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殞

四十六、惡果

　　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時候，霽月便決定繼續走訪其他兩家零散的屠宰戶。因為以前來過，所以霽月就按由近到遠的路線先走訪了孟虎家。等到了孟虎家的時候，霽月先膽戰心驚地避開了他家栓在前院的那條一見人就“汪、汪……”亂叫的大狼狗。然後就走到他家的後院看了看，發現有四頭待宰的牛正拴在那裏。她詳細地觀察了一下每頭牛的精神狀態，便轉身回到了前院衝著屋裏喊了一聲：

　　“家裏有人嗎？起來了嗎？”

　　“有人，你進來吧。”孟虎的聲音從屋裏傳來。霽月一聽他在，就順聲推開門走了進去，可她剛進去又吃驚地退了出來。因為她看見了孟虎正赤條條地一絲不掛的從被窩裏才鑽出來。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沒穿衣服也不告訴一聲還讓我進去，你這不是成心耍流氓嗎？”

　　“切，你們檢疫員什麽東西沒看到過，還裝什麽純呀？”

　　霽月氣得渾身發抖，轉身背對著門，大聲喝道：“你別胡說八道了！趕快穿上衣服，把檢疫費給我交上來！”說完氣衝衝地站在門口等他。

　　“哈哈哈……你如果進來為我服務服務，我會加倍給你交費的！”孟虎意猶未盡地說。

　　“你再不穿衣服我可要告你耍流氓了！”霽月怒不可遏的向屋裏喊著。

　　“嘿嘿嘿……你這小丫頭可真有意思，分明是你一大早的就往我屋裏闖，還說我耍流氓，誰信你呀？”孟虎一邊說一邊穿上衣服從屋裏走出來了，霽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簡直厭惡到了極點。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這不是和你鬧著玩呢嗎？多少錢的檢疫費我馬上就交，交完了我還得幹活呢。”

　　“以後少和我鬧，四頭牛一共二十元，快交吧。”霽月餘怒未消地對他道。

　　“好，你進來吧，進來跟我拿錢來。”他看著霽月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就接著說：

　　“我都穿上了衣服你還怕啥？”孟虎依然一臉的壞笑。

　　“我可再也不進你那狗窩了，你還是把錢拿出來吧。”此時的霽月仍然不敢走進他的屋裏，隻是站在門口等他把錢拿了出來，開完了檢疫證交給他，就心懷憤懣地走了。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從孟虎家出來，霽月決定先不去走訪下一個屠宰戶了。心想，我還是下午再去走訪王龍家吧，萬一他也沒起床，也像孟虎那樣可就麻煩了。

　　可令霽月萬萬也沒有想到的是，她越怕遇到意外偏偏就又遇到了意外。

　　下午霽月來到王龍家的時候，王龍家那個寬敞而雜亂的院子裏也是靜悄悄的。霽月一進門就看見他家的房頭拴著兩頭牛。“有人嗎？”怕他家的狗猛然出擊，霽月一進門就大聲地喊。果然不出所料，他家那條高大凶猛的黑蓋狗聞聲“呼”的一下便從窩裏衝了出來，它仰著腦袋，支棱著耳朵朝著霽月狂叫了起來。叫了一陣，也許是看霽月沒動，也許是霽月曾經來過兩次有些麵熟，叫聲便逐漸小了下來。隨即便退了回去，趴到了地上縮倦在自己的窩前，半睜半閉地眯著眼睛窺視著霽月的一舉一動。霽月輕手輕腳地遠遠繞著它走進了院子。奇怪，是不是家裏沒人呀？怎麽聽到狗叫連個人也沒有出來呢？要不就是在午睡呢，霽月邊走邊想。等路過他家的窗前，她發現他家的窗簾還是拉著的。霽月心下嘀咕著，我還是在這裏看看再說吧。於是霽月便透過他家那半遮半掩的窗簾罅隙向屋裏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隻見一對赤條條的男女，就像兩條緊緊纏繞在一起的蛇，在炕上忘我地蠕動著。而且，還時不時地發出一陣陣幸福快樂的呻吟聲。霽月慌忙閉上雙眼，驚慌失措、滿臉通紅的連連地倒退了幾步，慌亂間腳底下好像被什麽東西絆一下，她一個趔趄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強忍著疼痛艱難地站了起來，撲落了一下身上的泥土，慢慢轉身走了出來。出來後腦海裏還滿是那對赤裸裸的男女的形象。這個意外的一幕，讓她不由的聯想起了自己被李四淩辱的情景。這時，霽月突然感到五髒六腑一陣翻騰，一種強烈的難以抑製的惡心感使她蹲到地上不斷地嘔吐了起來。不知吐了多久，她似乎已經把中午所吃的食物都已經傾吐盡淨，就連膽汁都欲吐出來似的。然後，她才痛苦地合上了那雙淒美的明眸，一任兩行晶瑩的淚水紛紛的滴落了下來。當她決定站起來的時候，她又一次體驗到了那種讓她刻骨銘心的暈眩感。

　　過了許久許久，霽月才慢慢地恢複了體力拖著沉重的腳步，艱難的向屠宰點的方向蹣跚而去。“我最近到底是怎麽了？”霽月邊走邊想：“不但經常暈眩還總想嘔吐，並且對異味也是特別的敏感。”她已經感覺最近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這個二十一歲的女子已經能夠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懷孕了！是那個噩夢般的夜晚，使她懷上了那個惡棍的孩子！思至於此，她的心猛然一陣抽痛，一種痛徹心髓的絕望和哀傷向她鋪天蓋地般地襲來，噎得她幾乎喘不上氣來。她不免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雖然眼下還藏得住，可很快就要進入夏天，肚子裏的那塊病會越長越大，自己的身形還能掩飾多久？往後自己該如何麵對今後的生活，該如何去麵對世人的目光呢？唉！短短的兩個多月裏。自己已經被那個噩夢般的經曆折磨的心力交瘁、精神崩潰、形如枯槁了。她又一次地想到了死，她覺得，隻有死才能讓她的靈魂得以解脫，讓她的心靈得以寧靜。盡管她知道死是一種懦弱的表現，可是她已經再也沒有勇氣去麵對自己這個多舛的命運和灰暗的人生了。如今她已經深刻地意識到，活著要比死亡艱難得多。既然，死亡是一件很輕鬆很容易的事，而且，也是一件無論怎樣耽擱也不能避免的事。那麽自己又何不去選擇這個即輕鬆由必然的歸宿呢？已經抱著必死之心的霽月決定就在這個夏天、就在自己的生日之後選擇一個最好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生日是陰曆六月十九。現在已經是五月末了吧？昏昏沉沉的霽月，為自己過得連是什麽日子都不知道了而擠出了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