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愛情

第二十七章 世界真小

　　戚玉成被郭雲天說得張口結舌，見她離開後沮喪地笑笑，眼中頗有惱意，不過仍是愛意橫溢。

　　郭雲天若無其事地上樓坐下。同事們見她上來後頗有些騷動和手足無措，但見她如此鎮定和淡然，反倒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對勁兒，都乖乖地坐下了。郭雲天等周圍完全靜下來，佯裝無意地朝窗下一瞥，果然發現戚玉成不見了。她輕蔑地一撇嘴，坐下喝茶，卻忽然收到一條短信。

　　是戚玉成發來的。他也夠聰明的，知道打電話郭雲天肯定不接。但依照正常人的習慣，看到短信後都會忍不住看一看。郭雲天肯定也不例外。

　　郭雲天在心裏暗呸了一聲，恨恨地打開短信。隻見戚玉成寫著：“雲天，對不起，我知道我表現得很差，也很難讓人取信，對此我道歉，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至少給我個說話的機會。”

　　郭雲天輕蔑而又惱怒地一笑——現在她越見戚玉成糾纏她就越覺得心煩氣惱。“得了吧，小同誌。原諒我叫你小同誌，因為我覺得你實在是不成熟，竟然還把一時衝動當作真愛……小同誌，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你不會真正喜歡我的。我知道你們有錢人的心思，喜歡用錢吸引女孩子，卻又最怕女孩子是為了錢來的。最討厭的就是拜金女。我這麽喜歡錢，甚至要用假結婚來弄套房子，應該是你們最討厭的一類，你不會真正喜歡我的！”

　　郭雲天把短信發了過去，本以為戚玉成會就此沉默，沒想到戚玉成竟很快又發來了一條短信：“我沒那麽想不開！雲天，其實這世上人都愛錢。愛錢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愛錢卻硬要裝作不愛錢，之後用陰謀暗圖的人。你雖然愛錢，但是愛得坦坦蕩蕩。你被我揭穿之後，目光郎朗，表情朗朗，看起來非常坦蕩……一看我就知道你雖然會用計謀，但是心無渣滓，是絕對不會用傷害別人的方法騙錢的。而且我能看出你非常看重愛情和婚姻，而且非常尊重自己，其實比社會上那些自稱冰清玉潔的女人都要純潔高貴！你現在竭力拒絕我也證明了這一點！我沒有愛錯，我心裏很清楚！”

　　這條短信相當長，係統把它分成了好幾條。短信鈴聲一迭聲地響，讓郭雲天格外心煩意亂。而且戚玉成的那句“而且你現在竭力拒絕我也證明了這一點”優越感十足，更激起她的怒火。她冷笑著又寫了一條短信，狠狠地按下發送鍵：“唉喲，難為你寫了這麽多字……雖然你誠意可嘉，但是我還要告訴你，你愛不愛我跟我沒有關係。因為我根本不喜歡你，也不可能喜歡你。請你發乎情止乎禮，不要再騷擾我了，ok？”

　　也許她拒絕得太過堅決，戚玉成終於扛不住了，發來了一條有點混賬的短信：“你這也有點太不給麵子了吧？竟然半點機會都不給我，怎麽這麽瞧不起我呢？我告訴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攆走我。反正孫暢對我們的關係也有所懷疑。再說男女間這事也是很難說清楚的……如果你把我逼急了……我就跑去跟孫暢說我們關係曖昧，看你怎麽辦！”

　　什麽？郭雲天頓時感到血衝腦門：現在她知道戚玉成為什麽送花開車、人模狗樣地來這裏窮秀了，原來是想向孫暢隔空施壓啊！一想到這裏她不禁怒火如焚，不顧一切地回了一個短信：“好啊，隨便你。我才不怕你呢。告訴你，我還是處女，你要是敢胡亂說，我就去醫院開證明。醫院的證明不比你的胡說八道有公信力啊！？你別想恐嚇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耍什麽把戲我都奉陪。還有，盡快把那個該死的私人偵探從我身邊撤走。要是再讓我發現他，我一定報警！看你丟不丟人！”

　　這個短信很有殺傷力。戚玉成不再吭氣了。郭雲天輕蔑地笑了笑，把手機丟進皮包，繼續上班。在樓下的不遠處，戚玉成坐在車裏，啼笑皆非地看著郭雲天的短信。臉上頗有受挫和惱怒的神色，但眼中的愛意也更加濃厚。他看著郭雲天辦公樓的方向，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辣，真辣……不過我喜歡。”

　　以後的兩天內，戚玉成沒有再來騷擾。郭雲天因此鬆了一口氣，但心還是懸著的。老實說她的注意力的主要方麵根本不在戚玉成身上。她現在一顆心隻牽掛著孫暢，現在他那邊卻偏偏一點消息都沒有了，真是讓人坐立不安。

　　就在這兩天裏，公司裏來了一個新人。是個瘦削的高個兒男孩，有些娘，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看起來很好動，坐在電腦前都抓耳撓腮的，還總是喜歡說些不著調的話。有一天竟纏著辦公室裏的女同事問，哪裏有買綠鬆石鑲嵌的藏飾。

　　郭雲天倒是喜歡這些東西，也熟知賣這些東西的店鋪，但她現在根本沒有興趣應付新人，因此選擇了沉默。而偏偏有個多嘴的同事對瘦男孩說郭雲天對此道很是精通。瘦男孩便纏著郭雲天問。郭雲天不勝其煩，便隨便推薦了個店鋪。瘦男孩又細問那裏的飾品風格和式樣。郭雲天沒有辦法，便打開自己的博客給他看——裏麵有她秀自己的飾品的照片。瘦男孩便饒有興味地看了起來，忽然發出一聲賊笑。郭雲天有些訝異，發現瘦男孩正一臉詭異的笑容。郭雲天忍不住去看，發現他竟然打開了郭雲天博客上的其他文章，一臉嬉笑地看著一張照片。

　　那是郭雲天在孫家還比較和睦的時候，和孫家人照的一張合影。郭雲天沒覺得它有什麽特異之處，訝異而又略帶嗔怪地朝瘦男孩瞥了一眼。

　　“郭姐，這個人是你丈夫嗎？”瘦男孩指著孫暢問她。

　　“不，他是我的大伯子。”郭雲天隨口答道，卻見他眼珠一轉，嘿嘿地賊笑了一下。郭雲天一凜，覺得這個笑容似曾相識，仔細一想，頓時如遭雷擊：天啊！想起來了！是那家夥！怎麽是那家夥啊！？

　　這家夥和郭雲天和孫暢隻有一麵之緣。卻是非常要命的一麵之緣。當時郭雲天和他碰麵的時候，他正在和女朋友“打水戰”。之後郭雲天不慎掉入水中，被孫暢救了起來，之後被他和他的女朋友看見，結果被誤會成她和孫暢在和他們做一樣的事情……天，世界怎麽這麽小啊！？自己剛才竟還毫無防備地告訴他孫暢是她的大伯子！天……這家夥一看就是個大嘴巴，如果以為她是在和自己的大伯子搞不倫之戀，再出去亂說就麻煩了！

　　一時間郭雲天腦中轉過了很多可怕的可能，臉上卻依舊泰然自若。她回到座位上喝著茶，心裏想著該如何化解掉這場危機。可她現在腦子已如一團木屑，已經根本沒法再怎麽思考。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後事態竟出奇平靜。

　　郭雲天有些迷惑，但也鬆了口氣。經過這一次驚嚇，使她的思維終於可以前進。她開始盤算如何打破她和孫暢之間的僵局。這天她一邊工作一邊盤算，想了很多種方法，卻最終都放棄了——老實說，之前她從來沒有這麽怕東怕西過。現在竟然成了這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郭雲天低著頭走出單位——她這幾天都是低頭走路，忽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趕緊抬起頭來，赫然發現孫暢竟然站在她的麵前。

　　她心頭湧起一股熱流，想哭著跑過去，卻粘在原地無法動彈，臉上的表情竟也是一片僵硬。因為她看不清他的意圖。她看不清他是要和她訣別，還是要跟她相愛。她腦中一片空白，隻敢僵直地站著，連脖子也不敢稍動一下，害怕自己骨節中發出的微響會弄糟整件事。

　　孫暢似乎也很糾結，猶猶豫豫地說不出話來。但見郭雲天比他還要糾結緊張局促，反而好了些。

　　他示意郭雲天跟他走，然後帶她到了一個隱蔽處，苦笑著開了口：“其實我早就該找你了……隻是猶豫不決……現在問題表麵化了，倒也是推動我解決問題的動力呢。”

　　問題表麵化？郭雲天一激靈，暫時從局促中解脫了出來：“難道是謠言傳開了！？”

　　“還不算吧。”孫暢的笑容更加苦澀和尷尬，“隻是我一個朋友，接觸到了你的一個同事，說現在你們公司都在談論，你和我有……那種關係。”

　　什麽？一聽這話郭雲天的下巴差點飛出去：我的天！這小王八蛋還真是真人不露相，竟然這麽快就把謠言傳了個遍！以後她在公司還怎麽混啊？

　　郭雲天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激憤，又感到了難以言喻的羞慚，一時間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然而這種感覺隻是一瞬，郭雲天羞惱了片刻後便釋然了，覺得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仔細品品甚至還有些欣喜。

　　女人都不會介意和自己喜歡的人傳緋聞的。特別是在關係還沒明朗的時候，被傳和自己喜歡的人的緋聞甚至值得高興。不管怎麽樣，大家都在說他們是一對了也算是某種進步。

　　“那你……想要怎麽辦呢？”郭雲天低低地說，臉上湧起兩朵紅雲。

　　孫暢見她的反應有些“不合時宜”，不禁有些迷惑，也開始手足無措。“這個……我也不知道……”說到這裏表情忽然又沉定了，澀然一笑，“對不起，我知道我說這話很不對……簡直不像個男人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感覺，我是喜歡你，但是就是這種喜歡，不是真實的……”

　　“這是什麽意思？”郭雲天如遭重擊臉“唰”一下白了。

　　“我是很喜歡你。”孫暢盯著她的眼睛，目光一開始頗有些慌亂和迷惑，之後卻漸漸沉定了，“但是我覺得，我喜歡的不是真實的你……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就在和孫篤演戲……麵對我的時候，多少都帶點假麵的，對吧？因為你在我麵前的時候，一直帶著假麵，所以我感覺，我對你的感情，就像是浮在水上的高樓……沒有根基……沒有根基你懂嗎？”

　　郭雲天感到一股嚴霜撲麵而來，整個靈魂都晦暗朽壞了下去。她心裏熱血鼓蕩，心裏有聲音在竭力嘶喊，自己雖然一直在他麵前演戲，但其實對他包含真情，卻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她憑什麽讓他相信呢？一直在他麵前演戲的她，憑什麽讓他相信她的話呢？如果他和她易地而處，她肯定也不會相信的！她自己都不會相信，憑什麽讓他相信呢？

　　孫暢深深地歎了口氣，苦笑了一下，轉身離去了。郭雲天呆呆地站了好久才搖晃著往回走，看去來就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樣。

　　這個丟了魂般的狀態持續了好久。郭雲天在孫篤家的時候對他們母子簡直視而不見，就像一人獨處一樣。她天天兩點一線，在單位和家之間幽魂一樣地飄，隻有孫暢的消息能讓她回魂。

　　今天她終於盼來了一個孫暢的消息，可惜還是間接的。孫暢要休年假了。他和幾個熟悉的驢友約好，準備到一個四川的原始森林景區去玩。這是她從孫篤母子的對話裏偷聽來的。他們說得很不清楚，但郭雲天是整合信息和調查的高手，很快便找到了孫暢找人組團的那個論壇。並一下就找到了他的用戶名——他可是論壇的活躍用戶，用戶頭像就在論壇首頁掛著呢，用的是他自己的自拍照。

　　在看到他的自拍照時，郭雲天幾乎有流淚的衝動。之後她就每天瀏覽網頁，希望能得到孫暢的隻言片語。然而有一天，她剛打開網頁，就發現論壇上有重要新聞，說一隊驢友在原始森林裏失去了聯係。剛看到這個消息郭雲天就全身冰涼，看了新聞的內容後更是差點暈過去。

　　竟然就是孫暢的那一隊！

　　看到這一條後郭雲天腦子都要炸了，打孫暢的手機，果然接不通——那地方肯定沒信號。

　　她不顧一切地衝向經理辦公室，說自己的大伯子失蹤了，自己要跟著去找，請了半個月的假，然後帶著錢直奔風景區。她到那裏的時候景區管理人員正在組織搜救，還沒有消息。郭雲天立即找向導，準備自己進去救人，卻沒人願意受雇——這麽危險，願意受雇才怪。郭雲天沒有辦法，隻好下重金，才找到一個向導和一個背夫——她怕孫暢已經暈倒在森林裏了，弄個背夫主要是預備背他。準備停當後她就帶著人一頭紮進了森林。當然了，雖然很著急，她也沒有失去理智。臨走時還記得帶了高壓電防狼棍——要不就她一個女性混倆陌生男人之間，如果合夥非禮她，她還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