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狼舔舔你的手

第五章 報恩知更鳥

　　唐綠意編譯

　　汽車飛駛在冬日的公路上。望著窗外，景色一片蕭條肅殺，我知道藍色知更鳥尚未光臨。

　　三個星期前的聖誕節，爸爸給了我一個他親手做的方形鳥巢。爸爸對藍色知更鳥一往情深，每到初春，他總是麵對天空翹首以待。不過讓我傷感的是，今年，或者說在他屈指可數的餘生，他還有機會跟這種美麗的候鳥重逢嗎？

　　這是爸爸第三次心髒病發作了。淩晨3點我趕到醫院時，他已陷入深度昏迷，全家人都以為他難逃一死。當他一度蘇醒時，媽媽坐在床頭緊緊握著他的手。他望著她，喃喃地說：“他們要我鬆開手，但我就是不鬆手。”媽媽輕撫著他的胳膊，柔聲安慰他：“對，就這樣—不要鬆手。”

　　爸爸是個老礦工，一生都為養家糊口疲於奔命。靠著他那份低得不能再低的薪水，他和媽媽一共養育了6個兒女。直到今天我都很難想象，為撫養我們成人，他和媽媽流了多少汗水！

　　礦工的工作既苦又累，但每晚下班回家，爸爸總還喜歡幹上一點木工活。家裏不少漂亮的家具都是他的傑作。當爸爸做木工活時，我們便站在一旁看著。他幹活一向力求完美，也要求我們這麽做。實際上他的這條人生法則也成了我們一生的座右銘。

　　爸爸是在退休之後，才開始為每年春天來臨的藍色知更鳥做鳥巢的。那時我參加了一個環保組織，了解到途經這裏的藍色知更鳥十分需要居民們的照顧，城市和工業的發展使得它們再也難覓棲身之所，隻得在人工鳥巢裏安家。爸爸認真地聆聽著我的講述，並不時歎息，最後他答應動手為它們做人工鳥巢。

　　兩周後，爸爸把我叫到他的木工房—那裏擺放著三隻精致的方形鳥巢。“不知道鳥兒們會不會看上我做的巢？”我滿懷感激地抱住他，回答說：“它們定會感到賓至如歸的。”然後，我們就把這些人工鳥巢分掛在屋簷下、樹枝上。

　　那年春天，最先飛臨的第一批藍色知更鳥就在他的院子裏落戶了。爸爸還漸漸跟它們交上了朋友。他認定，這種鳥是傳送希望和吉祥的信使，也是家庭幸福美滿的象征。因為他發現每年一對藍色知更鳥都要撫育兩三窩幼鳥，而那些較早出生的幼鳥長到稍大時竟然還會幫助父母去照顧更年幼的弟妹……無怪乎知更鳥之家總是充滿了互助、理解和溫馨。

　　爸爸頑強的生命力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戰勝了死神，早春二月他出了院。我發現他回家後總喜歡站在窗前，朝院子久久張望。終於一個曙光朦朧的清晨，一道耀眼的藍帶在空中閃現，一隻藍色知更鳥飛落在爸爸的鳥巢上。“啊，這些小天使也該回歸啦！”爸爸的目光裏漾滿了柔情和歡喜。

　　那是一隻公鳥，一身藍盈盈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搶占了那隻精致的人工鳥巢後它就開始引吭高歌—那無疑是支情歌。由此它還被我們戲稱為“卡洛蘇”，一個聞名遐邇的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過了不久，果然有隻母鳥循著歌聲翩然而至，不過選擇在相鄰的另一隻鳥巢裏落了腳。“卡洛蘇”見到美麗的同伴後激動不已，整日繞著它且歌且舞。鳥兒的愛情在爸爸溫柔的目光中發展著，與此同時，爸爸的身體也漸漸康複。當時我就想，這兩者之間難道存在著某種神秘的聯係？

　　“卡洛蘇”曾為捍衛自己的愛情而與另一隻鳥決鬥，那隻母鳥也曾與突然飛臨的“情敵”展開殊死搏鬥。經過大戰的洗禮，母鳥終於在一個陽光絢麗的早晨，撲閃著翅膀，遷入了“卡洛蘇”的“寓所”，結下了百年之好……在蔚藍天空的映襯下，“卡洛蘇”的羽毛顯得格外亮麗，歌喉也更富魅力。又過了一段時間，母鳥開始下蛋：每天產一枚，一共產了6枚。當母鳥在巢中孵蛋時，“卡洛蘇”就在巢外警惕地站崗。爸爸見了總不忘表揚它一句：“真是好樣的！”有時爸爸還會拄著拐杖，到樹下隔著一段距離和這對鳥兒對話—他堅持說，挨得太近會讓它們受驚。

　　雛鳥終於破殼而出。“卡洛蘇”不再唱歌，而是更忙碌地為子女尋覓小蟲果腹。我在感動之餘忽然想到，它和爸爸何其相似，不過爸爸對它的功勞從未做過什麽評論。5月底的一天，羽翼已豐的小鳥在父母的帶領下第一次飛向藍天，於是這世界上又增添了幾個可愛活潑的小精靈。

　　而爸爸依然和以往一樣，每天清晨一起床就走向院子，注視著那幾隻鳥巢，盡管眼下空空如也。“它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爸爸說話時充滿了自信，而這種自信在爸爸身上已久違了。更令我們全家驚喜的是，年邁的爸爸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扔掉了拐杖！媽媽意味深長地說，這是藍色知更鳥在報答知遇之恩—是它們給爸爸帶來了新生的勇氣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