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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如露

  辯機難逃劫數之日,正是高陽陷於驚魂駭魄,心痛如死之時。

  一日,在高陽公主府內,長荷晨起未久,還未梳妝,忽聽見青瞳輕歎。

  原來青瞳起來,忽聞見一陣幽幽的薰風隔簾傳來,她一卷簾推窗,探頭朝外一看,隻見在寒氣森森的冰雪庭園中,古梅橫斜,香星點點。

  青瞳便回頭對屋中的長荷輕聲說道:“長荷姐,園中的花開了一些呢,讓我們剪一枝去給公主插瓶可好?”

  長荷忙也朝窗外探身看了一眼,含笑道:“當真!才開了一二分,便清香如此。開到十分時,還了得?”

  高陽這時從噩夢中醒來,隻覺自己的心中正被有一種莫名得難以言狀的慌亂與絞痛充斥。

  高陽就是聽見她幾位侍女的輕語,也隻是依榻含淚,默默地無一語。

  長荷幾人正說著,忽聽有人在外喧嘩。

  原來,公主府突然來了兩個宮裏的內侍,說陛下今日有急事,要宣高陽公主緊急入宮。

  長荷隻得令他們進來。

  他們一進門便隔簾對高陽說道:“傳陛下口諭,令高陽公主一人速速進宮,有要事相宣。”

  高陽聽罷,不覺心懸在空,突突亂跳,忙問那兩內侍道:“莫非我的父皇,他今天身體有急恙?”

  兩個內侍麵麵相向,半晌,一個內侍才道:“請公主安心,今日陛下龍體安康無事。”

  高陽這時心方才落地,忙吩咐從人準備。她剛欲帶長荷起身,不料一個內侍阻攔道:“不可!奉陛下旨意,公主今日隻能單獨一人入宮。”

  高陽聽罷,頓然變色道:“難道帶一個貼身之人去都不可以麽?這種事兒聞所未聞!”

  那個內侍見高陽生氣,忙低首作揖道:“請公主恕下人之罪。”

  另一個內侍也忙道:“萬望高陽公主依旨而行。另外,我們已帶有四五個宮人來,她們定會好生伺候公主。”

  高陽無可奈何,隻得吩咐他們在外候著。

  長荷急忙為高陽係好披風,帶好風帽的絛帶。其珍重之情,猶如是生死訣別。

  待高陽穿戴完畢,便動身隨二位內侍前去。她剛走了幾步,隻聽見長荷在她身後淒涼地喚道:“公主!高陽公主!”

  高陽一回首,隻見長荷滿眼都是淚水,悲戚異常。便很覺詫異,微笑道:“長荷,你何至如此?我速去速還,休得擔心。”

  長荷含淚說道:“長荷從小就幾乎不離公主半步的,今兒公主獨自被招進宮裏去,吉凶難料。從此,公主你自己冷暖要當心,好自為之。”

  說罷,長荷不忍讓高陽看見自己的淚眼溶溶,忙將哀容低垂在一側。

  高陽見狀,忙安慰長荷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因為何事喚我入宮,但無論遇見什麽事,我都是不怕的,你且隻管放心好了。”

  長荷凝噎半晌,才又道:“公主,從此萬事都要小心珍重嗬。”

  高陽點頭,又對長荷道:“我都記住了。你穿得如此單薄,也不要隻管站在這裏,小心著涼。你快進去給文夫人說一聲罷,就說我進宮去了。”

  長荷應著,忙率公主府裏幾個侍女將高陽送到大門外。一到院外,隻見天色陰霾,寒風淒厲。

  長荷目送幾個宮人扶著高陽上了車。然後,她見那些內侍及宮人,便擁車踏雪匆匆而去。

  一見高陽的車離去,長荷便撇下身旁的眾侍女,然後,飛也似地朝文夫人住處奔去。

  文夫人素來早寢早起,現她正在房中讀經,忽聽一陣急促的足音傳來,忙放下經卷,剛站立起身來。

  隻見長荷飛奔進來,氣喘籲籲地連連地對她說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文夫人見長荷麵色蒼白,舉止慌張,身上隻穿件薄錦衣,未曾梳妝,兩股青絲散垂胸前。

  文夫人急忙上前,扶了她說道:“姑娘,你休著急,有話慢慢地講來。”

  長荷垂淚,忙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

  聽罷長荷的話後,文夫人也大吃一驚,又兼她見長荷素常是一個極其穩重妥當之人,今日竟是這番舉止失措,淚光滿麵的模樣。看來,是有些大事不妙。

  文夫人不免沉慮半晌,方歎息道:“會有什麽凶吉?我一時也想不透,但總不是好事。你且先回去將公主的東西整理一番,有什麽不好的,都收妥了,以防不測。”

  長荷忙答應去了。

  見長荷去了,文夫人一時心神難寧。半晌,方命小萱收拾經卷,自己則親到佛前跪拜焚香,暗自祈禱佛天能助大家化險為夷。

  長荷這時回到房中,心憂如焚,坐臥難寧。她一會為高陽擔心,一會又為辯機懸心,真可謂千愁百慮齊湧心間。

  不久,長荷推開窗兒一瞧,隻見天上的白雪又開始飄紛了,萬物複被雪色所罩,天地茫茫一色,處處顯得寒索淒清。

  長荷也不知對窗佇立了多久,然後她一摸自己麵上盡是冰涼的水,也不知道此為淚水?還是雪水?

  半晌兒,長荷才定下神來,忙令眾侍女收拾去了。

  長荷剛去了不久,就又有宮中二內侍,來尋文夫人。

  他們問清文夫人姓名後,便對文夫人說道:“因有人舉報,高陽公主府中侍從舉止不端,而且狂妄無知,不堪與公主為伴。陛下發怒,現命你率那些侍奉公主的人,無論大小,一律立即入宮,聽候發落。”

  文夫人聽罷這些話,氣得發怔,半晌才道:“如何是舉止不端,狂妄無知?這真是從何處說起?”

  來人冷笑道:“從何處說起?倒要先問問你,是如何管教她們的?有什麽過錯,你心中自該清清楚楚,何須來問下官,快些兒收拾去罷。”

  無奈,文夫人隻得對那人說道:“在這公主府裏,有什麽事,僅是我一人知道的,實不幹其他人的事的。要去,由我一人去罷。”

  那人聽了文夫人的話後,又冷笑道:“看來你是不僅會‘欺上’,還會‘瞞下’的,誰信這個!快些叫她們收拾妥了,也莫讓她們知道我們去哪裏,省得哭哭啼啼的,走漏了風聲不好。”

  文夫人無奈,隻好叫眾侍女穿戴好出來。

  眾人忙著收拾去了。

  今日不許高陽公主帶任何身邊的人隨之進宮,已屬不同尋常,更何況眼前這般情景?

  這長荷本是一個冰雪聰明的人,加之她素來心中有數,反而一掃方才那份心神不寧的情緒,便鎮定自若地去收拾了。

  押解文夫人她們的車,並不是奔向宮中,而是開往皇城安福門後麵一個極冷僻的監獄。

  這時,幾個正無所事事的獄子,一見文夫人她們這一幹人進來,便怪聲怪調地說道:“很久不見女要犯了,真是不來則已,今日倒是一來就來了一大群,罕見了,罕見了。”

  眾人沒理會這些人的話,便過去了。

  青瞳、雪妝走在眾人後頭,偏這青瞳正沒好氣,見那些人長得陰陽怪氣的樣子,便生氣道:“你這裏不是女牢麽?為什麽我們來不得?我們哪兒又去不得?”

  有一獄子聽了,又是大聲地怪笑道:“就是來不得的!”

  雪妝一把拉了青瞳的手,說道:“青瞳姐,我們走罷,理他作什麽!他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麽的?”說罷,二人便走開了。

  那獄子在她們後麵隻管冷笑:“我說你們是群傻丫頭,殊不知這裏是喚作‘鬼門關’的死牢。連天皇老子來到這裏,個個都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了呢,何況你們這幾個黃毛丫頭!”

  青瞳、雪妝二人隻作沒聽見,自去了。

  文夫人、長荷她們進了一間隻有一人高的窗戶牢裏。這牢裏又暗又窄,十幾人立著,不是碰了頭,便是撞了肩的,隻得擠坐在地上。一時間,因不知進來是福是禍,幾乎個個低頭不語。

  偏這青瞳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她忽見雪妝一本正經的托腮想心事的樣子,恰巧雪妝也正朝她這裏瞧。她二人目光一相視,不禁都笑了。

  見狀,楚音埋怨地說道:“這是什麽好地方!虧你倆還笑得起來。”

  小侍女點胭走過來,對楚音笑道:“還不是應了你那句好話兒!人人都如你和雪妝長得這般小巧些,便不發愁這裏轉不過來身了。”

  青瞳聽罷,大聲歡笑道:“你們嫌我人高馬大,占了地盤兒了是不是?”

  楚音又朝青瞳埋怨道:“人家正在這裏好生心煩!虧你還這般高聲大氣笑得起來!”

  青瞳又笑道:“正是這裏又悶又窄的,才該想些開心的事兒。”

  說罷,青瞳站起來,掂起腳尖來,朝窗外望一眼,然後笑道:“在這個時候,如果要得一匹好馬騎了,到那又寬敞、又油綠的廣原上,痛痛快快地去跑上它一遭兒,才算是好了呢。”

  雪妝也對青瞳笑道:“怎麽我現在的心思,就跟你的是一樣的?這時候外麵的雪,隻怕是又添厚了一層罷?我們能出去逛一逛才好。”

  文夫人聽她二人說罷,在旁一笑道:“你們兩個!倒正好是一對隻曉得貪玩的頑童。一個是想騎馬到原上去‘撒歡兒’,一個是想到雪地裏‘打滾兒’,倒也還真真是有些兒‘不謀而合’的。”

  聽文夫人說罷,除長荷外,眾人都笑了。

  青瞳突然一回頭,見長荷臉上淡淡的,無絲毫笑容兒。便笑她問道:“長荷姐,怎麽就你一人悶悶不樂的?”

  長荷見青瞳問她,半晌,才微微一冷笑道:“青瞳,你與雪妝休得癡人說夢了。有大禍事來了,這一遭兒,隻怕是真有得進,而無得出了罷。”

  青瞳聽了,很是不以為然地對長荷說道:“會有什麽禍事?定是公主不小心做什麽了,而惹得陛下生氣。由此,遷怒我們這些下人也是有的。這樣的事兒,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大不了的,最後還總是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楚音聽青瞳這般說,便歎一口氣道:“我也覺得今兒這架勢兒有些不好,不過,又能怎樣呢?這人真是難作的,公主的苦處,不是我們全能體諒得到的,我們這些作從人的,更是左右不是人。”

  文夫人點頭道:“楚音說得甚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我們這些人呀,伴公主也不是一件兒好耍的事情,假如公主要真出一點子事,我們誰又好得了呢?”

  雪妝聽了,忙笑道:“長荷姐、夫人,你們都不要擔心的。別人家的主人是如何對下人的?我是不知道的。但我們的公主不久就定會盡力救我們出去的,隻管信雪妝的話兒罷。”

  聽雪妝說罷,除長荷及文夫人外,其餘的侍女都隨雪妝點頭道:“雪妝的話有理,誰能將我們怎麽樣呢。殺人不過砍頭償命,何況我們現在什麽過錯也是沒有的。”

  文夫人沉默了半日,才黯然歎道:“如果是平常也就不怕了,隻怕這一次,公主也愛莫能助了。”

  眾人聽了,便都默然不語,各想心事。

  這一日,從外麵送進來的飯菜多是些不堪入目之物,誰都懶得看一眼。第一夜,大家便和`衣將就擠在一起,睡了一晚上。

  第二日,從外麵送來的飯菜,比昨日還不堪。

  由於眾人腹中又饑又餓,身上又寒又冷,大多數人又太不明白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的原由,內心不免急躁起來。眼見窗外殘陽沉沉,幾個侍女不隻是坐立不安,且議論紛紛的。

  幾人正說呢,突聽得那一道鐵牢門嘩嘩地響。

  不久,一個滿麵含有陰森氣的,率一小獄子的頭目模樣的人進來,隻見小獄子手中托一個蓋黑布的漆黑鐵盤。

  那獄監頭目沉著臉,說道:“蒙承各位在我們這裏住了兩天一宿,我們也算是熟相識了。尊上麵旨意,今夜務必請大家各擇其便,自己‘上路’去罷。省得我們動手,大家麵子上也不好看的。”

  這獄監頭目說罷,便朝那捧盤子的小獄子,使一眼色。

  小獄子忙將手中的鐵盤放在台階上後,然後便隨那獄監頭目將牢門“咣當`”的一聲鎖死,二人就出去了。

  文夫人聽完那獄監頭目說完“上路”二字,不覺淚下。怕眾人看見,她忙轉身麵牆,並以衫袖拭淚。

  這裏除文夫人及長荷外,餘者都盯著那冰涼寒裎的鐵盤納悶。

  半晌兒,青瞳一麵說:“這是什麽?我是不怕的。”一麵就去揭那盤上的黑布。

  待文夫人回首,叫一聲:“莫要動它!”時,青瞳手一哆嗦,已將那盤上的黑布挪開了。

  隻見鐵盤裏盛著幾幅白綾,一瓷酒壺,幾個酒盞。

  眾人隻管看著這盤裏的東西,麵麵相視,做聲不得。

  半晌兒,小侍女捧奩才含笑指著盤裏的東西,問文夫人道:“夫人,這是什麽?”

  文夫人未及作答。

  點胭也問道:“為什麽方才進來那個人叫我們今日務必要‘上路’呢?莫不是今天我們就要移到別處去住了麽?”

  文夫人一聽她們說的話,見周圍這幫天真無邪,青春年少,如花一般的女子,不覺淚如泉湧。她伸出雙手,一麵分別攬住捧奩及點胭的肩頭,一麵垂首哭道:“我死不足惜!可憐你們是一幫死到臨頭,尚且還不知的孩子呀。這‘上路’就是死!這盤裏的東西,就是讓我們今兒‘上路’用的呀。”

  聽文夫人的話及見她的眼淚。那幾個不省事的小侍女,才曉得今日事情的嚴重和無情,不禁嚶嚶地哭了起來。

  見此狀,青瞳也一手拍牆,痛哭道:“天啊,我們到底算有什麽錯兒?死,也死得讓人不明不白的。”

  文夫人過去,含淚撫著青瞳的手,道:“好青瞳,莫問了。我們沒錯兒,要說錯了,錯就錯在誰叫我們這輩子是女人來著?誰讓我們進得這宮裏來著?這都是命!”

  雪妝哭了半晌,忽然她一抬頭,隻見長荷抱著一隻肘兒,獨自立在牆角,默默地不發一言,她的雙眸澄靜得簡直就如一泓幽靜的湖水,她的態度也真可謂是臨危不懼,無怨無悔。

  雪妝便走到長荷身旁,說道:“長荷姐,今兒我們真的是死定了?”

  長荷點頭,雪妝便撲在長荷肩上,涕淚道:“我好害怕,我好害怕。長荷姐,你怕麽?”

  長荷輕撫雪妝的肩,淒然地一笑,道:“怕?怎麽不怕?隻是已到了眼前這地步,怕也無用的。何況,這世上就沒有不死的人。早去一步,倒可以到想去的地方,見到想見的人。”

  說罷,長荷便扶正了雪妝的身子,朝那鐵盤走去。

  這裏,隻見長荷從盤中取出一幅白綾來,隨後便飛快地將白綾在自己的頸脖上連繞了幾圈兒。

  那隨長荷柔指飄飄飛舞的如雪一般潔白的長綾,襯得她猶如蹈舞翩躚,飄逸降凡的天仙。

  隨即,長荷便麵朝文夫人及眾人跪下,滴淚道:“這些年來,蒙承夫人及眾姐妹的關照,長荷這裏多謝了。假如真有來生,來來生,長荷定會銜環相報的。這裏,就容長荷先去罷!”

  說罷,長荷便朝獄窗走去,迅速地將那白綾栓好在鐵窗櫞上,微微一笑,暗道了一聲:“父母,長荷來了!”然後將雙足從容地一蹬,可歎香魂須臾出竅。

  見長荷如此,眾人先是呆住了,待醒過神來,這長荷的魂魄,已是渺渺於天外了。

  文夫人慌忙撲過去,用顫抖的雙手,拚命地將那條白綾從鐵窗上解下來,然後將長荷緊緊地擁在懷中,一時,她不禁悲痛欲絕,淚如雨落。

  文夫人完全懂得,這長荷何以能臨死不懼。原來,長荷這個人乃是天底下一個最癡的至情人。她常對文夫人說,當初如果不是自己力勸高陽公主到封地去出遊,辯高他們二人自不會相遇,不相遇,便不會有這一段情緣。因有了這一段情緣,便將這個世上,她最最敬愛的這兩個人統統都害了。因她心中有愧,就自然對死有一種義不容辭之感了。

  眾人此時隻見那幅白綾緊纏在長荷碩長的脖子上,其脖上的血印,如胭脂一般殷紅,其睫上的珠淚,如荷露一般晶瑩,其麵色雖然十分慘白,但麵容安詳,仿若熟睡之嬰。

  文夫人慘然地跪在地上,一麵用垂在長荷胸前的白綾,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一麵淚水滿麵地數落道:“好長荷,天下誰及你多情重義!天公竟忍你離去,何其不公啊!”

  眾人一麵圍住長荷,一麵痛哭不止。平素眾人就視她為一至愛親朋骨肉,今日大家又憶想起她素來為人的種種好處,更是哀痛不已,哭得肝腸寸斷,眼淚成河。

  不覺已是月照戶墉,清光皎潔之時了,這明媚的月色,照在外麵空靜的雪地上,月色雪光也透進監房的窗戶來,顯得到處明晃瘮人,映得這牢中的諸人諸物,好不淒涼慘淡。

  一時,文夫人坐在地上,抱住長荷,仰著臉,失神地朝著獄窗,半晌兒,才不禁想道:“我們死後任人潑髒水,但自知此生,惟有‘清白無辜’這個四字可當了。”

  青瞳、雪妝見文夫人止了淚,忙也拭了淚水,止了嗚咽。對文夫人說道:“夫人,我們也是不怕的,隻要能和夫人、長荷姐在一起。”

  文夫人聽她們說罷,又默默地流了兩行清淚,無語作答。

  見眾人含悲無語,楚音也含淚,然後微微地自我嘲笑道:“莫非真應了從前我那一句‘眾人死,靜悄悄’的話了?”

  說罷,楚音又流淚,決然而然地說道:“如果能得大夥兒哭長荷姐這一番真淚,我也是一個不怕死的人!”

  文夫人聽楚音言罷,複又淚如雨下。半晌,才站立起來,一麵為眾侍女挨個整衣、攏鬢發,一麵淒然地說道:“你們都是些多麽好的孩子,我怎麽忍心你們這般年紀輕輕的,就隨我去了啊。隻是,現在天將絕我們,又奈何?”

  文夫人話語未落,青瞳已將那鐵盤端過來了,並將每個小杯注滿了酒。

  文夫人對楚音道:“楚音,且遞一杯過來,讓我先喝罷。”

  楚音立即就畢恭畢敬地以雙手從盤中取出一杯毒酒遞給文夫人。其態度之恭正,就真如同遞過來一鍾清茗、一盞佳釀。

  文夫人便盤坐在地上,一手摟緊長荷,一手從楚音手中接過杯來,默默地對眾人說道:“我們雖然生不同時,幸得卻能死同時!讓我來替你們念佛,我們生前無罪無過,死後總會得一片淨土而歸罷?”

  說罷,文夫人的心境變得異常地恬淡沉靜,她仰頭將毒酒一飲而盡,並將手中的杯子拋開,然後就低頭閉目,合掌念佛。

  眾人也跟著喝了。

  可憐這群無辜的女子,頓如這無常的塵世中幾滴微不足道的露水,不過瞬間,也就消散而去了。

  正是:微波有恨終歸海,明月無情卻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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