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愛情

第十一章 定時炸彈

　　孫暢知道自己已經試探不出什麽了，默默地結賬，帶郭雲天回家，臨到家的時候仍不甘心地補了一句：“就當是我多嘴吧……自己心懷坦蕩固然很好，但也要警惕別人心懷叵測……”

　　“放心，我知道。”郭雲天佯作認真地點了點頭。孫暢看出了郭雲天暗藏的不以為然，在心裏歎了口氣。

　　孫篤正在家裏看電視，見郭雲天和孫暢一起回來，不由得一怔。孫暢朝孫篤看了看，卻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回小屋了。郭雲天嘻嘻哈哈地朝沙發上一坐，拿起選台器準備換台，卻被孫篤一把抓住手腕：“怎麽？你和我哥出去玩了？”

　　“哪有！”郭雲天甩開他的手，撇著嘴說，“我去和我一個朋友吃飯，被你哥逮到了……他以為我和那個朋友有不正當關係，狠狠地盤問了我一通……”

　　郭雲天說的是實情，聽起來也很像實情，但不知為何孫篤就是不太放心。他朝郭雲天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又湊過來問：“你真的……沒對我哥有想法吧？”

　　“幹什麽幹什麽啊？”郭雲天焦躁起來——被孫暢以“大伯子”的身份盤問後她心裏異常的惱火，“怎麽一個二個的都以為我要紅杏出牆啊！？”

　　孫篤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強烈被嚇了一跳，趕緊打手勢叫她低聲。

　　郭雲天會意，連忙把聲音壓下來，語氣中卻依然氣鼓鼓的：“放心，我們雖然隻是在做生意，但我起碼的職業操守還有，不會在生意期間做不利於生意的事情的，這你可以放心！”

　　孫篤沒有話說了，默默地去廚房——名為舀湯實為避羞。踏進廚房的門檻後，又下意識地咕噥了一句：真的隻當作做生意嗎？聲音細微，幾不可聞。

　　幾天之後又是第二輪海選。這一期的選手同樣的是怪樣百出，但無論怎樣都沒有能蓋過朱顏人氣的。郭雲天在網上看著視頻，看著下麵網友對朱顏的評論，正在感歎朱顏真有人氣的時候，孫篤又鬼鬼祟祟地靠了過來。

　　“哎，雲天……你不是在未婚女性中人脈比較廣嗎？你……抽個空給我哥介紹個對象吧。”

　　郭雲天第一個反應就是孫篤想斷她的念頭，頓時氣往上衝，差點叫嚷：“拜托，要防我也不至於如此吧？”

　　“誰要防你啊？”孫篤的臉漲紅了，“是因為她啦！”朝視頻裏的朱顏狠狠地一指。

　　“呃？”郭雲天頓時如墮五裏霧中，“跟她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她是我哥的前女友啊！”

　　“什麽？”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郭雲天的腦中竟是一片空白，怔怔地朝電腦看了看，忽然大吼，聲音幾乎要把房頂掀掉了，“她是你哥的……前女友……”

　　“是啊。”孫篤看著視頻，表情複雜，“他們之前好過五年，之後不知怎的，鬧得很僵，之後就分開了……前幾天我哥看到她的視頻後，又從手機裏翻她的照片出來看……我想他心裏一定很難過吧，看著她參加相親秀……所以我就想，如果能盡快給他介紹個女朋友，他也許就能放下這段往事了……呃？”

　　孫篤忽然發現郭雲天竟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好像她與朱顏不共戴天的樣子，頓時驚呆了，半天才笑著說，“其實當時情況說不清誰對誰錯，未必是朱顏負心……你怎麽這麽憤慨啊？”

　　郭雲天趕緊收斂了怒色：“我隻是有些驚訝而已。”她偷偷地繼續從眼角瞟著朱顏，隻覺得牙根癢癢。雖然她知道不應該管、也沒法管孫暢的往事，但想起孫暢之前和某個女人交往過便覺得異常憤怒，一想到他是被這個女人甩掉的，簡直恨不得把這個女人從他的記憶裏揪出來打一頓——並不僅僅是為孫暢義憤而已。她現在回過味兒來了，她之所以這麽恨甩掉孫暢的女人，是因為她也等於侮辱了她——把她一直憧憬著的人甩掉，當然是侮辱她了。現在發現朱顏就是這個女人之後，之前對她的競爭心和仰慕心頓時全部化作鄙夷和仇恨之心。連原本喜歡的琵琶曲，聽起來都是那麽的刺耳和惡心。她看著在台上表演的朱顏，在心裏大聲冷笑：蹦躂吧，你就蹦躂吧。貪慕虛榮，見錢就上，還跑到台上搔首弄姿……反正你是沒戲的，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等到結果下來的時候，你再狠狠地哭吧！

　　想到這裏郭雲天異常地解恨，在心裏狠狠地幸災樂禍，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頓時滿腔的歡喜都化成了擔憂：等等啊，孫暢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如果對她舊情未了的話，肯定能和她聯係上……如果朱顏在比賽中落敗後痛心疾首，外加痛改前非，再回到孫暢身邊，那豈不是……

　　郭雲天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異常尷尬的境地：這不又來了個定時炸彈嗎？而且爆炸時間還在竹君和曲蘭蘭之前……她本想通過這場秀賺一筆快錢，再恢複自由身，狙擊曲蘭蘭和竹君，沒想到現在又來了個定時炸彈，爆炸事件竟然在秀結束之前！？瘋了！真要瘋掉了！

　　郭雲天雖然想了這許多，時間卻隻過去了一瞬。孫篤見她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冷笑，一會兒又滿臉哀憤，頓時大感驚疑和困惑：“你怎麽了？”

　　“沒事。”郭雲天低下頭去，依然從眼角狠狠地刮著視頻界麵，即使朱顏已經下台也是一樣。

　　“你真的沒事？”孫篤根本無法相信。

　　“真沒事……”郭雲天用力地抹了抹額頭，為防自己在孫篤麵前繼續失態，趕緊打發孫篤，“我想想誰適合你哥……我先捋捋，你先去吧。”

　　孫篤很是猶豫和狐疑，但也不好不走。郭雲天咬著牙苦思，心想要想狙擊朱顏，恐怕得利用竹君和曲蘭蘭，但那樣絕對可能後門趕走一條狼，後麵放進一隻虎……

　　郭雲天正在苦惱，手機忽然響了。她一看到是戚玉成的號碼，她忽然有種把手機吃掉的衝動。不僅僅是因為他讓孫暢和她有了誤會，還因為就是他這個破比賽，才讓孫暢重新發現了朱顏。她盯著號碼呆看了片刻才接了電話，也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喂——”

　　戚玉成倒沒有發現她語氣中的怪異，仍用輕快的語氣說：“雲天，明天下午有空嗎？我想請你去接受采訪……和朱顏一起接受采訪。”

　　什麽？和朱顏一起？一聽到“朱顏”兩個字，郭雲天就感到血往上衝，本能地想要回絕：“為什麽要和她一起接受采訪啊？”

　　“為了增加話題度嘛。”戚玉成在那邊嘿嘿笑，“把你們兩個放在一起，形成強烈的對比，也可以暗示你們正在分庭抗禮，話題度大大的。”

　　郭雲天撇了撇嘴，正想說自己明天下午沒空，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趕緊把話吞進了肚子裏：死心眼啊她。這不正好能接近朱顏，一探虛實嗎？

　　第二天下午，郭雲天和朱顏一起坐到了攝像機前。說是報紙自發來采訪，其實還是戚玉成找來的，所有的問題都經過審核，答案——郭雲天那裏有現成的，朱顏那裏則沒有。因為郭雲天是主秀，所以由她先說。她不動聲色地背著戚玉成給的紙條上的答案，再配以表情，搞得就好像是她的真心話一樣。這些話很符合主流麵上的“美德”，私下裏卻能把人雷得外焦裏嫩：什麽女人必須要做得一手好菜，通過男人的胃抓住男人的心，否則就不是女人啦，什麽女人隻要守好家，男人就能把山扛起來啦——這些話可以說是現在的職業女性群體最討厭聽的話——連郭雲天自己都討厭聽，再配上她那猥瑣的偽裝，被公布後肯定會被在網上引爆。

　　郭雲天說完就輪到朱顏了。她並沒有侃侃而談，而是惜言如金。記者變換方式問了半天，才問出她對比賽的些許態度：女人不應該做藏在陰暗角落裏的花，而是應該站出來勇敢地展示自己。她並沒有把比賽當成決定她終身大事的契機，僅僅是來展示一下而已。而當記者問她以前的經曆——其實就是想問她的情史的時候，她卻閉緊嘴巴不開口了。記者很是生氣和無奈，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戚玉成。戚玉成卻說這也不失為一種風格，也和她古典美女的形象相符合——古典傳統的女性曆來不喜歡暢談一切，所以說這樣采訪也可以，但要記者著力渲染一下她的“惜言如金”。

　　朱顏對戚玉成微笑注目，以示嘉許。郭雲天從眼角瞥見了，感覺頓時像被燙了一樣：雖然她和孫暢早已分手，雖然她看戚玉成的目光並不算放電，但郭雲天仍感覺很礙眼，就像她是潘金蓮再世。

　　采訪結束後郭雲天趁戚玉成不備，幾步趕上朱顏：“朱姐姐，你也喜歡做菜嗎？”

　　“做菜啊，還行。”朱顏朝郭雲天瞥了一眼，目光變得有些複雜，“作為一個女人必須得學會做菜，通過男人的胃抓住男人的心啊。”

　　郭雲天故意苦笑：“那隻是我自我安慰的方式啦。我是很努力地學做菜，一直努力地學，卻依然總是失戀……”說到這裏又自我安慰般說，“不過我想著最終總是會找到我的真命天子，天天快樂地做飯給他吃，這樣想想就又有動力了……以前的戀情雖然都以失敗收場，但其間我也快快樂樂地給戀人做過飯……現在想來那些記憶也很甘美的……朱姐姐你也有過這樣的心情嗎？”說著邊不動聲色地朝她注視過去。

　　朱顏臉色一僵，沒有回答。

　　“有沒有呢？”郭雲天知道自己此時不該冒進，但就是控製不住。

　　朱顏沒有回答，臉一下子拉下來，盯著郭雲天看了幾眼，忽然冷笑道：“你的眼睛很不一樣呢。”

　　“呃？”郭雲天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話來，微微一怔。

　　“你的眼睛很靈動，甚至可以說是顧盼生姿。”朱顏的後半句話已略帶了挖苦和調侃的意味，“和你的外表很不相稱……讓我忍不住懷疑，你是不是戴了副假麵具……”

　　郭雲天一懍，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背後陡然出了一層冷汗。她太大意了。影視化妝雖然可以以假亂真，但也禁不起細看。她頂著這張臉就來和朱顏交鋒，實在是太不謹慎了……難道她看出這張臉是假的了？那她會不會匿名向外爆料呢？那樣整個秀就會提前毀了！

　　郭雲天越想越是害怕，低下了頭，卻偷看朱顏。不過她現在雖然很是慌張，但仍沒有失去觀察能力。她發現朱顏雖然猜到了什麽，但沒有十分肯定，而且說不定隻以為她是在“演戲”，而沒有猜到她是真的“戴了麵具”。

　　郭雲天稍稍放心了些，覺得不能在她麵前久留。她胡亂找了個借口，和朱顏告了別，大踏步往家趕，一邊走一邊感到風吹到臉上火辣辣的。

　　怎麽著？這家夥還是個高手？真是氣壞了……算了算了，沒什麽好氣的。她是高手才對啊，否則怎麽能騙到那麽有程度的孫暢呢？至於今天的小敗……更沒有必要計較。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啊。

　　郭雲天一進門就下意識地溜進了孫暢所居的小屋，一進門就看到孫暢在用自己的手提電腦看視頻。孫暢見到郭雲天進來了，趕緊把手提電腦合上。但郭雲天已經看到他是在看朱顏的視頻——視頻正好播到對朱顏的臉進行特寫，白白淨淨的臉上似乎包含著無限的惡意。

　　“你……在看誰呢？”郭雲天微笑著問。心思在心中迅速地轉了幾轉：現在再打太極肯定無用，不如單刀直入。反正她的身份是弟妹，即便問出問題來，也不會影響到什麽。

　　“是……朱顏嗎？”郭雲天小心翼翼地問，“我聽孫篤說……她居然是你的前女友……真巧呢。”

　　孫暢的臉色微微一變，之後就恢複如常。但郭雲天並不覺得他的心情就此轉為寧定了。他肯定是把激蕩的心情壓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對身心的傷害也將更深。

　　“我隻是想看看她現在變成什麽樣了而已。”孫暢苦澀地一笑，想裝得淡然，卻讓人覺得他十分不淡然。

　　“哦……”郭雲天的心裏湧起一股難當的醋意，咬了咬嘴唇，“你……心情不好嗎？”

　　孫暢僵硬地笑了一下，也許想說謊，最終卻實話實說：“是啊，心情總會受到些影響的。”

　　“那……最近就別上網了吧。”郭雲天隱隱感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但在醋意的驅使下就是收不住，“她參加的那個相親秀，在網上人氣挺高的……她可是奪冠的最大熱門。”

　　“哦。”孫暢臉上的肌肉一顫，無所謂地笑了笑，“這還真像她的所為呢。”

　　真像她的所為？郭雲天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是指她喜歡找有錢男人呢，還是指她喜歡表現？

　　“那……你現在對她還有……留戀嗎？”話剛出口郭雲天就省悟到自己說的是廢話：瞅他那樣兒，顯然是舊情難忘啊！

　　孫暢果然苦澀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那……想和她和好嗎？”郭雲天發覺自己說的話越來越不對，但在醋意的驅使下就是無法刹車。

　　“當然不了。”孫暢的表情越來越晦澀難懂，看不出是不是在說謊。

　　郭雲天的心底湧起一股幹澀而又虛空的竊喜，之後卻發現自己根本是在自欺欺人——現在他說的話，哪裏做得準？她盯著他看了看，總算遏製住自己繼續胡扯的衝動，黯然地退了出來。

　　郭雲天徹底沒轍了。當然了，她並不是沒了智計，相反她的大腦受到刺激後異常活化噴出了許許多多的計謀——但她就是不知道這些計謀是否可用。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亂了。在心亂如麻的時候判斷都難保客觀，何況用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