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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申叔時智諫複陳國 楚莊王夤夜訪實情

  送走公子嬰齊,孫叔敖自馭棧車趕往王城。一見到他,候在宮外的庶子趕緊迎上前道:“大王正與申叔時大夫爭辯,請大人速速進殿。”

  原來破陳之後,朝中群臣皆歡呼雀躍,道賀之聲不絕於耳,獨大夫申叔時悶悶不樂。莊王好生奇怪,問道:“卿不知寡人已滅陳乎?”

  申叔時回答道:“臣早已知之。”

  “寡人滅陳,義聲聞於天下,版圖收於國中,南方屬國皆來朝賀,大夫縣尹亦上表慶賀,獨卿不以為然,所為者何?”

  申叔時攬衣抱服,長跪在丹墀下,鏗鏘有力地說道:“下官所不以為然者,滅陳為縣也。”

  莊王惱道:“將陳國並入我楚,楚之疆域擴大,國勢日強,豈不快哉?”

  申叔時雙目炯然,分明是一股不避斧鉞的凜然之氣,道:“臣有一不明之事,願大王剖斷。”

  莊王為申叔時莊重的神情而笑:“議事何須慷慨激昂?優孟善講故事,從來都輕輕鬆鬆,卿何不學優孟?”

  “臣所講之事有別於優孟先生,名喚‘蹊田奪牛’。大王曾聞之乎?”

  “未聞。”

  “一個農人牽著一頭牛到田裏,那頭牛闖進鄰家地裏,踐壞稻禾若幹。鄰家大怒,便將牛奪走了。如果叫大王斷案,大王將如何處置?”

  莊王不假思索地道:“太過了。踐壞稻禾能有多少?怎麽可以奪人之牛呢?賠點禾苗損失也就罷了。寡人這樣判處,卿以為可乎?”

  申叔時欣然道:“善哉!可惜大王明於斷牛,暗於斷陳。夏征舒有罪,隻弑其君,未亡其國。大王興兵討其罪,正義之舉也。若滅其國而縣之,豈不太過嗎,與蹊田奪牛何異?楚國有何信義著於世?”

  莊王大悟,道:“斯言甚善,寡人早點聞聽愛卿之良言就好了。”

  “大王,此時未為晚也。”大殿外進來一個人來,急步向前接言道,“臣在殿外聽了多時了,聖人言:‘不知而言,是謂不智;知而不言,是謂不忠。’申大人知而言之,故曰忠也。他所說的,也正是臣想說的。”

  進來的正是奉旨而來的孫叔敖。莊王顏色霽和地征詢道:“如今縣尹已經赴任去了,如之奈何?”莊王下詔之後又感到有幾分不妥,故命孫叔敖進殿複議此事。

  “不遲!大王既已悟奪人之牛太過,將牛送還彼人,美聲豈不達於天下?”孫叔敖朗聲道。

  “寡人並國二十,拓疆二千裏,照此理,豈非皆須複其國乎?”

  “臣以為,昔者大王所並之國,或叛楚以附他國,與我為敵;或民不聊生,大王救民於水火;或自不量力,每犯我疆土,滅之實乃天意。陳國卻迥異於斯,故複陳乃信義之舉。”

  “諾。”莊王起身言道,“寡人意已決,立即複陳,著孫卿速速處理,並告陳國臣民,擇吉日迎立新君,世世附楚,無負寡人之德。”

  “臣領旨!”孫叔敖當即於路寢部署複陳之事,送還陳國版圖典籍,撤回戍陳之兵,免公子嬰齊縣尹之職。

  申叔時退下後,莊王對孫叔敖道:“愛卿,你謀劃郢郊清丈田畝,先行垂範,真良謀也。寡人訪察,民莫不稱善。不知什麽時候在全國施行?”

  孫叔敖麵有愧色,道:“臣有負大王重托,郢郊清丈田畝一事用人不力,郊尹潘鬻敷衍塞責,編造謊言,欺瞞朝廷,臣已察訪屬實,將潘鬻送交司敗衙門,令其嚴加審讞。”

  莊王愕然瞠目道:“寡人也曾私訪郢郊之民,皆曰清丈得毫厘不爽,畢功之美,堪為國之表率。卿所獲之情怎麽與寡人耳得之情有天壤之別呢?”

  “那是郊尹嚴命扁長、裏公統一口徑,編排取悅朝廷的事實,以蒙蔽上下。清丈郢郊之地,須重新委派能吏施行,方可示範全國。”

  “誠如卿言,寡人被弄糊塗了。這個潘鬻為何視朝廷號令為兒戲?貪贓枉法嗎?有何贓可貪?”

  “堂奧幽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必須嚴加審讞,務必使真相大白於天下。依臣所見,定是有人指使,或賂以金銀,潘鬻才敢冒殺身之禍鋌而走險。恐怕這事會牽涉朝廷要員。”

  “好!那就照卿所奏,克日審讞潘鬻一案,不管涉及什麽人,一律依法懲處!”

  “臣遵旨!”

  再說公子嬰齊告別孫叔敖後,就帶著一彪人馬赴陳,離開郢都已有百裏之遙,卻被屈巫追了回來。公子嬰齊不禁怒火攻心,屈巫卻竊笑不已。二人平日並無深交,這次公子嬰齊卻道:“屈大人,大王往日處理朝政都果敢勇毅,這次怎麽一反常情了呢?”

  “哦,大人到現在還不知曉是令尹大人三番五次進諫,使大王改變了主意?”屈巫何等聰明,聽公子嬰齊這麽一問,便知他的心境,遂有意渲染孫叔敖的“功勞”,以加深他的憤恨。

  “唉,既然大王改變了初衷,做臣子的也隻能謹遵而行了。”其實公子嬰齊早就知道莊王收回成命的原因。那天到令尹衙署辭行,他就有預感,果然不幸而中。

  “現在朝野都道令尹事君如父,治民以天下之心為心。竊以為此論過矣,未副其實。”

  “令尹之賢,下官高山仰止。然而大人之言必有所指吧?”公子嬰齊平時對孫叔敖敬重多於詬病。其所詬病者,乃孫叔敖太過特立獨行。但若叫他附和屈巫的詆毀之言,他又覺太過違心。

  屈巫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道:“大人,如今許多官人就會嘩眾取寵,裝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兒。你看那穿著打扮,就是一副乞子相,什麽時候他能變得像個朝廷大員?其實他骨子裏肮髒得很。”

  “大人指的是……”公子嬰齊驚異地盯著屈巫,脫口問道。

  “就是令尹孫大人!恕我直言,孫大人一箭雙雕,既邀清廉之嘉名,又為兒孫積攢下金山銀山,真乃老謀深算呀。”

  “大人此說有何根據呢?”

  “根據?鐵證如山!他家夫人、兒子、家人齊上陣,名曰墾荒,實則圈地,搶占公田,其罪當誅!尤可恨者,他的家人竟敢揮鍬砍打大王的坐騎,致使大王被掀翻在地。大人說說,這是不是弑君之罪?誅滅九族還算輕的!”屈巫說得好不激憤。

  原來屈巫得知孫叔敖將潘鬻送到司敗衙署,頓時恐慌起來。雖然人皆道潘鬻是條硬漢子,敢作敢當,但是誰能保證審到後來,他不會供出他人來呢?屈巫想來想去,決定先下手為強。

  “果真有此事麽?”公子嬰齊有幾分疑惑。

  “下官若有半點不實之詞,願遭天譴。虞太師對此事亦是義憤填膺,幾次上奏大王,請責成有司審讞此案。”屈巫虛虛實實地說道。

  “大人言之鑿鑿,本官哪有不信之理。”公子嬰齊想到自己到孫叔敖衙署辭行時的一幕,便打定主意,督促費彤好好審審這樁案子——司敗費彤就是公子嬰齊所轄屬下,叫朝廷上下識得孫叔敖的真麵目。“屈大人,我回郢都後,當責令司敗審讞此案!大人尚須案情說與費彤知道。”

  “這個自然。鄙意應以搶占公田為由,奏請大王親臨聽審。眾位大臣也應到場,以受儆戒。”

  “為何以搶占公田為由呢?弑君也是大辟之罪呀。”公子嬰齊不解地問道。

  “微臣當時氣得恨不能當場將凶犯一劍斃命,然我王仁德,卻不以為意。”

  “哦,原來如此。”

  卻說孫叔敖思念妻兒家人,又無從查找,愁苦不已,但是朝廷大事他不敢有絲毫懈怠,每日早起即至衙署,暮色蒼蒼才轉回府中。虧得老家人東門柳伺候周全,時常勸慰於他,又每日裏顛著瘸腿四處察訪。

  孫叔敖侍奉母親湯藥時,母親問及媳婦孫兒,他隻得編些理由瞞過。他常常夤夜驚起,徘徊於中庭,禱於上天:“各路神祇,我孫叔敖殫精竭慮,意莫高於愛民,行莫厚於樂民。雖然天下仍有饑餒,但我亦憂心如焚。上天懲罰於我,我無怨無悔,萬望勿降罪於荊室幼兒與家人。我當奉少牢饗之!”

  這一日,孫叔敖匆匆來到衙署,將幾案上八九份簡牘悉心處理完畢,天已大亮。各衙門值官紛紛點卯視事了,孫叔敖才起身將帶來的菽粥熱熱,以應朝餐。書辦稟道:“大人,內廷派宮正傳大王旨意,令你即刻詣司敗衙門,陪大王會審一柱大案,不得有誤!”

  “好,我馬上就去。”孫叔敖想,恐怕是審讞郊尹潘鬻。大王親臨司敗衙門,足見此案震動朝野。於是他連朝餐也未食,就奔向司敗衙門。

  孫叔敖趕到司敗衙門,早有胥吏候在門前,躬身將他引至審案的九楹大廳。廳裏兩廂已是人頭攢動,他還沒來得及一一辨認究竟是些什麽人,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就同他打起了招呼:“令尹大人,這邊請。”孫叔敖循聲望去,原來是左尹公子嬰齊。

  孫叔敖知道因為自己諫阻大王廢陳設縣,公子嬰齊心存芥蒂,但他相信過些時日,這些芥蒂就會煙消雲散,便恭謹地問道:“究竟審的是什麽案子呀,大人?”

  “待會兒大人自會知曉。”

  孫叔敖環視周圍,見虞丘、申叔時、伍舉、鬥更生等人均在人群裏靜立著。這時猛聽得衙門外響起三聲淨鞭,宮正庶子喊道:“大王駕到!”黑壓壓的臣僚紛紛跪地迎接。

  “諸位愛卿免禮,平身!”莊王由屈巫陪侍著進來。

  莊王親來,皆因左尹公子嬰齊的一番話:“治國者,必以奉法為重。近日司敗費彤欲審讞一起搶奪公田之大案,臣請大王親視審理詳情。”莊王聽聞,知必非一般的案子,遂親臨觀審。

  衣冠整肅的司敗費彤過來參拜,莊王擺擺手道:“快審你的案子吧。”

  “臣遵命!”費彤坐在幾案後,看看時辰已到,抓起驚堂木猛地一拍,道:“將案犯押上來!”

  衙役將三名案犯架到堂前,其中的婦人卻不肯跪下。

  “大膽刁婦,為何見著本官不跪?”

  那婦人不卑不亢地答道:“非君王與列祖列宗及上天神祇,我不能跪,不然有悖法理。”

  費彤厲聲喝道:“負罪之徒,怎敢不跪?”

  婦人不慌不忙地說道:“大人,非我藐視公堂,我若隨便跪下,於禮於法皆大悖。”

  此言一出,大臣們盡皆愕然嘩然。大部分大臣都蒙在鼓裏,紛紛猜測這被審的人犯究竟是哪個大臣的眷屬。

  聽了婦人之言,費彤也不好勉強,但氣勢不減地問道:“下邊何人?一一報上名來!”

  斂容垂手站立的婦人答道:“我乃孫家之婦,旁邊的是我兒子孫安與家人孫歸生。”

  “你們犯有弑君之罪,這是一;二是搶占公田,其罪亦重!”

  “大人何出此言?我們明明是開墾荒地,何來弑君之罪?又怎能說是搶占公田?”

  “孫歸生,你膽敢砍打大王之坐騎,致大王落馬,這弑君的滔天大罪,比搶奪公田更甚!”

  孫歸生仗著主人的身份,似乎有了幾分底氣,道:“怎麽是搶占公田?那明明是誰都不要的荒蕪之地,為何開墾不得?那天我並沒見著哪個是大王,隻見那匹白馬將我家的飯菜踏成泥漿,欺人太甚,故朝那畜生砍了一鐵鍬而已,哪來的弑君之罪?”

  費彤氣得連拍三下驚堂木,道:“大膽狂徒,還敢狡辯!速速從實招來!”

  孫歸生想,無緣無故的,飯菜被踏得稀爛,又飛來一場橫禍,又想起平日孫叔敖為國為民,不由得鼻子酸酸的:“回稟老爺,我家老爺與別家老爺不同,治家極嚴,衣不求華,食不厭蔬,唯日孜孜,操勞國事。我與主母、公子墾荒種地,已顯我家老爺的官德人品……”說到此處,他竟泣不成聲。

  早在三人被押上庭來時,孫叔敖就差點暈厥過去。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在這種場合見到了日夜思念的妻兒。他當然知道,這是有人挾嫌報複,搞的拙劣名堂。但是親人犯法,既已定讞,應當回避。渾身如烈火焚燒的孫叔敖正待向莊王奏稟,隻聽費彤繼續斥責道:“大膽刁徒,你說你是墾荒,那隻能是哄鬼。你家老爺既然身為朝廷顯貴,俸祿必然豐饒,豈在乎你等費力墾出的巴掌大的塊?足見你等意在搶占朝廷公田。”

  “啟奏我王,臣欲避之。”孫叔敖奏稟莊王道,“這一幹犯人是臣之拙荊、犬子和家人,大王親臨聽審,臣之幸也。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臣望司敗勿為人操縱,秉公辦案,還臣一個清白!”

  莊王已從愕然中平靜下來。他想起那天的情景,想不到自己都把這事忘了,屈巫等人還拿它做開了文章!

  見莊王沉吟,孫叔敖又道:“東南吳越已然崛起,已萌覬覦我楚之意,臣請出使其國,未雨綢繆,除去東南之憂。臣也好借此暫避一時,更有益於朝廷審理此案。”

  莊王撫慰道:“寡人心明如鏡。就令少宰陪你去吧,你不用擔心此事。”

  孫叔敖離去,觀審的大臣議論紛紛,費彤也被鬧得左右為難。起初他就頗為躊躇,幾次推辭,怎奈公子嬰齊勃然動怒,他隻得硬著頭皮應承下來。

  費彤正不知如何是好時,猛聽得莊王嗬斥道:“真是豈有此理!怎能怪那後生?寡人有錯在先,當日又是常服,他怎知寡人是誰?好一個搶占公田!哼!”說罷拂袖而去。臨出衙門時莊王又道:“爾等務必審出個名堂來!那三個人如若有半點差池,哪怕掉一根頭發,寡人都拿爾等是問!”

  費彤及一班大臣麵麵相覷。

  莊王出得司敗衙門,屈巫緊跟在後道:“我王息怒,案子還沒審下去呀。令尹食大王高天厚地的俸祿,還讓夫人、公子去開墾荒地——誠如司敗所言,開墾那麽一點荒地,猶如老鼠尾巴擠膿包,能擠出多大的油水?臣以為其意在搶占公田,先試水之深淺爾。”

  “此言大誤!”莊王倏地回過頭來,逼視著屈巫道:“孫卿清貧,早有令名,朗如日月,清如水鏡,不似一些狡吏,役萬慮以求榮,開百方以逐利。爾等為此,其心忍乎?寡人不察,寡人之過也,今晚寡人要去孫府慰勉他。”

  眼看著莊王上了金路,在旗幡斧鉞導引下漸漸遠去,屈巫愣愣地回不過神來。

  “屈大人,屈大人!”

  屈巫回過頭來,原來聽審的朝臣們已經散去,走在後麵的太傅虞丘同他打招呼。

  “哦,是太傅呀。”屈巫忽然想起虞丘府上養著的各色門客,眼珠轉了好幾圈兒,說道:“太傅,大王剛才切責我,說孫叔敖如何清貧、如何廉潔,還準備今晚到其府上撫慰。老太傅,你說朝廷給孫叔敖那麽優渥的俸祿,他都幹什麽了?裝出一副乞丐相以賺取清名,欺世盜名。可惜大王想不透這個理,被他的假相所蒙蔽。今晚大王去他府上,肯定是十分感動,欷歔不已,責我等奢華無度!”

  “大王今晚肯定到令尹府上麽?”虞丘心有所動,卻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問道。

  “君無戲言,大王親口所說,還能有假?”屈巫知虞丘意欲何為,說,“孫大人又該博得清名了。”

  郢都冬日,入夜之後也不寂寥,街衢上仍然有各色車馬人流及巡城的兵丁。一乘宏麗寬敞的金路停在一條街道的拐角處,下來兩男一女。他們就是當今楚國國君、樊姬及宮正庶子。此刻街角暗處早已布滿了保駕的兵丁。

  宮正趨前,抓住青銅獸麵輔首敲了一會兒。良久院內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呀?”大門隨即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瘸腿的老人。

  “貴府遭到不幸,我家老爺與夫人專門來看望令尹。白天來不方便,故趁夜晚改穿常服而來。”

  “哦,快請進,快請進!我家老爺尚在衙署,你們進來等候。”那瘸腿老者就是孫府的仆人東門柳。

  這是一座一進三重的院落,磚瓦駁蝕,牆壁上藤蘿已然枯萎。轉過照壁,進到客廳,不待東門柳端上清酒,宮正就道:“老人家,去喊喊你家老爺吧。”

  “這……”東門柳遲疑著,一時拿不定主意。

  宮正庶子掏出一塊郢爰塞到他的手裏,道:“去吧,去吧,我家老爺平時與你家老爺一樣忙於國事,沒有空閑。今夜好不容易得空兒來了,要是連你家老爺麵都沒見著,豈不是空來一趟?”

  東門柳躊躇再三,到底點了頭:“那你們稍候,我到衙署去叫老爺。”

  東門柳一走,庶子將廳房裏細小如豆的銅燈撥了撥燈芯兒,屋裏亮堂了許多。他輕聲稟報道:“大王,是在這兒坐著歇息會兒,還是看看孫府?”

  “進內室看看吧。孫府簡陋如市井民宅,寡人痛怛甚深。”

  內室掛著碩大的銅鎖,但是宮正庶子自有法兒。他掏出一截細小的青銅絲,在鎖孔裏七通八繞地捅了幾下,鎖頭就被捅開了。莊王與樊姬進到裏麵,庶子將銅燈高高擎起,見到一組雜木箱籠之中,竟有兩隻丹色髹漆楠木箱子。庶子知道莊王的心思,馬上打開那兩隻箱子,讓莊王與樊姬察看。那兩隻箱子裏裝的都是日常緇衣短裼。宮正眼睛一轉,又掀開了幾隻不起眼的舊箱籠。那些箱籠裏麵有絹緞羅錦、絛紈、緙絲,還有夜光珠、玉器、龜齒角等稀有之物,其中一隻箱籠裏竟是無數郢爰。莊王與樊姬看得呆了,滿眼的迷惑:這孫叔敖分明富可敵國!庶子輕聲驚呼道:“令尹大富若此,這些未必都是朝廷的俸祿!”

  莊王沉默不語。不多時,大門外響起一串腳步聲。莊王示意吹滅燈火,宮正又將鎖鎖好,三人一起隱到院中暗處靜觀其變。

  燈被點亮後,就傳來東門柳詫異的聲音:“咦,那幾個人怎麽不見了?”接著便響起孫叔敖的責怪;“你呀,都這般年紀了,怎麽還冒冒失失的。你怎麽就判斷出那幾個是朝廷中人?別是強人將你支開,借機行竊吧!快到內室看看!”

  莊王等人在暗處,將內室裏的主仆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這郢爰是……大人今日送的。他說得那麽懇切,說老爺如何愛民如子,朝廷的俸祿都舍不得花在自家人身上……隻得權且收下來,待老爺回來再作處理。這珠寶是……大人送來的……”

  孫叔敖輕輕合上箱蓋道:“此事勿泄於外人……幹脆……鎖好內室,隨我再到衙署將幾件東西拿回來吧。明日我就要到吳越去了。”說罷,兩人走了出來。

  府內寂靜下來後,宮正攀上庭樹,翻身跳到院外,將院門打開,莊王與樊姬才出了孫叔敖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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