德和他能幹的參謀長約翰・奈特・沃特斯中校就恢複了營內的秩序和規矩。對於那些厭惡營內過去狀態的年輕軍官來說,“波普”成了一個神奇的名字。他們洗淨了軍裝,擦亮了皮鞋,理了發,刮了胡子。集會變得更軍事化,房間也更幹淨了。接著,古德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戰俘營的德國指揮官岡特・馮・格克爾身上。於是,夥食得到了改善,風雨天的點名也取消了,戰俘營裏的現有設施得到了更好的利用――而“波普”・古德則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除了幾個憎惡他那專製作風的人。

  3月25日,巴頓的副官之一亞曆山大・斯蒂勒少校突然來到霍格的司令部。斯蒂勒以前是一名得克薩斯騎警隊隊員。他沉默寡言,總是板著一副嚴厲的麵孔。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他是巴頓將軍參謀部裏的一名中士。斯蒂勒簡潔地宣布,他是來“支持”漢默爾堡特遣隊的。霍格大吃一驚:他本以為這個行動已被擱置了。於是,他再次向埃迪提出反對意見。埃迪告訴他不要擔心著急;他會應付喬治。

  第二天早上,巴頓乘飛機前往埃迪的司令部。他剛走進去,參謀長拉爾夫・卡奈因準將便告訴他,埃迪出去了。

  “給比爾・霍格打電話,”巴頓不耐煩地說,“告訴他渡過美因河,攻占漢默爾堡。”

  “將軍,馬特走之前告訴我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如果您到這裏叫我下這樣的命令,我就得回答您,我不會下這個命令。”

  巴頓沒有對這種違逆表示絲毫的憤怒。“給我接通霍格,”他平靜地說,“我親自告訴他。”過了一會兒,他命令霍格“執行計劃”。而霍格說,他一個人或一輛坦克都抽不出來。

  “我保證,我會給你補充損失的全部人員和車輛!”巴頓哄騙道。

  霍格窘迫不安,巴頓的語氣幾乎是在懇求。他帶著一臉為難轉向一旁聽著的斯蒂勒。斯蒂勒低聲解釋說,“老頭子”已經下定決心要解救漢默爾堡的戰俘――並透露說,約翰・沃特斯,巴頓的女婿,也在這批戰俘中。

  霍格被迫服從了巴頓直接下達的命令。他不情願地把副師長W。L。羅伯茨準將派到了克萊頓・艾布拉姆斯中校那裏。艾布拉姆斯的B戰鬥部隊剛剛攻占了美因河上的一座鐵路橋。當得知要他派一支特遣隊前往漢默爾堡時,艾布拉姆斯打電話給霍格,肯定地說,一個加強連孤軍深入,一定會被殲滅。如果一定要去的話,應該派出整個獨立團。霍格告訴他,埃迪已經拒絕抽調一個戰術小組去完成這樣一個任務;但命令仍未改變。

  3月26日下午,亞伯拉罕・鮑姆上尉正靠在一輛半履帶式裝甲車的車篷上睡覺,這時,有人叫醒了他,叫他立即去B戰鬥部隊總部報到。鮑姆曾經是一家上衣廠的裁剪工,現在則是第十裝甲步兵營的情報軍官。他身高六英尺二英寸,四肢瘦長,和他的團長一樣,他也非常好鬥。他那小平頭、小胡子,以及嘴角總是掛著的冷笑,更加渲染了他那本已過分自信的外表。

  走進指揮所時,鮑姆還在打哈欠。但是,當艾布拉姆告訴他,要帶領一支特遣隊深入敵後,救出九百名美國戰俘時,他立即振作了起來。艾布拉姆斯沒有給他任何理由,而鮑姆也並不需要。他隻是轉向營長哈羅德・科恩中校,開玩笑地說:“想把我甩了可沒門兒。我會回來的。”

  他奉命集合隊伍馬上出發。

  晚上七點,鮑姆特遣隊整裝待發:全隊三百零七人,個個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雖然筋疲力盡,但都鬥誌昂揚。隊伍中包括十輛“沙曼”式坦克和六輛輕型坦克,三門一百零五毫米口徑的突擊炮,二十七輛運送戰俘的半履帶式裝甲車,七輛吉普車和一輛醫用兩棲軍車。

  鮑姆仔細分析了一番他的任務。他將憑一支偵察部隊深入敵後六十多英裏。這樣一支部隊不足以抵擋任何一次重擊,而部隊在強行軍通過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區時,必然會造成混亂――而他甚至連敵人設防的位置都一無所知。也就是說,他要深入一片未知的土地,與天曉得是什麽樣的人作戰,回來時還要帶著九百名額外的旅客。

  鮑姆已經對這整個行動感到焦慮不安了。這時,艾布拉姆斯告訴他,一位斯蒂勒少校將參加這一行動,這讓他更為震驚。“為什麽?”鮑姆懷疑地問。艾布拉姆斯向他保證,說斯蒂勒隻是一個觀察員,並沒有指揮的職能,並推測說,巴頓也許是想給斯蒂勒“灌輸”戰鬥思想。然而,隻須看一眼斯蒂勒就足以明白,這個人根本不需要灌輸什麽。有一次,巴頓曾哭喪著臉告訴科德曼上校,他非常希望能有阿爾・斯蒂勒那樣一副真正的戰士的臉。

  和霍格一樣,艾布拉姆斯也知道斯蒂勒此行的真正目的。盡管斯蒂勒曾告訴科恩和其他幾人:“我去那兒隻是為了嚇唬自己玩玩。”但是,他剛剛卻秘密地對艾布拉姆斯承認,“我認為巴頓的女婿就在這些戰俘中。”當然,鮑姆的人對此毫無所知。事實上,他們之中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他們要深入到敵後去解放一座戰俘營。

  艾布拉姆斯讓鮑姆特遣隊闖過敵人薄弱防線的計劃很簡單。B戰鬥部隊強行通過剛剛奪取的鐵路橋,掃蕩對岸的那座小城。然後,鮑姆將迅速挺進他們打開的缺口,偷偷趕往六十英裏外的漢默爾堡。3月27日午後他們就能到達那裏,幸運的話,當晚即可返回。

  3月26日晚上九點,B戰鬥部隊渡過了美因河。雖然情報部門曾預計那裏不會有多大的抵抗,但艾布拉姆斯馬上就碰到了麻煩,不得不在最終為鮑姆打開通路之前,便把他手中的全部兵力投入了戰鬥。午夜時分,比計劃提前了幾個小時,鮑姆特遣隊終於隆隆駛過了鐵路橋――步兵們坐在坦克上,半履帶式車輛裝載著備用燃料――向東挺進。那天夜裏,天氣幹燥而溫暖,高空中陰雲密布,看不見月亮。部隊急速駛過頭幾個村子,出人意料,他們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坦克橫掃一切可能的目標,步兵則向門窗裏麵投擲手榴彈,以便製止狙擊手的射擊。

  但是,直到此刻,德國第七軍隻知道一支裝甲部隊――很可能有一個師那麽多――突破了防線,並且猜測指揮官是巴頓。由於巴頓善用大膽而出人意料的戰術,所以大多數德國戰地指揮官對他比對其他任何美國指揮官都更為敬畏。鮑姆特遣隊沿途的村鎮紛紛接到警告,並且奉命攔截這支部隊。然而,鮑姆的行動如此迅疾淩厲,以至於盡管他們在每個實行燈火管製的村鎮都遭遇了輕武器和反坦克火箭筒的狙擊,卻隻損失了寥寥幾人。

  在前進了二十五英裏之後,黎明前夕,特遣隊咆哮著衝進了勒爾市。當輕型坦克遇到設在大路上的路障時,就暫時先躲開,讓“沙曼”式坦克碾過去。一支德國鐵拳在近處開了火,擊中了一輛“沙曼”式坦克,但是坦克裏的人員換乘了一輛半履帶式裝甲車。整個部隊繼續向前推進,與一支正從東麵進入勒爾城的毫無準備的德國車隊迎麵相遇。美國人沒有停頓,一邊前進一邊用機槍向德國卡車掃射。當一名年輕軍官看到被擊斃的有一些是身著軍裝的姑娘時,忍不住嘔吐了出來。

  入侵者們轉向東北方,沿著曲折的美因河左岸前進。途經一列沿河行駛的高射炮火車時,他們擊毀了機車,把手榴彈扔向上麵那二十毫米口徑的多管防空炮。黎明到來不久,特遣隊來到了格明登附近。這是美因河畔的一座山城,位於辛河和薩勒河的交匯處。在鮑姆看來,這裏似乎正是設伏的完美地點。他發回命令,不得使用無線電,甚至不得講話。

  6點30分,全隊滾滾駛進格明登。坐在後麵一輛坦克裏的唐納德・約克驚訝地看到,一些德國兵正手拿公文包漫不經心地走在馬路上。和其他城市不同,這座城市似乎根本不知道一支美國特遣隊已經大搖大擺地開進來了。在大路的右側,約克看到一輛從調度站開出來的列車正向他這個方向駛來。在他身後那輛坦克裏,弗蘭克・馬林凱一炮就擊中了機車,接著開始對車廂連連炮擊。突然,一節彈藥車廂爆炸了。煙霧散去之後,約克看見,隻剩下四個車輪還留在鐵軌上。前麵很遠的地方,輕型坦克已經將河裏的數艘船打得著了火,一支客商混合船隊被攔腰斬斷。這時,“沙曼”式坦克向前衝去,又擊毀了十幾輛火車,破壞了整條運輸線。一個德國師碰巧剛下了火車,官兵們亂成了一團。

  鮑姆指示威廉・納托中尉派他的“沙曼”式坦克駛進市區,邊走邊掃射馬路兩邊。兩個排的步兵徒步跟在一旁。然而,走在最前麵的兩個步兵剛踏上市中心的一座橋梁,橋就爆炸了,兩人當場陣亡。“沙曼”式坦克原地打轉,被同後麵的隊伍隔開了。德國人開始用鐵拳從窗戶和房頂開炮。鮑姆和納托正在後麵幾百碼的地方討論作戰計劃。一聽到前麵戰鬥的嘈雜聲,兩人便奔向被炸毀的橋梁,剛好看見一輛“沙曼”式坦克轉動著炮塔,似乎是在試圖趕走攀在上麵的數名德國人。突然,一枚鐵拳爆炸了,將鮑姆和納托拋到了鵝卵石路麵上。納托眼前一陣發黑,用手緊緊捂住了胸口;他的腿也受了傷。鮑姆覺得右手和膝蓋疼痛難忍,血從褲管裏滲了出來。他大聲喊道:“趕快跑!”然後率領全隊匆匆撤退。

  通向漢默爾堡的大路被切斷了,鮑姆迅速地選擇了一條新路線。他繞到北麵,沿著辛河西岸前進,想找一個可以渡河的地點。上午八點三十分,他發出了第一封電報:要求派空軍轟炸格明登調度站。

  德國第七軍剛剛得知勒爾和格明登遭到了破壞,立即命令所有可用的部隊攔截這支橫衝直撞的美國部隊。然而,幫助鮑姆解決當務之急的問題的,卻是一個德國人:一名在家休病假的傘兵。他對戰爭已感到厭倦,於是主動透露說,渡過辛河的最佳地點是格明登北麵八英裏處的布格辛。

  繼續前進一英裏之後,美國人俘獲了另一名更為重要卻沒什麽用處的德國人――一名身穿皮衣的將軍。他的大眾汽車誤入了美軍的隊伍。當他戴上白手套趾高氣揚地向前走時,鮑姆問道:“你這家夥究竟是誰?”他開口用德語解釋,但鮑姆打斷了他,“把這個婊子養的扔進半履帶式裝甲車裏。我們繼續前進!”

  隊伍渡過辛河,然後沿著一條坎坷的山路向東南方向行進。道路起伏不平,林木叢生,但地麵卻相當堅實,可以通過坦克和其他車輛。幾分鍾後,一隊約有七百人的前去修路的蘇聯俘虜迎麵走來。一看到對麵是美國坦克,他們立即跳向押送他們的德國兵,繳了他們的武器。約克看到一個俄國人揮舞著刺刀在林中追趕一名德國兵。鮑姆把之前救下的兩百名俘虜交給了俄國人。俄國人向他保證說,他們將繼續在這一帶打遊擊,直到美國部隊打過來。

  接下來,特遣隊渡過了弗蘭肯薩勒河。離目的地隻有五英裏遠時,一架德國聯絡飛機開始在頭頂嗡嗡作響。鮑姆命令部隊停下來。在相對的安靜中,他可以聽到不遠處有裝甲車輛滾動的聲音。躲藏已經沒用了,於是他決定轉向東北,直驅漢默爾堡。其後不久,他看到了第一批德國坦克――隻有兩輛,隨便開了幾炮,它們就開走了。鮑姆知道,其他的德國坦克也不會很遠。下午兩點三十分,漢默爾堡終於進入了他們的視線範圍。離城郊的房屋還有半英裏遠時,這支美國部隊離開大路,開始攀登通向戰俘營的那座陡峭山岡。

  突然,一輛德國坦克在前方的拐角處探出了頭,接下來是另一輛,又是一輛。鮑姆命令剩下的六輛“沙曼”式坦克發起攻擊,並通過無線電命令查爾斯・格雷厄姆升起他那三門自動牽引大炮。攻占XIIIB戰俘營的戰鬥打響了。

  戰俘們聽到了遠處那最初幾聲坦克的短促交火,於是紛紛擁到戰俘營邊緣帶刺的鐵絲網前,古德上校也跟著跑了過去。第一零六師的耶穌會牧師保羅・卡瓦諾神父看到,在吃草的羊群點綴其間的田野對麵,有兩個排的德國衛兵正在向沿山頂修建的工事爬去。與此同時,整整一個連的德國兵也匆匆進入了通向漢默爾堡的大路兩旁的工事。路邊還有兩門四十毫米口徑的“博福斯”式高射炮。

  戰俘們等待了半個小時;然後,突然之間,機槍、鐵拳、步槍、迫擊炮一齊響了起來,在草原上交織成一種刺耳的雜響。“神父,坦克戰就是這樣打起來的。”古德上校說,“這聲音我聽多了,所以知道是怎麽回事。巴頓將軍的人正在接近――德國人就要把我們從這兒轉移了。”他說,他今天上午已經設法拖延了格克爾兩次,希望可以拖住他,直到美國人打進來。

  槍炮聲越來越響,幾個戰俘離開柵欄,想到廚房裏砸開櫃子,取出儲存的食品,最後“大餐”一頓。另外大約一百人則朝著卡瓦諾神父的木板屋走去,神父將在那裏傾聽彌撒前的懺悔。下午三點五十分,戰俘營內響起一陣斷斷續續的警報,門窗外傳來命令:“全體人員都待在板屋裏,原地不動!”幾個落在後麵的人連忙穿過營區去參加彌撒。

  “既然再沒人可以來了,”過了一陣,卡瓦諾神父說道,“我馬上就開始做彌撒,在領聖體前給你們赦罪。”在穿法衣時,他把掉在身邊的幾塊美國炮彈碎片藏進了儲藏室裏的一個紙盒。他匆匆來到聖壇前開始祈禱――聖壇是一張桌子。他很害怕,但希望不要被大家看出來。

  正當神父朗讀福音書時,又一顆炮彈落在了附近,所有人都趴在了地板上。等了一會兒之後,卡瓦諾從聖壇下爬了出來。盡管他感覺自己並未給大家作出好的表率,卻仍要大家保持冷靜,繼續跪在地上。“如果發生什麽事,你們就趴到地板上。現在我要給你們赦罪了。”他用顫抖的雙手朝著跪伏著的人們畫了個十字。“孩子們,保持冷靜。為了使大家都能領到聖體,我將盡可能地縮短彌撒的時間。”他轉向聖壇,開始祈禱,“主啊,我們懇求您息怒。”這段經文從未像今天這樣意義深刻。“惠然收納,您的仆人和您全家所奉獻的這些禮品,使我們一生平安度日,脫免永罰,並得列入您揀選的人群中,因我們的主基督。”

  外麵這場戰鬥的目標,約翰・沃特斯,此時正從古德大本營的底層觀察著戰事。沃特斯三十九歲,來自巴爾的摩,是一位美男子。他曾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讀過兩年書,主修藝術和科學。後來,他轉學到西點軍校。1931年,他作為一名騎兵少尉畢業了。沃特斯不愛說話,聲音柔和,是一名才能出眾的戰士。1943年2月在北非被俘時,他是第一裝甲團的主任參謀。

  沃特斯可以看見幾輛美國坦克正駛過田野,向塞爾維亞人的營房開火。正在這時,馮・格克爾將軍闖了進來。他說,他現在已是古德的俘虜了,戰爭對他來說已經結束了。他問是否有哪個美國人自願出去,叫對方停火。顯然,攻擊者把南斯拉夫人錯當成了德國人,因為他們穿的是德國軍服。

  “好吧,我出去。”沃特斯說,“我們應該掛出一麵美國國旗和一麵白旗,那麽,他們就不會向我們開火了。”接著,他跨出了大門,從雄偉的哨所前走過。在他身邊的是德國翻譯富克斯上尉。後麵不遠跟著另外兩名美國誌願者,一個舉著美國國旗,另一個用一根木棍高挑著一條白床單。他們打算沿著戰場邊緣行進,從側麵接近美國部隊。

  鮑姆特遣隊正越過山脊,徑直向德國衛兵藏身的高地衝來。剛剛在山岡上進行的坦克戰時間不長,卻非常激烈。鮑姆損失了五輛半履帶式裝甲車和三輛吉普車,但他那六輛“沙曼”式坦克卻摧毀了三輛德國坦克和三四輛彈藥車。

  在滾滾的濃煙中,沃特斯一行繼續向鮑姆特遣隊走去。在距離集中營大門約半英裏的地方,他們來到了一個圍著板條柵欄的畜棚。五十碼開外,一個身著迷彩服的士兵向他們跑來。沃特斯不能確定他是個德國人還是穿著傘兵製服的美國人,於是喊道:“美國人!”

  那是一名德國兵。他衝向柵欄,把槍伸了進來,還沒等富克斯解釋就開火了。沃特斯感覺好像是被人用棒球棍敲了一下,不過,很奇怪,一點也不痛。他躺在自己剛剛掉進去的溝裏,心裏想:“他媽的,你葬送了我最後的機會!”

  德國兵跳過柵欄,把富克斯逼到了棚子邊,並叫嚷著他要開槍――富克斯費力地花了幾分鍾才使他明白,他們是軍事談判代表。於是,巴頓的女婿被裹進一條毯子,抬回了集中營。

  木板屋裏,美國人聚集在窗戶後麵歡呼著,就像是在觀看世界職業棒球錦標賽。一顆流彈射穿了玻璃窗,大家立刻趴到了地上。但是,他們隨即又回到了窗前。集中營的外科醫生,第二十八師的阿爾伯特・伯恩特少校從醫務室的二樓向外眺望,隻見“沙曼”式坦克正在往高地上攀爬。突然,五十毫米的機關槍子彈撕裂了屋頂。他擔心對方會對這個沒有紅十字標記的美國醫務室發起攻擊,於是匆匆跑到了古德的辦公室,建議由一組醫務人員在房子的另一頭建立第二個急救站――一堵隔牆把房子一分為二,不出去就無法從一頭到另一頭。古德同意伯恩特這麽做,但他決定等到外麵激烈的炮火平息以後再行動。半個小時以後,古德得知第二個急救站還沒有建立,就派人把伯恩特找來了。伯恩特解釋說,他認為派手下冒著炮火出去太不明智。對於古德來說,這顯然是違抗命令。他責備伯恩特不服從直接下達的命令。“我要因此撤銷你集中營外科醫生的職務。”

  正在這時,門咣的一聲開了,沃特斯被抬了進來。

  卡瓦諾神父正在讓大家領聖體。他顫抖的雙手讓他害怕自己會把聖體掉在地上。當最後一個人領完聖體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自發的歡呼聲。

  神父轉向聖壇,結束了彌撒。然後,他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神父,我們自由了!我們被解放了!”馮・格克爾將軍已向古德投降。

  “真是太好了!”弗雷德・奧澤特少校驚歎道,“我們正在做彌撒,就被別人解放了。你不再是俘虜了,神父。”

  身上還披著法衣的神父抬頭向窗外望去。他看到一輛美國坦克緩緩停了下來。戰俘們擠在坦克旁,試圖摸一摸他們的這位“解放者”。卡瓦諾神父注意到,這些新來者和麵容憔悴的戰俘們對比是那麽強烈。神父緩緩地脫下法衣,把它疊好――這是最後一次,他想道――然後收進紙盒裏。當他走出房門時,看見每扇窗前都掛起了白床單。美國人和塞爾維亞人都瘋狂地歡呼著,互相握手擁抱。

  正當戰俘們吃著自從進入XIIIB軍官戰俘營以來最為豐盛的晚餐時,古德傳下命令,要大家準備行裝。薄暮時分,美國人背著毯子和奇形怪狀的一包包監獄生活紀念品,分成五路縱隊行進在赫爾曼・戈林廣場上。卡瓦諾神父用一條麵粉口袋――一個塞爾維亞人給他當毛巾用的――裝滿了襪子、毛襯衫、浴巾、祈禱書和幾磅重的食物。一些人甚至背著他們的“冒煙的喬”――用馬口鐵罐頭做成的爐子。

  路邊,一幢房子正在熊熊地燃燒著。在火光的照耀下,美國人耀武揚威地從夾道歡呼的塞爾維亞人麵前走過。他們從鮑姆的坦克在鐵絲網上撕開的大缺口魚貫而出,穿過空崗哨外麵的一片田野。離開集中營一英裏之後,他們同駐紮在黑暗的高地上的鮑姆別動隊主力會合了。在天幕的映襯下,坦克的輪廓好像是一隻隻巨大的野鴨。

  戰俘們被白天的興奮與登山的勞累弄得筋疲力盡,這時,他們作為自由之身坐在這片寒冷潮濕的土地上。他們大聲笑著,開著玩笑。突然,傳來兩聲槍響,緊張氣氛又回來了。命令傳開了:“不準抽煙,不準引火。”將近兩個小時,他們都瑟瑟發抖地坐在那裏。與此同時,月亮飛快地在雲層裏鑽進鑽出。古德同鮑姆交談著。鮑姆已經驚訝地得知,戰俘不是九百名,而是一千二百九十一名。太多了,不可能把他們全部帶回去。鮑姆沮喪地轉身看向坐在山上這些渴望返回家園的人。他告訴古德,他隻能帶走那些體力尚能經得起坦克和半履帶式裝甲車顛簸的人。

  古德向他的等待著的手下走去。他告訴他們,他們將被分成三隊:一隊是願意自己逃走的人;一隊是可以乘坦克和半履帶式裝甲車一路打回去的人;一隊是認為自己由於健康狀況不佳而應該返回戰俘營的人。“我們解放了,我們自由了。”他說,“但是,在返回美國戰線以前,每個人都得獨立自主。六十英裏,這就是我們必須要走的路程――沒有食物,也沒有物資供應,而且我們的身體都很虛弱……你們覺得怎樣最好,就盡可以怎樣辦。”

  當他們得知這支部隊並不是巴頓軍團的先頭部隊,而隻是刺進敵人防線,如今又試圖打回去的精疲力竭的一支裝甲小分隊時,實在深受打擊。不過,至少這給大家提供了一個逃跑的機會。大約七百名戰俘已經在隊伍中來回走動,尋找甚至爭搶車上的空位子。為了騰出更多的座位,個人的行李和額外裝備都被扔掉了。正在安排這些人上車並給他們分發武器時,一隊德國兵從黑暗中溜了出來,發射了幾枚鐵拳。一輛坦克燃起了火焰。鮑姆更為嚴格地控製著這支拚湊起來的部隊,在土路邊上重新整起了隊。

  有些戰俘尚未拿定主意,在田野上漫無目的地徘徊著,談論著到底該怎麽辦。隨軍牧師布魯斯・馬修斯走到他以前的團長特奧多爾・西利上校身邊,問他是否有什麽指示。

  “沒有,神父――每個人都得獨立自主。”

  “您有什麽建議嗎?”

  “沒有,神父。”

  “您介意把您的打算告訴我嗎,長官?”

  “我要回去,神父。”說著,西利向集中營走去。

  “謝謝,長官。”馬修斯邊說邊爬上一輛半履帶式裝甲車的左擋泥板。在這寒冷刺骨的夜裏,發動機的熱量讓人感覺很舒服。

  第一零六師師長的兒子小艾倫・瓊斯中尉坐在一輛坦克頂上。他很高興能夠有車坐,因為從阿登搭乘冰冷的貨車來這裏的途中,他的腳被凍壞了。可是,過了一會兒,坦克指揮官認為某些乘客妨礙了炮盤左右轉動,於是瓊斯和其他幾人被趕了下來。瓊斯一瘸一拐地離開坦克,獨自穿過高地,按照星星的指示向西走去。

  另外幾百人已經組成逃亡小隊,也消失在黑夜裏了。小瓊斯的親密朋友,第八十四師師長亞曆山大・R。博林的兒子小亞曆山大・“巴德”・博林中尉和另外三個人一組,一同下山向西走去。他們聽到了犬吠聲,敵人的追擊已經開始了。

  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既不能行軍也不能戰鬥,他們緩緩地向集中營走回去。卡瓦諾神父也加入了這個憂鬱而安靜的撤退隊伍。午夜剛過,他又一次從塞爾維亞人營區附近那個鐵絲網上的大洞穿過去。幾個小時前曾熱烈地歡送過美國人的塞爾維亞人,垂頭喪氣地默默望著這支返回的隊伍。

  當神父走進他的木板屋時,有人對他說:“神父,我們還沒有自由。”

  “好吧,無論如何,我們還是休息片刻吧。”他回答說,然後轉身躺到了他的床鋪上。但是,幾分鍾後,有人大聲叫道:“德國人重新接管了集中營,叫我們離開這裏!十五分鍾之內準備好!”

  3月28日淩晨一點三十分,這五百名體質虛弱,無法長途跋涉走向自由的美國人被四十個德國衛兵驅趕著在赫爾曼・戈林廣場上排好隊,接著被一起趕出了大門。他們的衣袋裏塞滿了集中營裏剩下的唯一食物――土豆。當這支心灰意冷的隊伍踏上通向漢默爾堡那條蜿蜒的道路時,空氣中薄霧蒙蒙,潮濕而冰冷。在黑暗之中,他們可以分辨出大路兩邊各有幾夥德國士兵靜靜地等在那裏。幾分鍾後,一隊德國摩托兵過來了,戰俘們躲到一旁,讓他們過去。幾輛摩托車停了下來,卡瓦諾神父聽到車裏的士兵同衛兵們在低聲嘀咕什麽。

  精疲力竭的鮑姆特遣隊沿著一條小路從山岡的另一側緩緩向下走去。大車在路麵上軋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車轍。鮑曼的手下已經行軍作戰了將近二十四小時,而現在,他們麵對著返回美軍戰線這一更為艱難的旅程。小路越來越窄。最後,打頭的三輛中型坦克再也不能往前走了,隻好掉頭後退了一英裏,找到了另一條通往西麵的小路。堅硬的地麵上有很多細微的痕跡,表明偵察坦克正是走的這條路。

  正當主力部隊摸索著在這條小路上前進時,他們碰到了返回的偵察坦克。偵察小組組長帶回了好消息:這條小路幾乎可以一直通到漢默爾堡―維爾茨堡大道旁的赫塞多夫市。此刻,鮑姆特遣隊又一次隆隆前進,盡管不時要停一停,等待後麵的車輛跟上隊伍,卻仍走得很快。

  隊伍開進赫塞多夫時,已經將近淩晨兩點了。在城市廣場附近,隊伍被兩輛廢棄的德國卡車擋住了去路。那些前戰俘們跳下坦克,把卡車推到了一旁,於是隊伍繼續隆隆前進。這陣喧囂聲把城裏的百姓嚇壞了,門窗裏紛紛掛出了白旗。隊伍在黑暗中轉來轉去,最後向北麵的漢默爾堡走去。此時,鮑姆上了主幹道。他可以按原路返回,但他知道,那裏可能是一個馬蜂窩。於是,他決定向西北方向前進,直到同第四裝甲師聯係上為止。

  他的推論不錯,但德國人正在前方一英裏處的下一個城市等著他。在霍爾裏克的郊區,打頭的一輛坦克吱地停住了,它差點撞上一道路障。突然,大路兩旁的探照燈一齊發出刺眼的光芒。與此同時,鐵拳猛烈攻向這輛停下來的坦克,坦克的指揮員和一個戰俘當場喪生。被探照燈照得頭暈眼花的炮手用五十毫米口徑的機槍盲目地向街上掃射著。

  其他鐵拳像致命的羅馬焰火筒一般噴出了火舌。一個抓著第二輛坦克的炮塔的前戰俘被一顆手榴彈炸死了,蜷縮在甲板上的其他幾人也受了傷。疲憊不堪的美國人過了好一會兒才作出反應。漢默爾堡的戰俘紛紛跳入溝渠,而坦克兵則用機槍向路障和路兩旁的田野猛烈掃射。

  當紅色和黃色的曳光彈劃過夜空時,爆發了一場可怕的混戰。接著,戰鬥就像突然開始時那樣突然地結束了,隻能聽見馬達的空轉聲和傷員的哭喊聲。在鮑姆看來,繼續穿過這座黑暗的城市無異於自殺。於是,坦克和其他車輛都笨拙地倒向了那條狹窄的小路,直到可以安全地掉頭。幾分鍾後,隊伍離開道路,來到一座居高臨下的山岡上進行整頓。狼狽的戰鬥讓那些前戰俘們很是激動,紛紛急切地向坦克手提出各種建議。鮑姆疲憊的手下則對他們破口大罵,叫他們“滾蛋”。許多人憤怒地朝大路走去。

  鮑姆清點了一下兵力。出發時,全隊共有三百零七人,現在能戰鬥的隻有一百人了,而他本人的手和膝蓋也受了傷。他還有六輛輕型坦克、三輛中型坦克、三門突擊炮和二十二輛半履帶式裝甲車。他下令將八輛半履帶式裝甲車裏的汽油抽出來裝到坦克的油箱裏;然後,他通過無線電發了最後一封電報,簡單地說他已完成了任務,即將返回。

  不能使用的半履帶式裝甲車都被點燃了。傷勢嚴重的傷員被抬進一幢石頭房子,並在牆上畫上了紅十字的標誌。然後,鮑姆集合起剩下的人,告訴他們所要麵臨的形勢。他們將穿越田野返回,必要的時候,就用半履帶式裝甲車架橋過河。鮑姆可以聽到遠處傳來了坦克和其他車輛的滾動聲,這是敵人從東麵追上來了。他簡短地說了幾句鼓舞士氣的話,然後大吼一聲:“前進!”

  鮑姆特遣隊幾乎已經被包圍了。在南麵和東北方向,自動牽引大炮正向他們開來;兩個步兵連和六輛坦克則正從東南方向步步逼近;而北麵的六輛“虎”式坦克和西北方向的一個裝甲車隊也正撲過來。

  鮑姆剛跳上吉普車,他所聽到過的最快的自動坦克的連續齊射就開始了。正在熊熊燃燒的半履帶式裝甲車讓特遣隊成了一個完美的射擊目標。這時,輕武器的猛烈炮火從黑暗中射了出來。鮑姆的三門大炮噴出了煙霧,徒勞地設起了一道保護屏。然而,德軍的齊射式攻擊仍舊以極端的準確性繼續著。兩門突擊炮、一輛輕型坦克和幾輛半履帶式裝甲車都被炮彈直接擊中了,隨之而來的火光吸引了來自三個方向更多的毀滅性炮擊。

  第七裝甲師的唐・博耶少校操控著一輛坦克上五十毫米口徑的機槍。他不住地破口大罵。自從在阿登戰役中被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麽痛痛快快地戰鬥。但是,僅憑勇敢是不夠的。鮑姆特遣隊即將被一股看不見的敵人打得全軍覆沒。僅僅十五分鍾之後,所有的美國車輛就都著了火。德國坦克和步兵開始逼近。鮑姆的坦克都完蛋了,他自己向叢林跑去,在那裏把殘部重新組織了起來。有那麽幾次,他試圖帶領大家衝回戰場,看看是否能從烈火中搶救出些什麽,但每次都被擊退了。

  “四人一組,快跑!”鮑姆喊道。他迅速地下達了指示,然後便同一個戰俘以及斯蒂勒少校一起跑了起來。斯蒂勒少校已經證明了自己是一個雖沉默寡言但卻驍勇善戰的戰士。三人試圖藏進一個小鬆樹林,但幾分鍾後就被軍犬追上來了。在隨之而來的搏鬥中,鮑姆的腿被擊中了――這是他兩天以來第三次受傷。

  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鮑姆隻得趕快把身份牌扔掉,以免被德國人發現自己是猶太人。當他和另外六人一起被一個德國兵趕向一個穀倉時,鮑姆摘下了鋼盔,打算向這個毫無防備的德國人頭上打去。這時,斯蒂勒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鮑姆的手下和漢默爾堡的戰俘被分開了,隨之立即進行了審問。但是,幾個戰俘都告訴德國兵,鮑姆是他們當中的一員。於是,德國人允許他加入返回集中營的戰俘的行列。在斯蒂勒和另一個人的攙扶下,他一瘸一拐地上路了。

  天邊的第一縷光芒照亮了一座山岡。山岡上到處都是正在冒煙的被毀的坦克和半履帶式裝甲車。周圍的樹木要麽被炮彈擊斷,要麽布滿了彈痕。那個畫著紅十字的穀倉變成了一堆廢墟。這裏便是鮑姆特遣隊的墓地。

  漢默爾堡行動徹底失敗了。但是,這支英勇的特遣隊卻完成了某些特別不同尋常,並且甚至比巴頓的意圖更為重要的任務。鮑姆特遣隊一路行軍,一路破壞。它經過的每一個城鎮都陷入了混亂和歇斯底裏的狀態。德國第七軍團司令部至今仍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它抽調了相當於幾個師的兵力去保衛交通要道和橋梁;與此同時,又調動了一支大部隊帶著軍犬搜查那些山岡,企圖圍捕被解救出來的上千名美國和俄國戰俘。

  代價委實不小。不僅鮑姆特遣隊自己損兵折將,紳士派頭的巴爾的摩騎兵,巴頓的女婿“小B”,約翰・沃特斯,也身負重傷,正躺在漢默爾堡的醫院裏。子彈從他的右大腿進去,左臀部出來。一位南斯拉夫醫生,拉多萬・達尼希上校――他僅有的醫療設備是紙繃帶和一把菜刀――熟練地給沃特斯做了傷口引流手術。

  第三軍的新聞發布官隻告訴隨軍記者損失了一支特遣隊,而沒有介紹細節。然而,不久之後,事情的來龍去脈漸漸被泄露了出來。於是,巴頓召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他明確地告訴記者們,直到鮑姆到達漢默爾堡九天之後,他才得知他的女婿也在這批戰俘中間。為了證明他的言辭,他展示了自己的官方和私人日記,並說道:“我們試圖解放這個戰俘營,是因為我們擔心美國戰俘會被撤退的德國人屠殺。”

  霍格、艾布拉姆斯和斯蒂勒所知道的事實與之不同。但是,好戰士就要保持緘默。斯蒂勒一直到死也沒有披露事情的真相,而另外兩位則一直緘默了將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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