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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元年(癸醜、前128)

  元朔元年(癸醜,公元前128年)

  [1]冬,十一月,詔曰:“朕深詔執事,興廉舉孝,庶幾成風,紹休聖緒。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今或至闔郡而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壅於上聞也。且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古之道也。其議二千石不舉者罪1有司奏:“不舉孝,不奉詔,當以不敬論;不察廉,不勝任也,當免。”奏可。

  [1]冬季,十一月,武帝下詔書說:“朕殷切囑告官吏,獎勵廉吏,舉薦孝子,希望能養成風氣,繼承和發揚光大古代聖人的事業。有十戶人家居住的小村落,其中必定有忠信之士;三人共同行走,其中必定有可做我老師的賢人。現在有的郡甚至不向朝廷舉薦一個賢人,這說明政令教化不能貫徹下去,而那些積累了善行的賢人君子,被壅閉,使天子無法得知。況且,推薦賢人的人給以上等的獎賞,壅閉賢人的人給以公開的殺戮,這是古代的治世原則。應該議定二千石官員不向朝廷舉薦人才的罪名1有關官吏奏報:“凡是不舉薦孝子的,屬於不遵守詔令的行為,應當按‘不敬’的罪名論處;凡是不察舉廉吏的,就是不勝任職務,應當免官。”武帝批準了這一建議。

  [2]十二月,江都易王非薨。

  [2]十二月,江都王劉非去世。

  [3]皇子據生,衛夫人之子也。三月,甲子,立衛夫人為皇後,赦天下。

  [3]皇子劉據出生,他是衛夫人所生的兒子。三月,甲子(十三日),武帝立衛夫人為皇後,大赦天下。

  [4]秋,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圍韓安國壁;又入漁陽、雁門,各殺略千餘人。安國益東徙,屯北平;數月,病死。天子乃複召李廣,拜為右北平太守。匈奴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

  [4]秋季,匈奴用二萬騎兵入侵漢境,殺死遼西郡的太守,擄去兩千多人,圍困韓安國指揮的漢軍營壘;又侵入漁陽郡和雁門郡,在兩地各殺害或擄掠了一千多人。韓安國遷往更遠的東方,率軍駐守北平;數月之後,病死。武帝就再次起用李廣,任命他為右北平太守。匈奴稱李廣為“漢朝的飛將軍”,畏避李廣,連續幾年不敢入侵右北平郡。

  [5]車騎將軍衛青將三萬騎出雁門,將軍李息出代;青斬首虜數千人。

  [5]車騎將軍衛青統率三萬騎兵從雁門郡出擊,將軍李息領兵從代郡出擊;衛青所部斬殺匈奴數千人。

  [6]車夷君南閭等共二十八萬人降,為蒼海郡;人徒之費,擬於南夷,燕、齊之間,靡然騷動。

  [6]東夷君南閭等二十八萬人歸降,朝廷在其居住區設置了蒼海郡;因此而支付的安置徒眾的費用,與南夷地區的相同,燕、齊一帶,出現騷動。

  [7]是歲,魯共王餘、長沙定王發皆薨。

  [7]這一年,魯王劉餘、長沙王劉發都去世了。

  [8]臨人主父偃、嚴安,無終人徐樂,皆上書言事。

  [8]臨人主父偃、嚴安,無終縣人徐樂,都向武帝上書議論政事。

  始,偃遊齊、燕、趙,皆莫能厚遇,諸生相與排擯不容;家貧,假貸無所得,乃西入關上書闕下,朝奏,暮召入。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諫伐匈奴,其辭曰:“《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亡戰必危。’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爭者末節也。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

  當初,主父偃在齊、燕、趙各地活動,都沒有受到人家的厚待,儒生們聯合起來排斥他,不能相容;家中貧窮,借貸無門,主父偃就西入關中,到皇宮的門闕下上書,早晨把奏書呈上,晚上就被召入宮中拜見武帝。他上書談了九項事情,其中八項是關於律令問題;另外一項是諫止征伐匈奴,他寫道:“《司馬法》說:‘國家雖大,喜好戰爭必定滅亡;天下雖太平,忘掉戰事必定危險。’憤怒是背逆之德,兵器是不祥之物,爭鬥是最末的節操。那些追求戰爭勝利、窮兵黷武的人,沒有不悔恨的。

  昔秦皇帝並吞戰國,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徒鳥舉,難得而製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絕;踵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也;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國,快心匈奴,非長策也。’秦皇帝不聽,遂使蒙恬將兵攻胡,辟地千裏,以河為境。地固沮澤,鹹鹵,不生五穀。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逾河而北,是豈人眾不足,兵革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挽粟,起於東、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餉,女子紡織,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路死者相望,蓋天下始畔秦也。

  “從前,秦始皇吞並列國,求勝的欲望沒有止休,就想攻打匈奴。李斯勸阻說:‘不可這樣做。匈奴沒有城郭等定居的處所,沒有儲藏物資錢糧的倉庫,遷徙不定,如同鳥飛,很難得以製服它。軍隊輕裝深入敵境,糧食供應必定斷絕;軍隊攜帶軍糧行動,就會因負重而趕不上戰機。奪得匈奴的土地,不足以為國家帶來好處;俘獲匈奴的民眾,不可調教,也無法設置官員進行管理;如果戰勝匈奴,隻能殺掉他們,而這又不是為民父母的明君該有的行為;使中原地區疲敝,使匈奴人快意,這不是正確的決策。’泰始皇不聽從勸告,就派蒙恬率軍進攻匈奴,開辟疆土千裏,與匈奴以黃河河套劃界。這一帶本來就是湖泊和鹽堿地,不能種植五穀。後來,秦始皇又調集全國成年男子去戍守北河,軍隊暴露在外十多年,死者多得無法統計,終究不能越過黃河占領北部地區,這難道是因為兵力不足、裝備不齊嗎?是形勢不允許埃又使天下百姓急速地用車船運輸糧草,從東、琅邪等沿海郡縣開始,運輸到北河,大約起運時的三十鍾糧食,運到目的地僅存一石。男子拚命耕作,收獲不夠繳納軍糧,女子紡線績麻,織出的布帛滿足不了軍營帳蓬的需要,百姓傾家蕩產,無法養活孤寡老弱,路上死去的人一個接一個,天下人就從此開始反叛秦朝了。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於邊,聞匈奴聚於代穀之外而欲擊之。禦史成進諫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竊危之。’高帝不聽,遂北至於代穀,果有平城之圍。高皇帝蓋悔之甚,乃使劉敬往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忘幹戈之事。

  “等到高皇帝平定天下,到邊境巡行,聽說匈奴人集中在代穀的外麵,就想去進攻他們。有位名叫成的禦史進言勸阻說:‘不能這樣做。匈奴人的習性,忽而如同野獸聚集,忽而如同鳥類分飛,追趕他們就好象與影子搏鬥一樣,無從下手。現在,憑陛下這樣的盛大功德,卻要去攻擊匈奴,我私下認為很危險。’高皇帝不聽從他的意見,於是就向北進軍到達代穀,果然發生了被圍困在平城的事變,高皇帝大概非常後悔,才派遣劉敬前往匈奴,締結和親的盟約,從此之後全國上下就忘記了戰爭的事情了。

  夫匈奴難得而製,非一世也;行盜侵驅,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獸畜之,不屬為人。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

  “匈奴難以製服,不是這一代才如此。侵犯城邑劫擄人畜,這是他們的生業,天性本來就是這樣。遠到虞、廈殷、周統治時期,本來就不對匈奴征收貢賦、實施監督,隻把他們視為禽獸,不當做人來看待。不向上回顧虞、夏、殷、周的傳統,卻向下沿用近代的失誤,這是我所最憂慮的事,也是天下百姓所疾苦的事。”

  嚴安上書曰:“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竟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於前,以觀欲天下。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無節,則不可贍,民離本而徼末矣。末不可徒得,故紳者不憚為詐,帶劍者誇殺人以矯奪,而世不知愧,是以犯法者眾。臣願為民製度以防其淫,使貧富不相耀以和其心;心誌定,則盜賊消,刑罰少,陰陽和,萬物蕃也。昔秦王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將兵以北攻胡,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以攻越。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掛於越,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滅世絕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強,不變之患也。今徇西夷,朝夜郎,降羌、,略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

  嚴安上書說:“現在全國的百姓,花費錢財,生活奢侈腐化,車輛馬匹、衣服裘裝、房屋住宅竟相修飾得富麗堂皇,諧調音樂使它有節奏,混雜顏色使它色彩斑斕,美味佳肴廣列於前,用來顯示自己的欲望。那些百姓的本性,見到漂亮的東西就要仿效,這是用奢侈來引導民眾;追求奢侈而無節製,就無法滿足欲望,百姓就會脫離農桑本業而去從事工商末業了。工商末業的財利不能憑空飛來,所以穿官服的不忌憚作欺詐的事,帶劍的竟相殺人以巧取豪奪,對這樣的行徑,世人不知羞愧,因此犯法的人很多。我希望結民眾設立製度以約束他們的過度欲望,使富有者不向貧困者誇耀以調和人心;人心安定了,盜賊就會消除,少用刑罰,陰陽和調,萬物就會茂盛。過去,秦始皇躊躇滿誌,貪得無厭,想向海外顯示威力,派蒙恬率兵向北進攻匈奴,又派尉屠睢率領水軍將士去進攻越人。在這個時期,秦朝兵連禍結,北方與匈奴交戰,南方和越人難分勝負,軍隊駐紮在無用之地,隻能前進而無法退回。曆時十多年,成年男子當兵打仗,成年女子運送糧餉,生活悲慘,活不下去,紛紛在路邊樹上上吊自殺,死者一個接一個。等到秦始皇死,天下反叛,秦被滅了後代,絕了祭祀,這是窮兵黷武產生的禍害埃所以,周朝失之於衰弱,秦朝失之於強暴,都是不改變國政所產生的惡果。現在,朝廷要征服西夷地區,誘使夜郎入朝稱臣,降服羌人和人,攻取州,建築城邑,進軍匈奴腹地,燒毀匈奴的龍城,議事的大臣們都讚美這些行動和計劃;但這隻能讓主持其事的大臣得到好處,對於國家來說不是好計策。”

  徐樂上書曰:“臣聞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

  徐樂上書武帝,說:“我聽說天下的最大禍害,在於土崩,不在於瓦解,古今都是如此。

  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陳涉無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鄉曲之譽,非有孔、曾、墨子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然起窮巷。奮棘矜,偏袒大呼,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此之謂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

  “什麽叫‘土崩’?秦朝末年就是土崩。陳涉沒有千乘之主的尊位,沒有一尺的封地,本身不是王公貴人名門望族的後代,沒有獲得鄉裏的讚譽,沒有孔子、曾子、墨子那樣的賢德,也沒有陶朱公和猗頓那樣的財富;但是,他起自貧民居住的街巷,舉起長戟,袒露一個臂膀大呼,天下人聞風響應。這是什麽原因呢?這是由於民眾困苦而君主卻不加體恤,臣民怨恨而君主卻毫不知情,社會風俗已亂而國家政治卻仍不進行整治。這三條,正是陳涉用來起事的資本,這就是所說的土崩。所以說天下最大的禍害在於土崩。

  何謂瓦解?吳、楚、齊、趙之兵是也。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乘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內,財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於匹夫而兵弱於陳涉也。當是之時,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眾,故諸侯竟外之助,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什麽叫‘瓦解’?吳、楚、齊、趙的舉兵叛亂就是瓦解。七國之主圖謀叛亂,他們都號稱是擁有萬輛戰車的諸侯王,有數十萬的軍隊,其威力足以控製封地全境,其財力足以獎勵他屬下的官吏百姓;但是他們卻不能向西奪取國家一尺一寸的土地,反而在中原地區被俘虜,這是什麽原因呢?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權勢比一個平民輕,也不是因為他們的兵力比陳涉弱。在那時,先帝的德政影響還沒有衰減,而且安土樂俗的百姓很多,所以諸侯得不到本人封地之外的援助,這就是所說的瓦解。所以說天下最大的禍害不在於瓦解。

  此二體者,安危之明要,賢主之所宜留意而深察也。

  “這兩個問題,是關係國家安危的關鍵,賢明的君主對此是應該注意並且認真觀察的。

  間者,關東五穀數不登,年歲未複,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民宜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機,修之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

  “近來,函穀關以東地區糧食連年歉收,年景沒有恢複正常,百姓大多窮困,再加上還要承擔邊境戰爭的負擔,按照規律和常理來看,百姓之中應該出現不安分守己的人了。不安分守己,就容易動亂;百姓容易動亂,這就是土崩的局勢。所以賢明的君主隻注意觀察萬物變化的根本原因,明了安危的關鍵,治理於朝廷之上,就能消除尚未完全形成的禍患,其要領不過是設法使天下沒有土崩的局勢罷了。”

  書奏,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1皆拜為郎中。主父偃尤親幸,一歲中凡四遷,為中大夫;大臣畏其口,賂遺累千金。或謂偃曰:“太橫矣1偃曰:“吾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1

  奏書上呈武帝,武帝召見了他們三人,對他們說:“諸位原來都在何處,我們為什麽相見得這樣晚1武帝都把他們任命為郎中。主父偃更受武帝信任寵幸,一年之內共升了四次官,擔任了中大夫;大臣們都害怕主父偃賄崐賂贈送他的財物總計有千金。有人對主父偃說:“您太蠻橫了1主父偃說:“我如果活著享受不到列五鼎進餐的貴人生活,死時就受五鼎烹的酷刑好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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