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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1

  北大荒銀裝素裹,瑞雪紛飛。

  五輛空車開進光榮農場物資庫大院。

  又有兩輛載著綠靈寶液肥、種子的大卡車壓著厚厚的積雪駛了進來。

  王繼善滿頭大汗,指著進來的第一輛車,指著前麵一個庫眼,“這車化肥卸到前麵那個庫。”

  王繼善指揮身後二十多個裝卸工:“你們去跟著卸車。”

  第一輛車從王繼善麵前開過。

  第二輛緩緩駛來。

  王繼善對著司機指又一個庫眼說:“你這車種子卸到最裏邊那個庫。”

  王繼善話音剛落,一輛吉普車駛到他麵前,高大喜笑嗬嗬地下車,手往外一甩,“砰”地關上了車門。

  高大喜:“王場長,這兩天,你是夠累的了。”

  王繼善順手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擦汗:“還不是為了吳局長蹲點,把今年的效益搞上去嘛!”他又擦了擦汗說,“也給咱光榮爭個臉。我從小江南到光榮來,也得讓大家看看,別看我王繼善是農民出身,不像你們是轉業官兵,都是帶著軍銜來的,可也不是個白吃幹飯的。”

  高大喜笑了:“要不是你提醒讓我找吳局長,今年撈不著這麽多化肥和種子。”

  卸車的工人忙個不停。

  王繼善:“我說高場長--”

  王繼善詭詐地看著高大喜:“你看出門道來沒有?這個吳局長呀,他不好意思多給咱東西,怕生嫌疑,咱們隻要開口說需要,他就批條子,看那樣子,是要得越多他越高興!”

  高大喜哈哈笑了兩聲:“有吳局長的支持,咱就不怕幹不過它小江南。”

  王繼善:“高場長,你呀,千萬可別高枕無憂!”

  高大喜:“王場長,你是什麽意思?”

  高大喜瞧瞧王繼善:“喲,沒睡好覺,累的吧?眼珠子怎麽紅了?”

  王繼善:“你還說呢,你口口聲聲說我會算計,讓我給你管常務,當助手。現在這種形勢我能睡好嗎?整整半宿沒合眼呀。”

  高大喜:“什麽事兒?”

  王繼善:“你和賈場長這些年,你還不知道呀?咱們不能光覺得有吳局長的大力支持,幹過小江南就褲兜裏抓蛤蟆,穩拿把掐了……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賈述生可不是白薯一個!”

  王繼善:“這幾天,賈述生又想了不少招子,堵上了上次家庭農場失敗的漏洞。不是說比效益嗎?說不定小江南的效益不會比咱們差!”

  高大喜:“王場長,我就不相信小鐮刀能幹過收割機,噴霧器能幹過飛機!要是幹過了,那就怪事了。中午了,走,上車,咱倆到機關食堂單間去,邊吃邊嘮,也算我犒勞犒勞你。”

  王繼善狡猾地點點頭:“品品這些年,我還是挺佩服賈場長的,這麽挨折騰,他也不示弱。你看那股子勁兒,也不知道是哪個神支的,還是哪個鬼差的?”

  2

  春寒料峭。

  小江南農場直屬分場農機具拍賣場。

  賈述生、連喜、李開夫站在一台台收割機旁。

  連喜:“賈場長,家庭農場主們幾乎都看透了,掌握大農業的命運,機械很重要,不少人都在躍躍欲試。”

  賈述生:“你們倆反映的情況不錯,我下去跑了一圈兒,也掌握了一些情況。看來,農機具拍賣後的那幾個‘統一’是太好了。根據這種情況,為了控製爭買農機具,一是要價格合理,確保國有資產不流失;二是降低對無機戶的收費標準,讓多數職工盡快形成自我發展的能力。”

  李開夫:“賈場長,還是你有招兒。”

  賈述生:“我批準你們第一個拍賣。到時候,讓各分場場長、機耕隊、各家庭農場場長代表來參加一下。你們要搞好,真正起到示範作用。”

  3

  光榮農場機關食堂的一個小單間裏。窗戶上掛滿了厚厚的霜雪。

  服務生上好了四個菜,又來一瓶酒,王繼善對站在門口的服務員擺擺手:“姑娘,不用你了,我們倆說幾句話兒。”

  服務員退出。

  王繼善給高大喜斟著酒說:“高場長,賈述生領著薑苗苗那幾個副場長挨個分場走,給職工送錢,解決困難,小江南的職工讓他給收買了!就像炭火苗呼呼發熱了。”

  高大喜:“不是說職工積極性不高嗎?”

  王繼善:“那是剛開始,連我們八家子的人都沸沸揚揚了。其實,也不是沒道理,他們水田一畝平均收一千斤,一斤賣六毛八,那就是六百八十塊,去掉交的稅費七十塊,再去掉二百塊成本,能幹掙四百塊呢!他們每人能分上五十多畝地,光每人分得的水稻地就幹掙兩萬多,要是三口人,就是六萬哪!還有旱田呢。”

  高大喜點點頭,“王場長,咱們多施肥,用好種,怎麽也得給吳局長長個臉,重要的是保住咱們國營農場啊!”

  王繼善自己端起杯喝進肚子裏說:“賈述生當年拚命發展水稻,就像現在和咱對著幹一樣,唉--”

  王繼善歎口氣,瞧著高大喜:“你再多施肥,用好種,那穀子粒兒怎麽也長不過水稻粒兒呀!”

  高大喜右手握成拳頭支著桌子,低著頭,停了停說:“王場長,你得多想想辦法!”

  4

  連喜急急忙忙地吃完最後一口早飯,把碗一推說:“嘉嘉,對不起了,你收拾吧,我先走了。”

  嘉嘉攔住連喜:“連喜,昨晚給我算的那筆賬,害得我半宿沒睡著!看來,要是平平常常,咱家就能掙十萬多元呀!”

  連喜:“今年糧食價格還能不錯。嘉嘉,你就放心吧,用不了幾年,你就是大富婆了。”

  嘉嘉笑笑:“要是這樣,頭前兒辦家庭農場欠下的賬也不愁還了。”

  連喜:“小菜一碟!”

  連喜剛要往外走,又被嘉嘉拉住了,說:“這樣,你太累了,我這個老師也不當了,幹脆辭職和你一起辦家庭農場吧。”

  連喜:“是啊,那樣,咱這個農場,你當書記,我當場長。”

  嘉嘉笑了,把連喜拉進屋裏,臉嚴肅起來:“連喜,求你一點兒事兒,你能不能答應我?”

  連喜:“什麽事?”

  嘉嘉:“小穎把稻殼育秧現場推廣會搞完了,就讓她回光榮去。”

  連喜:“嘉嘉,你真小心眼兒。”

  嘉嘉:“就算我小心眼兒,你答應我行嗎?”

  嘉嘉搖晃著連喜的胳膊:“到時候,我找爸爸,你再冷淡她,不幫她忙就行。”

  連喜:“聽說薑姨已經提出來要調回光榮去了。薑姨要一走,你不說人家小穎肯定也跟著。”

  嘉嘉:“真的?”

  連喜點點頭,“我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嘉嘉:“好,到時候你可不準挽留她。”

  連喜:“你也別氣著人家。”

  嘉嘉:“連喜,說句心裏話,她老在你身後轉悠,我就像有塊去不了的心病似的。”

  連喜笑笑,起身要走:“小心眼兒。”

  嘉嘉一笑:“不是,人家太喜歡你了。”

  連喜上去要親嘉嘉。

  嘉嘉指指在一旁玩積木的小樺:“孩子大了。”

  連喜一個鬼臉,瞧了瞧小樺。

  連喜走出院門。

  嘉嘉站在門口問:“連喜,你要到哪兒去呀?”

  連喜:“去一下良種站,小穎的稻殼育秧在試驗室裏試驗呢。咱爸爸看了很高興,讓我也去看看,幫著小穎籌備籌備!”

  嘉嘉:“我也去。”

  5

  初春,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光榮農場的北大荒酒樓。

  單間裏,有四個人,王繼善、劉茂森,請客的梁老板和他的公關小姐小王。

  王繼善手捂著酒杯,不讓梁老板往杯子裏倒酒:“哎呀,別倒了,別倒了,這是你們來了,一般的,中午我是從來不喝酒的。你問劉廠長,他知道。”

  劉茂森咧著嘴笑:“是啊,是啊,梁老板,王場長夠給你麵子的了。上次也是你們一起做豆粕的,姓黃的老板,三次都沒請動王場長呢。”

  梁老板點頭笑著:“咱們是老關係戶了,王場長,我敬你一杯!”

  王繼善:“好,你敬我喝!”

  王繼善一仰脖,酒進了肚裏。

  劉茂森衝著梁老板:“抓緊時間,把你要說的事說說,有些事情不是我這個油廠廠長說了算的,等會兒,我們王場長還有事呢!”

  王繼善斜著眼睛看著劉茂森:“不是說好了嗎?今天隻談友情,不談公事嘛!”

  王小姐,“哎呀,王場長,就是一點點小事兒,你說句話,表個態,就行了!剩下的就由劉廠長去辦。”

  梁老板趕緊說:“一點點小事,一點點小事,其實辦不辦都行。就是為了聯係業務方便,我們在你們油廠的旁邊,搭了一個小偏廈子,借用了你們的後院牆,偏廈子住幾個工人,說白了,就是為了省幾個錢。”

  王繼善說:“這事我知道,蓋了一年了吧,去年就有了。”

  梁老板說:“哎呀,這一段時間場區搞整頓,拆除違章建築。總場辦公室下令一定要拆,劉廠長頂不住了,讓我跟您說說。”

  王繼善:“噢,就這個事啊!老劉,你那山牆後邊,不都是空地嗎?拆不拆,沒啥大影響吧?”

  劉茂森:“沒影響,一點都沒影響。”

  王繼善一擺手:“那行了,你告訴辦公室,就說我說的,先不拆,緩緩再說。”

  6

  高大喜打開電視機,坐在沙發上,現場畫麵和播音員的聲音:“局黨委批準改革方案,小江南農場將全麵推廣家庭農場。目前,分田到戶工作進展順利--”

  他站了起來,生氣地把電視機關上了。

  7

  小江南農場良種站試驗室,兩個木槽子裏,表層是稻殼,殼上長著綠油油的稻秧。

  嘉嘉哈下腰低頭瞧著,抬起頭:“小穎,剛聽說我還不信,看來,你真行。”

  連喜:“是,昨天的《北大荒日報》登了一版,全是介紹小穎搞科學發明的文章,還有大照片。爸爸還說,要推薦小穎為全省評選的‘十大傑出青年’候選人呢。”

  嘉嘉瞧瞧連喜高興的樣子,又瞧瞧小穎,陰下了臉。

  8

  王繼善走進高大喜辦公室,高大喜在辦公桌前站起來迎上去。

  王繼善:“高場長,找我有事兒?”

  高大喜:“咱倆在機關食堂吃飯時你說的小江南那些事兒,是應該引起高度重視。這幾天還不算太忙,你找點兒理由去看看。咱們好研究研究怎麽才能不落在他們後頭。”

  王繼善想了想說:“好吧,我就算是回家看看孩子們去吧!”

  9

  天陰暗下來。

  連喜承包的水田旁,地畦邊上插個大牌子:“連喜家庭農場”。

  旁邊搭起了塑料育秧棚。

  連喜家庭農場旁支渠對麵的旱田裏,一畦畦育秧地上,雇用的工人正在小穎的指揮下,往裏倒稻殼、蒙塑料布。

  秦小琪路過連喜的育苗畦地,走過來:“連喜,你說小穎這稻殼育秧能行不?”

  連喜:“行啊,我都到良種試驗室參觀了。”

  秦小琪:“要是能成功敢情好了,要不,年年育苗從地裏取好土,慢慢就把這好土取光了,還咋種地呀!”

  連喜:“肯定沒問題,你就不用準備土了,準備稻殼吧。”

  風大了,下起了雨點。

  渠那邊,小穎對雇傭工說:“鄉親們,要下雨了,今天就幹到這兒吧!”

  眾民工一陣風跑了。

  秦小琪也跑了。

  風吹稻草搖晃,落葉飛旋。

  小穎喊:“連喜,來雨了,該走了!”

  連喜抬頭,天空雨點密集起來:“你帶雨衣沒有?”

  小穎:“沒有。”

  連喜指指畦邊上的窩棚:“來雨了,到這裏躲躲雨再走吧!”

  雨嘩嘩下起來了。

  小穎淋雨跑來。

  連喜站在窩棚門口:“快進!”

  小穎貓腰進去,連喜隨後貓腰進去了。

  小穎往亂草堆上一坐,雙手抹一下臉上的雨水,又攏攏濕淋淋的頭發,看看落湯雞似的連喜:“你呀,還不走進來,傻等著我,這不也成落湯雞了!”

  連喜笑笑:“哪好意思呀,專家沒進,我哪能先進去呢!”

  10

  嘉嘉看看窗外大雨,走到家門口推開門,雨嘩嘩下著,房簷下雨水像瀑布一樣直往下跌落著。

  嘉嘉拿起電話,撥了號,隻聽蜂音沒人接,又撥了一遍,還是沒有人接。

  嘉嘉看看衣櫃裏,兩件雨衣掛著,兩把雨傘立著,兩雙水靴子放著。

  嘉嘉穿上雨衣、雨靴,拿起連喜的雨衣、雨靴衝出了大門。

  嘉嘉在雨中跑向渠首。

  雷電雨交加,嘉嘉蹣跚前進著,不時打著寒戰。

  前麵跑來一群人。

  嘉嘉迎上問:“看見連喜了嗎?”

  人群跑過,有人說:“在後麵。”

  嘉嘉回身問:“你們怎麽不喊著他。”

  雨中人跑著,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還有小穎。”

  嘉嘉邊走邊喊著:“連--喜--”

  一陣雷電巨響的聲音,模糊了嘉嘉的身影。

  嘉嘉來到窩棚跟前,靈機一動悄悄躲到了窩棚後邊。

  小穎和連喜坐在草堆上,依偎在一起。

  連喜:“怎麽樣?不冷了吧?”

  小穎:“好多了。”

  ……

  嘉嘉傾力把耳朵貼在窩棚上,什麽也聽不清,輕輕扒開亂草,雨聲中傳來了輕輕話語,她站起身朝窩棚邁一步又縮了回來。

  11

  雨嘩嘩下著。

  秀蘭坐在炕上做針線活,王俊俊和她嘮著。

  李開夫冒雨回家脫掉雨衣,掛在門後的牆上。

  王俊俊起身要走。

  李開夫說:“怎麽見我回來就走呢?大雨天,坐一會兒。”

  王俊俊:“不了,回去了。”

  李開夫和秀蘭送到門口。

  秀蘭:“俊俊姐,慢點兒,路滑。”

  秀蘭關上門返身說:“開夫,俊俊姐剛才說外邊傳賈場長和薑副書記的閑話。”

  李開夫問:“她說沒說聽誰說的?”

  秀蘭說:“我問她,她說什麽也不說。”

  李開夫搖搖頭:“他媽的,不可能,賈場長和薑副書記是什麽人,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

  秀蘭:“就是啊,賈場長和高場長關係那麽好,寧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嘛!”

  李開夫脫掉襪子,秀蘭打來盆水。

  李開夫邊洗腳邊說:“他倆呀,這陣子不那麽好了。”

  秀蘭:“怎麽搞的?”

  李開夫:“搞改革搞的唄!”

  12

  雨停了。

  小穎和連喜貓腰走出窩棚。

  嘉嘉急忙把身子貼近窩棚,屏住呼吸。

  連喜:“小穎,走吧。”

  小穎抬頭看看天:“好像還有雨。”

  連喜:“走吧,嘉嘉在家該著急了。”

  小穎和連喜向農場走去。

  嘉嘉急忙藏了起來。

  13

  嘀嘀嘀--嘀嘀嘀--

  沒見車影兒,汽車喇叭先陣陣急響著驚動了八家子村。

  傍晚的八家子村。門口、路邊人來人往,豬在進圈,雞鴨在進窩。

  司機:“王場長,這老八家子的人都知道是你回來了。”

  王繼善:“怎麽知道的?”

  司機笑笑:“別的場長來,都讓喇叭聲小點兒,你一回來,就囑咐‘喇叭聲大點兒,喇叭聲大點兒’。”

  司機又使勁摁了幾下喇叭:“嘀嘀……”

  王繼善身子往後一仰,笑嗬嗬地說:“嘿,你不知道,我這老八家子的鄉裏鄉親的都喜歡養個雞鴨鵝狗的,給撞上一個,就不好了。”

  汽車駛進了村頭,果然一群雞鴨鵝呱呱叫著,張著翅膀躲向路旁。

  聽到汽車喇叭聲,人們圍攏過來,喊王場長的,叫爺爺的,喊王絕頭的,喊老王的,混成了一片。

  王繼善披著黃軍大衣,拿出派頭,大發雷霆:“我說多少次了,怎麽都不聽呢?這是怎麽說話呢,那‘老王頭’、‘王絕頭’是你們叫的嗎?連高大喜、賈述生都叫我王場長呢!”

  眾人瞠目結舌。

  王繼善大搖大擺地走著,吉普車緩緩在身後跟著。

  司機探出頭:“王場長,上車吧。”

  王繼善頭不歪眼不斜:“我想走走。”

  司機笑笑:“王場長,你真有當年複轉官兵剛進北大荒時高場長、賈場長那派頭!”

  王繼善:“什麽?我才是他們那時候的派頭?這麽說,還不是現在的派頭?”

  王繼善走到門口,伸手去敲門,沒人應聲。

  司機說:“王場長,你配幾把鑰匙,省著進辦公室、回家還得敲門。”

  王繼善:“我還不知道配鑰匙方便,你沒聽他們說賈場長和高場長嗎,腰帶上別著一大串鑰匙,像個倉庫保管員似的!”

  有人開門,王繼善一側臉對司機說:“回去吧,聽電話。”

  司機見門關上了,調轉車頭往回返,嘴裏嘟囔著:“車到村口不坐了,就該讓我回去,愣讓我跟在他後頭擺排場,真是土包子開花。”

  14

  羅益友家算是農場比較富裕的人家,客廳有沙發,有組合櫃,有電視機、冰箱,靠門處放著一輛摩托車。

  荒妹一開門,笑著說:“我一猜就是你回來了。”

  王繼善:“你怎麽這麽會猜?”

  荒妹:“誰車上的喇叭,也沒有你車上喇叭響。”

  羅益友和羅小虎一個說:“爸,你可回來了。”一個說:“姥爺,我們準備打電話請您回來呢!”

  王繼善坐下:“嘿,什麽事兒都這麽盼著我回來?”

  荒妹:“爸,這家庭農場的事兒唄。家裏人都沒了主意了,等你把把舵呢。”

  王繼善接過羅益友遞過的茶水:“賈述生和方連喜,還有李開夫這些人又開始到下邊這麽宣傳,那麽吵吵的。我回來,也是想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羅益友:“爸,賈述生和方連喜,還有李開夫,把大家煽乎得就像瘋了一樣。家家搶著包地不說,還搶著要競價買機器呢。你沒回來的時候,我們正戧戧呢,拿不定主意了。爸,你說,這機械買還是不買?”

  王繼善喝著茶水:“你們說呢?”

  羅益友:“聽說大夥兒買機械的都報名了,這機械搞不好又要漲價了!”

  王繼善問:“這錢是分期還完,有沒有什麽別的說法呢?”

  羅益友:“今年上交的比例大,占百分之四十,日後每年百分之三十,要是咱家包它五百畝,買兩台機械問題不大。”

  王繼善詭詐地一笑:“噢,這是坑大夥兒呢。”

  羅益友:“我看也是。”

  王繼善:“那,你想不想買呢?”

  荒妹:“我說是不想買了,要是家庭農場真辦好了,別頭年掙點錢都攤裏了。有些機械也不是什麽好玩意兒,聽說,定的價還賊老貴,有了錢買新的,不比它那個強。”

  羅益方:“再說,他們又定了些什麽五統一,統一管,還要統一安排活兒……”

  羅小虎:“姥爺,我和他們想的不一樣,不管怎麽的,也是自己的。”

  王繼善把杯子放下:“還有呢?”

  羅小虎:“漲價,也大漲不哪去!這頭一年呀,我認為非常重要,非常關鍵,誰購買了機械,誰才能有主動權……”

  王繼善狡猾地眼珠子一轉:“哎呀,還是年輕人腦瓜子活,轉得快呀。小虎,你來--”

  15

  夜雖然深了,荒妹家另一間房,王繼善格外有精神頭。

  王繼善拍著羅小虎的肩膀:“你小子真聰明,就這麽辦!”

  羅小虎:“姥爺,按你這麽說,能行嗎?”

  王繼善:“還小虎呢?虎勁兒哪去了?!”

  羅小虎瞧著王繼善發愣。

  王繼善:“你就放開膽子幹吧,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到時候,我去看熱鬧,也是給你助威!”

  16

  嘉嘉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打著吊瓶,抽泣著,席媽媽和馮二妮坐在旁邊。

  護士從嘉嘉腋下拿出體溫計,舉在眼前對著窗戶看著。

  馮二妮問:“小王,多少度?”

  護士:“三十九度。”

  馮二妮說:“夠燒的了。”

  嘉嘉抽泣。

  席媽媽:“小王,到底是什麽病?不要緊吧?”

  護士笑笑:“醫生說了,不要緊,就是天涼大雨澆的,不要緊。”

  護士說完走了。

  馮二妮拉著嘉嘉的胳膊勸說:“嘉嘉,你說你,冒著大雨都去了,又懷疑他倆有事兒,你就猛一下闖進去嘛,免得又這麽疑神疑鬼的!”

  嘉嘉抽泣聲更大了。

  席媽媽:“我看連喜那孩子挺好的,不能吧!嘉嘉,這事兒呀,得往好處想。”

  馮二妮:“這事兒,可也沒準兒,你看小穎打扮的那個樣兒。再說,自打魏曉蘭來,我就看不上連喜,那是什麽媽呀,還認她!魏曉蘭年輕時就不是個好東西,嘴裏吃著,手裏還想再捧著,腳踏兩隻船。叫我說那連喜呀,可也沒準兒,兔子沒尾巴隨根兒。”

  嘉嘉哭得更厲害了。

  席媽媽皺眉,用手拽二妮:“咋這麽說話呢!”

  二妮:“他連喜要真這樣,就和他離!”

  席媽媽:“你看連喜,給大夥兒幹事兒,挺好的。”

  馮二妮:“那是兩碼事兒,你沒聽小穎回來這些日子,大夥兒都說些啥?”

  嘉嘉睜開眼睛:“說些啥?”

  席媽媽:“二妮,你別胡咧咧行不行!”

  馮二妮:“都看不慣唄!叫我說也是,她和誰在一起準保沒好,母狗老撅腚,跟前的公狗還有個好?”

  席媽媽急了:“二妮,你瞎說什麽哪?胡咧咧,對得起苗苗嗎?”

  突然,門被推開。

  司機拎著水果進來說:“賈老師,連喜正忙著,他買的水果,讓我先給你送來,說辦完了事馬上就過來。”

  嘉嘉嗚嗚大哭起來。

  馮二妮、席媽媽一起勸。

  馮二妮:“別哭了。”

  席媽媽:“咱們都打聽打聽,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有席奶奶給你做主。”

  17

  這是一個很大的農具場,包括鏈軌拖拉機在內的各種農機具都整齊地擺放在這裏,上麵都用紅紙寫上了編號。

  農機具對麵是一個很大的職工方陣,方陣前有個醒目的會額:小江南農場直屬分場農機具租賃競拍大會。

  會額下麵是一排作為主席台的長條桌,後麵就座的有薑苗苗、方連喜、李開夫、周德富等。

  主席台的側麵,同主席台成一定角度的是一塊大黑板。

  薑苗苗很興奮地站起身說:“大家靜一靜!今天是直屬分場的農業機械拍賣現場會,準備競賣的大小農機具共有八十四件。其中,大件,東方紅五十四鏈軌拖拉機十台,聯合收割機六台,初步掌握報名的有五十六家。”

  薑苗苗停了停又說:“應該說,為了這場拍賣現場會,總場,特別是連喜、開夫同誌,已經做了較長時間的充分準備。今天,各分場和有關單位都來參加了會議,希望大家認真對待。下麵,就請連喜和開夫同誌主持拍賣會!”

  李開夫站在黑板前,大聲地問:“洛陽產五十四東方紅拖拉機,一號機車,底價一萬!”

  職工甲:“一萬一千一。”

  職工乙:“一萬五。”

  李開夫:“還有沒有加碼的了?”

  靜。

  連喜舉起小錘剛要落。

  羅小虎:“一萬六。”

  李開夫:“羅小虎出到一萬六,還有沒有加碼的了?”

  靜。

  特鏡:隨著連喜胳膊落下,一個小錘狠狠砸在了一個盤子裏鋪展著的一塊紅布上。

  連喜興奮地使勁一敲錘:“好,大家鼓掌,洛陽東方紅拖拉機一號機車,羅小虎出價一萬六買下。”

  李開夫:“進行下一個,洛陽產東方紅拖拉機2號機車,使用年限二年,底價一萬兩千元。”

  甲舉手:“一萬三。”

  乙舉手:“一萬五。”

  甲又舉手:“一萬六。”

  羅小虎舉手:“一萬八。”

  李開夫站在主席台上,用手點畫著說:“羅小虎出一萬八,還有沒有加碼的了?”

  連喜:“好,羅小虎出一萬八。成交!”

  特鏡:錘落在盤裏的紅布上。

  李開夫:“羅小虎好氣派呀。下麵是德國進口聯合收割機,底價一萬八千元,競拍開始!”

  甲舉手:“兩萬!”

  李開夫手指畫著:“好,誰還來?”

  乙:“兩萬一。”

  甲有點紅眼的樣子,站起來大聲喊:“兩萬五!”

  靜。

  眾人議論紛紛。

  李開夫手指畫著台下的人群:“好,老馬出兩萬五,看來真想把這台進口貨買到手啊!還有沒有了?”

  王繼善在旁邊捅捅羅小虎。

  羅小虎匆忙地站起來,大喊一聲:“兩萬六!”

  眾人嘩然,議論紛紛:“這小子是真買呀,還是搗亂?”“羅小虎瘋了。”

  李開夫眼珠子一轉:“我說羅小虎,你小子是他媽的真買,還是來搗亂?”

  羅小虎:“姓李的,有你這麽說話的嗎?你們那方案裏不是寫著誰出價高,賣給誰嗎?怎麽的?我的錢不好使呀?!”

  連喜捅捅薑苗苗,手一指,薑苗苗向王繼善看去,點點頭。

  李開夫:“不管你出什麽價,不賣給你了!”

  羅小虎大叫:“姓李的!拿我羅小虎不當人怎麽著?”說完,衝上來抓住李開夫:“走,找地方說說去,憑什麽不賣給我?”

  會場亂成了一團。

  薑苗苗:“羅小虎--住手--”

  連喜也去推羅小虎抓著李開夫脖領子的手,亂成了一團。

  王繼善跑上前伸手:“喂,你們怎麽這麽多人撕巴一個人呀?”

  又有一些人上去拉架。

  李開夫衝著王繼善:“老絕頭,這是小江南的事情,你光榮農場的來這裏攪和什麽?!”

  王繼善:“李開夫,你說話客氣點兒,怎麽攪和了?你們不是辦家庭農場嗎?我可是羅小虎的姥爺呀,我是家屬!”

  吵吵喊喊,亂成一團。

  羅小虎抓住了李開夫的脖領子扭成了一團,離開主席台,拉架的圍著,越吵越亂。

  羅小虎鬆開了李開夫的脖子。

  李開夫伸手去捏羅小虎的耳朵。

  王繼善:“李開夫,反了你了,不準打人!”喊著去抓李開夫的手。

  李開夫用力一掙,人群散開,王繼善要退出圈子,往後一撤,被人堆擠得身子後仰,後腦勺“砰”一聲撞到了聯合收割機的一根橫杆的棱角上。

  王繼善眼發直,慢慢地倒下了。

  荒妹、羅益友趕忙上前扶住,“爸--爸--”

  羅小虎搶上前:“姥爺!”

  薑苗苗快步趕過來,著急地說:“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送醫院。”

  連喜、荒妹幾個人,七手八腳抬起王繼善,急匆匆奔向停在路邊的膠輪拖拉機。

  18

  搶救室裏,躺在病床上的王繼善臂上掛著輸液管,鼻子裏插著氧氣,兩眼緊閉,身邊幾個醫護人員在緊張地忙碌著。荒妹等神色緊張地守在床邊。

  賈述生、薑苗苗、連喜、羅小虎圍著劉院長詢問病情。

  賈述生:“怎麽樣,不要緊吧?劉院長?”

  劉院長歎了口氣,搖搖頭:“醫生會診是腦出血,隻怕搶救過來,也是個廢人了。”

  賈述生:“腦出血?”

  劉院長:“這病早就有跡象,王場長來檢查過,讓他休息治療,他也不聽。”

  門突然被打開,高大喜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他一進門,衝著連喜就嚷嚷,“連喜,好,我看你們就不是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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