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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設盛宴太傅欲結親 伐舒國襄老赴前線

  司敗衙門右拐不遠處,便是守備森嚴的囹圄。這一日,兩乘宏麗的軒車由八名侍衛開道,威儀赫赫地向這兒馳來。

  囹圄的鐵門上刻著紅黃黑白相間的狴犴,它在雲端圓睜怒目,好像隨時都會掀起狂風驟雨。狴犴乃龍之九子中最小的,生性愛打抱不平,善斷獄,審陰陽,明察秋毫,所以囹圄的大門上都有其像,以喻大小之獄勿枉勿縱。

  那軒車剛一停下,司敗費彤就率領一班胥吏快步上前道:“下官參見老大人!”說著,他過去攙扶從軒車裏下來的太傅虞丘。

  虞丘在費彤陪同下緩步向裏麵走去,問道:“你們沒有為難他們吧?”

  “回稟太傅,沒有。雖然人是關在這兒,但是另設了房間安置他們。”

  “哦,這就好。”

  來到班房,孫叔敖的妻兒與家人已經被帶來候著了。

  “孫夫人,”虞丘一進到班房,就作揖打躬,顯出十二分的親熱,“你們受苦了。唉,天大的誤會喲!”

  這些天來,三人遭受無妄之災,嚐夠了提心吊膽的滋味。不過雖然被轉來押去,三人卻沒有被人為難,更未受皮肉之苦。吃喝方麵與在府上也沒什麽差別,隻是毫無自由可言。孫夫人以淚洗麵,她猜想一定是丈夫做的幾樁利國利民的大事,傷了朝廷顯貴的利益,這些人便尋了機會以泄私憤。

  “犯婦參見太傅大人!”見是曾經到過府上的虞太傅,孫夫人起身斂衽,道了個萬福。

  “夫人何以自稱犯婦?”虞丘撫髯笑道。

  “請問大人,無罪之身能隨隨便便地被拘進囹圄嗎?”

  “老夫說了,那是一場誤會嘛。”

  “青天白日裏,朗朗乾坤下,將幾個在荒草叢裏扒食的無辜小民抓了來,怎一個‘誤會’了得!”

  一個婦道人家竟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虞丘大感意外,脫口道:“夫人待要怎樣?”

  “夫君常常告誡家人:‘法者,人之父母;惠者,人之仇讎。’犯婦一家三口既然被關進囹圄,豈能無由釋放?誠如是,天下人將會怎樣看待夫君呢?恐怕都要說:身為令尹,法可阿其貴。那豈不壞了他的名節?所以應按法度,給我們個說法!”說到激動處,孫夫人掩麵而泣。

  虞丘原以為,這個草莽出身的婦人聽到其身無罪,應該隻是驚喜,哪曉得她軟綿綿的性子裏卻藏著倔強——大概是受孫叔敖熏陶所致,遂道:“夫人,老夫接你出去,是大王的旨意。”

  “犯婦一家為人清白,沒做虧心事,何懼鬼神來?哪能這樣不明不白地出去?”

  “夫人哪,你這不是為難老夫麽?大王傳旨下來,要我親自接你們回去。如今你堅如鐵、硬似銅,我如何回複大王?”

  孫夫人沉吟良久,撫去臉上的淚痕,道:“謝大王聖明,能見其無形,慮其未萌。還請大人奏明大王,將此事弄個清楚明白,給朝廷與我家夫君一個說法。”

  虞丘鬆了口氣,忙說:“好好好!夫人的之請合情合理,老夫一定轉奏大王。”

  於是一家三口被請上了另一乘軒車。不多時,這軒車停在了一個闊大寬敞的院子裏。孫夫人一行正在詫異,隻見虞丘率夫人家人等一起過來,欲攙扶孫夫人等下車。

  孫夫人問道:“請問大人,這是……”

  “這是敝府。”虞丘以實相告。

  “煩請老太傅送我們回府吧。離府這麽多日子,不知老爺急成什麽樣子了。家人東門柳瘸著腿尋找,怕是身子骨都散了架。”

  “令尹已出使吳越,尚未還朝。至於東門柳嘛,我已派人去報了平安。這些都不消夫人牽掛。請夫人先在敝府將息幾日,這點麵子夫人總會給的吧?”虞丘說得懇切至極。

  孫夫人不好拂了虞丘的意,牽著兒子與孫歸生下了車,道:“那就多謝老太傅的厚愛,我們叨擾了。”

  虞府深有五重,觸目皆眴煥璀璨,讓人疑為神仙府邸。孫夫人攜著兒子孫安,目不斜視,輕舉趾履,隨虞府眾人款款行走。身後的孫歸生卻不住地東張西望,咂嘴稱奇。

  來到寬敞的客廳裏,赤紅如火的幾案上擺滿了鼎、鑊、鬲、簋、敦、簠、盨、豆、甑等器什,盛著各色珍饈美饌,香氣撲鼻。客廳之中炭火熊熊,整個房間溫暖如春。

  “這是……”孫夫人不解地問道。

  “老夫特地為夫人公子壓驚洗塵。請!”說著,虞丘笑容可掬地抓著孫安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的錦緞坐墊上。

  孫夫人被虞夫人挽著胳膊,隻能客隨主便,坐在虞夫人之側。“怎麽沒見我家孫歸生呀?”她發現孫歸生不見了影兒,忍不住問道。

  “啊,令仆呀,我讓家人另行安排了。”說話間,虞丘舉起犀形的銅觥來,“想必夫人平素不喜飲酒,這是沒有多少酒味的瑤漿,但飲無妨。”

  孫夫人惦念著孫歸生,哪有心思飲酒,怎奈虞夫人也舉觥相勸,便輕抿了一小口。在孫府上,仆人都是與主人一同用膳,斷沒有分席而食的道理。

  好不容易挨到宴散,孫夫人正欲告辭回府,又被拉到客堂敘話。虞丘將孫安攬在懷裏,愛憐溢於言表,不停地誇獎他品行端正,聰明懂事,日後定是棟梁之材。大讚一番後,虞丘道:“老夫曾有一願,願將小女虞姒許配給令公子,兩家結為姻親,豈不是上合天意下,合人情?萬望夫人首肯。”

  孫夫人愣住了,虞丘的用意難道在此?上次虞丘提親,孫叔敖已經婉拒,這次她怎敢貿然答應:“這個……蒙太傅厚愛,我闔府感激不盡。可……可……我兒已經說下一門親事了。”她從未說謊,貿然說出,感到兩頰發燒。

  “啊?是哪家大臣的千金呀?誰執柯作伐呀?”

  “哦……這個……是八家子莊一戶農家的女兒……”孫夫人索性編排下去,以絕太傅之請。

  虞丘聽罷,失望地凝視著遠處,片刻才道:“那是小女無福囉。”

  孫夫人執意稱不能再打擾,虞丘隻得派人送他們回府。路上孫歸生喋喋不休地說:“虞府的仆人陪我吃過飯後,我就隨便逛了逛。那府邸簡直像天上神仙住的地方,到處都是金子寶石,太闊氣了,哪像我們家這麽寒酸。我正想,不知老爺見了有何感想,卻在院中看到了老爺!我趕緊趨前幾步,正待喊老爺,細一端詳,才發現我看錯人了,那人隻是虞府的門客。夫人,真的太像了,要是猛一看,你也會認錯……難怪東門柳說虞府養著諸多奇人異士呢。”

  孫夫人不語,快到家時才叮囑孫歸生道:“在虞府看到的那些,少在外頭胡言亂語。”

  一轉眼,孫叔敖還朝已有四五日了。這幾天來,他比往日更忙,廢寢忘食,不分晝夜。回來之後,他先是進宮向莊王奏稟出使吳越的情況:“臣與太宰申舟大人出使兩國,分別與兩國君主洽談,曉之曰:犯楚路途遙遠,所耗甚巨,且吳越皆知對方虛實,一國啟釁於楚,另一國必攻其後。兩國國君深然之,皆曰:‘諾。自顧不暇,不能及他。’皆與楚盟,互不釁邊。以臣觀之,吳越近期不能犯楚。”

  吳國乃泰伯之後,姬姓;越國乃大禹王之後,姒姓,此二國均在楚國之東。東方隱患消除,本是喜事,莊王卻沒露出喜色,隻道:“卿連日奔波,有功於楚,好好歇息吧。”莊王一見孫叔敖,眼前就浮現出那晚在孫府所見。雖然他告誡自己這其中恐有隱情,但心中仍有陰影。

  孫叔敖回到衙署,仔細詢問郢郊田畝清丈進度、全國施行《仆區法》進展程度、駐於鄭宋兩國附近的司馬潘尪處十萬大軍糧草保障如何。一一弄清楚之後,早已過了各衙門散班的時候。

  孫叔敖叮囑書辦回去,自己去看望囹圄中的潘鬻。孫叔敖在囹圄前停下棧車,聞訊趕來的司敗費彤滿臉堆笑,畢恭畢敬,彎身就要下跪。

  孫叔敖忙拉住他:“我隻是來看望一下友人,非為公事,怎麽敢勞煩大人?”

  孫叔敖知道上次的事情讓費彤心生畏懼,索性直言道:“大人不必為曾審讞我妻小家人而擔憂。大人受命而為,何過之有?我已向大王奏明,此事已過,不必再加深究。如今若將潘鬻一案審個清楚明白,大人之功甚偉。”費彤羞愧不已,始信令尹真乃大丈夫。

  孫叔敖又叮囑道:“大人務必以公滅私。潘鬻與我雖為世交,但此為私誼,大人若因此行偏袒之事,敷衍塞責,莫怪我手下無情。”費彤點頭稱是。

  費彤將去掉枷鎖的潘鬻領到班房,孫叔敖進去,隻見潘鬻那股子趾高氣揚的勁兒已不複存在,變得蓬頭垢麵,臉色灰暗,萎靡不振。見了孫叔敖,他滿臉怒氣,梗著個脖子不理不睬。

  “兄長,小弟來看望你了。”

  潘鬻繃著個臉,將頭扭到一邊去,一聲都不吭。

  “難道你我兄弟不能說說心裏話麽?”孫叔敖邊說邊將買來的江浦之橘、雲夢之柚擺在潘鬻麵前。

  潘鬻仍是看也不看,但氣哼哼地開了口:“孫大人如果還念舊情,就將我放了。我不要一官半職,做平頭百姓即可。自打我進了囹圄,老母恐怕眼睛都哭瞎了。”

  “兄長,我能容你,法卻容不得你呀!我怎敢將國法玩弄於掌股之中呢?自兄入了囹圄,我寢食難安……”孫叔敖哽咽著說道。

  潘鬻盯了孫叔敖一眼,嗤了一聲道:“別貓哭老鼠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潘鬻不是怕死的人。隻是苦了我的老母呀……”說罷他竟號啕大哭起來。

  孫叔敖陪著流了一會兒淚,安慰道:“兄長,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將伯母她老人家當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看待,這個請你放心。”

  盡管潘鬻知道孫叔敖一諾千鈞,可是他恨他恨得烈火攻心:“夠了!你別跑去把她老人家給氣病了。”

  孫叔敖隻能搖頭歎息。臨走前,他寫下手諭給囹圄令,叫他趕往環列之尹府衙,請養由基將軍派遣一伍兵丁防守囹圄,務保人犯沒有半點差池。一伍兵丁飛奔而來,孫叔敖交代一番後,方才離去。

  回到府邸,天已全黑。孫叔敖回郢已經多日,卻因公務纏身,未曾與妻兒好好相聚過。見夫人親手將飯菜送了來,他說道:“你也該好好歇息歇息了。”

  “老爺還沒用夕餐吧。”

  “嗯,還不覺得餓,心裏堵得慌,想飲點酒。”說罷,孫叔敖將奔到身邊的兒子一把摟在懷裏,愛撫地摩挲著他的頭,生怕一不小心兒子又消失了。

  在夫人的勸慰下,孫叔敖勉強執箸,就著枯魚,吃了點粟米粥。夫人這才有時間詳細述說被虞太傅請至府上款待,及不得不杜撰出結親八家子莊的事兒。孫叔敖道:“啊,你這一說,我倒想起八家子莊公孫越的女兒來。那公孫小嬋聰明賢惠,孝老敬親,我看可以結親。”

  “老爺,這會不會讓朝廷上下笑話?”

  “夫人多慮了。婚姻勿貪勢家,求的是夫妻好合,到老相依相伴。”

  孫夫人笑道:“那就趁早定下來吧,免得官府中人總拿這個來聒噪老爺。”

  “好,全憑夫人操持。”

  一旁的孫歸生也忍不住高興地插話道:“明天我就跑個腿,知會公孫越一聲吧。準保他樂得翻幾個跟頭,幾夜睡不著覺。”

  別府的家人,老爺夫人私議的時候,斷斷不敢隨便插言。孫府卻沒有這樣的規矩,隻是以德量人,不分高下。孫叔敖放下碗箸,抹抹嘴角,露出罕見的笑容,道:“歸生你錯了。雖然公孫越是農家小戶,但若要與之結親,也萬萬不能輕慢於人,六禮齊全,缺一不可!”

  “哪六禮?老爺教誨我們知曉,以免日後鬧笑話。”

  孫叔敖見孫歸生願習禮知儀,煞是高興,道:“你給我扳著指頭數吧:一曰問名,男方修書與女家,詢問女方的生辰日月;二曰納采,即男方送彩禮到女家;三曰納吉,男方將詢問結果卜告於祖先神靈;四曰納徵,亦稱納幣,如果卜筮得吉兆,男方便遣使帶財幣到女家立婚約;五曰請期,男方確定婚期後,將日期寫在竹帛上,備上禮物知會女家;六曰迎親,即婚慶吉日男方去女家,請乘車轎,與之同歸,跪拜天地。當然,孫安尚小,還行不到第五第六禮。”

  孫歸生伸伸舌頭道:“乖乖,結個親還這麽繁複?行,照老爺說的辦!我遵照夫人的指點,專門跑腿吧。”

  這時,東門柳稟道:“老爺,申叔時大人造訪。”

  孫叔敖趕緊起身迎接。申叔時為人剛直不阿,公正奉法,很為孫叔敖所敬重。惺惺相惜,兩人交情日篤。

  相互行禮後,孫叔敖將申叔時請進書房,分賓主坐定。孫歸生送來兩豆醴齊清酒。待孫歸生退出,孫叔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什麽風把大人給吹來了?”

  申叔時啜了一口醴齊,道:“本來我想白天到大人衙署敘談,又怕同僚們無事生非,鬧出種種流言蜚語來。這會兒既可免去許多閑言雜語,又可言無不盡。”

  話題一開,申叔時就如同竹筒倒豆:“郢郊清丈田畝的事兒,最令大人牽腸掛肚。下官與莠尹坐鎮督辦,所選能吏奉公以勤,律己亦嚴。這次重新清丈,絕不走過場,畢後當為全國典範。”申叔時轄治莠尹職能衙門,莠尹專司禾稼、水產、蠶桑等農事,所以他談起這些來滔滔不絕。

  “好好好!我盼的就是這個。”孫叔敖拊掌讚道。

  “那麽,賢夫人與令公子無辜蒙冤一事就不深究了?”申叔時話題一轉。他得知孫叔敖向大王奏明此事不必深究時,很不以為然,總想借機向大王進一言,將那些無心於國事、終日構陷他人的狡吏嚴懲一番。

  “大人,我也知道有人想借此事陷害我,但我不想攪得朝廷上下不得安寧。”

  “大人!”申叔時憤憤不平地道,“傳言水中有物,其狀如鱉,三足,俗呼之曰水弩,亦名射工,含沙射人,或射人影。被它射中的,不死即傷。大人知之乎?”

  “我略知一二,它亦名鬼蜮。”

  開荒成了搶占公田,襲馬成了弑君,這放在誰身上都是奇恥大辱。孫叔敖忍辱負重,世所罕見,但申叔時直言道:“那些構陷你的人就是這種鬼蜮,如若不除,必遭大害。你既知之,為何還息事寧人?”

  “實話說與大人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整飭吏治、懲治貪墨、抑製豪強、富國而強兵,我哪有精力顧得上其他?如果硬要將此事弄個一清二楚,必然鬧得朝廷上下人心浮動。”

  申叔時自然明白,孫叔敖追求的是富國強兵,為達到這一目標,其慮也深,其謀也精。但是他不明白,這件明明可以廓清的事兒,為什麽孫叔敖卻毫不介意地放過呢?他問道:“大人,構陷你的不就是一個屈巫麽?難道……”

  “明處看當然是一個屈巫,但是後麵恐怕有牽線人吧!即使隻一個屈巫,你怎麽定他的罪?我家仆人擊砍大王的坐騎,使大王被掀翻在地,這是事實吧?至於搶占公田一事,屈巫完全可以說他是為國家考慮,隻是認識上有錯而已。如果責成有司去查,隻能空耗精力,空耗時日,結果不了了之,還得罪了許多受蒙蔽的大臣,豈不是打不著狐狸反惹一身騷?所以我力主此事不查不問,任他過去。”

  一番鞭辟入裏的話,讓申叔時佩服得五體投地:“聽大人一席話,下官心胸豁然開朗。”

  看看時辰不早了,申叔時告辭而去。孫叔敖立即吩咐夫人道:“夫人,快給我拿上一疋錦緞、一鉼郢爰,我要到潘兄府上看望潘伯母。”

  “老爺,都亥時了,潘伯母恐怕已經睡下了,明日再去也不遲呀。”

  “如今潘伯母憂心如焚,又是年邁的人,哪裏睡得著?明日又有明日事,還是今晚去吧。”

  孫叔敖由孫歸生陪著來到潘府,潘伯母果然並未睡下,正枯坐燈下,黯然流淚。

  “伯母,侄兒來看你來了。”潘母一時沒看清來者何人,抬起昏花老眼極力辨認。

  “我是孫叔敖。”孫叔敖心裏酸酸的,作了一個長揖。

  “老人家,令尹來看你來了。”孫歸生連忙說道。

  一聽說是孫叔敖,潘母撲通一聲跪地磕頭,哀哀地說道:“令尹大人,你就是太一東君,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呀!滿朝文武大臣,隻有你能救得了他。哪怕籍沒家產,隻要留條活命,都是你的大恩大德呀!”

  孫叔敖趕緊去扶潘母,老人死活不肯起來,道:“大人不答應,我就一直跪下去。”孫叔敖見狀,隻好陪跪在地:“伯母,你還叫我侄兒吧。侄兒不是不想救潘兄,可是法不容情啊!”

  “賢侄說的道理我懂。如今官大就是法,法既然是人定的,人就能改變它。”

  孫叔敖本想說,我孫叔敖要蕩滌這股頹廢之風,開一代法紀新風,但是顯然這些道理不能說服老人,他隻得含糊其辭道:“能法外施恩的,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如若不是當初潘兄冒著殺身滅族之禍救我一家,哪會有我孫叔敖的今天?潘兄的事就是我的事,請伯母放心。”

  剛說到這兒,外麵傳來一聲高叫:“令尹大人!”來人是宮宰胥隗,他急切地叫道:“大王有旨,令你進宮議事。”

  孫叔敖不得不向潘母告辭。孫歸生急忙將錦緞與郢爰放到老人麵前道:“這是我家老爺的一點心意,請老人家收下。”

  路上宮宰胥隗道:“我去了府中,聽說大人在此,就奔將過來。舒國叛楚附晉,大王欲克日起兵征討,特令大人進宮商議。”

  舒國早已與楚結盟,近日晉國遣使齎金銀珍寶無數,又與舒國國君結為姻親,舒國之君因此應諾暗中結好吳越,共同向晉。莊王聞此訊息,焉能不怒,遂連夜召集群臣廷議征討舒國。

  孫叔敖奏道:“兵者,取動亂之國,伐衰敗之邦,易如反掌。今舒國逆天而行,舍近求諸遠,伐其可也。”莊王頷首,眾臣皆以為然。

  翌日卯時,金鼓齊鳴,旌旗獵獵,大纛上鬥大的“楚”字在半空中飄揚。司馬潘尪盔甲鮮明,向莊王行跪拜大禮。莊王領群臣祖道畢,令卜尹獻吉辭。大軍起程時,孫叔敖親撫連尹襄老道:“將軍年老,比不得年輕少壯,不可逞強。你負責押運糧餉,其責也重,需要我在朝廷辦理的事,盡可言之。”

  襄老深深一揖,含淚言道:“小臣荷大人深恩大德,效命疆場,馬革裹屍亦無悔也。”

  屈巫在一旁竊笑不已。本來莊王沒打算遣襄老出征,屈巫卻奏道:“襄老年事已高,而職級低微,俸祿澆薄。他一生忠心耿耿,大王何不賜他一個立功的機會呢?這次征伐彈丸之國,如探囊取物爾。若論衝鋒陷陣,襄老未為可也,然押送糧草輜重,他尚可勝任。論功行賞之時,大王可給襄老加官晉爵,也好叫他光宗耀祖,晚年衣食豐饒,豈不是美事一樁麽?”莊王感到言之有理,於是準奏了。

  襄老娶了夏姬之後,自是滿心歡喜,真個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怎奈他年歲已暮,精力已衰,夏姬每日裏鬱鬱寡歡,難展笑顏。好在府裏養著一隻名叫來兮的翠羽鸚鵡,夏姬無聊時便逗玩一氣。那鸚鵡聰明伶俐,一日有個偷兒悄悄摸了進來,它起勁地叫道:“討厭!討厭!”把偷兒嚇跑了。最奇的是,事隔多日,它居然還記得這事,襄老逗它玩時,順口問了一句:“有壞人闖到府裏來嗎?”它便叫道:“討厭!討厭!”從此,府中來了陌生人之後,要是襄老問起,這鸚鵡就會大叫“討厭”。這鸚鵡不消幾日就與夏姬混熟了,一見到夏姬就仿人語叫道:“姐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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