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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縣委常委會主要是討論兩個議題,一個是通告出來後有關問題的處理。二個是老街拆遷。”令狐安一說完這話,葉遠水就將杯子蓋重重地蓋上了。會議之前,令狐安特地讓黨辦副主任高則成到政府征求了一下葉遠水的意見,葉遠水對這兩個議題都不感冒。他明確表示:這兩個議題提交常委會都為時過早。通告出來才十幾天,向組織說明情況的幹部,才二十多人。這與我們掌握的情況,有很大的出入。既然發了通告,除了強調時間性外,要顧慮到大部分幹部的心理。因此,要適當地延長點時間,讓他們好在心理上做好準備。老街拆遷事關民生,十分複雜,縣委可以有此考慮,但不能急於形成決定。要廣泛征求居民意見,聽聽專家聲音,這樣才能真正地將老街拆遷變成利民之舉。從這兩點來看,常委會研究這兩議題沒有必要。

  高則成回黨辦的路上,就在嘀咕了。該怎麽給令狐安書記匯報呢?

  書記縣長意見分歧,最不受用的其實是辦公室。特別是黨辦,經常得做些滅火的工作。書記生氣了,黨辦得出來解釋。縣長不高興了,黨辦還得出來圓場。方靈在的時候,她是常委,說起話來,到底還有些份量。現在,方靈調到市裏後,高則成暫時主持著黨辦的工作。他就不能像方靈一樣地說話了。他得小心翼翼。這暫時主持,也許會成為真正的主持呢?高則成也不想放過這唾手可得的機會。他琢磨著,首先應該擺正自己的態度,然後才好讓令狐安書記聽得既明白又不至於當場發火。

  高則成進了令狐安辦公室,將葉遠水的意見簡單地複述了一遍,然後迅速地補充上了自己的觀點:“常委會還是得開。尤其是有爭議的時候,更得開。令狐書記是講民主的,但黨內還有個集中嘛!”

  令狐安本來鐵青著的臉,竟然放鬆了。他讓高則成通知所有常委,並且提前將議程送到常委手中,要求常委們先行醞釀,常委會上直接亮明觀點。現在任何事都講究效能,常委會更要帶頭。常委會隻議不定,就是沒有效能的表現。常委會都沒有效能,哪還怎樣去指導全縣工作?

  “這樣吧,先討論第一個問題。請向平同誌將通告發出後的有關情況,通報一下。”令狐安點了名,陸向平也早有準備了,就將錢衛中、楊光等幹部向紀委說明的情況一一地作了介紹。一共涉及到二十二個幹部,其中科級幹部十五人,一般幹部七人。共向紀委和監察局退款九十五萬元。兩筆最大的款項分別是礦業局長錢衛中,退了二十八萬。安全局長楊光,退了二十萬。在目前這些幹部的說明中,沒有涉及到受賄索賄行為,全部是以股份投資獲取利益。而且,所有基本投資都是由幹部先投入的,退回來的,據說就是獲得的紅利部分。但是,陸向平放下了匯報稿,道:“但是,根據我們的外圍調查,這些幹部中有一些同誌已經涉及到受賄,並且數額巨大。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他向令狐安和葉遠水望了望,似乎在詢問要不要也一同匯報。

  葉遠水晃了下腦袋,說:“既然紀委已經有了證據,就一道匯報吧。”

  “還是不匯報的好。”令狐安打斷了葉遠水的話,“今天就按照通告,專題研究這些主動向紀委說明情況的幹部的處理。至於他們是否涉及到受賄等刑事犯罪,下一步再認真調查,再行研究。請大家都說說吧!”

  “這個……”葉遠水暴漲著青筋,想說,卻又停了。

  大家都沉默著。

  王楓把身子向前欠了欠,又瞅了瞅令狐安。他知道,現在要打破這僵局,隻有他了。他是副書記,是書記與縣長之間唯一的橋梁。他清了下嗓子,嗓子還真的有點嘶啞。春天,容易感冒,雖然吃了點藥,也還沒好利索。他隻好壓低了聲音:“那我先說吧。縣紀委和監察局發了通告,我覺得首先我們要有個前提,必須堅決按照通告來執行。否則,我們就失信於那些幹部了。他們會說組織在欺騙他們。因此,針對這二十二名已經說明情況的幹部,我的第一個意見是:不予處理。第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向組織說明問題的幹部,限定在三天之內向組織說明問題,否則一經查實,嚴肅處理。當然嘍,剛才向平同誌也提到,根據紀委的調查,可能有些同誌已經或者有可能涉及到受賄等犯罪,這個嘛,我的想法是再好好地查。這不是小事,是大事,關係到一個人一個幹部,甚至可能影響麵更廣。一定要慎之又慎,切記不可操之過急。我們要明確我們發出通告的目的,不是整幹部,而是要挽救幹部。不過,也可以內部發個通報,點名批評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

  “堅持原則”,這是秦鍾山聽了王楓的發言後的感覺。這原則就是通告,不過想想也是。縣紀委發的通告,並非兒戲。幹部根據通告出來向組織說明了,你再處分,這豈不讓幹部們寒心?但是,秦鍾山也有秦鍾山的想法,他把嘴裏的茶咽了下去,咳了聲,說:“我基本同意王楓同誌的意見。如果說有補充,我覺得對個別雖然向組織說明了情況,但問題比較嚴重的幹部,還是要處理的。不管是什麽方式,也是一種警示。”

  “我同意!”劉蒼道。

  黎民也說沒意見,鮑書潮正從外麵接了電話回來,剛坐下就道:“沒意見。適當的處理也是挽救嘛!”

  令狐安一直揚著頭,似乎在看天花板。對這些幹部的處理,他其實早在心裏想好了。但他作為一把手書記,不能直接地提出來。他得找人來做引子,王楓就是。秦鍾山提出來要適當地給以處理,正合了他的意思。要處理,而且必須處理,隻有處理了,才能將礦業經濟中的其它問題掩飾了。這些或許都是表麵的浮土,浮土老是被鬆動,被挖掘,總有一天會挖到深處的。現在是要穩定的時代啊!湖東更要穩定,令狐安也要穩定,隻有穩定了,才能更好地開展老街的拆遷,才能……他朝葉遠水望著,葉遠水正撚著支煙,在鼻子上細細地嗅。他明白葉遠水對這個通告本身就有些想法,而且在之前征求意見時,已經明顯地表示過不同意見了。但是,葉遠水是第一副書記,又是縣長,是不能不發表意見的。葉遠水的意見缺失,就是常委會的一個漏點。於是,令狐安提示道:“大家都說了,是吧?好,很好!遠水同誌,你看……”

  “我的意見剛才已經說過了。不重複了。”葉遠水雖然沒動火,但語氣明顯是有些抵觸的。常委會最後的結果是少數服從多數,這葉遠水清楚。他再重複,也很難改變結果。如其無法改變,還不如不說罷了。反正陸向平組織的對礦業經濟的調查,還一直在進行。該出手時就出手,隻是現在這時機還不是最好的時機罷了。

  “那好!我來講兩句。”令狐安抹了下額頭,“對這個問題的處理,我看分兩步。一是對現在已經向組織說明情況的幹部,按照通告,全部不予處理。但紀委內部通報批評。對其它目前尚未主動向組織說明情況的幹部,限定三天之內必須向組織主動說明,否則一經查出,嚴肅處理。同時,鑒於錢衛中、楊光同誌在礦業經濟發展中,參與非正當經營,違反了有關規定,請縣紀委進行戒勉談話。對於錢衛中同誌,請黎民同誌報告一下。”

  黎民從包裏拿出一摞文件,先是程序化地擺了擺錢衛中的工作和任職簡曆,然後道:“提議錢衛中同誌任縣黨史辦主任。免去其礦業局長職務。建議由城關鎮黨委書記吉光同誌擔任。大平鎮黨委書記胡吉如同誌調任城關鎮黨委書記。大平鎮黨委工作暫由副書記、鎮長饒春明同誌負責。”

  葉遠水沒有料到,令狐安會在這第一個議題中插入了這麽一個關鍵的人事變動。從這一變動看,至少透露了兩層意思:一是處理了錢衛中。黨史是個清閑單位,讓一個號稱湖東第一大局的局長去當主任,這不明擺著就是貶嗎?另外一層意思是,重用了胡吉如。胡吉如在大平幹了兩十年了,按理說是要動一下的。但到城關鎮來,就顯得有些出乎意料了。在縣城,城關鎮是個大單位,而且城關鎮的書記,不出意外的話,都是要進班子的。現任城關鎮黨委書記吉光,本身就兼著縣人大常委會的副主任職務。不過,要吉光到礦業局,他應該是願意的。但胡吉如到城關鎮,就確實才難以讓人接受了。不就是一個鎮的黨委書記嗎?何況還不是什麽強鎮?怎麽就……

  秦鍾山首先發難了,“今天常委會的議題,說好就兩項的,怎麽又冒出個人事安排?對這個名單,沒有醞釀,我不同意!”

  劉蒼倒是沒有反對,他隻是道:“讓胡吉如同誌到城關鎮,是不是顯得太……城關鎮是個大鎮,情況複雜,需要極強的工作能力和領導魄力的。”

  “對錢衛中同誌的安排,我基本沒有意見。但對胡吉如和吉光同誌的安排,請大家再斟酌斟酌。”王楓這話說得原則,既沒有反對組織部的提議,也沒有表示強烈的讚同。鮑書潮態度明朗,說:“在研究通告這個議題中,插入對人事安排的研究,我覺得是合適的。主要是因為這兩者本身就有關聯。我同意對上述四位同誌的安排,胡吉如同誌我比較熟悉,這人基層工作經驗足,有魄力,特別是在去年的抗雪和今年的礦業整合中,顯示了較強的政策水平與豐富的工作手段。由他來出任城關鎮黨委書記,是合適的。而且,老街拆遷即將開始,我們迫切需要胡吉如同誌這樣的幹部,來開展協調工作。我同意!”

  手機響了,是《好漢歌》的旋律,這是葉遠水的。葉遠水不慌不忙地拿起手機,看了下,然後站起來,出了門。在門口,先點了支煙,才接了電話。他邊走邊講,等電話講完,人到了廁所邊上,正碰見從裏麵出來的陸向平。陸向平朝葉遠水一笑,道:“這不橫空出世了嗎?”

  “哈哈,是吧!”葉遠水又掏出支煙,將剛才一直吸著的煙的過濾嘴切斷,再將還有半寸長的正燃著的煙接到新的煙的前麵,這樣,煙就顯得經平時長了。他吸了一口,說:“有水平哪,有水平!”

  “有水平?”陸向平念著,忽然也“哈哈”一笑,似乎明白了什麽,輕聲道:“先由著他吧!我們不急!”

  “是不急。急的是他們!”葉遠水進了廁所,陸向平也進會議室了。

  王楓正說到最後一句:“可以考慮吧,可以考慮!”

  陸向平根本也不知道王楓剛才說了哪些,他張望了一下,似乎大家都說了。他剛才出去接電話連同上廁所,耽誤了時間。王楓開始發表意見,這意味著後麵隻剩下葉遠水了。但人事研究有要求,所有參加的常委必須都發表意見,即使隻說兩個字“同意”也得說。陸向平見大家都靜了,知道是在等著自己,就道:“雖然這次人事調整有些勉強,但我覺得也還有一定的道理。我原則上同意!”

  葉遠水正推開門,陸向平朝他望了下,又重複了句:“原則上同意!”

  “那好!遠水同誌,你也……”令狐安問。

  葉遠水梗了梗脖子,“我……”剛才,在廁所裏,他接到了在外地工作的一位小學老同學的電話。這個電話讓他十分意外,已經多少年沒有聯係了,不知道這老同學怎麽找到了他。他當然有些興奮,可是等老同學說出找他的原因時,他又犯難了。老同學竟然是胡吉如的說客,這至少說明胡吉如是清楚下午的常委會正在研究他的事情。老同學說:剛剛回到江南省。葉遠水問回江南省了?是探親還是出差?老同學說都不是,我調回來了,在省委辦公廳。哪……葉遠水疑惑了下,老同學說服從組織安排嘛,還是辦公廳副主任。葉遠水沉默了會,老同學說我正在開會,這事就拜托你了。下次一定回湖東謝你!

  人的命運往往就是這樣,不經意的一個電話,可能就改變了一切。官場上,有多少人能左右自己?葉遠水站在走廊上將煙吸完了,也想通了。因此,這會兒,他慢慢道:“這次人事調整,涉及到共四個同誌。錢衛中的調整,我沒有意見。吉光同誌,到礦業局後,是不是還兼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這個要明確。至於胡吉如同誌,我覺得雖然還不夠成熟,但也可以吧?先鍛煉鍛煉,怎麽樣?總體上,我感到太匆忙了。以後請組織部門在這樣重大的人事調整問題上,必須堅持組織原則。這是第一,也必須是最後!”

  “遠水同誌說得對,請黎民同誌和組織部認真貫徹。看來大家基本上的意見是一致的,那麽,就按照組織部的提議辦理吧!”令狐安顯然想盡快收兵,馬上轉向了第二個議題:老街拆遷。

  其實,令狐安非常明白:這第二個議題,才是今天要碰的硬釘子。老街拆遷一期工程的爛攤子,就擺在縣委大院的後麵,從會議室窗子往外一望,就能看到頹圮的斷牆與從廢墟上長出來的各種野草。老街拆遷是湖東縣委縣政府的一個痛點,也是令狐安心中的一個死結。令狐安急於搞新的拆遷,一半是因為工作,一半也是因為他想還湖東居民一個心債。說實話,對老街拆遷,令狐安是沒有任何所圖的。他明確地告訴葉天真,他隻是想切實地為湖東居民做點事。人在一個地方當官,也不是一輩子,總得留下點什麽,讓居民在你離開後能有個念頭。老街第一期工程拆遷時,令狐安雖然也聽到了一些居民的反對意見,但大部分居民還是擁護的。低矮的老房子,確實已經與當下正在飛速發展的時代不相適應了。那時,居民從情感上是讚成的,在行動上也是支持的。一期工程拆遷這一塊並沒有費多少勁,就順利地拆下來了。可是,後來的一切,讓居民們傷心了。雖然有三幢房子交付使用了,但那都不是給居民們的回遷房,而是先期作為商品房出售的。從第四幢開始,本來是要連續建四幢作為回遷安置房的,結果,誰想到袁飛出事了?現在,一個企業就是一個人,人出事了,企業也就不存在了。袁飛出事後,雖然令狐安也盡了最大努力,可是還是沒法將這塊巨大的爛攤子給抬起來。就在上周,拆遷戶們還到政府鬧過,葉遠水給每戶稍稍作了些補償,暫時地安頓了下。前車之轍,後車之鑒啊!何況居民們會怎麽想?

  令狐安的擔憂,很快就被印證了。常委們對這議題,表現了少有的沉默。他隻好先點了鮑書潮,請鮑書潮將項目的前期進展情況及與城關鎮在一塊摸底的情況,全麵地作了匯報。重點講了老街拆遷的形勢、永和公司的實力、老街居民的心態三個方麵,聽起來,這三個方麵都下了不少功夫,資料也很翔實,所列舉的數字也很貼切。最後,鮑書潮強調了三點:老街拆遷刻不容緩;投資方值得信任;居民工作難度很大。因此,“思想上必須高度統一,工作上必須高度協調,行動上必須高度果斷”,從而確保這項民生工程能順利實施。他建議縣委縣政府成立老街拆遷工作領導小組,由主要負責同誌掛帥,抽調得力人員,專門開展此項工作。

  鮑書潮是縣委常委,副縣長,他說話一肩跨了兩邊,既能代表縣委,又能代表政府。他的匯報,在會議之前,已經給令狐安看過了。令狐安又指示他加上了最後的一小段總結。其它常委聽了,並沒有立即給出反映。陸向平支著下巴,似乎在打盹;秦鍾山是老街拆遷一期工程的指揮長,這一會兒,仿佛還沉浸在一期工程的陰影裏;劉蒼正翻著筆記本,大概在找什麽記錄。而黎民,還在翻著剛才研究人事的那些文件。王楓副書記兩眼微睜著,正調節吐納。令狐安看著,心想,要是方靈在就好了。以往很多次常委會上,出現這樣必須有人站出來開頭炮的局麵,總是方靈站出來。即使她不表態,但她一說話,別人的意見也就出來了。大家不是沒有意見,而是在考量用什麽樣的方式在什麽時候說出來。既不冒風險,又不得罪人,還能夠取到作用。這便是火候啊!官場上的火候,甚至比大廚們所能掌握的火候還難掌握。古人說:治國如烹小鮮。其實多難哪!治縣尚是如此艱難,況且治國乎?

  葉遠水麵色燦紅,一個勁地喝茶。常委們知道,這是他要說話的前奏。果然,葉遠水放下杯子,大聲道:“這個議題很沉重!為什麽沉重,大家都清楚。屋後的那一大片廢墟就是明證。兩百多戶至今租住在外的居民們,就是明證。政府三天兩頭的上訪戶就是明證!沉重哪,異常沉重!現在討論老街拆遷,就像是把這沉重的一頁又重新翻起來。我覺得有必要,也很及時。民生問題一直是中央關注的大問題,民生問題不解決,我們作為共產黨的政府,作為黨員,還算有什麽作為?想著兩百多戶的居民,我有時也感到羞慚哪!當初,一期工程開發時,我也是積極同意的。當然羅,一期工程出現了那樣的結果,也是預料之外的。我們不能將責任歸於某個同誌或者某個單位,整個班子都有責任,整個班子都要反思。就像我們研究礦業經濟中違紀經營的有關問題一樣,對那些幹部,我們也是有責任的。”

  “反思是為了前進!”葉遠水打開杯蓋,杯子裏沒水了,他示意秘書加了水,喝了一口,又道:“對於書潮同誌剛才的匯報,我的總體印象是:可行,但現在不可行。我為什麽這麽說呢?還是基於一期工程的爛攤子考慮。這個爛攤子不收尾,不處理好,二期的拆遷根本就行不通。首先,居民不答應!工作也根本做不下來。我想問問書潮同誌,永和公司的投資意見中,是不是也包含著一期的掃尾部分,包括二百多戶居民的回遷安置?”

  “這個,我來看看。”鮑書潮打開文件,看了兩三分鍾,然後道:“沒有。他們投資的區域不包括原來一期拆遷的區域,而是從一期界線以東。上次,我也和葉總談到一期工程的掃尾。她提出:一期工程的土地有限,現在已經出售的三幢房子,其實就是一期工程所能獲得的最大利潤空間。剩下的,隻能滿足回遷房了。言下之意,就是一期工程的利潤,已經被一天公司給拿走了。再在那裏搞開發,隻能是無利可圖,甚至賠本。”

  “這就對了。我也就想,永和公司不會做這虧本的買賣的。”葉遠水說著這話,大腦裏卻浮現出在省城別墅的那一幕來。他不知道令狐安是怎麽知道的,一定是葉天真告訴了他。對於葉天真,葉遠水雖然說不上有多麽特別的好印象,但沒有反感。一個女人,想幹一番事業也難,何況她來投資組建湖東礦業集團,也符合了葉遠水的利益。包括老街開發,葉遠水也不是針對葉天真,或者令狐安的。他得考慮將來的結果。令狐安說不定哪天就離開湖東了,如果再丟下一個一期工程那樣的爛攤子,誰來收拾?他葉遠水來收拾嗎?那豈不是……

  話題一展開,常委們就活躍了。很快,就形成了兩種意見:一種是不搞老街開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種是可以搞,但必須連同一期工程的收尾一道。令狐安在中間出去接了回電話,是南明一直接打過來的。南明一問那些老幹部們多次上訪的問題怎麽解決了?令狐安回答說剛解決,就將常委會的意見一一地說了。南明一沒有評論,隻是要令狐安將處理意見報他一份,然後道:“湖東縣委一定要高度重視此事,如果他們再過來上訪,我就請你直接過來接訪!”

  “不會了,請明一書記放心!”令狐安嘴上說著,心裏一點底也沒有。豐開順和滿東北他們是不會滿足於縣委這次的處理的。外麵就有傳言,說縣委是在保護那些犯錯誤的幹部,給他們一個台階。他們退出來的錢,遠遠不及他們所得的十分之一,幾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不僅僅豐開順、滿東北,還有葉遠水,也不會輕易的就這麽讓這件事情過去的。葉遠水不是一再留下了話頭嗎?要繼續調查。這所謂的繼續調查,就是一個信號:這事兒沒完,而且更加激烈了。

  令狐安接完電話,回到自己辦公室窗子前站了會。他感到累。上周,在省立醫院,他隻呆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就趕回了湖東。就是這匆匆的一夜,就有不少幹部打電話或發短信給他了,說令狐書記身體有恙,我們得去探視。消息靈通哪!靈通到了簡直把你照得透亮的地步。官場無秘密,這樣想來,五年來,令狐安不也是一直地被人注視著、盯著、觀察著嗎?可怕!太可怕了!官場還有真正的自我嗎?

  下起小雨了。

  四月的春雨,細細的,若有若無。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令狐安開了窗子,一陣風卻撲進來,他一顫抖,趕緊關了窗子。

  回到會議室,葉遠水正在對著王楓發火。兩個人爭著,王楓也麵紅耳赤,葉遠水更是用拳頭擂著桌麵。令狐安皺了皺眉,說:“吵什麽呢?啊!都停下。領導幹部嘛,討論討論,用得著這樣?”

  葉遠水坐下來,摸出支煙,沒點火,放嘴上含著。王楓端著杯子出去了。令狐安也沒喊他,而是道:“這個問題出現分歧,是好事。說明大家對老街拆遷的重視。老街拆遷,就是目前湖東最大的民生工程。我們一定得堅持民生工程工程這個原則,要高效率拆遷,高品位建設。要市場化運作,政府是背不起這個包袱的。要防微杜漸,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腐敗和違紀行為。這是當前湖東經濟社會工作中的大事!不能馬虎。下麵,我講兩點。一,老街拆遷必須盡快著手進行。全力以赴,班子裏的同誌都要上。我提議政府成立拆遷工作領導小組,遠水同誌任組長,書潮同誌任常務副組長。胡吉如同誌任副組長。居民動遷工作在十天內開始啟動。二,要向永和公司建議,由他們接手一期工程的繼續開發。政府可以給以適當的政策優惠,甚至資金優惠。這個優惠,請書潮同誌牽頭,好好地研究一下,再向遠水同誌和我匯報。我希望能在一周內能見到成效,拿出拆遷工作的方案。”

  桌上的手機響了一下,隨即就沒了聲音。

  令狐安瞟了眼,繼續道:“老街改造,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希望大家進一步統一認識,本著高度負責的精神,來紮實地幹好此項工作。遠水同誌,王楓同誌,你們……”

  “就這樣吧。”王楓沒抬頭,隻應了句。

  葉遠水“呼”地站起來,“我服從集體意見。但這個組長我不會當的。誰來當,我都沒意見。我還有事,先走了。”說著,他收了本子,一言不發,“呼呼”地出了門。

  令狐安在葉遠水背後說了句:“那就由書潮同誌任組長吧!”

  會議結束後,令狐安將鮑書潮留了下來,問:“有壓力吧?”

  “還行吧!都是工作。”

  “我明白。書潮啊,我是真的想把老街拆遷搞好的。當官當一輩子,圖的是什麽啊?還不是個名。到頭來,你就是走了,大家也還知道你做了什麽事,留了什麽名。老街拆遷一期工程是我提議的,這個爛攤子必須在我手上收了。不然,他們要罵我啊!我們都不可能一直呆在湖東的,說不定哪天就像方靈同誌一樣調動了。因此,這次老街拆遷我是下了決心的。他們有不同意見也是正常。點你來全權負責,我也是考慮了又考慮,隻有你合適啊!”

  “我也覺得難度很大,關鍵是一期工程影響還在。”

  “正因為有一期工程在,所以這次務必要成功。葉總那兒,我跟她說。一期工程必須接手。至於我剛才說的優惠政策,你先拿個方案,我看後才定。另外……”令狐安停了下,將筆記本子合上,說:“另外,你想想辦法,把小肖那個事給盡快辦了。”

  “現在編製是……十分的緊張。遠水縣長親自掌握著。我看這樣,不行,先到自收自支單位過渡一下。”

  “那不行。要一步解決。與教育那邊聯係一下怎麽樣?在老師統招中解決。這事你先辦著,有什麽困難再說。”

  “教育?好吧。我去安排。”

  晚上,令狐安參加了新四軍研究會的年會晚宴。回到賓館後,他打電話到向濤副省長家裏。還是保姆接了。他問閔總在嗎?保姆說正在休息。要不要喊一聲?他遲疑了下,說通報一聲吧,就說湖東的令狐找。不到三分鍾,閔慧就接了電話。令狐安說前幾天到省城,曾想去看看向書記和閔大姐,結果……閔慧說那幾天老向在北京開會,他身體有些不舒服,我陪他在北京檢查了下。令狐安道:那我就放心了。閔慧卻歎了口氣。令狐安問閔大姐是不是……閔慧說沒什麽,隻是最近……你也聽說了吧,有人在找老向的麻煩。唉,當官風險哪!人心哪!

  令狐安不好再問是誰在找什麽麻煩,他隻是寬慰了幾句,說向書記不會有事的。這麽多年了,風風雨雨的,向書記都走過來了,還在乎這點麻煩?

  閔慧又歎了口氣,說:我也這麽勸他。可是……好,不說了。

  令狐安道了晚安,放了電話,他頹然坐在沙發上。一種鑽心的累慢慢升騰起來,馬上籠罩了他。他翻著手機裏的號碼,停在了方靈的號碼上。他寫了條短信:

  何時忘卻營營?歎人生,幻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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