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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陳文魁和汪青山在騰出的房子裏忙乎了差不多一天,兩人說好是明天一起去林子砍幾棵樹做試驗槽的支架,再拉些柴冬天取暖。但汪青山一走,陳文魁坐不住了,不完成這點事,心裏就像裝著什麽東西堵得難受,他拎著斧子大步地向樺樹林走去。

  北大荒的天氣真的像孫猴子的臉說變就變,變得還這麽快,山林、路旁,包括田野裏的護林網帶,那山上除鬆樹外,所有的樹葉幾乎被深秋的勁風一掃而光,美麗的五花山隻剩下了一片光禿禿的枝枝杈杈兒,北風吹得樹梢啾啾的直響,在預告著嚴冬即將來臨。

  陳文魁拎著斧子一進白樺林,瞧著那棵被剝掉了一塊皮的白樺樹,心情一下子沉了下來。聽著樹梢被風刮得啾啾的聲響,陳文魁心裏盤算著:迄今為止,雁子已經離開連隊整整二十天了,當天下午,比這個時候早點離開農場的客運站,當晚到的縣城火車站,半夜的火車,那麽第二天晚上九點鍾多一點兒就到達濱城,第三天一早就該去學校報到,雖然沒上過大學,可以猜想出,報到這天不會有什麽事,下午寫信郵上,一般情況下路上走三天,到場部郵電所壓一天,十天前怎麽也就該到了……為什麽至今收不到雁子的來信呢?能不能郵丟了?不能吧,這些年來自己還沒丟過信,怎麽偏偏這封信能郵丟呢?能不能是哪個淘小子或者是追求過黃春雁的小子處於報複、好奇,把信偷偷給拆看後撕了?不能,不能,他挨個數著評論著,最後都被他一一否定了,連隊裏還沒有這麽一個品質惡劣的小子,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噢,可能是雁子回去以後就把倆人在這拍照的膠卷送到照相館衝洗去了,對呀,城裏有幾家大照相館一般都是五天才能取相,有的還一星期呢,對,雁子是要連同照片和信一起用掛號,肯定還是雙掛號一起寄來,讓自己來個驚喜……

  陳文魁想到這裏,沉悶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這時,他瞧著剝掉樹皮地方,覺得那麽別扭,還有一種感覺使他心裏不是滋味,是不是自己剝這塊樹皮剝疼它了,就像樹在哭一樣。白樺樹號稱林中少女,是不是因為剝這塊樹皮覺得醜陋而傷心滴淚了?想到這裏,他索性掏出別在中山裝貼心兜上的鋼筆走過去,在那塊剝皮處輕輕地描畫起來,他忽而輕輕細描,忽而重重落筆,忽而往後閃身端詳畫得怎麽樣,端詳一會兒又湊上去,異常深情地凝神落下筆去,不一會兒,一副半身短辮垂肩的俊俏美麗的肖像出現在方不方,圓不圓,甚至像狼牙鋸齒般樺皮邊的鑲鉗之中了,畫完了,他瞧了瞧,覺得那對眼睛還不夠有神,又湊上去輕輕點了點,然後倒退一步深情地瞧著,自言自語地說:“像,像,太像我親愛的雁子了!”

  自語完,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去輕輕吻了一口。然後轉回身,扛著斧頭走出這片白樺林,在林邊的陡坡上砍了四棵小柞樹,又截斷樹梢捆成一捆,扛起來朝連隊走去。他邊走邊琢磨,頓時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黃春雁是個心細重感情的人,就是照片衝洗不出來,也該先給自己一個報平安的信呀,要是忙,哪怕是短短的幾句話呢--能不能是出什麽事兒了……

  他想著想著,漸漸心慌意亂起來,加快腳步,不,是一路小跑著趕回試驗室的房子,把柞樹捆向門口邊上一扔,轉身又匆忙去了楊金環的家。

  徐亮領著知青排下地運稻捆子還沒有回來,兩個孩子也沒有放學,隻有楊金環正忙著做家務,見陳文魁臉色有點兒不正常,沒等他開口就問:“文魁,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大姐--”陳文魁瞧著楊金環,急切地說,“春雁走了都二十天了,怎麽連封信都沒有呢?”楊金環停止了手中的活,問:“一直沒來信嗎?”

  陳文魁搖搖頭:“可不是,一直沒來信。”楊金環一皺眉頭說:“是啊,我也算計了小雁子走了二十天了,該來封信了?”

  “可不是--”陳文魁重複著算計著時間說:“算今天整整二十一天了。”他見楊金環也一副納悶兒的樣子,心裏更增加憂慮了,“大姐,能不能出什麽事兒呀?”女人的心還是敏感的,為了寬慰陳文魁,楊金環笑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小雁子又精又靈的能出什麽事兒!”她見陳文魁仍是憂鬱的樣子,又說:“我估計,倒不會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兒,說來是有點兒蹊蹺,要不,你請幾天假回城裏看看去吧。”

  “去是不能去,”陳文魁也笑笑說:“我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大事兒,再等幾天吧。再說,你和徐指導員這麽支持水稻科研小組,還有,我一走還不得讓宿舍裏那幫哥們兒笑話我呀。”“我看沒啥事兒,”楊金環說:“那就再等兩天吧!雁子回到城裏、家裏、學校還不得忙乎幾天呀,你就放心吧,我想,不會有什麽事兒!”

  “這麽說吧--”陳文魁站著不動,“大姐,反正我總覺得一些納悶兒……”“文魁,”楊金環洗了把手,擦了擦,回裏屋說:“來--我給你算一算。”

  陳文魁跟著楊金環進屋:“你會算卦,靈嗎?”“不是算卦,”楊金環順手從抽屜裏拿出一副撲克坐在炕沿上說:“我給你擺一擺撲克牌,看看小雁子回城裏順不順,你看--”

  陳文魁從不沾撲克的邊兒,還沒說撲克是“四舊”(舊思想、舊觀念、舊道德、舊文化)的時候,他也不玩,現在報紙上、廣播裏,還有領導講話不那麽說了,可也沒人提倡,八連地方偏遠,業餘生活又枯燥,連隊也沒人管,宿舍裏的知青們一到節假日,或晚上不疲勞的時候,還有陰天下雨不出工的時候,就四個人坐在炕上打撲克,隻聽他們說什麽玩“拱豬的”,還有什麽“三打一的”,“對主的”,卻不知道怎麽個拱法,怎麽個打法,隻知道這撲克牌是五十四張,有大小王,還有紅桃、草花、黑桃和方片,沒什麽興趣,聽楊金環這麽說能用撲克算一算順不順,倒來了興趣。問:“大姐,怎麽擺法?”

  “來,你洗洗牌。”楊金環把撲克遞給他說:“洗牌的時候腦子裏就念叨著我用撲克給你算的事兒。”陳文魁畫畫、彈琴手很靈,洗撲克牌卻這麽笨,他接過了牌分成兩半照楊金環說的默默念叨著,在兩個手裏洗了一下,幾乎沒洗動,楊金環說:“再洗兩次,你得洗開才靈。”陳文魁很虔誠的樣子,默默叨念著又洗了兩遍,把牌交給楊金環。楊金環開始在炕上擺牌,一行四張,一共擺了四行,然後又從第一行第一張牌一張一張往上摞擺,手裏的牌沒有了,把各摞的第一張都翻開,出現數字一樣的牌就撿走,陳文魁問:“是不是都撿開了,沒有扣著的了,我的事情就算是順利了。”

  “沒錯,文魁就是聰明,什麽事兒一點就通!”楊金環說著撿著,有的全翻完了,有的翻了三張,有的翻了二張,有的翻了隻翻開了一張,就怎麽也挑不出對來了。楊金環瞧著牌正皺眉頭,陳文魁看出門道來,就說:“大姐,這玩意兒不靈,我想打個長途行不行?”

  “打長途?”楊金環放下手裏的撲克說,“可費勁了,先得指導員同意,通過場部總機要長途,要經過縣、省和學院三個交換台才能找人!”陳文魁問:“話費不多吧?”

  “那就看找人找的痛不痛快了,”楊金環說:“找人占線時間也算通話費用呢……”陳文魁又問:“大姐,你怎麽這麽通打長途的業務?

  “我大弟弟在省城--”楊金環說:“去年春節前我有急事兒找他,好不容易才打通,不過,那是白天。”陳文魁用請求的口氣說:“現在是天快黑了,興許好一些。你幫我打一個吧!”

  “行,這樣吧,你徐哥不知啥時回來呢。”楊金環下了地,就要向外走,說:“你打完以後,讓場部總機給算一算多少錢,咱們把錢直接交到會計那兒去。”“行,”陳文魁高興地說,“大姐,你真好,太善解人意了!”

  倆人說著就急匆匆地來到了連部,掛通了場部總機,不到半個小時,場部總機就來電話了,說農業大學的長途通了,陳文魁激動地接起電話問:“你是農業大學嗎?”對方問:“你找誰?”

  陳文魁忙回答:“我找黃春雁,”對方又問:“黃春雁是學生還是老師?”

  陳文魁說:“是新入學的學生。”對方不耐煩地說:“新入學的學生1000多人呢,我是收發室,到哪裏找去呀!你得說是哪個係,哪個班級,現在是晚上,得知道住哪個宿舍……”

  “請你查一查黃春雁報到沒有,”陳文魁一聽傻了,急忙說:“請她給北大荒的陳文魁回封信。”“好吧,”對方很客氣地說:“我告訴學生處,讓他們給你辦。”陳文魁還想說什麽,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楊金環瞧著陳文魁失望的樣子說:“大學裏都是些知識分子,辦事兒認真,能給你傳達到,等著吧,有個三天兩天就能有信了,走,回去吧,和我一起做飯,一起吃。”

  “不了--”陳文魁說,“大姐,謝謝你這麽為我操心,我回宿舍吃,說不定宿舍裏就有我的信呢。”

  黃春雁入學已是第三周了,中午的時候,她拿著餐具剛走到大食堂門口,一個身影從側邊忽地躥到她身後,用雙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笑著去扒捂住的手:“別鬧,別鬧,讓同學們笑話……”“我是誰?”捂她雙眼的人公鴨似嗓子說:“你猜準了,我就立馬鬆手。”

  “你--”黃春雁想了想,“林阿妹唄,不就是昨晚上讓我陪你看電影我沒去嘛!”“好個小雁子呀,”捂她雙眼的人倏地一下子鬆開,攥緊拳頭捶了她的肩一下,轉到她麵前說,“才這麽幾天,就把患難姐妹給忘了!”

  “你這個死娟娟,”黃春雁攥起拳頭要報複,叢娟娟往後一閃身撞到了一位男同學身上,黃春雁忙上去道歉,“對不起,我們鬧的有點兒瘋了……”被撞的同學很客氣,文質彬彬地說:“沒關係,沒關係”。

  “娟娟,”黃春雁問,“沒吃飯吧?”叢娟娟點點頭。

  “來--”黃春雁說,“和我一起去打飯,嚐嚐我們學生食堂的集體夥食。”叢娟娟不屑一顧地說:“哪裏的夥食飯都是一個味兒,大鍋煮,大鍋燉,我在農場早吃夠了……”她說著往前湊了一步,喜笑顏開的樣子又說:“雁子,我是來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行啊,這麽快?”黃春雁驚訝著急忙問:“什麽單位?”叢娟娟笑著說:“省農科院。”

  “太棒了!”黃春雁又問,“幹什麽工作?”叢娟娟自豪地說:“院領導問我有什麽特長我答不上來,後來一聽說我出身好,就安排我到資料室工作了。”

  “娟娟,你真行,”黃春雁問:“怎麽找到這麽份兒好工作的?”“唉,還不是人拖人,人求人……”叢娟娟神秘的樣子瞧瞧左右,見出出進進的學生太多,拉一把黃春雁說:“雁子,走,今天我請客,找個地方聊聊天。”

  黃春雁為了不掃叢娟娟的興致,再則,又是大老遠來的,就高興地說:“走,我請你。你來看我嘛……”倆人挽著胳膊說著笑著來到了校門口的“北方國營飯店”,找了個座位坐下,服務員上來問要什麽,叢娟娟主動說:“來兩個三兩米飯,一個砂鍋燉豆腐。”黃春雁搶著掏兒,隻掏出了二十元錢,叢娟娟掏出小錢包,連錢帶糧票一起掏出來遞給了服務員。服務員接過去走了。

  “快收起來吧,”叢娟娟拍拍黃春雁拿錢的手說:“你沒有糧票不成。”“哎呀,”黃春雁說:“你交的是全國糧票,不白瞎了嗎?”

  “怎麽還說在農場時的那種傻話,”叢娟娟摁一下黃春雁的鼻子說:“全國糧票也不能一斤頂兩斤……”她說到這裏一轉話題問:“陳文魁來信了嗎?連隊那些知青怎麽樣?”

  “沒……來了來了!都挺好。”黃春雁像談虎色變一樣,立刻就有點兒慌神了。這時,服務員端上了米飯,接著又一名服務員送上了砂鍋燉豆腐。她端起了飯碗,又挪了挪沙鍋掩飾著內心的慌張,“既然你真心請客我可就不客氣了。”叢娟娟已經看出了她的不自然,也順手端過一碗米飯,做著馬上要吃的姿勢問:“雁子,我有件事要求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幫我的忙?”

  “瞧你說的,誰和誰呀,”黃春雁停下筷子不眨眼地看著叢娟娟,“隻要能做到的,我百分之百在所不辭。”“那就好!”叢娟娟說,“我這個當妹妹的先謝謝了。”

  黃春雁納悶地催促說:“娟娟,你說幫什麽忙?”“雁子--”叢娟娟說:“我們農科院有個姓彭的老師,外號叫‘光棍專家’,三十多歲了還沒找對象,我一去就有人給我倆暗地裏攛掇。我了解了一下,這人還可以,沒找對象是因為挑花了眼,現在成了姥姥不親舅舅不愛那套號的了……”

  “這麽說,”黃春雁笑笑:“你是看中了?”“起初我也沒在意,”叢娟娟:“我二十二歲,他都三十多了成了個半大老頭子了,可我一了解呢,這人德性不錯,再說,像我這樣的還找個啥樣的呀,我和我媽媽一說,我媽媽倒挺開通,說找個大女婿知道疼媳婦,我一想也是,大就大點兒吧……”

  黃春雁聽著挺新鮮,忙說:“你說的這個‘光棍專家’同意不?”“要不說怪事呢,我態度明朗了,他倒曖昧了。”叢娟娟說:“你說愁人不愁,我就想,這個夥計是不是聽誰說啥了。”

  “嘿,”黃春雁一聽笑出了聲:“娟娟,就憑你那嘴,還不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給甜蜜住啊。”“不行,”叢娟娟吃了口大米飯,說,“在這樣的知識分子麵前,還得深沉一點兒,乍認識的不能像咱們姐妹之間想啥說啥。”

  “嘿--”黃春雁又嘿了聲,說:“一個知識分子臭老九,有什麽洋崩的。”“你不知道,”叢娟娟見黃春雁始終不當回事,真有些急了,“這人不臭,就像陳文魁在連隊那樣,領導都挺得意他,威信也挺高,再說,大學開始招生,那些打倒的教授都開始工作了。”

  “是啊!”黃春雁吃一口飯,舀一勺豆腐湯說:“那你就主動點唄。”“沒說嘛,我太主動了也不好,”叢娟娟幹脆放下碗筷,說:“我想請你幫幫忙。”

  “你瞧你,你怎麽還羞羞答答的了呢,”黃春雁也把筷子一放說:“需要我做什麽,你就直說嘛!”叢娟娟詭秘地眨了眨眼睛說:“雁子,我想在這幾天約那位姓彭的專家吃點飯,請你做陪一下。”

  “喲,”黃春雁燦然一笑說,“幹什麽呀你這死娟娟,讓我當燈泡呀?”“你聽我說,”叢娟娟用手扒拉了一下黃春雁,說:“我是這麽想的咱們吃飯期間,你就話裏話外飄揚飄揚我。飄揚的讓他能對我感興趣就行了,但不要過分,也不要把我飄揚到天上去了,人家準尋思我是找的說客,反倒弄巧成拙了。”

  “娟娟,你知道,這事兒我可是從來沒幹過,”黃春雁說:“既然你找到我了,你就說說我飄揚你什麽吧?得給我個譜兒。”“你可不能一、二、三像是做鑒定似的,”叢娟娟笑笑說:“就是要讓人像看出你是有意無意‘溜達’幾句,話不美還打動人心,事兒不大還教人聽了覺得我挺可愛……最好是能體現我人品的東西。”

  “哎喲,我的娟娟呀,你出的這題目可難死我了。要達到你說的水平,不是作家,就得是哲學家,或者是說書的。”黃春雁嘿嘿笑著說:“我拙嘴笨腮的哪兒行啊。”“那號子人說話花裏胡哨,像賣狗皮膏藥似的,一說反倒壞了,”叢娟娟顯出了非常誠意的樣子,“你一看就長個老實樣,又漂漂亮亮,說話不緊不慢還甜絲絲的,啥時候說啥時候的話,在連隊時,我知道不少小夥子追求你,可那陳文魁也是不少姑娘追他呀……”

  “行了,行了”黃春雁一聽叢娟娟又提起陳文魁來,心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忙說,“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看你這一上學見世麵大了,心也寬了,”叢娟娟笑笑說:“和陳文魁的事情算是放下了。我心裏也挺為你開心的。”

  “娟娟,”黃春雁問:“你怎麽見得?”“哎呀--”叢娟娟說:“要是過去一提陳文魁,你不是垂頭喪氣就是鼻涕帶淚,我這無意一提,看你反應不大,真為你高興,那就好好幫幫我的忙吧。以後碰上合適的,我再幫你物色一個,到時候,我給你當燈泡,你放心吧,到時候,什麽樣的好小夥子我也能給你遊說成。”

  “娟娟,”黃春雁眨眨眼說:“我有你這麽個寶貝妹妹可真逗,那你得給我提個醒啊,在哪些方麵做文章?”“主要是在人品、過日子、孝敬父母方麵。”叢娟娟一本正經地說:“你可得好好給我琢磨琢磨。”

  “這樣吧,”黃春雁說:“我琢磨琢磨,你也琢磨琢磨,等找時間咱倆碰個頭,然後再來真格兒的。”“好,先謝謝你了,雁子!”叢娟娟拿起小勺邊去舀湯邊說:“快吃,你下午上課,我也得上百貨商店買套像樣的衣服……”

  叢娟娟出了飯店就和黃春雁分了手,隨後急匆匆地穿過馬路,在一個汽車站點,擠上一輛客車,去了百貨商店。

  “服務員同誌,”叢娟娟隔著櫃台,指了指,“請拿那件衣服看看。”服務員順著叢娟娟手指的方向,從衣架上摘下衣服遞上。

  叢娟娟試了試,覺著很好看:“多少布票?”服務員帶搭不理,又不緊不慢地:“五尺四寸。”

  叢娟娟搖搖頭送回:“那件呢?”服務員依舊慢吞吞地:“五尺五寸。”

  “沒那麽多布票。”叢娟娟掃興地放下衣服,走出百貨商店,剛一出門見一個瘸腿小青年拎著包鬼鬼祟祟問旁邊路人:“買不買衣服?買不買……不要布票?”

  “不要布票?”一個從商店裏走出來的中年婦女上前搭腔:“多少錢……”瘸腿小青年看了看四周,神秘地一擺頭,“這邊來。”

  李瘸子帶著中年婦女來到一條小胡同口的一棵老楊樹下,打開包讓她看衣服。叢娟娟早就看明白了,也追了過來:“有女式的嗎?”

  瘸腿小青年指指旁邊一個戴著大口罩、穿著黃大衣,戴著長毛狗皮帽子,正同幾個買主商量價的人:“他有。”叢娟娟湊上去,一位知青模樣的女人正拿貨交錢,叢娟娟一看,眼睛一亮,伸手就拿起一件相中了的上衣,高興地問那人:“多少錢?我要這件。”

  武解放把口罩一摘:“你要是看中了,我可以白送給你一件。”叢娟娟見是武解放,先是一驚,隨後放下衣服,轉身就走。“娟娟,”武解放上前一把扯住叢娟娟的胳膊肘兒,“我有件要緊的事要跟你說。”叢娟娟背朝著武解放站著,頭也不回:“請講。”

  “娟娟,”武解放笑嘻嘻地走到叢娟娟的麵前,臉對臉地說:“咱們的事情,讓我媽把我好一頓罵,說老實話,別看我這麽狼狽,你不想跟我了,我也不想要你了。念舊情,讓老人麵子上過得去,咱倆就是不能成為夫妻了,還可以成為朋友嘛,不能這樣仇人似的好不好?”

  叢娟娟把頭扭開,“你這個態度--可以。”“沒問題,”武解放仍是笑嗬嗬的:“這個態度很堅定,這麽巧碰上你了,我想告訴你一個消息--黃春雁把陳文魁給踹了,陳文魁像得精神病似的,每天神道道的,你知道不?”

  “你怎麽知道?”叢娟娟轉過臉說完,又轉回臉:“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聽農場的哥們兒說的。”武解放說:“我去農場那邊收布票,昨天半夜坐火車回來的。”

  叢娟娟好奇地問:“你沒見到陳文魁?”“我哪敢去呀,”武解放說:“杜金生那條老王八犢子還在到處抓我呢。在我家門前蹲坑的那幾民兵才被凍走沒幾天。”武解放說著,見叢娟娟沒接話,他又說:“娟娟,陳文魁是個好人,也算是我的哥們兒,求你再見到黃春雁的時候把這消息告訴她,最好能做她的思想工作,讓她回封信勸勸陳文魁,可別不講良心--真把陳文魁氣瘋了……”

  “沒別的事了?”叢娟娟捺著性子聽武解放說著,見他說個沒完沒了,就打斷,說:“我走了--”

  “有!有……”武解放怕叢娟娟走,就又拉住她的胳膊:“娟娟,我問你,說真話--黃春雁是不是被杜金生給禍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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