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愛情

第二十一章 亂局升級

　　不知過了多久，郭雲天覺得臉上有點癢，幽幽地醒了過來。醒來後沒睜眼她就感到自己是躺著枕在什麽上麵，一睜眼簡直心都要停跳了：她竟然躺在孫暢的懷裏，枕在他的臂彎裏。

　　在這一瞬間郭雲天幾乎要跳起來大叫，身體卻動不了，喉嚨也發不出聲。她仔細端詳著孫暢的臉，發現他睡著了——他的神情寧靜得像嬰兒一樣，更襯得他的睡臉俊朗清爽、難描難畫。

　　郭雲天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心裏驚喜疑惑交迸，腦子裏也漸漸不清楚起來：她怎麽會和孫暢躺在一起？她之前明明和孫暢坐在一起吃飯啊，又沒有喝酒或是什麽……難道現在是夢？可是吃麵條怎麽會吃出夢來呢？到底哪個才是夢？還是……郭雲天忽然有了個近乎匪夷所思的想法：難道她其實已經曆盡艱險，得償所願了？可是為什麽之前的事情她一點想不起來？

　　孫暢的睫毛抖動了幾下，一臉痛苦地醒了過來——他醒來後也不像郭雲天這麽淡定，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我怎麽在這裏？你怎麽在我身邊？我們怎麽睡在一起？你給我下藥了？”

　　郭雲天如夢方醒，接著惱羞交迸：“什麽下藥啊，我哪有這麽卑鄙……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孫暢卻像沒聽見一樣，還在哇哇大叫：“這是哪裏？這到底是哪裏啊？”

　　這話提醒了郭雲天。她舉目四顧，發現這床白枕白被，周圍也圍著白簾。她伸手去掀簾子，卻被一個護士小姐從外麵搶先掀開，一張粉臉繃得冷冰冰的：“請不要大聲叫，其他病人還在休息。”

　　“呃？”孫暢和郭雲天對視了一眼，朝四周看看，的確放的都是病床，每張床上睡的都有人。

　　“醫院？為什麽？”孫暢疑惑地問。

　　護士小姐嘴一撇，似乎很不屑很不耐煩，之後卻微笑著給他們解惑。原來孫暢和郭雲天一不是做夢，二不是亂性，而是被人麻醉搶劫了。下藥的人就是那家麵館的夥計。原來那家麵館的夥計因為需要錢回老家結婚，找老板又要不到錢，便從街邊混混那裏買了些強力麻醉藥。本來想趁晚上給老板全家下點藥，偷點錢財再走，沒想到白天卻看到幾個食客戴著很粗的金項鏈和很大的金戒指。他心一橫，索性在老板的杯子裏和麵鍋裏都下了麻醉藥，把除了他之外的人全藥倒了。再把店門一關，把食客身上和店裏現有的財物全掏光，從後門跑了。後來有人從門口經過，朝店裏多看了一眼，透過模糊的玻璃門，發現裏麵人全暈著，便報了警。之後店裏所有的人都被送到了醫院。因為床位暫時不夠，護士小姐便把孫暢和郭雲天安排在了一張床上……

　　“等一下！”孫暢打斷了她，“為什麽要把我和她放在一張床上？”

　　護士小姐鼻孔一張，似乎很怒，但還是微笑著說：“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床位不夠了。”

　　“可是床位不夠也不能把我和她放在一張床上啊？”孫暢哭笑不得，覺得護士小姐簡直有些不可理喻。

　　“為什麽不行？”護士小姐似乎已經到了發怒的邊緣，但還是微笑著，“你們不是情侶嗎？”

　　“什麽？”孫暢差點咬到舌頭，幾乎要氣急敗壞了，“誰說我們是情侶？我和她是……是大伯和弟婦的關係！”

　　“什麽？”護士小姐很是驚詫，也終於怒了——因為在她看來她是受到他們的誤導才犯了錯誤，“可是你們被發現的時候……你緊緊握著她的手啊！就像是暈倒之前還想保護她，掙紮著把手伸向她，最終卻隻能在暈倒前緊緊地抓住她的手……這樣還不是情侶嗎？”

　　她這番煽情的描述一出來，孫暢和郭雲天全都怔住了。孫暢的臉“唰”一下紫了，難堪地撓著頭發，低下頭不敢再看郭雲天。郭雲天臉也紅了，之後卻是喜不自勝：從孫暢的反應來看，護士小姐說得是真的……他會在暈倒前這樣做，是不是證明她在他心目中其實很重要？

　　孫暢忽然緊張地站了起來。郭雲天朝門口一看，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孫篤和孫篤媽來了。

　　“我們是被麻醉搶劫了……”孫暢趕緊解釋。

　　“我們知道你們是被麻醉搶劫了。”孫篤臉色鐵青，緩緩地說，“但是，你們之前卻在一起……還有你們‘患難見真情’的舉動，現在已經在護士之間廣為傳誦了……我們已經聽人說過了。”

　　孫暢說不出話來了。

　　孫篤媽臉色灰黑，眼含淚滴地上前，忽然抬手重重打了孫暢一個耳光。

　　“啊！”郭雲天失聲驚叫。

　　這一聲卻提醒了孫篤媽，恨恨地看著她，抬手又朝她打去。

　　郭雲天直愣愣地盯著孫篤媽的手。因為聚精會神的關係，在她的眼裏孫篤媽的手隻是緩緩地移動。

　　說真的，雖然她為了房子願意暫時忍受孫篤媽，但挨打絕對超出了她的底線，如果她真的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臉上，她難道還能忍下去嗎……

　　孫篤忽然閃到了她的麵前，一把抓住了孫篤媽的手。

　　“你……”孫篤媽又是驚訝又是憤怒。

　　孫篤沒有答話，隻是低下了頭，腮邊的肌肉不斷地顫抖著。

　　孫篤媽身體劇震，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慢慢地把手抽出來，忽然轉身又給了孫暢一個耳光。她這一耳光打得頗重，聲音震得郭雲天汗毛都立了起來，孫暢卻不閃不避，被打後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深深地低下了頭。

　　“你……你怎麽能這樣啊！”孫篤媽恨恨地盯著他，聲音沙啞破碎，“你……你弟弟一直找不到好對象都是因為你啊！你竟然還……”

　　“呃？”郭雲天猛地瞪大了眼睛：孫篤一直找不到好對象竟然是因為孫暢？這是怎麽回事？

　　“別說了！”孫篤忽然爆發，轉頭衝了出去。孫暢和孫篤媽趕緊去追，就留下郭雲天一個人呆怔怔地坐在那裏。周圍的護士和病人大體猜到了發生了什麽事，開始對她指指點點。她正有一肚子悶氣沒處出，狠狠地朝他們瞪了一眼。之後卻省悟到這樣有些不妥，又僵硬地朝他們笑笑，低頭走了出去。

　　一回家她就發現孫暢不見了。但也隻有自認倒黴。她知道肯定是孫篤媽為了保護小兒子的家庭，勒令孫暢立即轉移了。孫篤媽遇見她的時候總是恨恨的，目光裏似乎都長著牙齒，要來撕咬她，卻始終都對她客客氣氣的。大概是因為她發現孫篤不願她傷害郭雲天吧。沒想到這婆娘看起來很難搞，其實卻很識大體。孫篤遇到她的時候臉也陰著，幾乎可以滴出水。郭雲天把這個解釋為在為“她不小心執行計劃”而生氣，並沒有如何在意——在她看來的確沒什麽可在意的。反正孫篤為了那十萬，一定會堅持到拆遷的時候的。她隻要不讓外人看出破綻，就一切大吉。現在孫篤媽和孫篤自動選擇不吵不鬧，就可以說是危機已經結束。至於他們是否繼續生氣，那也隻是小問題。她現在唯一關心的，是孫暢現在如何。當然了，孫暢即使搬出去了，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完全可以去孫暢單位門口堵他，但那樣肯定會導致不可測的結果——如果不慎鬧出了什麽亂子，讓孫暢“勾引弟婦”的謠言傳到單位，肯定會影響他的前途。她可不能做這種事。還是悄悄地找出他現在的住址，悄悄到他門上蹲守為妙。她想出了幾條計謀，準備以此從孫篤那裏釣出孫暢的下落，但實施之前卻猶豫了。

　　因為她想起了孫篤媽的話。孫篤媽當時可是說孫篤找不到好的對象都是因為孫暢。為什麽會因為孫暢呢？到底是怎樣的家庭隱秘？

　　郭雲天忽然有了一個有些可怕的猜測，接著便感到自己被一團黑霧包圍了：該不會是像小說電影裏說的那樣，孫暢有專搶弟弟女朋友的怪癖吧？要是那樣……他該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這個猜測顯然無稽。郭雲天立即把它扔到了一邊，卻仍有些陰影留在心坎上。但不管她對孫暢如何猜疑，她還是想見他。而很快就讓她找到了見他的路子。這天早上她看到孫篤媽躲躲閃閃地拎了一罐子湯出去了，之後到廚房一看，發現角落裏塞著一個新鮮的鱉殼。

　　甲魚湯啊！應該是特意送給某人進補的。給誰？顯然是孫暢啊。

　　發現這一點後郭雲天的心裏樂開了花。看來她隻要找個好機會，跟在孫篤媽後麵，就可以找到孫暢了。機會很快就來了。這天孫篤媽早早地起來，又偷偷摸摸地燒了一鍋甲魚湯，再對著鏡子飭了一下，躡手躡腳地拎著甲魚湯走了。郭雲天早已準備完全，也躡手躡腳地跟了出去。

　　孫篤媽一出門就溜街邊，鑽小巷，最後竟走進一家小醫院。郭雲天的心裏“突”地一跳：怎麽了？難道孫暢生病了？

　　生病的不是孫暢。郭雲天看到孫篤媽探望的人的時候，幾乎要驚叫出聲：竟然是一個陌生的老頭子！？而看孫篤媽看著他的神情……

　　哦賣糕的！郭雲天本能地朝門後縮了一大截，卻又忍不住伸頭出去偷看：看他們的神情，宛然是一對暮年情侶啊……啊！那老頭子還伸手握住了孫篤媽的手，孫篤媽則伸手去撫摸他的臉頰……肯定是！孫篤媽做甲魚湯原來是給他進補啊……孫篤媽還真是人老心不老，自己都年過六旬了，還家裏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

　　郭雲天既錯愕又憤怒，忽然感到一陣狂喜，一時間隻想踮著腳尖跳圓圈舞。她怎麽這麽遲鈍啊……這分明是上天給她送的大禮啊！

　　和壞人相處，最怕的就是沒有反製他的方法。孫篤媽讓她窺破了這個秘密，等於是給了她一根套索。她隻要在這個問題上善加經營，一定可以將孫篤媽收為己用——她以為肯定要跟孫暢結婚的，孫篤媽依然是她的婆婆。如果她天天還以那種惡心人的態度對她，她肯定受不了……哈哈，雖然大家都說人與人的相處需要真誠互助，但這往往隻是理想。對待壞人，還是帶點策略比較有效。

　　人老了就唆，年老的情侶在一塊兒時更是唆。孫篤媽和這老頭子就膩歪個沒完了。郭雲天一邊偷偷地監視他們，一邊不動聲色地打聽這老頭子的底細。

　　原來那老頭子叫顧哲，報社退休幹部，今年六十三歲。雖然六十三了，看起來仍算年輕，頭發還是一色烏黑，臉色也沒多少皺紋，算是個資深帥男，怪不得孫篤媽春心萌動、意亂情迷……

　　郭雲天在心裏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揶揄和貶斥性的詞語，朝孫篤媽無聲地冷笑了一聲，便溜出去了。出去之後卻覺得自己似乎就這麽走了。也許她現在就該給孫篤媽點提示，告訴她自己已經知道了，便在路邊攤上買了個辣椒煎餅，在路邊一邊吃一邊等孫篤媽出來。然而孫篤媽偏偏遲遲不露麵，郭雲天都吃了三張煎餅，辣得要喝水了，孫篤媽卻還沒從醫院裏出來。郭雲天登時惱了，娘的，在病房裏有什麽可膩歪的？要是單人病房，能關門的那種，你們、你們不還在醫院同床啊？

　　偏偏在這時孫篤媽出來了。

　　郭雲天趕緊佯裝朝街尾走，一邊格外有滋味地咀嚼自己手裏剩下的煎餅尾巴，一邊從眼角偷看孫篤媽。孫篤媽看到她之後果然吃了一驚，接著便慌亂得難以形容，幾乎是踮著腳尖逃走了。郭雲天看了之後心裏很是快慰，哼著歌兒去上班，然後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