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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說步搖許姬生暗恨 出火祭屈巫出醜事

  天寒地冰的隆冬倏忽而過,眨眼工夫就是春天了。

  在過去的這個冬天,孫叔敖每日披星戴月,從不敢懈怠。先是在全國清丈田畝,接著剖漆專賣,國家廣收其稅以充三金之府。冰天雪地、朔風怒吼之時,他又率各有司官吏,巡視各地賑災情況。

  至於虞季搶奪民女一案,查證確實,隻待按法懲處。審訊潘鬻一事,卻沒有任何進展。襄老盜妻之恨,暫時亦沒有得到處理。這些都鬱結在孫叔敖的心裏。

  冬去春來,出火祭儀也快到了,這是一樁舉國大事。這一日,孫叔敖擬就奏章,決定請大王早早確定下來。清丈田畝進展一事,孫叔敖也想麵奏大王知曉。申時剛過,孫叔敖匆匆趕到王城,取出印璽令司閽驗看,進了茅門,就有宮正庶子迎了出來,領著孫叔敖到路寢候著。

  這時莊王正在鳳陽宮用膳。許姬百般逢迎,斟酒、盛飯、布菜都殷殷而為。莊王用餐畢,庶子前來奏稟:“令尹覲見大王。”

  莊王正欲出宮,許姬卻叫道:“大王,臣妾請大王做主!”莊王回身,愕然而視。

  “蘅芷,快拿出來,請大王過目。”

  蘅芷聞言,盈盈移步上前,手裏托著一件褐色單襦。這件衣衫莊王很眼熟,一時卻又記不起在哪裏見過。隻見蘅芷輕輕將單襦揭開,裏麵是一支飛鳳步搖。

  “哦,這不是愛妃頭上那隻步搖嗎?總算找到了!”

  “算是物歸原主了,可是臣妾到底意難平啊,大王!”許姬掩麵悲泣。

  “哦,愛卿何意呢?”

  “當初大王靖亂鬥氏,大宴群臣,胸襟開闊,能夠放那無恥之徒一馬。如今再不能……”

  “愛妃知賊人為誰?”

  “妾以為這個……當是令尹所為。令尹如果貪色,則對臣妾圖謀不軌;若是貪財,則有損人臣大節。我王再不能縱容不理,定當嚴懲才是,不然何以正朝綱、清政風、化萬民?”

  莊王平心靜氣地問道:“愛妃不必難過。你處於深宮之中,這支步搖丟幾個月了,是怎麽回到你手上的呢?”

  “這話說來就長了。”許姬早將說辭背得滾瓜爛熟,說起來不慌不亂、頭緒順暢,“自那日失了步搖後,臣妾雖親見孫卿拾得,又怕有誤,豈能當兒戲?故令宮正庶子交代護衛後宮的人,不使宮中之物流出宮外。”

  “果然抓住了拾得步搖的人?那麽究竟是怎麽失而複得的呢?”

  “說來還真有幾分曲折離奇哩。”

  “哦!說來聽聽。”莊王來了些許興趣。

  “養將軍轄下一名小校率兵丁進宮當值,在來時見到幾個乞丐樣的人藏藏掖掖,樣子十分可疑,遂猛喝一聲道:‘將這些狗盜鼠竊之徒抓住,審問一番!’那些人聞聲,像沒頭蒼蠅似的逃竄而去。一個老年乞子跑得不快,被兵丁捉住,從他身上搜出這件褐色單襦。那小校將這件單襦拿在手裏翻看,見裏麵竟藏著我的步搖。小校訊問後,知是從令尹府中盜出的。小校怕丐子信口誣陷人,就叫他領著指認門庭,到那兒一看,果真是令尹的府邸。”

  “如若確係孫卿所為,依愛妃所見,其所重者色耶財耶?”

  “照臣妾看來,令尹有色心而沒色膽,有財心而見機作也。步搖乃赤金珠寶鑄成,值錢百金。”

  “你叫寡人做主,你意欲何為呢?”

  “召集臣僚,大王當眾嚴詞責之,罰俸三月。”

  莊王沉吟有頃,道:“此事不可聞風就是雨,愛卿也不必操之太急。我伺機再作區處吧。”

  莊王忖道:這件事中間拐了好幾道彎兒,而且都是口耳相轉,恐怕會有誤。譬如行軍時前驅向後傳令,傳到最後“虎”也會變成“鼠”。許姬一人所言,豈能全信?

  “大王,這步搖又回到了臣妾手裏,是真的吧?這件褐衣乃孫卿平素所穿,也是真的吧?”

  許姬本以為莊王聽了她的奏稟,看到失而複得的實物,定會雷霆震怒,想不到他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話,就此作罷。若是樊姬,他也會是這樣的態度嗎?許姬悲從中來,嗚咽著說:“妾本不應以此小事來打攪大王,但是別人侮慢妾、占有妾之物都是小事,妾隻怕壞了朝廷的綱紀!”

  莊王被激起了怒火,從壁上撥出長劍,寒光一閃,窗幔已被揮去一半:“果有此事,我必嚴懲!”宮正庶子看到此景,暗與許姬相視而笑。

  路寢燈火明亮,孫叔敖一見莊王駕到,急忙長跪行禮。

  “愛卿免禮。賜坐!”宮宰胥隗趕緊過去,照拂孫叔敖坐在錦墊上。

  “臣謝坐!出火祭儀即至,臣已列出奏章,請大王聖裁。”

  胥隗接過,呈送於莊王。莊王覽後讚道:“綱目清楚,調遣得當,善哉!”

  孫叔敖再拜稱謝道:“大王褒獎,臣不敢當!”孫叔敖再奏時,莊王已神遊天外,那夜親眼所見的孫叔敖視財如命的模樣、許姬失而複得的步搖,一起跳將出來,攪亂了他的心境。他揮揮手道:“時辰不早了,卿勞累了一日,該喘口氣了。幾日後朝廷於雲夢澤舉行出火祭儀,卿又該未明求衣、日旰忘食了。”

  孫叔敖雖然感到大王有異,卻不知為何,隻得告退。

  季春三月,豔陽高照,窩了一個冬天的軍民人等無不覺得天地澄澈,山野遼闊。郢都外的官道上,怒馬高車朝雲夢深處飛馳而去。此次莊王所乘玉路乃皇輿,輪高九尺,車前的龍首栩栩如生,寶玉點睛,赤金勾鱗,車室羅縵輕揚,內可容十餘人。

  太傅虞丘率眾開道。雖然他表麵看起來整其衣冠、尊其瞻視,但其內心翻江倒海,痛苦萬分。虞季搶奪民女一案已塵埃落定,虞季被黜為庶人,永不敘用。

  那日早朝,孫叔敖出班上奏,並言道:“依《循吏法》,虞季當斬首示眾!但此事既已驚動娘娘,還請大王聖裁。”

  此言一出,眾臣議論紛紛。

  屈巫首先跨出班來嚷道:“不可!不可!我王應念其父有功於朝廷,從輕發落。切莫讓滿朝大臣心寒!”

  左尹公子嬰齊想起虞丘薦拔之恩,奏道:“大王,法令不必盡酌於古,要以必行。太傅前二子皆亡故,唯餘此子,大王忍心殺他嗎?”

  右尹公子側也求情道:“大王,虞太傅公忠為國,報效朝廷日久,還望我王法外施恩。當初鬥逆謀反,當誅九族,大王仁慈,不是就將箴尹鬥大人無罪赦免,官複原職了麽?”

  鬥更生氣得直冒青煙,正待出班駁斥,不料一人搶先出班,昂然奏道:“非也!你們三人怎麽語言輕狂?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則為善者日進,為惡者日止。”眾人視之,乃環列之尹養由基。他到底是武將,言語鏗鏘有力。

  虞丘踉蹌出班,撲通一聲跪到丹墀下,老淚縱橫地道:“大王,微臣有罪!望大王以國法為重。亂國法度,遺患百世,禍及楚國千秋大業,壞我王蓋世英名,微臣擔當不起呀……”虞丘聲音喑啞,幾欲氣絕。虞季被收才幾日工夫,虞丘已經麵目憔悴,好像暮年已至,將為黃泉路上客了。

  莊王沉吟有頃,道:“眾卿所奏,理法俱備,然法貴止奸,不在過酷。寡人念虞丘忠心耿耿、勤勉於國事,決定將虞季黜為庶人,永不敘用!虞卿罰俸三月!從今以後,不準再議此事!”

  散朝時屈巫湊近虞丘,憤憤不平地說:“太傅追悔斯時乎?當初你讚他為大賢,親迎其入都,他念你的恩德嗎?唉,徒承海嶽之恩,未有涓埃之益,反成千鈞之仇!”

  虞丘想起這些,突然奪過乘馭手中的鞭子,啪啪幾聲,馬兒背上頓時出現幾道血痕。

  酉時,車駕已至雲夢深處。一行人馬用過夕餐,於水邊洗去塵垢,秉蘭熏香,肅穆凝神。養由基將軍親自護駕,莊王出了修幕,攜眾嬪妃來到築有高壇的空曠之地。高壇周圍黑壓壓的,站滿了文武百官、兵丁雜役,人人手持一豆燈火,肅然而待。壇後茂樹衝天,樹枝間無數燈火照徹夜空。壇上擺著牛羊豕三牲齊備的太牢,祝融神像怒目圓睜,攝人魂魄。

  身披紅袍的火正跨上高壇一角,高聲說道:“時辰到!請大王率眾臣禮敬神明!”

  莊王率群臣至火神祝融神像前,虔誠膜拜,朗聲頌道:“我祖高辛氏火正,在世化民,升天為神,垂憐赤子,福佑兆民。德被四海兮享我太牢,無日弗思兮心之煎煎。繼春蘭兮秋菊,萬世持恒兮終古不遷!”

  “燎火!”隨著火正一聲呼號,九九八十一名手持火把的燎火者齊聲呐喊,然後朝四麵八方奔去。頃刻間,大火升騰而起,乘風順勢,照徹天宇,眾人一起雀躍歡呼。隨即高壇處樂師叩鍾調磬,金石轟鳴,震動曠野。應和著樂聲,一隊隊戴羽塗血、絳衣飄飄、若神若靈的巫覡舞步而出。女巫起舞,姿態優美,旋若飛龍,進如驚鴻,轉似流波。女巫舞畢,男覡繼舞。男覡頭冠長羽,身布重鱗,雙耳珥蛇,左手操青蛇,右手擒赤蛇,左足踏月,右足蹬日,胯下乘龍,舞得罡風呼嘯,翻雲攪霧,讓人看得神思渺渺,恍若夢中。

  巫覡舞畢,百戲上演。樂長優孟率眾伶人各逞其能,吞刀吐火,嗬氣出雲,伸手飛鳥出,縮袖大蛇現。眾人看得呆了,不禁齊聲呼喊:“優孟再來一個!優孟再來一個!”優孟拱手朝眾人笑笑,高聲說道:“好吧!我就來一個飛物歸來。不過我得把話說到前頭,表演這個,須得一人配合方可。大王與娘娘都在這兒,請你們做個見證,小人找了哪位大人配合,那位大人不許惱,可否?”莊王興趣盎然地笑道:“寡人與眾人同樂,就算找到寡人與娘娘,我們也不推辭。優孟,拿出你的絕技來!如果驚乎四座,寡人定有賞賜!”優孟叩頭謝恩,然後高聲說道:“小人這就表演飛物歸來,博各位大人一笑!”說罷,他隨手拋出一件錦繡之物。還沒等眾人看清楚,那物件就又落到優孟手裏。隻見那物件上下左右翻飛,旋轉如花,優孟似遁形了一般。正待眾人想看個明白之時,優孟忽然現身,將那物件朝空中一甩,喊道:“去吧!”那物件倏地不見了。優孟賣起關子,愁眉苦臉地疾步跑入人群中,東瞧西看,尋覓了一陣子,猛地向屈巫身上一探手,扯出一個物件來。優孟高舉著那物件,得意洋洋地說道:“這不就是嗎?”

  眾人皆十分驚訝,那花團錦簇的東西明明被拋到空中去了,怎麽會跑到觀看表演的大臣身上?突然一個須發皆白的將軍奔了過去,一把搶過那個物件,揮拳就朝屈巫打去。眾人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那老將軍竟是連尹襄老。隻聽襄老憤憤地罵道:“你這個不顧官箴體統的東西!老夫要打死你,大不了拿我這條老命來償!”

  “都住手!成何體統,竟當著大王與娘娘的麵大打出手!”孫叔敖緊蹙眉頭喝道,“有什麽過節,不能奏稟大王嗎?”

  兩人扭打成一團,莊王看得莫明其妙,聽著襄老的罵聲,才漸漸看出了點名堂,遂大喝道:“都不許撒野!到寡人麵前說個清楚!”

  二人哪敢抗旨,氣咻咻地來到莊王駐蹕的修幕裏。莊王吩咐樊姬與宮娥暫避,並傳旨令尹孫叔敖也來見駕。

  在亮如白晝的燈火中,隻見屈巫頭上的切雲冠被扯掉了一截,另一截歪到了耳朵邊,俊朗的臉上淤血斑斑,身上的袍子零亂不堪。再看襄老,雖然衣冠不整,卻不像屈巫那般狼狽,隻是氣得須發抖個不停。

  兩人見了莊王,跪倒在地。“大王,你要替微臣做主呀!”襄老悲憤難抑,叩頭如搗蒜。屈巫也不甘落後,仗著素受大王寵信,咬牙切齒地道:“大王,臣無故遭此橫禍!他竟敢當眾毆打臣子,曆覽前朝數百載,還沒有過此例!”

  “襄老,”莊王厲聲叫道,“你為何下此毒手,毆打屈卿?”

  “大王,小臣打他還是輕的。如果不是大王在場,小臣就要結果他的性命。他他他……實屬無恥敗類。設詭計,盜人妻,這恨這仇,我與他不共戴天!”

  “你血口噴人!搖唇鼓舌,擅生是非!”屈巫色厲內荏地大叫道。

  “你說屈卿盜人妻,你有何憑證呀?”莊王很是驚訝。

  襄老猛地掏出那件優孟從屈巫身上取得的物件,呈到莊王麵前道:“大王,這是拙荊夏姬的褻衣碧羅襦。小臣隨潘將軍破舒之時,屈巫買通敝府仆人,與夏姬勾搭成奸。小賤人把碧羅襦贈給屈巫做信物,屈巫時刻不離身。這就是證據!大王,此種敗壞臣道的賊子,如果不嚴懲,何以正朝綱?”

  莊王心下洞若觀火,厲聲道:“屈卿,襄老所言可屬實嗎?”

  屈巫一見那碧羅襦,臉色刷地變得慘白:“這個……這個……他構陷於人!大王切莫聽他胡言亂語!”

  “若有一字浮言,小臣甘願被滅九族。小臣府中的仆人欒胥與丫鬟娥姑均可作證!”

  莊王確信襄老所言句句是實,亦知襄老斷定屈巫會把碧羅襦帶在身上,便囑托優孟如此這般弄到證據。“孫卿,你都看到了,此事該如何裁處?”

  孫叔敖整整衣袂,正色說道:“襄老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非無事生非以訛人者。行不端者,乃屈大人也。”

  “大人且莫偏袒他人!”屈巫爭辯道。

  “非也!”孫叔敖不氣不惱,照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屈大人既然自尋其災,不懲處不足以儆戒他人。臣以為,屈大人敗臣道、傷風化、壞臣節,必詔告全國,讓各級官吏以為鑒戒,罰沒采邑三百畝。這懲罰還算是輕的,重則當杖脊一百,罷黜其職,逐出都城!”

  在屈巫看來,孫叔敖是挾嫌報複,逮著機會將他玩於股掌之中,遂嘟囔道:“要殺要剮來個痛快!”

  莊王怒喝道:“放肆!令尹之言句句在理,字字合法。寡人念你初犯,按令尹所言,從輕處置吧!”

  “襄老以為如何呢?”莊王關切地詢問襄老。

  “既然大王與令尹已經發話了,微臣也就吃個啞巴虧算了。不過我把狠話說到前頭,如果他還心懷覬覦,做出苟且之事,那我就先斬了他,再請大王治罪!”

  屈巫氣呼呼地離開修幕,走到黑黝黝的曠野裏。雖然有冰涼的夜風吹來,但他渾身仍如烈火焚燒。此時已是亥時,殘存的餘火星星點點,間或傳來三兩聲如泣如訴的猿啼,四野神秘詭異。好在大臣們的臨時驛舍圍著莊王的修幕,又有宿衛在走動巡查,讓這裏有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大臣們的臨時驛舍,大部分都是自帶的軒車。軒車寬敞,上有頂蓋,周有壁圍,或坐或臥,兩皆相宜,隻需將被衾鋪展開來,即可睡眠。

  這時太傅虞丘並沒有入睡,他就著燈火,心不在焉地翻揀著竹簡。女侍跪在旁邊,給他輕捶雙腿。虞丘好像在等什麽人。果然,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隨即響起輕聲的問候:“太傅尚未入眠麽?”

  “哦,是屈大人!年紀輕輕的,怎麽就沒瞌睡?來來來!”虞丘立即起身,並令侍女去另一乘車上。

  屈巫登上車來,開口就罵:“無端叫那個老匹夫羞辱了一番,又被大王訓斥!這也罷了,君父訓罵,皆是天恩嘛!不合那個鄉巴佬又教訓了我一番,還啟奏大王將老匹夫無端猜忌下官的醜事詔告全國,且稽沒采邑三百畝!要不是怕驚動大王,我真要拔出劍來,結果了那個老匹夫!”

  “嗬嗬!屈大人到底血氣方剛,難忍一時之氣。照我看來,此時怪不得別人,隻怪令尹不該將男女私情看得太重。當初太平宴上有大臣暗地裏調戲許姬,大王都不以為意,令尹怎麽視一羽為千鈞?當然,這也怪不得令尹,他要為朝廷刷新吏治,開一代新風嘛!”

  屈巫本想找太傅訴說心中的煩悶,討教一番,想不到這個老滑頭仍然刀切豆腐兩麵光。他心裏氣惱,硬衝衝地譏諷道:“大人的公子被鄉巴佬整得慘不忍睹,太傅當頌他奉法如天才是呀!”

  虞丘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喟歎道:“那是他咎由自取。不說他了,老夫勸大人還是忍了吧。”

  “太傅有所不知,這明明是那個鄉巴佬設的圈套,是他使鬼蜮伎倆,才有這場小小的風波。”

  “哦,此話怎講?”

  “晚生早就聽說,那老殺才專門找過鄉巴佬,求他為其做主。出火祭儀之際,我又親眼見到老殺才纏著鄉巴佬。鄉巴佬眉頭緊鎖,附耳對老殺才交代什麽。稍後老殺才找到優孟,一個長揖到地。我當時還驚訝,好歹是有軍階的人,怎麽對一個不入流的芥末樂長畢恭畢敬?我當時根本沒放在心上……”

  “大人不必細說,我已經明白了,是令尹大人授意襄老去找優孟先生,才使大人遭到了不白之冤。”虞丘心裏道:“你也太孟浪大意了,著實活該!”嘴裏卻安慰道:“這事兒也算不得什麽,大王一直寵信大人,令尹就是想痛下殺手,又如之奈何?官照樣當著,朝廷的俸祿照樣拿著。籍沒幾畝田,也就是拔掉幾根汗毛而已。”

  “我心不平啊太傅!他任令尹以來,怎麽就專門與朝中的大臣作對?我已經被罰沒采邑兩次了。加上他厲行什麽《仆區法》與清丈田畝,我損失了多少田地?太傅又損失了多少田地?”說到此處,屈巫略一沉吟,索性一語點透道:“單清丈田地一樁,我就得損失上千畛。大人怕是不止這個數吧?此人不去,我與太傅就無一日之寧。”

  “呃,這個……寧乎哉寧也!不做非分之事,恪守為臣之道,怎麽會不寧呢?”

  屈巫最看不得虞丘巧言令色、包藏禍心的做派,遂反唇相譏道:“太傅高風亮節,彪炳千秋,卑職哪能比得上呢?可惜我府上沒能養那麽一批異能奇才的門客,來無影去無蹤,連凶獸隨兕都能尋得到……”

  “你你你……”幾句狠毒的話戳到了虞丘的痛處,虞丘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再也穩不住神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休得聽信別人大放厥詞,誣陷老夫!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

  “太傅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道理。既然做得了初一,怎麽就做不來十五呢?隻要鄉巴佬還在這個位子上,我們就休想過安生日子!一旦潘鬻說出什麽來,恐怕我們都是罾網裏的魚,誰也跑不了!”說罷他起身昂然欲去。虞丘趕緊一把將他拉住,道:“大人到底年輕氣盛,幾句話就烈焰灼胸。依你之見,如之奈何呢?”

  屈巫冷笑一聲道:“老大人足智多謀,恐怕早就成竹在胸了。如需我出力獻智,我怎會袖手旁觀呢?”這話分明是在向虞太傅求教了。

  “唉,”虞丘道,“令尹行出於眾,聞所未聞。我欲將小女許配其兒,他卻與一介村夫結為姻親。後來聽說,那村夫的兒子是朝廷三金之府的庫兵。庫兵算什麽?隻有偷兒喜歡結交這類人,好與之裏應外合,相機行竊。當然,最高興的恐怕是令尹府上的家人了。聽說那個叫什麽孫歸生的仆人手腳就不幹淨。莫非他要裏應外合,做下盜竊府庫的醜事來麽?這不是要弄得令尹下不來台嗎?豈止如此而已,恐怕會有殺頭之禍喲!”

  這是再明白不過的暗示,屈巫哪有不知之理?想到許姬步搖失而複得之事,他說道:“如若有什麽為難的事情,尚須太傅門客中人相幫一二。”

  “大人若有事,盡可直接找我府上的家臣。”虞丘心裏哂笑道:老夫豈能親自出麵?虛虛實實提示於你,何怕日後事發攀咬上老夫?老夫隻能暗中助你一臂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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