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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前的事情總是多。政府這邊一忙,葉遠水也就暫時將湖東礦業經濟的事,放在邊上了。豐開順來辦公室找過幾次,基本上都沒遇著。豐開順隻好打電話問葉遠水:市裏對湖東礦業還有令狐安的事,到底怎麽個態度?葉遠水說我也不清楚,既然已經反映了,那就等著市裏的處理吧。何況這事涉及到人,就很麻煩。處理事情容易,處理人就必須相當慎重。過年了,你們也暫時不要再搞了,特別是跟那些老幹部們說說。安定還是最重要的嘛!等過了年,我會再向南明一書記請示的。

  豐開順很有些生氣,罵了句髒話,又說:遠水縣長的態度,好像整個地變了。不是因為令狐安許了你什麽吧?

  許了我什麽?老豐哪,不要亂揣摩。年底,政府這邊事情多如牛毛,我是顧不上啊!

  顧不上?我可聽說礦業經濟整合正在緊鑼密鼓,你怎麽同意了這個?這不是令狐安的套子嗎?他明擺著是要借組建集團,把自己同以前的礦業撇清。還有那老街開發。那個姓葉的女人不簡哪!

  這事我也是同意的,葉遠水強調了句:湖東礦業必須進行整合。問題是問題,但整合還是得進行。

  那就……豐開順又罵了句,把電話“啪”地掛了。

  葉遠水說的都是真話,他確實很忙。這幾天,政府這邊一方麵在籌備聯席會議,另外一方麵,正在組織縣長們,到各扶貧點,還有些老幹部家中慰問。一些部門的年終總結大會也在不斷召開,縣長們總得出席一下,以表示對部門工作的重視。特別是一些金融部門,年會規格高,隆重,縣長們不去出席,將會影響到來年資金的投放。上午,葉遠水先得到已經離休的老縣長家去慰問,然後在十點,要去參加工行的年會,中午,陪同省教育廳的王廳長;下午,政府常務會議,討論提交聯席會議討論的事項。晚上,永恒礦業新年聯歡會,熊明專程來請了,他不得不去。葉遠水現在打定了一個主意,不再像以前那樣:以保守來表明態度,現在,他得以進取來代替保守了。前不久有一部走紅的電視劇,內容他沒看多少,但那名字讓他心裏一震《亮劍》,這名字多好!男人就得亮劍!回首這搖搖晃晃走過來的大半生,特別是這官場上二十多年,葉遠水的心裏可謂是五味俱全。這些年,他也在規則的圈子裏,慢吞吞地行走著,甚至也曾融入過這個無形而強大的圈子。他不能遊離在外,遊離在外,就如同離開了水的魚兒,除了死亡,別無選擇。

  陸向平那邊,正悄悄地組織人對錢衛中進行調查。葉遠水一再叮囑,這件事,千萬不能聲張。一聲張,所有的工作就都無法往下做了。錢衛中是湖東礦業經濟中的重要人物,甚至是一個節點,從這個節點下手,也正是葉遠水寄予很大希望的。陸向平也這麽認為,如果一開始,所有矛頭都指向令狐安的話,那麽,工作幾乎沒有開展的空間。令狐安在湖東呆了五年了,而且有市裏和省裏的強大的關係網,就葉遠水目前的能量,簡直沒有多少較量的餘地。尋求對其周邊的破解,也許正是一種最有效的辦法。事實上,陸向平昨天晚上還打電話給葉遠水,說調查工作雖然艱難,但已經有了成效。有兩家礦願意做證,這兩家礦上,都有錢衛中的股份,還有湖東其它一些科局級幹部的股份。說是股份,其實就是一開始就送的幹股。錢衛中和幹部們是一分錢沒出,等於是抽了紅利。更準確些說,是間接受賄。而這受賄的背後,各個礦得到了錢衛中他們在礦業稅收等方麵的照顧。說穿了,這是慷國家之慨,飽私人之囊。

  葉遠水一再地要求:請紀委參與調查的人,一定要注意保密。礦主們情況複雜,特別是錢衛中,社會背景不一般,聽說與湖東的黑道都有往來。在調查的同時,人身安全是萬萬不能大意的。

  陸向平說放心,我找的這三個人,都是從部隊裏出來的。不僅身手好,腦袋瓜子靈活,做事仔細,他們會知道保護自己的。

  那就好,葉遠水說:我已經同意令狐安關於礦業經濟整合的考慮,縣裏已經成立了專門的領導小組,由鮑書潮同誌任組長,全麵地開展工作。你們繼續查,這邊改革也要推進。查的目的,也是為了推動礦業經濟的良性發展。

  陸向平問葉遠水,礦業整合倒是可以理解。但老街的開發,怎麽也……

  這個嘛!葉遠水解釋道:本來我也是不同意的。但細一想,老街開發的爛攤子,還得有人來收拾。那個葉天真,搞礦業經濟整合,是明裏;而搞房地產開發,可能是她的最重要的目的。這個,我們邊走邊看吧!

  也是。陸向平又問葉遠水,人大的任澤剛副主任前兩天問到調查的事,他難道也知道了?

  他可能知道一點,不過放心,他是不會……葉遠水說:豐開順早晨還質詢我,說我和令狐他們同流了。是同流了吧?同流也是一種策略嘛!哈哈!

  八點半,趙力過來,提醒葉縣長,時間到了,是不是出發?

  葉遠水先是拿了包,想想又放下了。出了門,齊樸成站在車子邊,說這一組葉縣長,還有左縣長。老縣長住在鄉下,離城還有半個小時車程。這老縣長是湖東的“一絕”,西北人,參加革命早,是解放戰爭時期的老幹部;也是湖東的第一任縣長,文革期間被下放到農村,文革後還是當湖東縣縣長,直到離休。離休後,這老頭子並沒有住在城裏,而是搬到了他當年下放的那個村子,蓋了三間瓦房,和老伴種菜度日。平時,除了縣裏開會,他才到城裏來;其餘時間,從來不到城裏伸頭。至於縣委縣政府的有關事務,他有一句著名的名言:他們往前衝的時候,我們怎麽能指手畫腳?

  這六七年了,每年春節慰問,都是葉遠水到老縣長這來。每年也就這一次,平時,葉遠水是很難想到過來的。官場冷暖,也許老縣長並不在乎,但葉遠水卻有感覺。自己將來要是退了,會有人像評價老縣長那樣的評價他嗎?

  政聲人去後,隻有離開了,人們的評價才是公允的。

  老縣長的家在一片竹園之後,車子停了,走了十來分鍾的竹間小徑,老縣長正在門口等著。葉遠水見老縣長身體依然硬朗,心下驚歎:都快九十歲的人了,還如此健康,難得!便道:“老縣長,給您拜年來了。您老身體好啊!”

  “我當然好。葉縣長,謝謝了。”老縣長讓老伴泡了茶,又遞上盤瓜子。

  葉遠水將來慰問的意思,簡單地說了遍。老縣長頻頻點頭,然後道:“其實沒必要勞駕葉縣長和左縣長跑這麽大老遠的。電話裏說一聲,也就心意到了。我現在不能再為組織上做工作,哪還能讓縣長分神?”

  “老縣長是湖東的功臣!哪能說這話?”葉遠水問老縣長生活方便不,有沒有需要組織上來出麵解決的。住在這鄉下,雖然空氣好,清淨,但也不太方便。不行,就幹脆搬回城裏住吧?

  “那就不必了。我們住著自在。”老縣長開玩笑道:“要是回了城裏,天天頂在你們麵前,三天就厭煩了。在這,一年一次,也是個念頭吧!”

  回城裏的路上,葉遠水對趙力說:“現在老縣長這樣的幹部太少了。有些老幹部,唉!”

  趙力明白葉遠水的歎息,上周,還有個老幹部為自己孩子提拔的事,跑到縣委和政府來鬧。俗話說:什麽都可以不怕,就怕老幹部拐杖。這老幹部聽說事情解決得不是很滿意,差一點用拐杖打了組織部長黎民。唉,同老縣長比起來,難怪葉遠水要歎氣了。

  齊樸成打電話說時間還早,不行,順道將也住在城郊的另一位老幹部原來的人大副主任滿東北也慰問了。反正是分在這一組的。滿東北是湖東老幹部當中的又一個典型,性子直,脾氣燥,也是解放前夕參加工作的。最近豐開順到市裏上訪,滿東北也是積極的倡導者。縣長們在確定慰問名單時,誰都不願去慰問滿東北,最後隻好葉遠水自己親自來慰問了。據說去年鮑書潮來慰問,被滿東北狠狠地罵了一回,說現在黨的幹部,怎麽都成了蛀蟲?說得鮑書潮麵紅耳赤,有些狼狽。葉遠水倒不怕這些,老幹部嘛,有脾氣是正常的。讓他們說吧,說得對的,聽著;說得不對,就當是他們發發牢騷吧。

  果然,車子一停,滿東北開了門,就罵開了:“怎麽也不事先通知?哪有這樣對待老幹部的?”

  齊樸成上前解釋道:“是辦公室忘了。這不,葉縣長和左縣長親自來了,不就……”

  “不就怎麽?就了不起了,是吧?我滿東北難道連縣長也沒見過?”滿東北罵著,老伴出來笑笑,說:“這死老頭子就這驢脾氣,別理他。葉縣長,左縣長,齊主任,你們坐。快坐!”

  滿東北也坐下來,依然聲音很大:“葉縣長,現在的湖東搞得還像個湖東嗎?什麽礦業經濟,都成了令狐經濟了。我就看不下去,再這樣亂搞,湖東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天下?”

  “您這話說得也……”葉遠水拍拍滿東北的肩膀,道:“滿老,我們的工作是還有很多不足,慢慢改正嘛!你們當年打江山,不也是一年年地打下來的?”

  “那情況不同。我們那時是艱苦奮鬥,現在呢?我聽說礦山成了幹部們的提錢機了。像什麽話?不像話啊!這個事,我一定得向上反映,反正我也老了,還怕什麽?什麽也不怕!就告吧,我就不信不能……”滿東北中氣足,一連串說著,像機關槍似的。左勝男在邊上同滿東北的老伴聊著天。左勝男問:“現在身體都還好吧?”

  滿東北的老伴姓姚,也是個老幹部了。姚老道:“身體都行。隻是東北老是要上訪,這事?唉!我也勸過他,可他這人,眼裏就是容不得沙子。一輩子了,一輩子了啊!”

  “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左勝男勸道:“滿老這也是為縣委縣政府的工作著想,老幹部的關心,是我們工作的動力呢。”

  滿東北依然在大聲地說著,“還有那個錢,錢什麽小子。我當縣委辦主任時,他才剛到縣委辦,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愣頭青一個。居然也當了礦業局長,簡直就是個草包嘛!這完全是個貪官!還有楊什麽,當著安全局長,礦山安全搞了什麽?前幾個月不是還死了人嗎?還瞞著,能瞞得了?”

  “這事也沒瞞著,隻是處理得比較及時,沒有引起更大的影響。”葉遠水解釋著,滿東北手一揮:“你葉遠水葉縣長也不是……你能說礦山那邊你一點份子都沒有?要是真沒有,不早就……”

  “我一點份子沒有,而且我可以說大部分幹部都是沒有的。有的隻是少數人,滿老!”葉遠水態度堅決了。

  滿東北“哈哈”地大笑著,“但願如此啊!”

  從滿東北家出來,一路上,葉遠水都沒說話。滿東北的話一直在他的腦子裏回蕩著。應該說,這些老幹部們對問題把握得還是比較準的。但是,對新形勢下新情況的分析,顯然還是用的老辦法、老思維。湖東礦業經濟確實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漏洞越來越大,問題越來越多,這是大部分人都明確的事實。但如何改?從哪個方向入手?怎麽去解決那些漏洞和問題?這都並非一句話一個會議一兩個人就能定奪的。葉遠水反複地思考過這些,急於求成,往往是給對手以機會。因此,找準切入點,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好在切入點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到來了,令狐安發動的礦業改革,也就是礦業整合是其一;錢衛中送來的那個大信封,是其二。這兩點,一是從製度上與葉遠水的想法不謀而合,礦業經濟發展中的種種腐敗,必須通過改革才能消化;二是從個人層麵上給了一個突破口。紀委那邊正順著錢衛中這條錢,慢慢地清理,細細地調查。錢衛中是礦業經濟腐敗中的一個核心人物,葉遠水一直堅信自己的判斷。如果還有,那就是剛才滿東北所說的楊光。楊光是安全局長,這在湖東也是僅此於礦業局長的一個職位。礦業經濟,安全第一。沒有安全,就沒有礦業經濟的良性發展。然而,礦山安全管理中貓膩很多,楊光作為安全局長,平時很少與政府這邊打交道。在湖東,礦業局和安全局似乎不是政府的組閣部門了,而成了縣委的直屬部門。

  趙力見葉縣長一直沉默著,就問:“葉縣長,直接到工行吧?”

  葉遠水哼了下,車子便拐到了向工行的路上。趙力又給後麵的車子打了電話,告知縣長直接到工行了,請他們直接回政府。

  下午政府常務會結束,已經六點了。中間,葉遠水看了幾次手表,議題多,一個一個地審議,時間是由不得主持人來變更的。他看見鮑書潮也在看表,熊明是應該也請了鮑書潮的,鮑書潮是分管礦業的副縣長,而且平時和熊明他們來往得就多。葉遠水在接到熊明的邀請後,立即就給錢衛中打了電話,讓他跟自己一道過去。錢衛中似乎覺得有些意外。往年,永恒礦業的年終總結大會,從來沒有邀請過葉遠水的。政府那邊,一律請鮑書潮出麵。縣委這邊,令狐安書記如果沒有特殊安排,也是必定參加的。錢衛中的印象中,這四年來,葉遠水僅僅參加過小溝子礦的兩次年終聯歡會。而小溝子礦的老總肖問天,與葉遠水是同學,葉遠水參加他的聯歡會,大半大概還是衝著同學之情的。而現在,葉遠水怎麽……

  葉遠水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得融入,他不能老是站在礦業經濟的圈子外。一個月前,就在錢衛中送他大信封後不久,他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你站在圈子外,圈裏的人就永遠不會主動地來拉你。漸漸的,圈子裏的規則,就離你越來越遠。最後,你隻能被圈子拋棄。即使你是縣長,你也難以逃脫這殘酷而現實的命運。

  而這種融入,對於葉遠水來說,到底將會帶來什麽呢?

  任澤剛幫葉遠水作了分析。任澤剛是在和葉遠水兩個人小酌之後,才開口說的。任澤剛說:“首先我很擔心。遠水啊,礦業經濟深不可測。往往是,探路者成了迷路者。這幾年,你一直遊離在礦業經濟之外,現在突然……他們不可能不戒備的。他們是一個強大的群體,而你呢?”

  葉遠水無言。

  任澤剛泯了口酒,繼續道:“而事實上,你老葉這麽多年在官場上,也經曆過一些規則。甚至,包括現在礦業經濟被裹入的一些人,可能也曾經與你有過瓜葛。這就很麻煩哪!在調查他們的同時,是不是也同時就意味著在調查你自己?”

  “……”葉遠水先是有些奇怪,繼而點了點頭。

  湖東礦業經濟並不是令狐安來來以後才出現的,而是多少年來,一直作為湖東的支柱產業存在的。葉遠水在湖東官場上摸爬滾打,怎麽可能不涉及到礦業經濟呢?他當副縣長時,也曾分管過五年的礦業經濟。那五年內,他同很多的礦老板們過從甚密,有些也明顯超出了正常交往的範圍。逢年過節,在辦公室裏,或者在家裏,他接待得最多的就是礦業的老總們。那些老總們,也曾塞給他紅包,還有其它的禮品。他也收了,而且那時候,他覺得收得並不太讓他臉紅。那現在,他為什麽就……

  任澤剛笑著將酒杯放在桌上,“老葉啊,因此我一直想說,湖東礦業經濟我們都脫不了幹係。要整改,但不能太動筋動骨了。太動了,那可就……礦業的老總們大部分都還沒變嘛!但是,對於礦業經濟中的一部分人,我們要過一過抬,礦業經濟上的主動,是湖東工作中最大的主動啊!”

  “澤剛主任說得深刻。”葉遠水也喝了口酒,酒的沫子在他的唇邊滑溜著,隨時有可能滴下來,卻又永遠的停在唇邊。這是最好的境界!他吸了口酒氣,道:“首先還是要強調穩定哪!穩定是壓倒一切的大事。礦業經濟要真的像豐開順他們那樣搞下去,那也就亂了。亂了後最受影響的一是財政,二是老百姓。這當然不行!我也一直在思考,怎樣走得穩些。澤剛主任這麽一說,我亮堂了。”

  “記住一點:你要針對的是一小撮人,大家會支持你;你要是針對的是大部分人,所有人就會反對你。法不責眾,同樣,眾怒難平哪!”任澤剛往椅子上靠了靠,“前幾年,本平的那個程望,不就是個例子嗎?他反對的是整個班子,結果班子裏有個別人是被處理了。他也跟著出事了。以犧牲自己作代價,這個值得推敲。”

  葉遠水心裏一震,任澤剛平時話就不多,但眼光老到。在湖東官場上,很多人評價任澤剛,是一個有政治智慧的人。雖然他現在是人大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但他在人事安排等重大事件上的影響力,還是時隱時現,牽筋掣肘的。

  酒後,葉遠水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將任澤剛的話想了好多遍,包括礦業經濟的未來,以及湖東官場因此而引發的一係列動蕩。他認為自己考慮得差不多了,才確定了最後的思路:融入!在融入中尋求解決!

  鮑書潮在門口晃了下,葉遠水喊道:“書潮縣長,晚上到永恒吧?”

  “啊!”鮑書潮問:“遠水縣長也親自過去吧?我陪你。”

  “過去!好幾年都沒去了,也去看看嘛!再不去,大家把我這個縣長給忘了啊!”葉遠水邊收拾桌子,邊打趣道。

  鮑書潮自然明白葉遠水這是在調侃他,也附和道:“是啊,這幾年都是我去頂著。也太……遠水縣長今天親自去,熊明一定會……”

  “哈哈,是吧,哈哈!”葉遠水大聲笑著,兩個人出了門,下了樓。鮑書潮要上自己的車,葉遠水說就別用兩台車了,上我的車吧。鮑書潮猶豫了下,上了葉遠水的車。車直奔永恒礦業,路上,葉遠水問鮑書潮:“礦業整合,進展怎麽樣了?大部分礦都同意吧?”

  “進展還不錯。現在是三分之二的大礦都已經同意了。但一部分礦工作還是很有難度,比如……”鮑書潮故意停了話頭,葉遠水知道他要說什麽,就先道:“是不是肖問天?這個沒問題,我做他的工作。”

  “肖問天在湖東礦業中很有影響力,也很有號召力,遠水縣長能親自做他的工作,那真是太好不過了。”鮑書潮接著道:“永和公司已經確定先注資一個億,用於礦山改造。在集團正式成立時,他們將投入四個億,總計是五個億,達到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實現控股。這引起資金進入後,對原有礦山的老化設備進行更新,提高礦山開采水平,湖東礦業經濟會有一個新的跨越式發展的。”

  “這也正是整合的目的!”葉遠水剛說完,手機響了,是豐開順。

  葉遠水沒有接,他知道豐開順這個時候打電話的意圖。豐開順一定是知道了葉遠水要去參加永恒礦業的年終總結大會,所以來電話進行阻攔的。豐開順這個人,以前在礦業局長任上,工作還是很不錯的。但脾氣急躁,武斷得很。這兩年,他基本上是集中精力在搞關於礦業經濟的調查。而這調查,並不是關於礦業經濟如何發展如何振興的,僅僅是礦業經濟中存在的問題,特別是調查一些幹部在礦業經濟中的所作所為,矛頭直接對著令狐安和其它一些縣裏領導同誌。豐開順在內心裏始終認為葉遠水是被令狐安排擠了的,他自己也是。是令狐安把他從礦業局長的位子上拉了下來,讓他到農委任黨組書記。他與葉遠水有相同的經曆,有相似的心態,因此,就必然會形成統一戰線。既是統一戰線了,那就得一致對外,怎麽能還參加永恒的總結會呢?這不是……

  手機又響了,葉遠水看看,還是豐開順,隻好接了。

  豐開順辟頭就是一句:“聽說你到永恒了?”

  “是啊,是啊,馬上就到了。”

  “你怎麽……這?”

  “好了,我到了。掛了。”葉遠水話一落音,手機也同時掛了。

  鮑書潮聽著,心裏有點明白,但沒有說。對於葉遠水突然來參加永恒的年終總結大會,他也意外。然而,他又覺得正常。縣長嘛,縣長參加湖東第二大礦業集團的總結會,不僅正常,而且正常得很!隻是,他覺得葉遠水這態度變得有點快了。態度變得太快,就讓人難以適應。在難以適應的前提下,就難免會有所揣測。

  是一種有意識的緩和?還是葉遠水的掩飾?

  或許兩者都有。或許兩者都不是。葉遠水隻是葉遠水,他隻是以縣長的身份,重新回到湖東的礦業經濟之中而已。

  熊明已經在集團大門口等著了。

  葉遠水一下車,熊明就迎過來,“葉縣長親自過來,這是永恒的榮幸哪!還有鮑縣長,快請,快請!”

  葉遠水掃了下門內大院內的車子,沒有看見令狐安的,倒是看見了王楓的3號車子,就問熊明:“縣委那邊?”

  “啊,王書記過來了。也剛到。”熊明說著,就對著鮑書潮道:“我們的資產清理已經結束了。整合隨時開始,我們隨時配合。”

  “這好!大企業就是大企業,你們要做整合的表率,這也是對縣委縣政府工作的最大支持。”鮑書潮邊走邊對葉遠水說:“吉大那邊也已完成了。年前這項工作全部結束。明年一開春,集團就開始成立。”

  “這項工作要加快進度。”葉遠水一腳跨進了會議室,王楓已經坐在主席台下的第一排了,方靈也在。熊明引導著葉遠水,來到第一排。王楓稍稍點了下頭,方靈笑著問熊明:“遠水縣長來了,就開始了吧?”

  總結會都是程序化的,熊明先代表公司致辭。優秀職工代表發言。礦業局長錢衛中講話。最後輪到縣領導指示了。往年,令狐安參加總結會,是必定要上台親自講話的。但今年,令狐安沒來,王楓副書記自然也不好講話,熊明請葉遠水指示,葉遠水說不必了,我隻是來聽的,還是請王楓同誌講吧。王楓也推辭,說既然遠水同誌來了,就應該遠水同誌指示。遠水同誌如果堅持不指示,那就請書潮同誌說吧。書潮同誌合適!

  方靈坐在邊上,聽著葉遠水和王楓他們推過來推過去,覺得實在是……就在昨天,市委副書記方要給她專門打電話,書記會已經通過了對她的職務安排,等下周常委會,就能正式通過了。年前要到位,年後,馬上要開三級幹部大會的。婦聯原來的主席,在此之前已經被調到省婦聯任副主席了。對於這個職位安排,方靈並不是太樂意。雖然她幾乎成了一個職業官僚,但她對升遷並不是像別人所想像的那麽看重。積極而不過分爭取,隨意而不過分淡泊,這是她一向的主張。何況在湖東工作這麽多年,她也漸漸地對湖東這一塊產生了感情。人都是有感情的,而感情從何而來?時間是最好的感情催化劑,不僅僅湖東,還有令狐安。有時候,方靈有一種莫名的感慨: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縣委書記,令狐安內心的感情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令狐安的妻子付嫻,她是認識的。付嫻的靜雅,也是她喜歡的。肖柏枝和令狐安的關係,她也知道,她並以為令狐安因此就失去了一個男人應有的光彩。令狐安在湖東的工作,特別是在礦業經濟和處理縣委與政府的關係方麵,方靈也是有不同的想法的。但拋開這些,單純作為一個女人看一個男人,令狐安的果斷與瀟灑,有時也不能不令方靈心裏產生異樣的情懷。尤其是那次生日對飲,她看到了一個剛強男人的脆弱,而那種脆弱甚至比男人的剛強更能打動女人。當然,這些對於方靈,在不久,都將會成為一種回憶了。她珍惜著在湖東的每一個日子,雖然將來還在南州,但畢竟與天天融合在這裏,是大不相同了。

  去年,方靈陪著令狐安來參加了永恒礦業的年終總結大會。今年,令狐安今天上午還決定來參加的,但下午卻告訴她他不參加了,請王楓副書記參加。她先是有些不解,以為令狐安另外有重要的工作安排。按理,縣委書記要有重要安排,縣委辦的主任也是少不了的。但令狐安也沒吩咐。下午四點,令狐安回到了市裏。方靈這才意識到可能是其它的環節上出了新情況,果然,她打電話問熊明,原來是葉遠水縣長決定親自參加。令狐安是有意識地避開啊!眼下南州市的換屆人選正在摸底,這個時候,令狐安是願意低調的。

  鮑書潮指示完畢,一片掌聲。

  葉遠水問王楓:“老街開發那事……”

  “啊,已經做好規劃。年後就要全麵開始,拆遷工作是個大難題啊!”王楓用手撇了下葉遠水吐出的煙霧。

  葉遠水道:“我就怕又是一個‘一天’啊!”

  “那不會吧,永和公司是有實力的。”王楓答道。

  總結會結束,就是晚宴。葉遠水也多喝了兩杯,頭有點暈。回家到進家門時,趙力將一個信封塞給了他,說是熊總給所有參加年終總結會的領導們的一點意思。葉遠水沒說話,趙力將信封放在門邊的櫃子上便走了。

  “哪裏喝了?這麽大酒氣?”妻子過來,葉遠水趁勢躺到了沙發上。妻子說:“怎麽回事?今天晚上就有三家礦山的老總過來了,丟了卡和禮品……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葉遠水一激愣,酒醒了一半,他眯著眼道:“先放那,千萬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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