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

十、在信鴿醫療站

　　“娃呀，”牛娃的媽媽把大丁、小丁等攆走以後，焦慮地撫摩著牛娃的額頭問，“你到底哪兒難受哇？”

　　牛娃吞吞吐吐，想說除了頭痛之外，還有別處難受，怕媽媽讓吃了撲熱息痛片以後，再讓吃別的藥。他閉上眼睛琢磨了一下，心裏想：說出一種病來讓媽媽沒法拿藥，便說：“我渾身到處都難受。”

　　這下子，可把媽媽嚇壞了。

　　“牛娃，”媽媽哄著說，“我看你有點發燒，先吃片撲熱息痛，啊？”牛娃睜開眼和媽媽講價錢：“我就吃一片的一小半。”

　　媽媽連忙說：“一小半哪能行啊？！你就吃一片吧，好孩子！”

　　牛娃一搖晃身子：“我一片也不吃了，不吃了！”

　　“好好好，”媽媽連忙應和，“一小半就一小半。”

　　“嘀嘀嘀！”媽媽剛把藥片兒掰開，突然，外麵傳來了膠輪拖拉機憨悶的喇叭聲。

　　“你等等，娃子。”媽媽說著，一陣風似的走到外麵，一打聽，原來是膠輪拖拉機要去街裏拉東西，急忙回來和牛娃商量，“你不願吃藥，咱們到鄉醫院讓大夫檢查檢查，打上一針就好了。”

　　牛娃一聽，心裏非常高興。他正想怎麽脫開被窩兒，到信鴿醫療站讓王叔叔給白脖兒看看病，快點養好偷偷放了它呢。他抑製著高興。

　　“媽，”牛娃坐起催著，“走，快到醫院去呀！”

　　媽媽高興地說：“走，快穿衣服！車在門口等咱娘倆呢。”

　　牛娃穿好衣服，又穿好鞋，要去背書包，媽媽忙製止：“哎呀，到那兒看看就回來，還背書包幹什麽！放下。”

　　“不嘛，不嘛，”牛娃又搖晃身子又搖頭，“我就要帶書包，就要帶，大夫讓我住院，好做作業。”

　　媽媽隻好依著：“好好好，帶就帶，快走，司機等著哩！”

　　牛娃背上書包，媽媽牽著他的手朝外麵走。

　　司機讓牛娃坐在駕駛棚裏，因為裏麵麵積小，讓媽媽坐在車鬥裏。媽媽擔心牛娃一個人坐在裏麵不行，牛娃卻一個勁兒說沒事兒。因為這樣正對他的心思，假如媽媽也坐在駕駛棚裏，一旦那白脖兒“咕咕咕”叫喚起來，讓媽媽聽著，不就露了餡兒了嗎？

　　這膠輪拖拉機和別的什麽車都不一樣，前麵兩個軲轆是小的，不過像大鍋蓋那麽大，後麵的大軲轆，卻像水風車的大風輪，差不多有牛娃高了。牛娃把書包轉到胸前，怕碰著裏麵的白脖兒。媽媽在身後一，他貓著腰鑽進了駕駛棚。

　　“突突突……”駕駛員叔叔掛上檔，駕駛棚頂上的油煙囪裏，冒出股帶著濃烈味兒的油煙，膠輪拖拉機一顛一顛地駛出了村莊，很快爬上山岡，又下了坡，順著一條大道，徑直開到了鄉醫院門口。

　　媽媽把牛娃安置在內科門診室門口的長凳上等候，囑咐了幾句，便去掛號窗口辦理就診手續。

　　媽媽剛一轉身，牛娃像個靈巧的小鬆鼠，一閃身溜進了信鴿醫療站。

　　他把白脖兒輕輕地從書包裏掏出來，還沒等開口，王叔叔就迎上來，皺著眉頭，接過白脖兒，瞧著它那蜷曲哆嗦的樣子，說：“哎呀，怎麽，白脖兒還沒好呀？”

　　“啊……哼……”牛娃莫名其妙，不知王叔叔話裏是什麽意思，也哼哈亂答應著。

　　王叔叔扒扒白脖兒的眼睛，扒扒嘴，又扒扒肛門看了看，緊皺的眉頭一鬆說：“它的內髒沒啥毛病，還是硬傷，我給它按按摩，再多帶回點藥去，要按時吃，很快就會好的。”王叔叔停了停問：“還是那次傷沒好哇？是誰又打著它了？”

　　“啊……”牛娃一聽王叔叔說白脖兒沒啥大事，心裏暗喜，他也不知道王叔叔說的“那次傷”是什麽意思，信口亂答應著，“是，是……”

　　王叔叔給白脖兒按摩完翅膀和腿兒，讓牛娃幫著扒開嘴，灌了點藥水後，摸著白脖兒身上，高興地說：“這白脖兒比剛來時可胖多了，身上的肉也結實了！”

　　王叔叔還以為牛爺爺把白脖兒從大丁和小丁那兒要回去，交給牛娃飼養了呢。

　　牛娃瞪大著兩眼瞧著白脖兒，聽了王叔叔的話，心裏可不是滋味啦。

　　“牛娃呀，”王叔叔又說，“這信鴿你們飼養得不錯呀！你都怎麽喂養呀？”王叔叔見牛娃不吱聲，又說：“上次你爺爺來時對我說：幾個娃子對台灣來的這信鴿可上心啦，它台灣的主人要知道了，不知該有多麽高興呢！”

　　牛娃怔怔的不知說什麽好。

　　“牛娃，告訴你個好消息，”王叔叔眉開眼笑地說，“上次我給黃爺爺寫信，順便把你們山嶼村幾個小夥伴精心飼喂白脖兒的事，還有白脖兒比賽得冠軍的事，都告訴黃爺爺了，黃爺爺來信說他可高興啦！”

　　牛娃忙問：“王叔叔，黃爺爺都說啥啦？”在這些喜歡養鴿子的娃們中間，黃爺爺是他們敬慕的人。

　　王叔叔一手捧著白脖兒，一手拍拍牛娃的肩膀頭兒說：“將來他去台灣，一定把好好飼養白脖兒的小家夥帶上幾個！”

　　牛娃瞪大眼睛問：“黃爺爺還能去台灣？”

　　“當然嘍！”王叔叔輕輕一笑，又拍了拍牛娃的肩膀頭說，“黃爺爺是咱們國家的養信鴿專家，台灣喜歡養信鴿的人多著哩，台灣回歸祖國的懷抱以後，黃爺爺當然要去台灣啦，和那裏信鴿協會的同胞一起交流養信鴿的經驗！”王叔叔講著講著，自己也興奮起來，滔滔不絕地繼續說：“牛娃，你是不知道呀，台灣可美啦，日月潭、阿裏山……那裏養的信鴿更是各色各樣！對啦，你們要是能見著白脖兒的主人，那個李有福爺爺一定會熱情招待和歡迎你們！”

　　牛娃越聽越激動，要是能跟著黃爺爺去台灣，看看那裏那無數美麗的信鴿該多好哇！他的心就像飛到了台灣一樣。

　　“王叔叔，”牛娃著急地問，“啥時候，台灣才能歸回來呀？”

　　王叔叔笑笑說：“哎，你別急呀，聽我說，咱們盼著台灣快點回歸祖國懷抱，台灣一些明白的同胞也盼那一天呢！隻是台灣反動當局大搞恐怖宣傳，說我們新中國如何如何不好。我想，隻要台灣人民都覺悟了，台灣回歸祖國懷抱會很快的。”王叔叔見牛娃聽得很出神，停了停，接著語重心長地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應為台灣回歸祖國，做點力所能及的工作呀！”

　　“王叔叔，”牛娃不解地問，“我們離台灣這麽老遠，什麽也做不了呀。”

　　“怎麽能說什麽也做不了呢，你們現在就正在做件有益的事情哇！”王叔叔微微笑著，和藹地對牛娃說，“比如說，這隻小白脖兒要是訓練好了，它就可以成為台灣人民和我們之間友好的小使者……”

　　牛娃聽著聽著，心裏就像忽啦一下子打開了兩扇小天窗，開竅了：是啊，小白脖兒就可以是個友好的小使者，它可以像鴻雁傳書一樣，讓我們用信詳細向李有福爺爺和台灣人民介紹祖國的情況……

　　想著想著，又氣又恨自己，真不該用卵石打傷了白脖兒！

　　這陣兒，牛娃心裏翻騰得可厲害啦。原來，他向往過台灣，並且把台灣和自己美好的理想聯係到了一起。那是從他爸爸寄來的一張照片引起的。

　　事情是這樣，牛娃的爸爸是一位海軍軍官。有一天，爸爸寄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軍艦正在大海裏破浪前進，爸爸站在軍艦上，一手叉腰，一手扶著艦舷，頭頂藍天，麵向滔滔翻浪的大海……好神氣呀！許多小夥伴都羨慕得直砸嘴。這天上完地理課，夥伴們讚賞、羨慕完牛娃爸爸的照片，下一堂課是作文課，老師出的作文題是《我的理想》。他看著這個題目，想起上節課地理老師講的台灣那一聯串的問題，腦海裏突然閃出了一朵美好的火花：嘿！我的理想就是當個海軍戰士，將來駕駛著軍艦去台灣……於是，他拿起筆來，從看爸爸的照片談起，很快寫成了這篇作文。不料，老師作文講評時，竟向全班同學範讀了他的作文，這就更使他的心不平靜了……

　　王叔叔又給白脖兒按摩了一會兒，取了點藥，剛囑咐完如何如何給白脖兒服用，牛娃接過小紙藥包和白脖兒，一轉身就竄出了信鴿醫療站。

　　牛娃的媽媽辦完就診手續，來到內科門診室門口，不見了牛娃。她左撒眸右撒眸，想喊又罷，因為醫院裏禁止喧嘩和呼喊，她便樓上樓下找開了，臉上急出了一串串汗珠兒，萬萬沒想到牛娃會在五官科兼信鴿醫療站裏。

　　牛娃跑出醫院門口，突然停住了腳步。要是自己偷偷跑回去，媽媽找不到自己，該有多著急呀！要是去找媽媽……

　　他正在猶豫，隨著一陣丁零零的自行車鈴聲，忽聽有人喊：“牛娃！牛--娃--”他抬頭看時，楊老師騎著自行車，眼瞅著就要飛到了他的跟前。

　　牛爺爺委托楊老師去給牛娃、大丁和小丁這三個小夥伴做思想工作，讓白脖兒和雨點成親。楊老師一聽，非常高興，他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立即就停下手裏的事情先去找牛娃。可是，當他來到牛娃家門口。聽說牛娃突然得了急病，他媽媽領著他坐車到鄉醫院看病去了，心裏頓時不安起來。每個學生有病，楊老師總是像父母一樣著急和關心。楊老師立即借了一輛自行車，緊蹬慢蹬地來到了這裏。

　　“牛娃，牛娃！”楊老師邊喊邊緊蹬兩下，自行車駛到了牛娃跟前，一跨腿下來，急忙問：“你的病怎麽樣啦？”

　　牛娃一聽，臉刷的一下子紅了，支支吾吾地說：“我，我……”

　　楊老師一下子發現了牛娃抱的白脖兒，牛娃的目光又總是躲躲閃閃，不敢正視他，臉色也不正常，他料到，這裏邊一定有文章。

　　在學生麵前，楊老師有慈母般的愛，又有教師的嚴。不少人都說，楊老師有一把能打開各種孩子心鎖的金鑰匙。再淘氣的孩子，在楊老師手裏都會變乖！比如牛娃，受媽媽溺愛，在家裏耍起脾氣來，驢個沒完。可是，一到楊老師麵前，又成了一隻聽話的小綿羊。要不是楊老師多教育，牛娃不得讓媽媽慣成什麽樣子哩！

　　“牛娃，”楊老師撫摩著他的頭頂，說，“要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誰知，牛娃低下頭來，竟“哇”的一聲哭了。

　　牛娃清楚地記得，上學期，就是因為有一次撒謊騙楊老師，讓楊老師批評得好不舒服……

　　牛娃抽抽搭搭地說：“我……我打……壞了……白……”

　　楊老師聽牛娃講述如何打壞了白脖兒，如何裝病來到醫院，王叔叔如何給白脖兒看了病，服了藥。楊老師接過白脖兒一看，才放了心。他正要按照牛爺爺的意思開始工作，隻見牛娃的媽媽十分驚慌的樣子走出了醫院門口，便急忙迎上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